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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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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黄昏的阳光,大地被镶上一圈薄薄的金芒,像是棉纸撕开后的毛边,有些模糊,但却耀眼。河边的荻花让残阳染成了浅金色,像是大片的金子在河边眩惑人的眼睛。

    韩千剑独自一人坐在河岸边,口中含着根折下的荻杆,那荻杆带着草青味,涩涩的,微苦。他捡起一块小石子朝河心抛去,划出接连不断的同心圆。

    现在的他有些疲惫。不知道为什么,这近月来,城里的小贼们有增多的趋势,而且还有不少江湖味浓重的人在城里集结。江湖人一多,便易惹出事端,像是这类的事件在城里层出不穷,饶是教他和一簇衙役们疲地奔命。

    原本想指出他韩千剑在江湖上的名号来唬人,但没想到他才隐遁没多久,善忘的江湖人就忘了他的名字。那批看起来就是下九流的货色居然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三脚猫的功夫也出来和人闯江湖,小小的牢房光是关他们就全客满了。

    好不容易向县老爷告个假,出来吹吹风,纳纳凉,不然他快被那些家伙磨疯了。

    他甩甩手上的荻杆,想那菊香楼也近一个月没开张了,一段时间没和她抖嘴倒是有些寂寞虽然捉些小角色教他忙碌,可是心中那股空荡荡的感觉教他有些坐立难安,晃悠悠地,人像是棉絮飞在半空中踩不着地,摸不着重心。

    河心传来的水声引起他的注意,他抬眼一瞧,映入眼中的情景教他心口一紧!

    冰寒的河水中居然有一个女子正奋力地挣扎,看她沉入水中又再冒出水面,情况似乎紧急非常,再不救人也许就来不及了。

    可是见那流淌的水,他打从心底发颤。明知河床不深,但从内心涌出的惊惧教他举步维艰双拳紧握,但止不住颤抖,他以右拳抓住左拳,想制止不住发抖的自己,可是还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但,人命关天哪!自己的恐惧算哪根葱!他一咬牙,决心豁出去了。

    韩千剑脱下外袍、卸下鞋袜,便跃入冻彻骨髓的水流中,向那女子游去。谁知那河心有一暗流,拉着韩千剑的脚便要向河底去,他不由得惊呼出口,猛拍击水面,但还是被往下拉去。

    蓝菊悠听到有人呼救,即刻回首,眼见韩千剑就要没入水中,已然喝了不少水了,她只得放下到手的鱼儿,拉住韩千剑高举的手,领着他向河岸泅去。

    把他拖上河岸后,蓝菊悠拍拍他的脸颊。韩千剑没啥反应,眼睛也是闭着,蓝菊悠忙抬高他的下巴,保持气管的畅通无阻,也将他的脸侧向一边,助他吐出口中的河水,再贴近他的面容,想测测他有否呼吸迹象。

    韩千剑睁开眼见到的便是蓝菊悠朝他缓缓压下的脸庞,吓得他想也没想使把蓝菊悠一把推开。

    “你你做什么?”他惊魂未定。

    “你这么对救命恩人哪,韩捕头。”蓝菊悠以食指尖戳戳他的额头。

    韩千剑楞了下才指着蓝菊悠:“是你!你回来了。”

    他看看蓝菊悠面不改色的态度,又起了疑问:“你不是溺水吗?怎么安然无事?”

    “你说这事啊。”蓝菊悠笑笑。“我正捉着鱼,是你坏我的事儿。”又捏了捏韩千剑的面颊。“说到救人,你看来不谙水性,还敢下水救人哪。”

    “人命关天,当然得救,至于懂不懂水性,一时也管不着了。而且你哪是捉鱼,分明是溺水模样”

    一想起刚才险些灭顶的意外,韩千剑双手又开始发颤,脑中一闪一烁的是记忆的光影穿梭——阳光下泛着惨白的水波、父亲的面容、河边扔曳的荻叶、带着腥臭的风、断裂的刀刃、红色的涟漪、母亲带泪的眼瞳一闪一闪,在惨亮的日光中分外伤人,交杂在他记忆中显现。

    蓝菊悠意外看见韩千剑无血色的脸庞,眸光涣散,眼瞳睁大却没有焦点,同时交握的手不停地颤抖。她伸手叠上他的手。

    “冷吗?还是你怕水?”

