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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雷神之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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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雷神之逝

    二战接近结束时,关于德国降兵,艾森豪威尔曾经说:“德国的战俘可分成两种等级:一是投降的战俘,二是缴了械的敌对武装力量。第一类人可按《日内瓦战俘公约》处理,第二类人仍旧按敌对武装力量处理。”

    这句被美军奉为金科玉律的名言,造成了100万德军战俘的消失,这个数字相当于西线同联军作战的德军死亡总数之和。美国人对德国战俘的虐杀,在拯救者和解放者等光环下被掩盖了,所以这句未遭非议的名言便随着四处征战的“世界警察”传遍了世界,成为战场上的真理!

    也因此,被俘成了士兵的噩梦,因为这不仅仅意味着成为阶下囚失去自由,更大的恐怖是平凡字眼后隐藏的非人刑讯。不管战前做了怎样的承诺,不管有没有《日内瓦战俘公约》保护,被抓住的军人很少有好下场。何况,那一纸酸文对我们佣兵还无效!

    “你在想什么?”狼人一脸轻松地坐在地上,看我在想事情,便打断我的思路问道,“怎么了?害怕了?”

    “没有!又不是第一次被抓。”我以前和屠夫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也被抓过,可是很快就被救出来了,没有被为难过。不过这次可不一样,别说队长他们远在伊拉克,就连最近的骑士和天才也在千里之外。等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估计尸首都凉了。

    “那你还在怕什么?”

    “根据《日内瓦战俘公约》,我要求人道主义待遇。”边上醒转过来的唐唐看到眼前的枪口,第一件事便是用颤抖的手从胸前掏出一张字条,然后一眼字条、一眼枪管地把用注音标示出的阿拉伯语中的标准投降用语讲了出来。

    “我是记者,非战斗人员……我……”杰丽躺在雪里,不知道哪里受了伤,但是保命的念头远比伤痛来得强烈。

    “他们不是军人,你们不要说了!”躺在杰丽身边的水鬼一脸平静地望着黑夜,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听说学生军他们信奉伊斯兰教,并不虐待女人,是吗?”杰丽再有见识也只是个普通女孩子,前些时候被连日的逃命折磨得已经崩溃,现在又陷入这种险境,没吓死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那是没错,但这些人不是学生军。”因为天黑,杰丽没有看到那俩人防寒罩下的白皙肤色,刺客只好给她点明。

    “那他们是干什么的?”唐唐紧张了,如果不是士兵,那她的保命条约不就没用了吗?

    “佣兵!”我很肯定。因为学生军不可能有他们手里的武器,而且从面罩的紧贴情况来看,这些人也没有留须,另外听刚才电话里的对谈,虽然他们换了西班牙语,但还是能听懂他们也是为钱卖命的军人。

    狼人掏出根香烟,对面前的三个人说道:“借个火好吗?”

    “当然。”对方很小心,没有走过来,只是把打火机远远地扔了过来。

    “你们是奉命来抓我们的?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狼人吸了两口烟,吹掉燃过的烟灰,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等人来接的敌人,用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气说道。

    “嘿嘿,想不出来?你们应该猜得出来的。”对方三人中最壮的一个大汉端着机枪得意扬扬地笑了。

    “少和他们说话,危险!”刚才扔打火机给狼人的家伙适时地打断了大汉的话。

    “算了吧,老兄!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况,怎么还会有威胁?我的肋骨都快断完了。腿里还有两粒花生米,痛得我连枪都拾不起来了。”我虚弱地咳嗽两声,勉强支起身体说道。其实我的伤虽然挺重,但没有那么痛,因为严寒低温已经成了最好的麻药,除了断骨折磨得我无法用力外,我根本感觉不到身上的皮肉伤。

    “啊!靠……”边上刺客的一声尖叫吓了其他人一跳,等我们看向他的时候,只能看到他把脸埋进雪中不断地抽搐,左手用止血棉捂着伤口,放在腿边的右手攥着一颗血淋淋的铜子儿。

