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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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好?陪我去看电影!我请你嘛!反正你也没什么事!”祝艾波倚着桌子,期待地看着速水真澄。

    “不行,我有很多事要忙。”速水真澄悠哉地东摸西摸弄着桌上的东西。“快期终考了,好好用功念书,不要浪费时间在玩乐上。”

    “不过是一场电影,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你陪我一起去看好不好?我一个人去太无聊了!”

    “真的不行。你看!我有这么多的事要忙,那有时间去看电影!”速水真澄摊摊手,桌面上一团凌乱。

    祝艾波无奈地扫视桌面,注意到速水真澄的手指,诧异地问:

    “咦?你的戒指呢?”

    “我送人了。”速水真澄低下头忙他的事。

    祝艾波凑近他,问他说:“谁?你送给谁?”

    速水真澄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我送给我喜欢的人了!”

    “你喜欢的人?是谁?”祝艾波身子凑得更近了,有点虎视耽耽。

    “你如果要看电影就赶快去,时间快来不及了!”速水真澄把话题岔开。

    祝艾波站直了身,若有所思地打量速水真澄,然后抓了包包跑出去,在廊上撞到了罗沙。

    “罗沙?你不是回去了?”

    罗沙揉揉被撞痛的手臂。“是回去了,不过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我把东西忘在教室。”

    “哦?”祝艾波眼光流连在罗沙的手指,其上只有肌肤**。她突然神秘地压低嗓子说:“罗沙,你是不是喜欢艾维特?不用不好意思!来!叫他帮你剖析男人的心理。”

    她把罗沙拖到速水真澄那里。

    “真澄,”祝艾波笑笑地。“罗沙喜欢艾维特,可是她不了解男人的心理,你帮忙她,解析给她知道吧!”

    “艾波!你别胡说!”罗沙涨红了脸。

    祝艾波却又笑了,羞罗沙脸红,一直催促速水真澄解析什么“男人的心理”

    “艾波,你住口!”罗沙觉得很烦,连声叫祝艾波住口。她有种敏感,觉得祝艾波好像是故意的,可是又不确定。

    祝艾波再放声笑了一会儿,看清楚速水真澄没笑容的脸,拿起包包跑开。

    速水真澄等她走远了,才抬头微笑地看着罗沙。

    “她说的是真的吗?”

    那微笑让罗沙莫名地沮丧,语气也显得惆怅:

    “你别听艾波胡说,根本没有那回事。上次她还恶作剧,说什么帮我占卜。搞不好,那一天还会拖我去算命呢!”

    速水真澄若有所思地看着罗沙,起身说:

    “有没有空?我请你看电影。”

    “可是”罗沙把眼光投向那一桌子的凌乱。

    速水真澄会意,笑说:“没关系,我没什么事要忙。走吧!”

    罗沙拿了东西,把部室锁上,跟着速水真澄沿着樱花坡道走到电影院。

    他们看了部科幻恐怖片,视觉效果很恶心,配乐又阴森森的,像是提了把锤子在钉心脏。电影院里的女孩,个个哭叫声连连。

    只有罗沙例外,没有出任何一点声音。打从萤幕出现第一景让她心惊胆跳的画面时,速水真澄就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那种紧密,传达给她一种心安。

    电影院散了场,随人潮涌出电影院,速水真澄发现附近一处占卜馆。

    那气氛很神秘,门口地方布帘密密地垂压着。速水真澄把罗沙拖进那个神秘洞窟。

    她当然不肯干那种驴事,朝门口挣扎走去。速水真澄拖她不走,干脆拦腰将她抱着,强把她按坐在椅子上,不准她离开。

    神秘的占卜师要罗沙写个字。罗沙皱了皱眉。速水真澄在她腰上用力命令,她只好随便写了个“冬”字。

    占卜师把字放在桌上正中央,低下头,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念什么咒语。然后他开始洗牌,将纸牌围着字排开,要罗沙选一张。

    罗沙随手指了离冬字最近的那张纸牌。

    纸牌翻开,是“小丑”

    占卜师研究了半天,仿佛快睡着了。好不容易才抬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问罗沙说:

    “你想问什么?”

    “问感情。”罗沙还没开口,速水真澄就抢着答,比罗沙还紧张,好像问的是他自己的事。

    占卜师谴责地看他一眼,用眼神询问罗沙,她轻轻点头。

    “冬天,”占卜师缓缓地吐息说:“是万物休养生息、大地萧条寒索的时期;用在感情上,则是充满艰辛、缠斗的一个象征。‘小丑’的出现,更暗示了你未来感情的路不乐观,必有人从中作梗,充满波折。你会喜欢得很辛苦,可是如果熬过这一关,冬天过了,春回大地,你的爱就会有所回报。”

    讲完这一段话,占卜师极其突然地看了速水真澄一眼;然后缓缓垂下头,像冥思,又像是睡着了。

    速水真澄轻轻放下一张票子在桌上,静静地牵着罗沙离开。

    罗沙迷惘地看着速水真澄,不理解他那里不对了,怎么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她埋怨说:

    “你是不是有钱没处花?做这种傻事!”

