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娜小说网 > 秘密 > 遗落之章〈男人的秘密〉

遗落之章〈男人的秘密〉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海娜小说网 www.hainazuche.com,最快更新秘密最新章节!

    每个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藏着一些秘密,即便是再刚正不阿、胸怀磊落的人。

    从很久以前,我便知道父亲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他从不提,我也不问,那个秘密,很沉重很沉重地压在心灵最深处。

    直到父亲过世之后,才得以一窥这秘密的全貌。

    父亲下葬后,我在书房整理遗物,发现父亲的日记本以及一迭数据。很厚的一迭,几乎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才看完。

    那是一个女孩的成长纪录。

    父亲为何会长年花钱请征信社调查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女孩子,然后将她生活发生的大小事件整理成册,每月如实会报?

    如此大费周章。

    一个月一册,从八岁到十八岁,足足十年,一百二十册的成长纪录,详详实实。

    因为亏欠。

    他亏欠了女孩。

    当了三十年法官,自认兢兢业业,执法如山,勿枉勿纵。他是司法界的楷模,是现今许多司法人员引以为敬的恩师、前辈,也是我这一生最敬重的对象。

    这一生,在他手上判过三个死刑犯,行刑前,他到受刑犯面前,亲口问上最后一次:“我是否错判?”

    这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若得到的答案为非,他这一生都会辗转反思,耿耿于怀。

    许多人对此举不以为然,但他深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直到那第三个死刑犯,他坚持——他无罪。

    十分钟后,他即将离开人世,已经没有必要说谎。

    犯人与死者是为了分手一事争吵过不少回,女友没有自信能够担起后母职责,她曾经惶然、退缩过,前前后后分手过两回,但终究因为投入的感情太深,无法真正放开。

    他们很相爱,那一夜大吵过后,她终究还是让步,答应他试着与孩子相处看看,他没有理由杀她。

    这一件事,从此成了父亲心中的疙瘩。

    他开始关注男人留下来的女儿。

    来年,那名女子的死祭之日,女孩突然深夜痛哭,告诉小泵姑,她看见有个阿姨腿上流好多血,她一直摸着后脑,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她说想与爸爸冥婚,成全世间未了心愿。

    看到征信社送来的最新资料,父亲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日。

    九岁小女孩不该知道女子的死状,以及法医验出的死因,是那根由后脑勺钉入的生锈铁钉,这从不曾在媒体上公开。

    也许,他真的错判了

    往后的九年,再也无法安睡。

    父亲可以毁掉所有的证据,将秘密带进棺材里的,但他没有,反而留了下来,像是在等我发现。

    我在日记的最后一页,找到了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很抱歉,阿韩,我终究不是你心目中的完人父亲。

    如果可以,请尽你所能,替我补偿那个女孩。

    人非完人,孰能无过?即便是我自小便视为巨人仰望敬重的父亲,也是有属于人性的懦弱。

    有生之年,他都没能鼓起勇气站出来坦承过失,为这女孩做点什么,平白让她背负了这么多年的不合理待遇,直到愧疚如小虫子般将生命啮食殆尽。

    我不想象父亲一样,既然知道了,那我一定得做些什么。

    还没理出头绪以前,我花了点时间看完那整整一百二十册的成长纪录,陪她走过长长十年的人生路,我没有料到,自己的视线会从此再也无法离开她身上。

    我知道她生活中大大小小的每一件事。

    她待过小泵姑家。小泵姑有四个小孩,一家六口挤在二十坪大的房子已稍嫌拥挤,她连自己的床都没有,每晚必须打地铺。

    后来她姑姑随便找了个理由,借故将她丢给小阿姨。

    小阿姨并不是很情愿收留她,她若要住下来,就必须分摊家事。

    说好听些是分摊,事实上,家中另外两个小孩可以玩耍、打电动,只有她必须担下所有的家务,面对学校辅导人员的关心,她还笑笑地说:“很好啊,现在有床睡了。”

