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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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夏天显得格外特别。这个特别的夏天完全可以承载起这些词语：热、阳光、饥渴、毒、恍惚、爱情、歇斯底里对于高三来说，还有压抑和不羁。
压抑是一种人生准备奋起的状态。这是多年以后我听一位长者说的。只是当时我们还不能明白，也没有人会愿意想到这一点。我们坐在学校最好的教学楼的教室里。那是高三学生们才可以享有的最好的优待。五楼的两间教室，两个被人看好的毕业班。一个文科，一个理科。我坐在文科班，面对着已经很熟悉的语文、政治、历史，还有仍旧摸不着头脑的数学、英语。天天做试卷，偶尔发呆。我的愿望是考大学。这和身边的同学一样，他们的愿望也是考大学。我们在教室里的五十个人，有四十九个都在捏着神经伏案做题。不分昼夜。除了一个人，他是班主任。他不做题，但天天批改题目，然后又讲解题目。我觉得他也和我们一样辛苦。
曾经幻想过很多不切实际的情节。比如我可以不用高考就进了大学。比如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孩骑着单车穿过城市去乡下郊游。比如在长满了青草和墨绿色香樟树的广场上来回跑着放风筝。蓝天白云，装着心事的彩色气球忽忽悠悠的飞。这是高三时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想象的东西，不管到底有多少成真的可能，总令人神往。
从六月开始，我们的教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林林的妈妈开了一家花店，每隔一天会送来气味清新的花。花香可以提神醒脑，可以有利于思维，可以帮助学生轻松的解答问题。在一次家长会上班主任说了这一番他不知从哪里看来的理论后，我们的教室里就不再缺少鲜花。别的班同学很羡慕，我们坐在一扎扎百合、康乃馨和薰衣草中间，有了那么一点高调和轻佻。林林成绩不好，但每回早上来上学时看到她从大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鲜花。林林一度成为了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
从六月开始，班主任就拿来了一副月历，只有六月和七月两张。每天用红笔在上面画一个圈。一个圈代表过去了一天，离考试又近了一天，离分别也近了一天。红色小圈在不断增多，我们每天发下来要做的模拟试卷也呈等差数列增长。先是一天两套，变成三套，四套最后一天收到的卷子可以垫起来厚过一本现代汉语辞典。我们惊恐，既而又感叹：这么多，卖废纸要卖多少钱！当然不能把卷子卖掉，我们不停的做试卷，伏在课桌上不停的做，做、做、做。像是饥渴的骆驼，躬着背弯着腰。班主任说：你们现在就像一个桶，试题是海洋，桶是装不了海洋的，但要尽可能的多装些。听到这个比喻让我更加恐慌。我的桶有多大。谁知道？
最先向这种沉闷叫板的人是童童。童童是班上很普通很普通的学生。普通到他很多次不来上课都没有人注意到。松懈下来就滑到谷底；但蹦一蹦也可能会上个重点本科。童童是这样的人，至少在很多老师的印象中他都有这样的评价。童童开始不来上自习，在上课时睡觉，试卷写得乱七八糟。眼睛里闪烁着丝丝的血红色，嘴角残留着香烟的余味。那样子很有港台片中人物形象的味道。童童说，你，来不来一根？接过他的烟，我却不敢点燃。香烟在手指间转来转去，跟转笔一样。那天和童童在教学楼顶的天台上吹了一下午的风，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到最后才发现其实是又浪费了一个下午的好时光。
有好几次班主任带着童童要去医院检查。他怀疑童童心理上出了毛病。之前的几天里，他满大街地找寻自己不来上课的学生。他找到童童的地方分别是电子游戏厅、网吧、桌球室和教学楼的天台。还没收了一包烟，软包装的白沙。
我说，童童，你这样怎么办，真不想考了。
不可能啊。肯定要考，只是想出来透透气，闷得太久了心里难受。
童童又问我：你不难受吗？