    “自己挖子弹?这些家伙真是乱来呀!”三人中唯一没有说话的中年人,看到刺客切割自己的行为不禁也动容了。

    “够狠!”我也傻眼了。刺客伤到的是大腿,就算没打到骨头,也在肌肉层深处。他这样做的危险是极大的,如果因为疼痛而手抖动的话,伤到动脉就没救了。

    “我们这样,还能跑到哪儿去呀?”狼人扒开外衣,让对方看到满是坑洞的防弹夹层。里面也有血水流出,看样子伤得也不轻。

    “就算你们死了,我也要再打上两枪才放心。”阴森森的语气再次响起,说话的人接过狼人扔回的打火机。真不知道他是生性谨慎,还是被狼群的名头给吓住了。

    正在这时,那家伙身上的卫星电话又响了。他凑到耳边听了片刻后,抓过耳机在无线电中对其他人说道:“这里是风口,气流不稳定,直升机没办法降落,我们要到山顶上才能登机。”

    “那这个家伙怎么办?”三人中的中年男子指着地上只剩半拉脑袋的托尔问道。

    “靠!这家伙死透了吧,剩下的脑袋连补上一枪的地方都没有了。”扛着HK21轻机枪的壮汉用脚踢了踢托尔的脑袋,看着露在头盔外面的半张令人作呕的烂脸,别过头去说道。

    “不能掉以轻心!”最阴的瘦高个儿掏出手枪对着地上躺着的托尔便是一记三点射。子弹全部击中了托尔的头盔,一下子打出了三个洞,那可是硬度高过钢铁的凯夫拉头盔啊。紧接着,这家伙又一枪将不远处的橡皮艇充气层打瘪,然后才收枪冲我们满意地一笑。

    虽然他动作极快,从开枪到收枪只用了几秒的时间,但借着枪口的火光,我们还是在黑夜中看到了他手里独特的武器。

    “CZ-G2000 AUTO!”我和狼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些家伙的身份随着独特枪声的响起昭然若揭。

    送葬者!一支神秘的佣兵部队。我们从没有和他们交过手,听说这些家伙全是欧盟缩编掉的特战组织的现役军人。黑细胞和铀235等秘密组织解散后,由于他们的军人掌握了太多的国家机密,所以政府不敢放手给他们自由,便将这些家伙聚在一起组成了一支佣兵,这便是送葬者了。他们专门替欧盟国家处理政府无法现身解决的问题,大多是非常肮脏的勾当。可以说,他们是欧洲联盟组织的一只黑手。当年华约国家还没有解散的时候,在里面挑动是非搞破坏的便是北约的海豹、SBS和这些家伙。他们比恐怖分子还恐怖!

    CZ-G2000 AUTO刚开发出来的时候,捷克军火公司曾让狼群替他们对这把优秀的全自动手枪进行过实战测试。但由于狼群中其他人都不喜欢使用9毫米和点40口径的自卫武器,最终还是没有装备这把为特战而开发的造价不菲的短枪,听说最后接收了那批昂贵武器的便是送葬者。现在这种特制的武器出现在我们眼前,分明就告诉了我们这些人的来历。但送葬者是政府养起来的杀手,没上面的允许是很少接私活的。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明火执仗地冲着狼群下手,我和狼人都想不通。

    “扔掉身上的零碎,跟我们走吧!”瘦高个儿看到我们身上仍背着的东西,抬抬枪口说道。

    “我们受伤了,没办法起身,拉我一把成吗?”我和狼人伸出手冲着三个人微笑道。

    “不成!如果不是老板要留你们的命,我们早就把你们全干掉了。活着的狼群成员便是危险的存在,靠近你们铁定出事。”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话语,让我们怀疑是不是谁在外面给我们刻碑立传了,不然怎么大家把我们想得和埃博拉病毒似的,连靠近也害怕。

    “起来!”瘦子冲我们叫了两句,看我们仍没有动起来的打算,便对着结婚男的尸体一阵扫射,打得肉星乱飞,然后把枪口对准了唐唐和杰丽说道:“老板只要留狼群的成员活口,可不包括这两个娘儿们。”

    看着死后还要被碎尸的结婚男,我们颇为他的太太难过。但面对两个已经面无人色的女人,我们实在不忍心死皮赖脸地坐在地上拿她们的性命开玩笑,只好忍痛从雪地里撑起身子挣扎着站起,而伤势沉重的水鬼和行动不便的刺客也被两个女人搀了起来。

    “要不是老子已经一个月没沾荤腥了,才不会留下你们两个。把大爷们伺候得舒坦了,就留你们一条活路,不然的话就把你们卖到沙特阿拉伯的油矿上当性奴,让那群油汉子操烂你们!”瘦子的恐吓轻易击溃了唐唐她们最后的底线。两个女人听了这话,扶着身边的男人号啕大哭起来,但又不敢松开搀着的伤员,生怕他们一倒下便招来要命的子弹。