    速水真澄突然看着她,突然问:

    “你喜不喜欢我?”

    问得这么突然,罗沙一下子红了脸,回答得有点结舌:

    “你──问──问这个──做──做什──么?”

    笑容重新回到速水真澄的脸上。他轻轻笑说:

    “我爱看你脸红。”

    罗沙悄悄地喘着息。心跳得大厉害了!

    坐上街车,神经的司机冬夏不分,大冷天居然还在放冷气。罗沙几乎快冻僵了,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惨兮兮。

    速水真澄把外套解开,一并包住罗沙。可是罗沙还是冷,抖个不停。

    “抱着我,会温暖一点。”速水真澄正色说。

    她紧搂着他的腰,才觉得体温又慢慢回到自己身上。

    “这个司机真的有病,真希望他最好感冒加鼻塞又咳嗽兼喉咙痛加”罗沙咒诅着。

    速水真澄微笑看罗沙一眼,她腼颜地住嘴。

    唉!她怎么越来越不厚道了!

    求神问卜,不管别人看来怎么愚蠢荒唐,起码给了问卜的人一种心安。当然,如果龟裂的是不好的消息的话,就另当别论。

    大乘之爱是无私的,虽然还是令人有些许疑惑。是否,幸福就真的锁在那两枚半月-之中。

    而占卜是泄露天机的预言;人却还是常常疏漏了神秘的天听。

    虽然那一日占卜师神秘的预言,让罗沙听了不无心惊。但是吃饭、洗澡、睡过觉后,她就忘了那股不安。她拥有的并不是明朗的恋情,还谈不上得失,她只要能静静待在他的身边,就觉得很幸福了。

    期末最后一日了,最后要考的是地理。罗沙急忙想进课室,在二楼楼梯口转角碰到了耶鲁。他背了一个大背袋,臂下挟了一叠试卷,手上又抱了一堆书。

    “罗沙!”耶鲁很高兴地叫住罗沙,很自然地就把他身上的负担转卸到她身上。

    “不行!”罗沙急忙跳开,站得远远的。

    耶鲁瞪着大眼睛“痛心”她如此没有“见义勇为”的精神。

    罗沙解释说:“不是我不帮你。待会儿还有一堂考试,我得赶紧回教室用功。”

    耶鲁白眼一翻,一副把她瞧扁的神情。

    “都死到临头了,这时再烧香拜神亲佛脚也没有用了!”他说。

    “话不是这么说,看多少算多少,抓一题是一题!你不也当过学生吗?怎么会不懂我们这种临到考试时的投机心态!”

    “待会儿考的是什么?”

    “地理。”

    “那好!”耶鲁眉毛一扬,不由分说地将手上的书全塞在罗沙身上,连带臂下的试卷也叠放在书上头。

    “太过份了,你──你──我──”罗沙口吃了三次,还是不知用什么话咒骂的好。

    耶鲁捶捏拍转活动着双臂,看罗沙气急败坏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说:

    “不用穷紧张,有事包在我身上。”

    “包在你身上?你以为你是谁?总统?校长?还是教育部长?”罗沙不屑地哼了一声。

    “蠢!”耶鲁也哼了一声。“我都说得那么露骨了,你竟然还听不出来!”

    罗沙看着他,再想想烤火要侍候的对象,恍然大悟。

    “哈哈!”她快乐地笑出声来。

    耶鲁撇撇嘴。“你在高兴什么?”

    罗沙哈哈地笑说:“心照不宣,心照不宣!”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又叮咛耶鲁说:“你不许赖哦!”耶鲁又哼了一声,一副瞧她不起的神气模样。

    他这种情让罗沙瞧着有气,刺他说:

    “你干嘛对什么事都这么不屑,骄傲得跟什么似的!批评这,批评那,还说我们‘没格’。我看你啊,是神气过了头。还好让你生在这里,如果让你的皮肤是白的,铁定是那种高唱‘白种人优秀论’的光头小纳粹白种猪!”

    她以为他铁定又会给她一张不屑的脸,没想到耶鲁竟然认真思考了几秒钟,然后郑重地说:

    “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干脆出海去当外国人算了!”

    耶鲁苦笑说:“没办法,我讨厌美利坚;法兰西浪漫得太过火;德意志民族主义又兴盛得太离谱;盎格鲁撒克逊盘据的地方气候不好,多雾又潮湿;剩下那些欧亚非等处,没有一处是人住的地方,我只好继续乡愿下去,栖息在这个地方当我的愤怒青年!”

    “但是,你这样看这个不顺眼,瞧那个不高兴,又有什么意义呢?”

    耶鲁撇撇嘴,打鼻孔出气。“‘不满’是进步的原动力。我对这一切的确是很不屑,但我可也从未误过别人的子弟!”