    她其实知道,小阿姨会将苹果藏起来不让她看到,偷偷塞给自己的小孩吃;她的便当里,永远只有青菜及肉骨头,有时忘记带便当去学校就得挨饿,因为没有人会替她送便当。

    于是她学会不去看表哥、表姊便当里的鸡腿、学会苦中作乐告诉自己,她又不是白雪公主,没有非要吃苹果不可。

    更大一些之后,她是住在舅舅家,那时她刚国中毕业。

    寄人篱下这些年,她已经学得很会看大人脸色,也超龄地懂得人情世故,不用人家开口,她主动表示说要读夜校,白天打工补贴生活费。

    舅舅人不坏,只是喝了酒后,酒品很糟,舅妈全力维护自己的孩子是人之常情,她便成了现成的炮灰,身上有时会带伤。

    等到隔天天亮,舅舅酒醒了,也就没事了,她也觉得还可以忍。

    真正让她离开舅舅家,是因为舅舅时常带那些酒肉朋友回家喝酒,以前就只是帮他们准备下酒菜,有一回,舅舅一个朋友藉由酒意对她上下其手,让十七岁的大女生吓坏了。

    皮肉痛可以忍、物质上的差别待遇可以忍、生活中大大小小的挫折她统统可以笑着说没关系,唯有身体自主权,她没有办法笑着说随缘。

    她没有说明缘由,坚持搬离舅舅家,住进学校宿舍,舅妈阻止无效后,扬言她走了就别再回来。

    每当寒暑假,室友打包返家,她只能安静坐在一旁,看着别人忙碌;家家围炉团圆时,她是一个人坐在宿舍吃泡面,不知道自己能回去哪里。

    更小的时候,她还会被排挤。事情刚发生那几年,街坊邻里都知道她是谁的孩子,在学校没有人要跟她交朋友,走在路上常被指指点点,更顽劣的同学还会恶意欺负她。

    但她还是一个人很勇敢地长大、很勇敢地变成可爱又开朗的女孩。她让自己成为那么美好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移得开视线?

    连我都不知道,在这些事情过后,她怎么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一回又一回,我从研究她的笑容,到最后,心疼她的笑容。

    我延续了父亲的行为,在他过世后持续支付征信社款项,像个变态偷窥狂一样在暗地里观察她。

    后来的这几年,陈年旧事早被淡忘,没有人再指着她说是杀人犯的女儿,开始会有异性向她表示好感。

    这也不奇怪,她虽然不是什么绝色美女,人长得也还清清秀秀的,很耐看,笑起来的样子会让人看得心情都好了起来,重点是个性很好,是适合娶回家的那种好女孩,有眼光的男人就知道。

    可是她一个都没有接受。

    她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工作上的同事、学校的同学,爱玩爱笑,男生女生都喜欢和她做朋友,但却始终没有与谁走得特别近。

    她现在过得愈来愈好,生活慢慢稳定下来,虽然一天到晚狂兼差,忙得像颗停不下来的小陀螺,但是日子过得很充实。

    我看着征信社最新一期送来的照片,一张又一张。每次只要有她最新的消息,我都要反复看上无数遍才舍得放下。其中一张是她帮同事庆生的照片,散场之后,一转过身,眼底不经意流露的寂寞。

    她很好吗?也许。但一个人久了,难免孤单。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找个人来陪伴呢?明明身边不乏异性向她表示好感。

    我开始思考,她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我知道她一直想要有个自己的家,有一年和同学去放天灯,她就是这样写的。是不是,生活更稳定些,她就会考虑了?