    “当兵前你就应该知道女兵被俘,不是死就是这个下场的。”我走过唐唐身边的时候低声道。看着这个哭得双眼通红的少女,我也不能安慰她说什么“不会有事”之类的,傻子都知道这话是放屁。

    “我……我……我从没想过……这……这会发生……在我的身上。难道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上帝呀,救我!”唐唐听到我的话哭得更大声了。

    “命运和强奸一样,如果你无力反抗,便要学着闭上眼去享受。”狼人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难得!结果两个女人不哭了,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像是快给气死了。

    我和狼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向山上走,两个女人哭哭啼啼地搀着水鬼和刺客跟在我们身后,三个男人远远地落在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多日逃命紧绷着的神经这时候突然松弛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两手空空,身上所有的负重都扔掉了,连千疮百孔的身体也没有以前那么疲乏了,走起路来轻便了不少。

    “你猜他们的后台是谁?”狼人看我用卫星电话和他们的老板通过话,便凑到我耳边问道。

    “不知道,很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我现在想起来,那个声音越来越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走了一段路后,我们发现靠近山顶的灌木丛中一阵晃动。三个雪白的人影从雪层下面钻了出来,端着枪站在远处看着我们。

    “英国人!我就知道。”看到他们其中一人身上穿着防红外线的伪装衣,却被铐在那里,我便明白了一切。

    “不许交谈!”背后三人看到我和狼人说话,便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凶相的三个人,我和狼人做了个鬼脸,笑了。

    “害怕?”狼人向前走着,说话时不再扭脸,反正风声正大,他们也听不到。就算听到了,有了他们老板的命令,他们再生气也不敢杀了我们。

    “没有!”我边说边捂着因为走动而痛彻心肺的腹部,里面的断骨扎在肌肉里像刺刀一样切割着。

    “我们有可能会死哟!”狼人看到我一脸平静的表情,反倒不甘心地逼问起来。

    “我知道。”我索性掀掉头盔和防寒帽,露出光溜溜的头皮,如刀割的冷风吹在头上如同冷水灌顶,让我的精神再次一振。

    “你再也见不到Redback,再也回不了家乡,再也看不到你的父母、兄长了!”狼人架着我,却满嘴都是打击人的话语,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会屠夫的恶习了,在最绝望的时候再泼你一盆冷水。

    “我知道。”我抬头抚过鬓角鲜红的文身。

    “我不相信你不害怕,不遗憾。”狼人直直地盯着我。

    “我害怕,也遗憾!”我靠在狼人身上,感觉到前胸和后背的冷意越来越向中间钻挤,仿佛冰冷要将我刺透了一样。

    “你绝望了?”狼人看了看跨过的死尸。

    “没有。”我用最坚定的眼神看着狼人说,“我只是相信队长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即使我死了化成灰,他们也会把我送回家乡的。”

    “你……”狼人听到我的话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我心里想的竟然是这个。我们不知不觉地停住了脚步,水鬼和刺客从后面赶了上来。

    “正因为我害怕会失去Redback,失去回家和再见双亲、兄长的机会,所以才不会放弃。我相信队长也一定不会放弃我们,我会尽最大努力争取坚持到那一刻。”说完这话不知为何,我的心头竟然升起一阵暖意。

    边上的刺客和水鬼听到我的话也愣住了,瞪着眼睛看着我,像第一次认识我似的,过了片刻突然蹦出一句:“婊子!”然后从后面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脑袋上,打得我两眼一黑差点儿昏过去。然后两人挣开女人的搀扶扑过来,四个大男人抱成一团大笑起来。

    “没错,我们不能放弃,老子还没活够呢,不能死!”水鬼的声音比蚊子高不了多少,但虚弱的语气里透出的希望驱散了他身上的死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笼罩了一层光芒。

    “是呀,我挂了,谁喂我的‘希特勒’?不能死,不能死!”狼人的美洲狮的名字十分变态。

    “母狮子叫‘希特勒’,你这种人,还是死了比较好!”刺客冰冷的脸上破例地露出一丝阳光。

    “操你妈……”

    “哈哈……”

