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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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她原本只是想找个男人借种,事成之后就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最多是一试不成,第一胎生了个男娃娃,那她就会考虑,再找他过来试试,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跟他算是“熟门熟路”试起来可能轻松些

    但是,那个家伙居然说要娶她!

    想起宫清颺那温文的笑,十九心烦意乱,忍不住拧起眉头,红润的唇间吐出几声咒骂。

    站在她身旁的欧阳师傅,因为这旱天炸雷似的咒骂,停下装填酱油糊的动作,抬起脸来,疑惑的望着她。

    “没事。”她咬一咬唇,厌烦的甩甩发辫。“你继续。”

    懊死!她居然会因为那个男人,而在工作时分心!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酱油的香气飘散在四周,十九深吸一口气,闻着最熟悉的气味,强迫自个儿收敛心神,把注意力再拉回眼前的工作上,指挥欧阳师傅,继续把酱油糊倒人大桶。

    纯酿造酱油,工序比酿酱更复杂,原料以大豆与盐为主,而唐家又加入炒过的碎麦,味道更细致、颜色更黝暗。

    调味妥当的酱油糊,浓稠如粥,得放在通风的酿造桶里发酵,七十五天之后移人大桶,以特殊的棉袋过滤榨取出的液体,就是红棕而澄澈的精酿酱油。

    她拿杓取了一小碟,确认完毕后才点头。“可以了,把这批酱油全部装壶,准备出货。”

    “是。”欧阳师傅回答,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他是一等一的酿酱好手,却沉默寡言,在热闹的酱场里,也总是独来独往,除了与工作相关的事之外,从不多说半句话。

    “剩下的酱油粕,就按照往年的方式处置。”十九又吩咐了一句。

    榨取完酱油的粕,可以用来当肥料,或是家畜的草秣,别的酱场是秤斤论两的贩售,唐家却是送给京城外的农家,分文不取。

    欧阳师傅再度点头,视线却扫向她身后,脸上表情没变,视线却垂了下去。他把器具收拾妥当,便无言的走了出去。

    十九搁下碟子,转过身去,本想再交代几句,却赫然发现,门旁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个人。

    是宫清颺!

    他不知何时,已踏进了酿酱油的房间,站在角落,嘴角含笑的望着她。

    即使在光线昏暗的酿酱房里,他仍是银发白袍,一身洁净,像是不染尘埃的初雪。他站在那儿,姿态极为轻松,有种说不出来的俊逸优雅。

    她却是一见那闭月羞花,就觉得有气,一开口就冲得很。

    “你又来做什么?”

    “看你。”宫清颺回答得理所当然,看着她的表情,柔得如能醉人。

    十九却不领情,冷冷的瞪着他。

    “我不过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的。”尤其是“这个人”!

    他从容的一笑。“所以,我自己进来了。”

    尖锐的抽气声响起。

    她眼儿一眯,本想冲出去,痛骂酱场里的人们办事不力,却又陡然想起,宫清颺在龙门客栈里,闪过她连番攻击的绝妙步法,那些已滚到嘴边的连篇咒骂,顿时又被她吞了回去。

    这家伙根本是明里一只羊,暗里一头狼,还装作一副斯文温吞的模样,其实武功比谁都高!她是亲眼见识过,宫清颺的轻功,有多么出神入化。他如果打定主意,要出入她唐家酱场,只怕是千军万马也阻拦不住。

    既然连她自个儿,都拦不住爆清颺,那又凭什么要求其他人挡住他?

    想到这里,十九怒瞪了他一眼,转身往酱油室内走。只是,她刚走了几步,就敏感的察觉,那股淡淡的男子麝香,飘然欺近过来。

    她怒叫一声,猛然回头,指头往前一戳,果然就正中目标,戳中宫清颺的胸膛。

    “滚远点,我要工作。”她一字一戳,力道极大,恨不得能在他胸口戳出几个洞,看看能不能让他失血过多,别再像块牛皮糖似的,老是黏着她不放。

    “我不会打搅你的。”他保证,端详着她的怒容,神情更莞尔了。

    “但是,你会让我分心啊!”在幽暗的灯光下,那双温柔的眼,似乎陡然一亮。他静默不语,只是看着她笑,目光比之前更柔了几分。

    不知怎么的,那无言的子,竟让她心头一跳,胸口里有某种奇异的感觉,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莫名的觉得有些慌,连忙撇过头去。

    可恶!

    她无声的咒骂,咬住红唇,赌气的掉头:心里气恼这个男人,却又更气恼自己。

    只不过是个男人啊!就算是他比寻常男人更俊美、就算是他比寻常男人更聪明、就算是他比寻常男人更有勇气,面对她的殴打、她的咒骂、她的坏脾气,却仍能温柔依然,但她也不该如此没用,连他的一笑都抵抗不了吧?