    找一个男人,组成平凡的小家庭。

    我向征信社问了她现在承租的房子产权数据,私底下联络屋主,与对方议妥,用市价的七成将房子卖给她,其余差额由我补足。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为她做更多,但不行,董允乐不是傻瓜,一定会起疑的。

    接着,有个常来的客人,总是藉买东西之便,在结账时跟她攀谈,追求行径一天比一天更明显,而且比其他人都还要来得积极。

    他们开始熟了一点,她会响应的话也多了一点,然后答应跟他去吃过一次饭,再然后

    没有然后了。因为我发现,当真的有人对她志在必得时,我会慌。

    有一天,她真的得到幸福,不需要挂念时,我还有什么理由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而——找不到借口看着她,我竟不晓得双眼还能再看什么。

    其实,很多事情自己早就有数,只是不敢去正视而已。

    她跟同事闲聊,透露自己喜欢会下厨的男人,回家就闻得到饭菜香,感觉很幸福。

    我隔天就去报名烹饪班,和一堆婆婆妈妈挤在小教室里,埋头做笔记,不在乎旁人异样的眼光。

    她拒绝其中一个追求者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出身良好的娇贵少爷,她比较喜欢平凡朴实,而且会跟她一起做家务的男人。

    我看完这一般简报后,发神经地跑去跟帮佣大婶抢拖把。

    她不爱太帅、女人缘太好的男生。

    我照了照镜子,从没有一刻如此庆幸自己从来不是帅哥之流。

    她不爱男人喝得醉醺醺,或许舅舅发酒疯的模样还是在她心中留下阴影。

    堂弟们约pub喝两杯兼把妹都不会找我,因为我早就宣布戒酒,现在酒类只吃烧酒鸡,而且全世界的妹在我眼里都长得一个样,没什么分别。

    有一阵子她很迷八点档乡土剧,还跟同事说“意难忘”的王识贤好帅好专情。

    我在跟监嫌犯的时候,都没忘记交代幼秦要每天帮我录起来,一集都不能错过,因为想知道让她迷得要命的专情男主角到底是该怎样。

    我早就在下意识里将自己打造成她想要的男人。

    那么,我还犹豫什么?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她被追走,真的成为别人的老婆。

    心愈来愈贪,欲望愈来愈大,我已经无法满足只看着她,还想要走到她面前,被她注视、在她记忆当中留有一席之地,甚至为她所爱。

    我开始日也想、夜也想,吃饭睡觉都在想,如何才能巧妙又自然地认识她?最糟糕的是,我没有追过女孩子,唯一谈过的一次恋爱也是读警大时,每天去学生餐厅吃饭,自然而然就和那位餐厅一朵花聊了几句,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的饭菜分量比别人的多好多,然后就在一起了。

    后来分手也分得很自然而然,没有特别觉得悲伤,或许我天生就是那种对感情少了几根痛感神经的人吧。

    经过那一般,其实觉得交不交女朋友与单身并没有明显的差异,所以后来对这种事也没特别热衷。

    那该怎么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又不被吓跑,实在是很大的学问。

    “近水楼台先得月听过没?时时出现在她面前晃,久了对方也就知道你的心意了。”

    跑去请教我们的警局之花,她是这样说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那个谁谁谁还在那里乱造谣,说什么她对我有意思,人家明明就很热心给我意见,教我怎么追女孩子。

    我还在思索要怎么将战略化为战力,耳边聒聒噪噪的声音害我无法集中精神。

    懒懒抬眼,看来新进菜鸟又搞不定了。

    小小一尾议员之子就嚣张至此,菜鸟后进笔录做得很无奈。

    本来不太想管的,死就死在那家伙呛完“在律师来以前我有权行使缄默权”后,打电话通知老婆时还满口暴力,扬言回家给她好看。

    “妈的!女人是娶来疼,不是娶来揍的,懂不懂啊你!”笔筒直接扔过去,那么近的距离要是还砸不中那颗猪头我也不用混了。

    “你、你敢丢我?!信不信我让你停职!”

    停职是吗?太好了!

    本来还没打算要揍的,这下我可以安心开扁了。

    “就怕你办不到——”

    三天后,这猪头办事效率还挺高的,一纸惩处令下来了,停职三个月。

    于是,我再去多揍两拳。“你本事就这么一丁点吗?”