    这倒是真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耶鲁是她遇到过的,脑筋最清楚、口齿最清晰、学问也够扎实的一个。而且他十分清楚,也尽心地做好他该做的事。

    他不在意形式的分数成绩,教她们怎么辨别风积和风蚀地形,什么是沙丘和海蚀平台;甚至教她们夜观星象,弄清楚东西南北方向。

    他甚至一点也没有“师尊”的身段。

    钟响了。罗沙匆匆卸下书,耶鲁摆个手就算是道谢。

    考完试,马琪截下罗沙说:“罗沙,我们要去看‘情人’,要不要一起去?”

    “情人?”

    “嗯。”马琪故意挤挤眼,用暧昧的声调说:“听说全片皆是**性感,尤其是那个男主角,据说在此片中,**一露,惊艳全世界,成为东方新的性感偶像。”

    “算了吧!不要期望太高,道听涂说是很危险的。”罗沙泼马琪冷水。

    “你别说扫兴的话!去不去?”

    “不去!”罗沙摇头。

    说是不去,她还是被马琪押了走上街头。祝艾波和胡书玮要去买票时,罗沙指着对面视听社说:

    “你们看‘情人’,我到对面去看录影带。”

    这支片子其实她已经看过原版录影带。画质清晰,而且全版写真,连毛细孔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不过,她觉得那部片子太沈闷了,配乐颓疲荒凉,色彩又很晦暗。光是湄公河上黄浊浊的流水,看了就让人觉得视觉受损,更甭论那些在幽暗的小屋中发生的场景。

    整部片子,除了法国人一股对旧日殖民地时代所产生的帝国怀念引发的越南热;以及场场饮食男女金钱与欲求混淆伪装成爱的交欢外;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艺术性。

    当然,艺不艺术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她看不出任何感动。

    总觉得有那么一点隔阂,格格不入。

    她跑到对街,推门进入视听社,选了“情定日落桥”──发生在水都威尼斯,一场清纯无邪的童爱──呵!阳光的义大利,绮丽的威尼斯,水乡的纯爱啊!

    她把两小时卖身给“情定日落桥”终了却觉得怅怅的,一股郁闷吐不出口。

    离开视听社,电影也已散场。马琪看到她,忙不迭地大呼上当:

    “什么嘛!一点香艳、热辣、刺激的场面都没有,全景喷雾与整修;整部片子从头到尾白——的一片,根本没什么意思,还说什么性感的臀屁或线条!”

    “不然,你以为你会看到什么?”

    “香辣、刺激、性感。”马琪很老实地招供。

    “要看那样,回家自己对着镜子看就可以了。”祝艾波讥讽说。

    风很冷,吵架是很浪费热量的事。罗沙在她们可能吵嘴之前,摆个手势先走开了。

    才看完一场纯爱,她却一直觉得怅怅的;只记得威尼斯的天空很蓝,水道不怎么绿,灰灰的。就这样而已。

    回到家,晚餐早已上桌。罗母看见罗沙走进门,便说:

    “快去洗手吃饭了!”

    “我吃过了。”

    罗母“哦”了一声,挟了一扇碗豆,想到什么,停下碗筷,偏过头问罗沙:

    “今天考完试了是吧?有没有什么问题?下学期还是可以继续念三年级吧?”

    “大概吧!”罗沙回答得模棱两可,用手拿了一块豆干。

    “什么叫‘大概’?”罗爸正专心吃着饭,听见罗沙这么说,抬起头严肃地说:“我从来就没有看过你好好在念书!成绩单呢?我要看成绩单!”

    然后也不等人回答,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就那样一**种在沙发上,埋首入晚报中。

    罗沙被他父亲的举动搞得有点迷糊,她又伸手拿了一块豆干放进嘴里,顺便吸吮掉手指上的油渍。

    “爸有点失心疯,没头没脑的!”她说。

    罗母白了她一眼说:“没大没小!一点也不懂得尊敬长上!”伸手拍了罗沙正又伸长拿菜的手。“不要用手拿菜!一点规矩都没有!”

    罗沙耸耸肩。看看正耽迷于报纸的罗爸一眼,然后对罗母说:

    “看看爸那‘用功’的样子!你跟爸啊,从来就没有对我的事情怎么认真过。”

    “怎么没有!我刚才不是问你考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问题!”罗每一脸被冤枉的表情。“你爸也问你要成绩单,担心你的功课啊!其实,我和你爸都是信任你,相信你会把自己管理得很好。”

    “算了吧,妈!这还不是因为我没给你们惹过什么麻烦。有时我还真的觉得,你们一点也不关心我!”罗沙埋怨道。

    罗爸的声音从报纸堆里传出来,回答得很鲜:

    “我们这是采‘道家无为’、‘黄老治术’,顺物之本性自然,以期其之大善哉!”

    罗爸这番话,听起来学问很大,道理很深,却又够吊诡的了。罗沙摇头,泄她父亲的气说:

    “我是不怎么懂这个‘大道理’啦!不过这样也好,我是自由自在惯了,真要那天你们突然对我嘘寒问暖起来,搞不好反而让我觉得束缚,怪瞥扭的呢!”

    说着,她又用手挟了一块鸡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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