    透过手传来的热度稳住韩千剑的心神,他低头望着蓝菊悠覆在自己双手上的手,明知这不合礼度,但是此刻的他却不想放手。她送来的温暖就像是冬日暖阳熨贴了他惊慌失措的心,也像是溺水时手中捉住的那根浮木,如果这时放开了手,或许他就再也回不了岸边

    “都有。”

    蓝菊悠虽然心知有异,不过她选择不在这时问起,反而鼓励性地拍拍韩千剑的手。

    “等会,我拿些干净的衣物给你换。”

    “不用,我可以以自己的内力把衣服烘干。”

    蓝菊悠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怎能如此?男人就是不会照顾自己。”

    她起身走至草从中摸出一个包袱,打从里头掏出两件银蓝色外袍,其中一件丢给韩千剑。韩千剑摸摸料子,和街坊中买到的不同,特别轻软,虽然薄却让人觉得保暖。

    等蓝菊悠从草丛里走出时,她已更换了衣物,见韩千剑呆楞楞地摸着那料子,不觉有些动气。抓起那外衣圈住韩干剑的身子。

    “你不怕得风寒吗?”

    韩千剑摇摇头,浅浅笑着,同时运起内劲运行全身,片刻后周身泛起一阵白雾;原本浸湿了衣服的水全干了。

    “没想到,原来练功也有这种好处。”蓝菊悠目瞪口呆地摸摸他身上的衣服,还以为这种道行是书上才有的神话,不料竟活生生在她面前演出。

    “你为何怕水啊?一个大侠居然不谙水性可是会笑掉人家的大牙。”她还是不忘问问他。

    “我”韩千剑顿了顿,如果真要说明的话,便会碰触到他埋在心中许久的禁区。他的心揪痛了一下,像是有人以蝉翼薄刃狠狠地剂了他的心一刀,一瞬间的疼痛教他忘了呼吸。

    “算了,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别提了。”蓝菊悠也是明白的,每个人总有他不想让人碰触的禁地。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的确怕水。”他向来清亮的眼瞳此刻浮上一层浅浅的悲伤。“我六岁那年,父亲死于一次追捕犯人的过程中,因没料到官府的追捕行动被那群山贼给知晓,他们反而设下埋伏,将所有参与追捕行动的捕快一网打尽。三日后,我们在城外的小河中找到他们的尸体”

    蓝菊悠疼惜地拍拍他的肩。

    “我记得,那一日的阳光白得刺眼。衙门捕快的亲眷全聚在河畔等仵作相验。吹来的风带着人血的腥臭、河曲的水全染成红色。从爹爹胸膛穿刺而过的半截染血刀刃硬生生地扎进我心底,爹爹用来制服犯人的工具反而成为夺取他性命的凶器。当时的景象仿佛是场恶梦,因为它是如此的不真实,可是母亲凄厉的呼喊提醒我这是真实的世界,吸附人血的荻叶也染成淡淡红色,我眼中所能看见的只有那一片红影”韩千剑垂下目光。“从此,水变成我的恶梦。每回走近河边,我便会感到无法克制的恐惧。”

    瞧他这模样,一时教蓝菊悠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她灵光一闪,从随身带着的调味小包中掏出一块褐色的物体丢给他,甜甜地笑着。

    “别不开心,既然怕就怕了,没啥大不了。告诉你,有弱点的男人女人更爱。”

    见韩千剑楞楞地望着那东西,蓝菊悠将它塞入他口中,那东西甜甜的又带着苦味,还有一种陌生的香飞。

    看他傻呼呼的神情,蓝菊悠忍不住笑了。其实是不该让他吃不属于这时空的物品,不过见他可怜就赏他一块二十世纪的安送给她的巧克力。

    “据说吃点甜的东西可以使心情好些,这可是你们绝吃不到的好东西,百年来只得这么一块,我忍痛割爱让你尝鲜。”

    韩千剑羞涩地道声谢。

    “下回你如果又溺水的话,就大声唤我的名字,我来救你。”