没有可能会好受。特别是看到我一直很喜欢的女孩马晓梅突然病倒了的时候。马晓梅是我们班上的no。1。相貌好，成绩好，是老师经常表扬的对象，后来成了全班同学的参照。每每发下模拟考卷的时候。总有人问：马晓梅，你多少分。看看我还差多少。这是一个很倔强的女孩。高中三年来从来不收男孩子写的情书，也没有男朋友。一个人清清冷冷的，几个眼神便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想算了吧，有些事情放在心里比说出来更好。但我还是很喜欢马晓梅。这让我疯狂，当然是在内心。用尽精力埋头刻苦，为的是考个好成绩拉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的不知疲倦的努力渐见成效，在一次年级优秀生的小会上，坐在旁边的马晓梅模糊的看了我一眼。这让我激动。可仅仅是激动而已。眼前有高考压着，就算开始也只能是无果而终。
之后，马晓梅就病倒了，累得生了病，在医院吊点滴。很多人去看望，她依旧装作很坚强的样子，只是眼神更加糊模。我知道那是流了泪。
某一天走进教室，突然感到一阵白色的恐怖。四面墙上都贴了各种种样的考试。班主任要我们多看多想多记，背题目，背各路专家的预测题。于是很多人对着它们云里雾里的思考，不时指指画画。这俨然在当时班上形成了一种小潮流，从者众多。只是感觉上已经铭记于心东西，不知多久之后又会忘得一片空白。和时间比赛的时候，偶尔的松懈都可能会输。
七月的到来，带来很多改变的即将发生和很多结局的已然注定。班主任一本一本的归还了曾经收缴上去的小说、漫画书。打开了锁着电视机的柜子。开始发越来越少的试卷直到一张也没有。晚自习的时候可以看小说了，可以看电视里的明星摇头摆脑、低吟浅唱了，可以悉悉倏倏的讲起一些不冷不热的话题，然后放肆的笑。
高考就像个砂筛，你们会不可避免的分类，各有各的去路。班主任语气沉着的说完这句话后。教室里出现空前凝重的沉默。
时针分针秒针，没日没夜的走走走。在进入考场之前，不要再想某某某。挥毫而就，一气呵成。三天的日子如水而逝。盛夏里竟然感到一阵心有余悸的冰凉。那天下午出来，看到了童童，当胸给了他一拳。考得怎么样，能上吗？唉，尽力了，不管了。童童说。这些紧张之后的松弛写在一张不到二十岁的脸上，看上去有点消沉。
最后的结果是我们都考上了学校。我和童童站在天台的时候，每个人都点燃了一根烟。夏日的阳光依旧那么毒。手中的烟在阳光下越来越短。它最后烧得一点不剩。让人想到灰飞烟灭。
那一年的夏天，我用一根烟告别了高三。
那一年的夏天显得格外特别。这个特别的夏天完全可以承载起这些词语：热、阳光、饥渴、毒、恍惚、爱情、歇斯底里对于高三来说，还有压抑和不羁。
压抑是一种人生准备奋起的状态。这是多年以后我听一位长者说的。只是当时我们还不能明白，也没有人会愿意想到这一点。我们坐在学校最好的教学楼的教室里。那是高三学生们才可以享有的最好的优待。五楼的两间教室，两个被人看好的毕业班。一个文科，一个理科。我坐在文科班，面对着已经很熟悉的语文、政治、历史，还有仍旧摸不着头脑的数学、英语。天天做试卷，偶尔发呆。我的愿望是考大学。这和身边的同学一样，他们的愿望也是考大学。我们在教室里的五十个人，有四十九个都在捏着神经伏案做题。不分昼夜。除了一个人，他是班主任。他不做题，但天天批改题目，然后又讲解题目。我觉得他也和我们一样辛苦。
曾经幻想过很多不切实际的情节。比如我可以不用高考就进了大学。比如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孩骑着单车穿过城市去乡下郊游。比如在长满了青草和墨绿色香樟树的广场上来回跑着放风筝。蓝天白云，装着心事的彩色气球忽忽悠悠的飞。这是高三时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想象的东西，不管到底有多少成真的可能，总令人神往。
从六月开始，我们的教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林林的妈妈开了一家花店，每隔一天会送来气味清新的花。花香可以提神醒脑，可以有利于思维，可以帮助学生轻松的解答问题。在一次家长会上班主任说了这一番他不知从哪里看来的理论后，我们的教室里就不再缺少鲜花。别的班同学很羡慕，我们坐在一扎扎百合、康乃馨和薰衣草中间，有了那么一点高调和轻佻。林林成绩不好，但每回早上来上学时看到她从大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鲜花。林林一度成为了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