    酱室的深处,因为灯光无法照入,显得更加阴暗。十九改变战略,不再试图赶人,选择彻底忽略宫清颺,就希望他自个儿觉得没趣,会早早离开。

    她走到最角落的一个较小的香杉木桶旁,掀开密封的盖子,开始搅拌酱泥,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她管理整间酱场,这类的粗重活儿,照理说是不需亲自动手,只是这一缸的酱油非比寻常,她格外谨慎,不愿假他人之手,坚持全由她处理。

    酱泥翻搅,一阵芬芳逸出,宫清颺站在一旁,剑眉微挑,察觉出其中的不同。

    “这一桶酱油里,多添了薏仁?”他凑近过来,挑眉问道。

    她没吭声,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继续搅拌酱泥。只是,她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他的嗅觉这么灵敏。

    身后那温吞的声音又传来。

    “就是你之前跟龙无双,一起去抢的那批薏仁?”

    她搅拌酱泥的动作,略微一僵,还是没有回头,心里却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那是要进贡给皇家的上好薏仁。”宫清颺子着她的背影,即使得不到回答,也坚持追问。“凭着唐家酱场的名义,你想要那批薏仁,大可以直接向皇家索取,何必冒险去抢?”

    他对龙无双的种种恶行,全都了若指掌,那次私抢贡品的内幕,当然也知之甚详。以往,他就算是再不赞同,也不会吭上一声,但是,如今这事情扯上了十九,他不得不多问几句。

    私抢贡品,可是重罪。虽然说龙无双身分特殊,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压得下来,但是十九毕竟只是一介平民,要是皇家真想追究,第一个倒楣的绝对会是她。

    噢,这家伙怎么这么烦啊!

    十九拧着柳眉,不耐的把搅拌酱泥的木棒重重一扔。

    啪的一声,木棒拍着酱泥,浓香四逸的褐色酱汁溅出,有些落到她的衣裳上,有些则溅着了她的脸。

    “你懂什么?”她回头瞪着他,用手背去擦那些酱泥,却把酱渍染上了脸,漂亮的脸儿被污得像是花面猫。那几许的酱痕,更衬托得她的粉颊,白嫩得像块豆腐似的。

    “就因为不懂,所以才要问。”他温淡的回答。

    她翻翻白眼,用教训门外汉的口吻说道:“贡品送人京城,还得经过层层检验,才能进入皇宫。接着,又要经食官排定日期、检测品质等等。就算是皇家真的允了我,把那批薏仁送给唐家,等我拿到手,薏仁的香味也老早就走样了!”

    她从古书里看到,有种作法繁复的薏仁酱油,唐家的前几代都曾经吃酿制,却未能成功。而她艺高人胆大,确定只要有新鲜的上好薏仁,就能酿制出那失传已久的绝妙滋味。

    “所以,你就跟龙无双联手了?”宫清颺又走近了几步,垂眼望向那缸得来不易的薏仁酱油。

    她耸了耸肩膀。“我答应了,酿造成功后,就分一半给她。”

    那俊美的眉目叙得更深,许久后才抬起来,眼神中非但没有半点责备,反倒还有几分似笑非笑。

    “那么,这薏仁酱油做得如何?”

    “哼,有我亲自动手,哪里还可能会不好?”十九得意的说道,表情自信极了。

    他喔了一声,凑近她花花的小脸,眼里藏着愈来愈浓的笑意。“我代表龙门客栈,算是个买主,总得关心一下品质。”

    “什么买主?你们那间客栈,根本就没付过钱!”她瞪着他,实在很想一拳打在他那高挺的鼻梁上。

    爆清颺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又勾唇微微一笑,笑得她心跳加速,连拳头都松了。

    “就算是未曾付钱,但你不能否认,龙门客栈是唐家的顾客,我身为掌柜,总得关心一下品质。”短短几句话,由他嘴里说出,虽然礼貌得很,却清楚的传达,他对这缸酱油的质疑。

    “那你想怎么样?”杏眼圆睁,因为他的质疑,几乎要喷出火来。

    “可否让我先尝尝,试试味道?”

    这有什么问题!

    “可以!”她马上答应,弯腰就要去拿枸子,舀些酱泥给他尝尝。

    她的酿酱技术,堪称是天下第一,否则哪里能满足那挑剔的龙无双?尤其是这缸薏仁酱油,可说是她的自信之作,只要他尝上一口,说不定会连舌头都吞下去!

    “不用拿杓子了。”宫清颺却开口阻止。

    “不用?那你要怎么尝?难道想整个人趴进酱缸里吗?”她睨着他那身洁净的白衫,双手环抱在胸前,笑得不怀好意,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直接尝就行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下一瞬间,却突然俯下身来,俊美的容颜凑到她的脸庞旁,近到两人的呼吸交融,连发丝也几乎要缠在一块儿。

    然后,他探舌,徐缓的、仔细的,舔去她颊上的酱痕

    十九僵住了。

    呃,他、他他他他他他做了什么?

    他舔了她!这个男人舔了她?