    大家正笑着,背后的枪管就顶到了脖颈儿上。

    “笑你妈的笑!往前滚,别让老子踢你上去。”后面的三个人看到我们聚到了一块儿,飞快地跑了上来,一脚踢在了我的屁股上,将我踹了个狗啃屎。

    狼人赶紧拉起我,看也没看那仨人,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上走去。

    走了片刻,我们停在了那两名狙击手和俘虏的跟前时,狼人突然又给了我一巴掌。

    “都是你个王八蛋干的好事!让我们重新燃起了希望,这种心情在被拷打的时候,精神上要多承受数倍的痛苦,老子要是顶不住,非撕了你不可。”

    “呵呵!那就让痛苦来得再猛烈些吧!”我想起了《海燕》中的名句,不禁溜出了口。

    “绝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声音过大,被后面的三个人听到了,阴阴的瘦子突然接了我的话笑了起来,“而且,还不会让你久等。”他说完抬头用下巴向前方一点。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架破旧的米-8直升机在风雪中摇晃着,冲破远方的夜色向这里奔来。看着巨大机舱内摩拳擦掌、来回闪动的20多个大兵的身影,大家从骨子里开始冒寒气,刚才胸口气冲牛斗的豪气,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

    “嘿嘿!嘿嘿……”看到自己的援兵到了,原本如临大敌、谨慎得不得了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

    机会!我和狼人、刺客的眼中一亮,这真是个反击的好机会!如果我们有枪的话……好恨呀!

    “嗒嗒嗒嗒……”在我们正为眼前转瞬即逝的机会痛惜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机枪声,无数弹雨夹着火弹兜着屁股罩了上来。背后正抬头朝上看的仨人一阵抖动,四肢爆出无数的血花后便颓然倒下。顾不上去查看谁帮了我们,我抖手将早已松开的手镯朝离我最近的狙击手甩了出去,一条银线画了道美丽的圆弧打在对方的衣领上,一拐弯圈住了他的脖子。我使劲向怀里一带,无坚不摧的钢丝锯轻易切开了布料,切进对方的肌肤,随着我转动的身子锯开了对方的气管,最后我手上一紧,钢丝锯便卡在了他的颈椎骨节中。绷直的金属丝把我大力旋转的身子生生扽住,体内的惯性推动着我的内脏重重打在已然断裂的骨折处,将如刀的骨刺砸进更深的肉层内,欲破体而出的碎骨扎穿了皮肉顶起了皮肤,我甚至能感觉到它隔着一层皮顶在防弹衣的陶瓷插板上那种“硌”住的微妙触觉。看到同时扑向另一名狙击手的水鬼被对方一枪打在胸口弹飞出去的画面,我也顾不上痛了,拼命向怀里一带,就感觉手上的钢丝一松,银丝带出一抹血色,拖着个黑乎乎的东西砸进了怀里。

    “嗯!”我眼前一黑,一口血水顺着喉管冲上了口腔,从我紧咬的牙缝中滋出,品出血水的咸味的同时,我双腿一软,抱着被我锯下来的人头跌坐在了地上。

    水鬼飞出数米后,摔进雪堆里没了动静,对方手里的SSG3000来不及退壳换弹,狼人和刺客已经一前一后扑到了近前。那家伙看来不及上弹,便扔掉了长枪,两只手顺势在身上一摸,便扯出了刀子和手枪,拇指食指抵住刀锷,一个突刺便扎向了腿脚不便落在后面的刺客。刺客连躲都不躲,直接让他一刀刺在了腹部。等那家伙发现刀子扎不进去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忽视了对方穿有防弹衣,但为时已晚,右手腕已经被刺客的左手抓住缩不回去了。刺客抓住他的手腕逆时针一转,将他的掌面翻了上来,紧接着,刺客右手由下向上磕在对方的肘关节上,“咔吧”一声对方的手臂便被架断了。在如此剧痛下,那家伙居然还可以还手,一脚重重踢在了刺客的裆部。命根被来了这么一下,即使穿得再厚,刺客也经受不住,立马双腿一软,跪在雪里爬不起来了。边上的狼人只来得及两只手抓住对方的手,便听到“咣咣”手枪的乱射声,没听到狼人惨叫,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到他。对方踢倒了刺客后,扭头专心去对付狼人,一只手把胸腹受伤的狼人甩来甩去,并趁机开枪,几次都差点儿打中狼人。

    “抱住他!打他!”我奋力举起手里的人头冲着已经吓傻愣在那里看戏的唐唐和杰丽扔了过去。两人被我一砸缓过了神,为了活命纷纷尖叫着扑到那个壮汉身上,吊在他背上又抓又挠。最狠的还是唐唐,竟然一口咬在了对方持枪的虎口上,头一甩将对方的拇指咬了下来。