    这一次,半年。

    好,我满意了。

    上午,先利诱原房客请他们解约搬迁,再通知屋主立刻签新约,不必看屋了,就算断垣残壁、凶宅鬼屋我都一定要住到董允乐对面去。

    下午,心情愉快地收拾私人物品,离开时,不晓得哪个混账,居然拿饭团k我的头,回头查看暗算之人,第一次发现我们的警局之花眼神原来如此凶恶

    很好,人是住进来了,那接下来呢?

    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搬进来有一般时间了,我跟她还是处在很陌生的状态,一点都熟不起来。

    不是不想熟,每次遇到她想说点什么,又怕突然打招呼会不会吓到她?讲这一句会不会突兀?服虑得太多,反而脑袋一片空白,表情僵得不知该怎么摆。

    她一定觉得我很不近人情,连我都想象得到她面对的是一张多无趣的死人脸,难怪她一点都不想跟我说话。

    就像搬来那一天,我知道她在看,还大大方方把上衣脱掉给她看。她不是说喜欢稳重可靠的男人吗?我这么强壮健康,可以保护她、提供女人最想要的安全感,这样有没有加分作用?有没有?有没有?!

    唉,看来是没有。

    因为她用力关上窗户了。

    好沮丧。

    我现在只能三不五时到她工作的地方晃一下——而且不能太频繁,动作过大她会有防备,像之前那个常客,她吃过一次饭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从此客客气气保持距离。我可不想吓跑她。

    还有每天在她下班前,到大卖场买一包烟——明明就不想抽,只是想等她下班,暗中护送她回家。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太危险,但是又怕惹她反感,搞得家里香烟愈堆愈多,感觉好蠢。

    没办法,只好耍贱招。

    这实在有违我个人的磊落原则,可是又想不到其他可以巧妙跟她拉近距离的方式了——从她的爱猫下手。

    民以食为天,用美味的猫食,一天天诱拐她的猫,忠诚度再高,总有一天也会为五斗米折腰吧?

    她很重视她的猫,最近这几年,都是它在陪伴她,那种感情,不是一般的宠物能比拟的。我花了很多时间陪它玩耍、笼络它,一半是真的很感谢它让董允乐不那么寂寞,另外一半就是我个人的私心了。

    现在猫三不五时会往我这里跑,我就可以借着送猫回去,跟她聊上几句。

    前几天去大卖场买猫食,不小心听到她和同事的对话,才发现她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努力回想、再回想对了,我好像真的忘记跟她自我介绍了。

    猪头啊!自己在那里一头热地忙半天,结果人家女孩子连我姓啥名谁都不知道,啧,失败中的失败!

    但是现在要再跑到她面前去告诉她,我叫某某某,那也很奇怪吧?

    阿魏说我很龟毛,追女孩子不就是要胆大心细,像我这样顾虑东顾虑西的,追八百年都追不到。

    虽然很不想认同他的话,不过事实胜于雄辩,我跟她到现在的确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万般悲情的,我只好继续耍阴招。每隔个几天,自己卖力把信投投投,投到她的信箱里,一次、两次、三次,久了总能让她记住我的名字吧?

    虽然这种行为超蠢的,反正我已经干那么多蠢事了,也不差这一桩。

    而且,她确实是记住我的名字了,虽然是停在“杨先生”的阶段,可好歹有一点点进度了。

    上回听她同事说,最近有什么专抢夜归妇女的恶贼,我不敢掉以轻心,每晚准时在店门外等她下班,悄悄保护她回家。

    卖场位于主干道上,街灯明亮,但是一弯进巷子就不一样了,小巷是我们回家唯一的一条路,这里没路口监视器,而巷子里唯一的一盏路灯从我搬来到现在没见它亮过,瞧,这种情况我不悄悄尾随护花行吗?

    万一她受到什么伤害,我一定会恨死自己。

    而,今晚好死不死,还真让我逮到了。

    混账,眼睛没擦亮!下码头也不打听打听董允乐是谁罩的,她是你能碰的吗?啊?!

    原本打算悄悄将这家伙拖到远处痛扁一顿,谁知道她会突然回头攻击——电得我头昏脑胀。

    拜托,董小乐,你看清楚再下手好不好?我那么正气凛然,和那个猥琐的家伙是有一样吗?这样你也会搞混?!