    蓝菊悠灼灼目光望进他的瞳中,教韩千剑胸口一紧,呆呆地回望她的眸光。

    瞧他呆头呆脑的模样,还真可爱,蓝菊悠一时冲动凑上前去,双唇印上他的。韩千剑吓得双目圆睁,全身僵直,动也不敢动。

    蓝菊悠见状轻笑。

    “眼睛闭上。”她轻斥,已经呆住的韩千剑也乖乖地依话行事。

    蓝菊悠又吻上韩千剑的唇,蜻蜓点水似地描摩他的唇形,还有巧克力残存的香气。这甜美的发现让她吻得更起劲,还调皮地轻咬他的唇片

    好半晌,蓝菊悠才放过他的唇,双瞳晶亮地瞅着韩千剑。

    “好甜,真好吃。”她顽皮地笑出来。

    “你”韩千剑呈现吓傻的状态,食指尖指着蓝菊悠的鼻尖,微微颤抖。

    蓝菊悠眼瞳溜溜地转了一圈,作势又要凑到他面前吻他。

    韩千剑慌得抓起佩剑便跑,身上还围着蓝菊悠给他的外衣。看着他落荒而逃的仓惶背影,蓝菊悠终于克制不住地笑出来。

    韩千剑冲入捕快们喝茶闲聊摆龙门阵的小厅,反手将门扉掩上,脸上红色青白三色交错煞为奇景,跨坐在凳子上的衙役们抬起头好奇地张望他。

    “捕头啊,你怎么回事?得了什么怪病,脸色真好玩。”

    韩千剑呐呐一笑,怎么可以告诉他们他的糗事,不然明儿个全城人都知道他堂堂韩大捕头被个小女人给轻薄了。

    “头儿,你身上围的那件外衣色儿真不赖咧,哪儿买的?改明儿我也买一件和你凑成对。”

    衣服?韩千剑抓下肩上披的外衣“没是

    亲人寄来的东西,不知哪儿买的。”

    要命!这东西怎么带回来了韩千剑猛抓额头。

    他连忙走到桌边坐下,抓起桌上一叠待追缉的犯人画像。

    “瞧瞧,京城里头送来的画像,都是些江洋大盗,我们得小心点。”

    头儿是故意转移话题的。在场的捕快心有同感,纷纷交换疑问的目光,这件外衣来历绝对有问题,不是那么单纯,全体一致望向独自端坐在桌畔的韩捕头。

    韩千剑恨死他们那窥伺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他扒一层皮下来。他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唤回他们的注意力。天知道哪个县城的总捕头得像他那么窝囊,有时还得看下属的脸色。他送给他们一双大白眼,这下才提醒他们该注意的规矩,纷纷向他靠拢。

    “近来朝延派来这几个盗匪的画像,要求我们全力将他们缉捕归案。虽然我们这儿是小地方,但也有可能会躲我们的辖区,我们定要警觉些。”韩千剑指着那些图像中横眉竖眼、满面横肉的壮汉。

    “头儿,近来也奇怪,我在城里巡着时,发现了许多的生面孔,来来回回地在城中来去,而且看样子似乎在找些什么似的。”班头老林总算开了金口。

    “是啊,是啊。看来鬼鬼祟祟的,一双贼眼滴溜溜地打转。”

    找东西?会有什么东西好找的吗?这里不过是个小地方,地图中找不找得到还是个问题,会有宝贝藏在这儿吗?韩千剑心里琢磨着。

    “我算过了,而且也从城里三两家客栈及城外地庙的住持听来。这几天来到我们这里的外地人,算了算,约莫来了百多人”小吕掰手指头估量着。

    “不过倒是没看过这些画像中的坏人。”小林随即附和。

    是啊,如果人家易容,加个大胡子、改了发型,你们也认不出来韩千剑在心中暗啐,无奈地单手支头瞅着他们。

    “不过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在蓝大娘回乡省亲时到,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招待他们,真没口福。”又一名捕快发言。

    “不不不,蓝大娘回来了。我刚打从那儿经过,菊香楼已经开张了,张老板便坐阵那里头,紧盯着来来往往的生面客人。”老林说道。

    “张老板去那儿干啥?”韩千剑忍不住问道。张老板不好好打理自家粮行、当铺生意,跑去菊香楼坐着?

    “担心那些外地人对菊香楼动手动脚啊。”小吕理所当然地回答,但他突然灵机一动,指着韩千剑抓在手中的衣物。“头儿,这件衣服我持过蓝大娘穿过。您说,这衣服是不是蓝大娘的?”