    没有了拇指的夹力,手枪立马便被狼人夺了过去,但狼人夺下枪便倒在雪地上爬不起来了。摆脱制约的狙击手用只剩四个手指的右手一巴掌便扇飞了含着拇指的唐唐,然后伸手向后抓住了杰丽的头发,弯腰便把她从背上摔了下来,抬脚重重地跺在女人的脸上。

    “呀——”一声长长的尖叫中,唐唐握着刚才刺客打掉的那把刀子,满脸血地冲了回来。

    “扎他腿!”我知道这家伙也穿有防弹衣,赶紧提醒唐唐一句,然后拼命地想要站起来,可是直起身子却找不着腿在哪儿,严寒加失血,我的下肢已然完全麻木了,像个截肢病人一样,只能找到肚子以上的感觉。

    “吱!”对方的军刀是精品,轻易便刺穿了厚实的防寒裤,从后面扎进了他的大腿内侧。

    “啊——啊——”中刀的那家伙曲肘后撞,将唐唐砸得满脸桃花开,仰面摔倒在了雪地上。

    顾不得对倒下的女人补上一记,那家伙拼命地伸手想从裤裆下穿过去拔出那把扎在鼠蹊部的钢刃,却因为穿得太厚,前伸后伸怎么也够不着刀把儿,不禁又气又急地“哇哇”叫个不停,最后实在痛得受不了了,竟然边叫边哭地脱起了衣服。

    在他单腿跪在地上脱衣服的时候,我看到狼人、唐唐纷纷从雪地里支起了身子,然后远远地,大家互相点了点头,那意思是:拼了!

    我们几个身负重伤的人,听着越来越近的螺旋桨声,看着逃命路上唯一的挡路石,眼睛瞬时都成了血红色。大家弓着腰,咬牙切齿,像欲撕碎猎物的野兽一样扑了上去。几个人重重地砸在了那家伙的身上,将他压在了身下。这时候,由于大脑极度缺氧,所有学过的格斗技巧都想不起来了,大家只是本能地知道要杀掉这个人,都是顺手摸到什么用什么,拼命地向这家伙脸上砸了过去。唐唐甚至抓起雪不停地往他脸上摔打,而我只能双手抱住他弹腾的双腿,希望借我的体重压制住他的挣扎。可是不管大家如何拼尽全力,似乎都无法给这个头包得严严实实的家伙致命一击,竟然还让他用手将狼人砸吐了血,揪着领子甩出老远。

    看着大家又要被他甩开,我头脑发热,感觉一股热气从腰眼升起传遍了四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双手一撑竟然跪了起来,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杰丽,我抬腿跪在那家伙的断手上,然后伸手扯掉防寒手套,露出手指,一把叉进对方面罩下唯一露出的部位里。我感觉到手指热乎乎地一湿,接着便听见“扑哧”一声,两个龙眼大的圆球便滚进了我的掌心,身下的家伙狼嚎般惨叫起来。一阵掌风刮过,我眼前一黑,脸上发麻,感觉到湿湿的液体顺着脸颊涌了出来,然后便是重拳捶打在我的脸上、肩头和胸腹。断骨被击打的剧痛让我直打冷战,一阵阵由内往外地发虚。看着身下双眼被掏仍然拼命发狠的家伙,一股子凶气从我胸口冲上了脑门。妈的!还不死?我叉在他眼窝里的双指一钩,抠住了他眼眶边的鼻梁骨,另一只手则摁住他的下巴,拼命地向外一拽,“咔嚓、哗啦”两声,他的整张脸连骨头带皮地被我从脑袋上扯了下来。

    原来拼命挣扎的家伙高举的手臂,瞬间定格在了空中,然后无声地滑落在了雪堆中。他终于死了!

    我虚脱地坐到了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好一会儿才缓解了这剧烈运动产生的眩晕。等我稍稍清醒一点儿后抬头一看,发现其他人都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我手里五官分明的人脸,傻在了那里。

    “没时间发呆了!”我挥动着手里的肉片说道。由于过度紧张,我的手指痉挛得已经伸不开了。

    “呕!”第一个醒过来的唐唐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加上她嘴里从人身上咬下来的肉块还没吐净,当场便吐了起来。紧接着,没了门牙的杰丽被唐唐喷了一身胃液,也狂吐了起来。刺客看看我又看看尸体,半天没有说话。

    “真是畜生!”狼人坐起来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和没了脸的死人后,摇头感叹道,“论杀人的残忍度,屠夫都赶不上你!”