    后脑勺直接撞击地面,痛得完全无法作出任何反应,然后,耳边听见她的惊呼声——

    “杨先生?!”

    对啦,就是我啦,知道电错人了吧?拜托把手上那一根拿离我远一点,再来两下会出人命的——

    “嗯我、我没”没要对你怎样,千万不要误会我,我不想在你心中的形象整个黑掉啊!

    等我稍稍意识到目前的情势,人已经枕在她腿上了。

    “没关系,你慢慢来,我不慌,我们有的是时间——”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那我还客气什么?

    董小乐的大腿耶!那是多梦寐以求的好机会,就算有那么一丁点卑劣,也要暂时蒙住良知,假装爬不起来。

    她的腿好软、好舒服,还有小手在我发间穿橙的感觉——虽然她是在摸那颗撞出来的肿包。

    我现在好感激电击棒,它真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发明,没得诺贝尔发明奖真是太没天理了!

    其实我很想装得更虚弱一点,说不定还能拗到她留下来照顾我,可是看到她一脸愧疚不安的样子唉,还是算了,她那么善良,心里一定会不好受,我不想看她难过,尤其是因为我。

    隔天起床,头晕晕的,整个世界在眼前旋转,只得认命爬起来看医生。

    医生说有轻微的脑震荡,听起来不是太严重,吃吃药,休息几天就好了吧,所以还是别让她知道了,她那张清秀的小脸只适合挂上笑容,其余的,都不该在她脸上停留。

    回家时顺便绕去大卖场看看好了,这一期的dm好像有进一款新口味的猫食,给丫头换换口味。

    下了公交车以后,绕近路走小巷子,远远就听到大卖场的卸货区方向传来嬉笑声,看来她和这些人在一起很快乐呢,以后如果真的顺利追到她的话,还是不要搬家吧,让她继续在这里工作,她一定会很——咦?

    “请你当我的男朋友好吗?”

    是她说错还是我听错?想象归想象,但产生这样的幻听也太离谱了,医生刚刚只说会头晕想吐,没说会出现幻觉呀!

    我傻住了,呆呆看着她,她也狠狠看回来。

    她还在,没有消失,所以不是幻觉,她刚刚——真的说了那句话。

    我杨伯韩毕竟不是被吓大的,呆滞三秒就已经很可耻了,不可能一直处在状况外。

    是在玩“街头大爆笑”那一类的游戏吗?电视节目有玩过,做些匪夷所思的言行来整路人,观察他们的搞笑反应,刚才远远就听到他们的鼓噪声了,原来被赶鸭子上架的人是她。

    “好。”我没有犹豫,很认真地回应她。明知道是假的,还是不想说出违背自己心意的话。

    我不在乎下一秒会有多少人捧腹大笑,只要问的人是她,我永远只有这个答案。

    她看起来被我吓到了,张大眼睛呆呆的样子好傻气、好可爱,好想伸手给她捏捏抱抱但是不行,她一定会一掌巴过来。

    我非常克制地只碰了碰她的肩,提醒她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她真的太嫩了,怎么会整人整到反被吓到呢?真是个单纯没心眼的傻丫头。

    她一直没有说出口。

    这是一个玩笑,她知道,我也知道。

    明明心知肚明,却不说破,配合着演戏。我知道自己很卑劣,这样的行为已经几近于拐骗了,每次看她想说说不出口,内心备受煎熬的样子,就觉得对她好愧疚。

    但我还是不想说破,更在她想说时耍些小技巧让她说不了,这样算计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应该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亏心事了。

    这简直是天上凭空掉下来的好机会,我可以待在她的身边,光明正大宠她疼她保护她了,再怎么良心不安我都不想错失。

    乐乐,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保证,再给我多一点点时间证明,好不好?

    杨伯韩,你是猪头!

    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智商根本是负数!