从六月开始，班主任就拿来了一副月历，只有六月和七月两张。每天用红笔在上面画一个圈。一个圈代表过去了一天，离考试又近了一天，离分别也近了一天。红色小圈在不断增多，我们每天发下来要做的模拟试卷也呈等差数列增长。先是一天两套，变成三套，四套最后一天收到的卷子可以垫起来厚过一本现代汉语辞典。我们惊恐，既而又感叹：这么多，卖废纸要卖多少钱！当然不能把卷子卖掉，我们不停的做试卷，伏在课桌上不停的做，做、做、做。像是饥渴的骆驼，躬着背弯着腰。班主任说：你们现在就像一个桶，试题是海洋，桶是装不了海洋的，但要尽可能的多装些。听到这个比喻让我更加恐慌。我的桶有多大。谁知道？
最先向这种沉闷叫板的人是童童。童童是班上很普通很普通的学生。普通到他很多次不来上课都没有人注意到。松懈下来就滑到谷底；但蹦一蹦也可能会上个重点本科。童童是这样的人，至少在很多老师的印象中他都有这样的评价。童童开始不来上自习，在上课时睡觉，试卷写得乱七八糟。眼睛里闪烁着丝丝的血红色，嘴角残留着香烟的余味。那样子很有港台片中人物形象的味道。童童说，你，来不来一根？接过他的烟，我却不敢点燃。香烟在手指间转来转去，跟转笔一样。那天和童童在教学楼顶的天台上吹了一下午的风，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到最后才发现其实是又浪费了一个下午的好时光。
有好几次班主任带着童童要去医院检查。他怀疑童童心理上出了毛病。之前的几天里，他满大街地找寻自己不来上课的学生。他找到童童的地方分别是电子游戏厅、网吧、桌球室和教学楼的天台。还没收了一包烟，软包装的白沙。
我说，童童，你这样怎么办，真不想考了。
不可能啊。肯定要考，只是想出来透透气，闷得太久了心里难受。
童童又问我：你不难受吗？
没有可能会好受。特别是看到我一直很喜欢的女孩马晓梅突然病倒了的时候。马晓梅是我们班上的no。1。相貌好，成绩好，是老师经常表扬的对象，后来成了全班同学的参照。每每发下模拟考卷的时候。总有人问：马晓梅，你多少分。看看我还差多少。这是一个很倔强的女孩。高中三年来从来不收男孩子写的情书，也没有男朋友。一个人清清冷冷的，几个眼神便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想算了吧，有些事情放在心里比说出来更好。但我还是很喜欢马晓梅。这让我疯狂，当然是在内心。用尽精力埋头刻苦，为的是考个好成绩拉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的不知疲倦的努力渐见成效，在一次年级优秀生的小会上，坐在旁边的马晓梅模糊的看了我一眼。这让我激动。可仅仅是激动而已。眼前有高考压着，就算开始也只能是无果而终。
之后，马晓梅就病倒了，累得生了病，在医院吊点滴。很多人去看望，她依旧装作很坚强的样子，只是眼神更加糊模。我知道那是流了泪。
某一天走进教室，突然感到一阵白色的恐怖。四面墙上都贴了各种种样的考试。班主任要我们多看多想多记，背题目，背各路专家的预测题。于是很多人对着它们云里雾里的思考，不时指指画画。这俨然在当时班上形成了一种小潮流，从者众多。只是感觉上已经铭记于心东西，不知多久之后又会忘得一片空白。和时间比赛的时候，偶尔的松懈都可能会输。
七月的到来，带来很多改变的即将发生和很多结局的已然注定。班主任一本一本的归还了曾经收缴上去的小说、漫画书。打开了锁着电视机的柜子。开始发越来越少的试卷直到一张也没有。晚自习的时候可以看小说了，可以看电视里的明星摇头摆脑、低吟浅唱了，可以悉悉倏倏的讲起一些不冷不热的话题，然后放肆的笑。
高考就像个砂筛，你们会不可避免的分类，各有各的去路。班主任语气沉着的说完这句话后。教室里出现空前凝重的沉默。
时针分针秒针，没日没夜的走走走。在进入考场之前，不要再想某某某。挥毫而就，一气呵成。三天的日子如水而逝。盛夏里竟然感到一阵心有余悸的冰凉。那天下午出来，看到了童童，当胸给了他一拳。考得怎么样，能上吗？唉，尽力了，不管了。童童说。这些紧张之后的松弛写在一张不到二十岁的脸上，看上去有点消沉。
最后的结果是我们都考上了学校。我和童童站在天台的时候，每个人都点燃了一根烟。夏日的阳光依旧那么毒。手中的烟在阳光下越来越短。它最后烧得一点不剩。让人想到灰飞烟灭。
那一年的夏天，我用一根烟告别了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