    韩千剑愕然,小吕的眼睛怎么这么尖利,一滴、两滴、三滴的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滑下来。

    “这不重要,我们还是研究关于城里巡视的法子,别因为来了这么多陌生人,坏了我们居民的安危。”韩千剑硬把话题拗回来。

    “头儿”

    那群早就不少年的捕快们纷纷围上,不满韩千剑把话题转开,执意想知道那衣服究竟是谁给捕头的,他们也好广为传播。反正那些外地混混不过是打打小架,带着醉意闹事而已,还没什么大事发生。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围在韩千剑周围的又不止四只手,教他一时难以招架。

    在万般无奈中,他只好出手,点住那些捕快的穴道,教他们只能定在原地像是庙里的木头佛像,张牙舞爪地睁大眼看着如释重负、松了好大一口气的韩千剑。

    “头儿”不能动弹的他们只好哀哀地喊着,请头儿开恩,别痛下毒手。

    韩千剑才不管他们的哀求,朝他们这群多嘴的大男人做了个鬼脸便扬长而去,反正穴道过了一刻后便会自动解开。既然他们靠不住,就只有他自己去调查那些外人来这儿的目的了。

    走了几步,步子便缓了下来,韩千剑拿起手中卷成一团的衣物,整张脸埋进好衣料中,鼻尖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馨香。

    这便是蓝菊悠身上的味道吗?他不自觉地深深吸气,让这香漫溢于他胸臆。心里面似有个地方因这香气而变得柔软

    他会不会踏入什么不知名的陷阱而不自知?韩千剑在心里暗忖。

    街市里人来人往,喳喳呼呼的小贩朝着逛市集的人吆喝。孩子举着波浪鼓在人群里玩着追逐的游戏。

    今儿个在市集里来了不少贩售玉饰珠宝之类的货品。

    一位头绑冲天发髻的娃儿不长眼地冲撞来,教韩千剑险险擦上货郎的摊子,然而还是撞翻了一些小东西。

    “捕头,小心点!撞不了一个,小的这个月的饭钱就没着落了。”看守摊子的货主笑着和韩千剑吆喝着。

    韩千剑呐呐地陪着笑,略显尴尬地拿起一枝发簪假装端详着。那是如意形制的簪子,通体翠绿,泛着水润流光,触手冰凉。而簪子上的如意还镶上一颗白色珠子,看来满雅致的。

    “捕头,不错吧。送给姑娘保证教她眉开眼笑,笑得教你骨头也酥了!”卖东西的小贩自卖自夸起来。

    “是不错。”韩千剑又将它放下。又没什么心上人,买了送谁啊!这老板真爱说笑。

    “捕头,”那小贩凑近他身侧,微微掀动嘴皮吐出一串字句:“帮我开市,做个顺水人情。小的从早至今还没成交过一笔生意,捕头看在为善最乐的道理下,就小忙吧!”

    韩千剑好生为难,买这种小东西他又没个去处好给人,分明是自找麻烦。

    “一两银子就好!我便宜卖您了,算是交个朋友。”

    那人除了不时向过往的妇人家吆喝,还不动声色地撞了韩千剑的肩膀。

    韩千剑还是一脸迟疑。他真的没用处啊!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簪子,可是对他真没用处。

    那小贩见他依然游移不定,遂又靠了过来。

    “捕头,就当做做好事,接挤接挤我吧。小的上有高堂老母,下有两口黄口小儿,还有个在念书的弟弟。

    如果卖了一整天都没收人,咱们一家子一定都得喝西北风了。”

    韩千剑略微动摇,他的确满可怜的,不送他这人情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见他缓了颜色,小贩便乘胜追击,举起那玉簪在他眼前晃动着,塞进韩千剑手里。

    “虽然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玉石,不过我们平民百姓也只能用得起这种料。”小贩抓住他的手在簪子上摸摸。“不过这位工匠手世可真不错,刻得如意流丽可爱,上面镶的珠子就像是玉如意上的露珠,晶亮讨喜,虽然玉的质地粗劣,可是倒也满顺眼。你说是吧?”那小贩不由分说便将那簪子插入韩千剑腰带上。

    韩千剑连忙把它抽出来想递回给他,谁知那货郎连连摇手拒绝。

    “我没什么适合的人可送哪!”韩千剑再次解释无法购买的缘由。

    “菊香楼的掌柜近来成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想她定需要一根好的发簪,不如捕头买了就给她吧!”