    刚刚从乐乐家回来,听见她和闺中好友的谈话,内心冲击太大了,到现在还无法接受现实。

    乐乐根本不喜欢肌肉型的男人,更正确地说,她简直就是厌恶!

    怎么会?她不是说她喜欢稳重可靠的男人吗?

    怎么不会?另一道声音反驳回来。

    她成长过程中,不就有过一般家庭暴力的纪录?这必然在她心理上造成阴影,会因此害怕男人的力量并不足为奇。

    我居然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男人先天的体格强过女人,若存心以先天优势欺凌,她们根本抵挡不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世界上这样的败类还真的不少,我能说什么?怪那些老鼠屎拖累了全天下的男人吗?

    稳重可靠不等于肌肉猛男。

    喜欢麦当劳的六块鸡不等于也喜欢我的六块肌。

    她本来就不是肉欲派的人,身高不必超过一百八也能替她遮风挡雨,体格不必强壮有力也有能耐撑起一个家,她要的是性格上的稳重可靠,不是体格上的。

    而我还一天到晚在她面前脱衣秀肌肉,早知道想看的人不是她,是她的朋友,我绝对会把自己包得紧紧的。

    还怕热咧!堂堂男子汉,流血都当新陈代谢了,流点汗怕什么!

    我想勾引的人是她,又不是她朋友,谁稀罕别的女人对我的身体流口水!

    可是她讨厌我的身体我现在好羡慕麦当劳的六块鸡,起码六块鸡还可以让她吃掉,我的六块肌只能得到她的嫌弃!

    好沮丧!看着镜子里的身体,愈看愈刺眼。啧,该怎么把这些硬邦邦的家伙弄掉呢?

    隔天和她去逛街,她把冰淇淋凑过来,以前她食物吃不完我会帮她吃,不过现在心情很沮丧,故意回她——

    “男人刀口舔血,怎么可以舔冰淇淋!”我就是那种她最讨厌的粗犷男,不是她期望中斯文又有书卷气的白马王子,真抱歉让她失望了!

    对,我在闹脾气,不要帮她吃了,哼。

    可是看她失望的表情,还是窝囊地伸手帮她擦掉嘴巴上的冰淇淋——

    唉,说穿了根本也舍不得和她闹别扭,这又不是她的错,心情会觉得难过,只是发现自己一头热忙了半天,一心想给她最好的,却发现搞错方向,无法讨好她的失落感吧!

    “不能舔冰淇淋,舔女朋友总可以吧!”

    还没能及时解读这句话,她居然扑上来,撞疼了我的门牙就跑。

    这、这是接吻吗?她肯吻我?!可她不是说,不喜欢我这型的?!我心理调适都还没做完耶,她这又是哪招?

    不管了!是她自己送上门的,我已经够克制自己了!

    虽然把她抓回来“禽兽”了一下,可是我没有抓很大力,如果她不喜欢的话,绝对挣脱得开,她已经够讨厌男人的蛮力了,我不想在她已经很惨的人生里又多留下一笔糟糕的记忆。

    可是她没有,小舌尖很害羞地回舔了我一下,所以是——喜欢吧?

    女朋友。

    她刚刚是这么说的,她承认她是我的女朋友了。

    她让我吻了好久,还自己把手塞进我掌心里给我牵好吧,董小乐,我原谅你了。

    既然她都释出这么大的诚意了,我好像也应该有点回馈才是。某一天,丁芷静又来找她,她们女人要讲闺房悄悄话,把我赶回来,于是我便顺手揪了那个奶油书生过来“联络感情”

    啧,不是我要腹诽人家,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会走伸展台耍骚包、一天到晚说他有偶像包袱、以为全世界女人都该对着他尖叫的做作男到底有什么好?乐乐居然会喜欢这种型的!

    糟糕,阿楚,我好像把你一起骂进去了,我们家杨季楚也是这一款气质型翩翩贵公子不行,在搞定乐乐以前,绝对不能让他们见到面。

    还有,顺便也警告一下眼前这只公孔雀,你认分一点追你的丁芷静就好,千万别想打乐乐主意,否则在你劈腿前我先劈了你!