    “咯吱!咯吱!”踏雪声从坡下面传来,我们紧张地从地上划拉了半天,找到两支步枪,赶忙警惕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乍望之下,我们都愣住了,泪水无法抑制地顺着脸颊滚下来。

    是托尔!他呼着白气,端着支RPK从山下爬了上来,没了下巴的秃头上三条皮开肉绽的血槽中,白森森的头骨都露了出来。

    “上帝呀!”大家频呼着天父之名,也顾不得已经接近的敌机,纷纷奔向这尊不死的战神。

    看到我们跑来,托尔铁塔似的身躯颓然栽倒在雪堆里,白森森的喉管不断地喷吐着血水。他双眼频眨,看样子意识还清醒得很。我凑近一看,发现他大的动静脉血管竟然都没有断,只是下颌骨被打飞了。我实在无法想象是什么力量驱使着这个北欧大汉,我今天终于见识了维京人的勇气和血性。

    “你有什么愿望吗?”刺客看了看已经发现这里的状况加速冲来的直升机,回头问托尔。

    托尔努力地眨了眨眼,剩下的半拉脸皮微微收缩,似乎是在笑,然后举起了左手,捏着的是驱狗的电子发声器。他用力按下后,山脚下被打爆的汽艇突然再次一声爆响,并迅速鼓了起来。这种特别开发的快艇为了防漏气,都有多重充气功能。

    看了一眼重又漂上湖面的快艇,托尔做了个快逃的手势,然后从喉管里挤出两声模糊的响动,便再没有动作了。原来他最后的遗愿,竟然是让我们快逃。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任何言语这时候都是贫乏的。狼人默默看了托尔片刻,突然伸手把托尔胸口海盗旗的士兵牌给摘了下来,然后把自己的士兵牌扯下塞进了托尔的上衣口袋里。这是军人能表达感情最高的方式了,代表着:一生兄弟,一生的尊敬。

    “走!”狼人收起托尔的士兵牌后,毅然地搀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水鬼,回头对我们说道。

    “嘿嘿!”我坐倒在托尔身边,冲着狼人笑了笑道,“你们走吧!”

    “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永远不放弃的吗?这是什么意思?”狼人看我坐下,急了,一把抓住我的领子,抬手给了我一耳光,大骂了起来。

    “我走不了啦!”我伸手在防弹的卡夹上一捏,打开防弹衣,掀起衣服,露出已经刺破肚皮“崭露头角”的骨头,“再说,听他们老板的意思,最想抓的是我,我留下来才能拖住他们。”我摸出刚才拾回的白金手镯,摘下脖领里的士兵牌和上面挂着的十字架,递给狼人,“把这些东西给Redback。”

    “不行!我绝不会丢下你。”狼人激动地抓住我的脖子,“我单独回去怎么和屠夫交代?我还怎么见快慢机?不行!我背也要把你背回去。”

    “听我说,听我说!”我伸手掐住了狼人的下巴抑住他摇动的脑袋,“我这个样子,没有急救也许几分钟后就挂了,更不要说再泡冰水了,死定的!把我留给他们吧!他们费这么大周章,不会要个死刑天的。相信我!我不会放弃的。我只是换个有暖气的地方等你们来救我。嘿嘿!”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从背包里拿出救命的“最后的挣扎”给自己打上,我冲着已经飞到山顶准备降落的直升机撇撇嘴:“打个赌?我比你先吃上早餐。”

    “你……”狼人看着远远等不及飞机降落便直接跳下来的虎狼之兵们,无奈地摇摇头,接过我递给他的东西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死。我们一定会去救你!”

    “当然!我女朋友那么漂亮,又家财万贯,你们玩麻将还欠我一屁股债没还,我怎么舍得死。”我拉过身边的HK21轻机枪上了子弹,冲着向这边跑来的尖兵打了几枪止住他们的脚步,回头骂道:“快滚!”

    狼人看了我一眼,扛着水鬼,扶着刺客,带着两个可怜的小女人,飞快地冲向湖边的小艇,上了船没开马达,船桨一撑,迅速消失在黑色的湖面上。

    冲着山顶的方向,我一会儿扣两枪,没事打几发,拖了拖对面的家伙,片刻后子弹也打尽了。我裹了裹身上的防寒衣,看着越走越近的无数人影,对已经断气的托尔说道:“你真幸福,走得这么轻松。我还有得受罪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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