    那小贩异想天开,教韩簪千剑楞了一下。

    “听镇上的大娘说大人近来和那掌柜很有得聊,不如就买个伴手小礼给蓝掌柜。她高兴,大人也欢喜啊!”那小贩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唆使韩千剑。

    给蓝菊悠?韩千剑再次错愕,然而另一手却乖乖掏出荷包

    菊香楼的生意因为客商聚集而热闹滚滚,小豆子和小春子不停穿梭在一二楼和厨房里,蓝菊悠则是穿得漂漂亮亮地站在柜台那儿算帐。

    算着算着,蓝菊悠不解为何突然间有片阴影挡住她的光线。头一扬,发现来人是韩千剑,她唇畔绽出一抹笑容,停下手中的算珠,心平静气地望着他。

    “我”韩千剑期期艾艾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如何?”蓝菊悠转转手里的毛笔,在韩千剑鼻尖前划着圈圈,有了几次都快划上他的脸。

    “这玩意儿给你。”韩千剑傻楞楞地把那玉簪子塞进她手心。

    而他的手触及蓝菊悠手心时,为它柔软的肤触而微微闪了神,他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蓝菊悠一头雾水。

    “谢谢上回你救我的事,还有为我逾礼的事道歉。”

    韩千剑呐呐地说着。

    蓝菊悠眼瞳一转,狡猾地笑着,凑近他的脸庞,低声说:“是你轻薄我,还是我轻薄你的事啊?”

    韩千剑大吃一惊,连忙以手掩住她的嘴:“你是真不懂人情世故还是装糊涂?这事传出去有多难听,你知不知?居然还自己说得兴高采烈的。”

    蓝菊悠莫不在乎地看看四周,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最好看看旁边的人。

    韩千剑瞄了瞄店里的客人,发现他们正好奇地望着他俩,明白自己的举止已引起旁人的注意,连忙放下自己的手。

    “是我丢人还是你丢脸?”蓝菊悠嘲弄地抛下一句。

    韩千剑无言以对,只好以沉默接下她的取笑,而蓝菊悠见他臭着一张脸,哑然失笑地捏捏他的脸颊。

    “好汉不跟女斗,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小女子过不去。”她笑得极甜。

    而韩千剑则望着她灿阳般的笑脸呆楞失神。

    冷不防从街心那传来老林的喊声,他就杵在菊香楼门口插着双手朝韩千剑高喊:“捕头啊,我快找遍全城,都见不着你的影子,原来你在这儿和蓝大娘打情骂俏!”

    店里的客人纷纷低下头吃吃偷笑。韩千剑尴尬万分地走向老林,脸颊染上一层极薄的红晕。

    “头儿啊,县老爷传唤你可急了。”老林回报,脸上有着坏坏的笑意。

    他的神情惹来韩千剑不悦的目光:“什么要紧事?”

    “没事,不过是老爷末出嫁的远房侄女来访,想引见一下罢了。”

    “不去!”韩千剑停步便要往别处走去。

    算算也有十来次了,县老爷自认为善意的作媒。

    真教他心烦。这回他可不去-这浑水。

    “是啊,有了蓝掌柜这又美又呛的情人,其他女人算哪根葱。”老林跟在他后头喃咕。

    韩千剑不悦地回身瞪向老林:“你别胡乱说话,要是被我听见有一丁点谣言,看我怎么收拾你!”

    “捕头大人。”又传来蓝菊悠唤他的嗓音。

    回头一看,蓝菊悠笑盈盈地站在菊香楼门前,手里拿着那玉簪子,韩千剑也不由自主绽开笑脸。

    “韩捕头,你的礼物我收下了。”蓝菊悠将那簪子插入发髻。

    “礼物——”老林拉长了声音,一副人赃俱获的神情。

    小春子端着菜盘看着蓝菊悠要步下台阶,忍不住唤她:“菊子姐,那儿刚泼了水,你可要小心啊”话音犹未落,蓝菊悠便不慎踩滑一脚,身子便要往前扑去,韩千剑一急向前踩去,身形一动,便将蓝菊悠揽在怀里。