    然后呢咳咳,我只是顺便而已!顺便聊了一下他平常保养的方法干么嘴巴张那么大?如果可以我也很不想找他!问阿楚他就说肤质是天生的,没有刻意做什么唬烂我的吧!这自恋狂怎么随随便便就列一长串列表的每日工程,和阿楚说的完全是两回事。

    如果每天都要按部就班进行完以上步骤,没有四个小时出不了门吧?

    我看得头很昏,可是偏偏乐乐就喜欢啊,唉

    最崩溃的还不在这里,而是生平头一遭,尝试我的敷脸初体验,居然被乐乐撞个正着靠!这下我要怎么做人?!

    她受到的惊吓似乎比我更大。“你、你在敷面膜?!”

    一副就是撞邪的样子。

    如果是以前的我,也会觉得你撞邪了,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丢脸丢到极点的事,但唉,我已经不想去数自己最近的叹气次数了。

    直到好久好久以后,她弄清楚我那天“中邪”的原因,笑着告诉我——

    我爱的,是“杨伯韩”而不是属于杨伯韩的外在形貌。

    是,我曾经很防备,太强悍的男人会让我有压迫感,希望我的另一半温和些。但那个人是你啊,我相信你。

    一直以来,这双强壮的臂膀,不曾用来伤害,而是拥抱;爆发性的力量,更不是为了毁灭,而是摧毁来自于外界的威胁,为我守护一片不被侵执的宁静家园,我为什么要害怕、嫌弃它呢?

    我不需要改变自己,她说,我就是我,是这样的本质让她倾心,我不需要再花那种心思让她多喜欢一点,因为她已经喜欢很多很多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我没有想到,我们之间最后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或许从翻开第一页关于她的生活调查报告时——不,或许更早,从父亲判下那桩案子时,就已经注定了,我曾经挣扎过、迟疑过,甚至假装那样的心动不存在,但最终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走向她。

    我从来都不敢奢望,自己能够得到她那么真挚的爱情,而且,全心全意。

    罪恶感不是没有,但是我告诉自己,会用一生的爱填补那道最原始的欺骗,这样,是否情有可原?

    至少,我的欺瞒换来了两个人一辈子的幸福,对吧?

    很多事情,就这样了吧!

    我选择了一辈子都不对乐乐说出这个心底的秘密。

    我相信,即便她知道我的父亲就是当年误判她父亲罪名的法官,她也不会因此迁怒于我。

    她自己就是因为父亲的污名而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今天无论她父亲是否有罪,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那些事情与她无关,不该被贴上连带标签。

    同样的,无论我父亲犯过什么错,间接害她吃了那些苦,也都与我无关,没有父债子偿这种事。

    她曾经被错待,就绝对不会这样对待我,所以无论我说不说,都不会改变我们是夫妻、要一起牵手走过未来岁月的事实。

    这是我对她最基本的了解。

    既然如自己所言地这么有信心,为何不说?

    我后来换了个角度思考——为什么要说?

    我挖空了脑浆,除了“坦然”之外,找不到任何一个要说的理由。

    这是多愉快的过去吗?不是。

    说了,能改变什么吗?不能。

    说出口,对她会有任何意义或者帮助吗?不会。

    既然说与不说,都不会改变现有的生活,那为什么要说出一个不愉快的过去徒惹她难受?

    已成既定事实的事,苦苦拘泥并不会更快乐。

    这么说,并不是想规避责任,只是执着在同一个点上,并不能改变什么,不愉快的过去,牺牺回首只会拖惺了往前行的脚步,错过沿途的美丽风量。

    这是乐乐教会我的,所以她会往前看,我也是。

    我决定一辈子都不对她提起这件事,但是我也不会刻意掩埋它存在的痕迹,如果上天认为我的做法是错的,她自会发现。

    若不,就让它成为我一辈子的秘密。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秘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海娜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楼雨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楼雨晴并收藏秘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