    好香、好娇柔的身子骨,韩千剑心念一动,不由得收紧臂膀,将她拥得更紧,而蓝菊悠身上的香气更浓郁的充填他的胸臆,甚而浮虏他的思绪,教他脑中一片空白。

    “喂!你这样我不方便做事。”蓝菊悠唤回他的思绪。

    韩千剑一惊,便要松手,不过蓝菊悠马上攀住他的肩膀,不悦地瞪着他。

    “你存心摔伤我啊!”她用力捶了下他的肩。

    她的怒气教韩千剑慌忙收紧臂弯,两人身子这么紧贴着。而韩千剑为这意外更是烧红了脸。

    “啧啧啧!这样子我根本用不着说啊,人家自己就会想了,干我什么屁事。”老林在后头暗自窃笑,还不时和旁观的好事者挥手招呼,彼此交换心知肚明的笑容。

    夜深人静,守夜更夫擎着一只纸糊灯笼走在无人迹的巷子里,叩叩叩的梆子声和锣响在清夜中分外嘹亮。

    不时有云朵掩住斜照的月娘,因此也就明暗交杂,薄脆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拉了好长好长。感到无聊而自找娱乐的更夫则偶尔做出奇怪的动作,看着自己的怪影子发笑,排遣守夜的寂寥

    一条鬼的人影出现在城里陈老板家的屋顶上,四处张望陈家的地理环境。辩明姑娘住的绣楼方位后,一个跃身,跳下屋顶,潜入陈府里。

    陈府后院,池塘后边有一座小巧的八角形绣楼,二楼屋檐下挂着两顶娄红灯笼,燃着淡淡的火光,随着风息微微晃动。

    来人以舌尖舔破窗纸,窥探里面的情状。有一名红衣丫环在烛光下打着呵欠,他掏出怀里的吹筒,从洞口送入迷香,那红衣丫头眼睛眨了眨后便趴下了。

    他滑出一抹邪笑,推开木门而人,直向罩着红纱的牙床而去。掀开红纱帐,里头睡着是一名俏生生的大姑娘。他拉开自己的衣领,移开姑娘身上的锦被,她只着件单衣而已,他嘴边的邪笑更是明显

    原本沉睡中的她,忽然觉得发冷,鼻尖还嗅到一股油腻的臭味,她睁开眼睛一看,入眸的是一张邪笑的脸孔,眼中带着yin邪,马上吓得便要呼救,但那人随即掩住她的口鼻。

    外头的月娘看了不忍心,拉了片云絮将自己的眼遮住而外头的梆子声缓缓地敲成了五更天。

    金色晨光打斜照进城里,城里的人开始进行一天的活路。

    趴在桌上的丫头伸伸俄腰,好不容易张开的眼睛看见的却是衣衫不整、以白绫悬在梁柱上微微晃摇的小姐,惊吓骇然的丫头马上放声大喊,凄厉叫声惊醒了陈家人

    火速冲人的陈家小厮见到的是站在桌上努力要将小姐从白绫上解下的丫头,但浑身虚软的她怎么样都无法达成,他连忙跳上桌子帮她把小姐抱下。救人如救火,是绝不能拖拖拉拉地,早些儿放下来,小姐也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还在睡梦中和一大群美女大玩捉迷藏的县老爷被一大早轰然乱响的鼓声惊醒,嘴角挂着口涎的他眨巴眨巴他的老花眼,茫然地望着前来唤他的师爷,县老爷目光涣散像是尚未从美女堆中回神。

    “老爷,不好了!陈员外的千金被采花贼给吃了。

    清早上吊自杀,不过幸好抢救得早,保住了一条小命。”师爷不慌不忙地陈述。

    县老爷的神智被这消息也给吓清醒了。

    “现在陈员外正在大堂上老泪纵横地喊冤,盼大人作主,给他陈府一个公道。”

    “怎怎么这样”县老爷有些六神无主。他在这六年多,从来没听说过有采花大盗出没,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无耻没人性的贼子!这可是大案子,他该怎么办?他张大了嘴无辜地望着天花板

    师父捧来官袍:“大人,员外正等着,快着衣吧。”

    县老爷拉住师爷的袖子:“那韩捕头呢?”他现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韩千剑身上。

    “捕头大人已经领着两名衙役至陈府上堪验了。大人放心,韩捕头定能捉到那个歹徒,将他大卸八块。”

    师爷边说边帮县老爷着装。

    走向公堂时,肥肥短短的县老爷脚步不稳,差点滑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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