    “滋味果然绝妙。”宫清颺衷心的赞美,指尖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红唇,享受她因为过度震惊,而吐不出半句咒骂的片刻宁静。

    十九仍旧全身僵硬。

    她原本以为,吻她的唇瓣,已经是他所能做出最亲昵的举止了,没想到他还得寸进尺,舔尝了她的颊。颊上暖烫的湿意,勾出最暧昧的刺激,这么煽情的动作,让她脑袋发昏,粉脸更是烫得有如火烧,红润得像抹上千层胭脂。

    静默在四周蔓延,半晌之后,十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吐出口的话,仍然破碎而难以成句。

    “你你你你怎么”

    “嗯?”

    “你”天,她居然连骂都骂不出来!

    “我只是尝尝味道。”他嘴角噙着笑,恰然自得的回答。“你是怕我尝得不够仔细,想要我再试一次吗?”黑眸里闪烁着火光,暗示着他这一次会品尝的,是更甜美的软润。

    “你滚开!”

    十九这才回过神来,双手一撑,用尽全力推开他,掉头急急忙忙的往外冲,不敢再跟他共处一室。

    对了!只要离开酱室,到了外头的广场就行了,那儿人多,会安全一些!至少在小孩子们面前,他总不敢太放肆吧?

    短短数日的光景,情势已然丕变,她这只母老虎,非但还没“吃”到那头白羊,反倒还被追着跑,狼狈得需要依靠人群,寻找掩护,才能勉强挡住他的“攻势”

    她痛恨自己,竟变得如此窝囊,偏又无计可施。这个该死的男人,就是能找出深藏在她性子里,连她都以为,根本不存在的羞赧

    十九用袖子在脸上乱抹,想抹去颊上的暖烫,但是一踏出酱房,看见正在外头忙碌的师傅们,粉脸顿时又红得要冒烟。

    一如往常,广场上人数不少,因为从木匠那儿刚送来新的木桶,全叠在墙边,以手臂般粗的绳索固定捆绑,堆成一片桶墙。男人们吆喝着,绑紧绳索,还把孩子们赶开。

    与生俱来的强烈责任感,压过女性化的慌乱,她镇定心神,深吸一口气,走到男人们的身旁,又开始指挥众人。

    “欧阳师傅,桶墙别堆得太高,免得发生危险。”她指示着,才刚站定,耳边就陡然听见某种怪异的声音。

    师傅们也听见那阵声响,纷纷停下动作,表情渐渐从疑惑转为恐慌。

    碧定那片桶墙的绳索,居然松脱开来,巨大的木桶摇摇欲坠。几个师傅连忙冲上前,试图扯住绳索,但却还是慢了一步,桶墙已经崩塌了下来,轰隆隆的往下滚。

    男人们慌忙走避,惊险的避开木桶,却没想到,后头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为了捡一颗乱滚的球儿,罔顾大人的警告,傻傻的跑了过来。

    “小鱼!”

    “快跑啊!”“啊”人们惊叫着,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咆哮声,同时响彻云霄,每个人都急红了眼,那娃儿一抬头,看见滚来的木桶,早巳吓傻了,无法动弹,只能瞪大了眼,无助的站在原处。

    纤细的黑衣身影,率先冲了出去。

    “十九!”踏出酱房的宫清颺,疾声喝道,却来不及拦住她。焦急与关切,让她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转眼已窜进广场中。

    但是,她的动作虽然快,却只来得及冲到小鱼身旁,紧抱住小娃儿,来不及飞身退开。轰隆的巨响转瞬迫近,一个巨桶朝两人冲撞过来,她咬紧牙根,只能用身子护住孩子。

    沉重的木桶,重重撞上她的肩

    痛!

    痛楚在十九的肩上爆开,疼得她眼前一花,双手却把孩子护得更紧。在她疼得发黑的眼中,蒙胧看见一道白影,如箭般的冲来,但更多的木桶,也无情的砸下来。

    她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眼。

    风声在她耳畔呼啸。

    人们的惊呼声、木桶轰隆宾动逼近的声音,全都被风声取代。

    十九痛得太厉害,而且抱住她的力量,是那么强大而难以抗拒,她无法动弹,只能乖乖的被抱回房里。

    即使双眼仍然紧闭,她也能猜出,抱着她的人一定是宫清颺,只有他才有如此精湛的轻功,能在那危急的瞬间,抢在木桶碾来前,把她从鬼门关前救出来。

    轻盈的白影,抱着她进入房内,将她放回床上时,动作极为轻柔,仿佛在对待着最珍贵、最脆弱的宝物。

    “小鱼呢?”她咬牙睁开眼,疼得额上渗出点滴冷汗,心里却还惦记着那个孩子。

    “他很好,没伤到一根汗毛。”

    那娃儿因为有十九的舍身保护,幸运的毫发无伤,只是吓得不断哭泣。宫清颺一救出两人,就把孩子交给几乎吓昏的林家婶子,这才抱着她回房。

    听到小鱼平安无事,重压在她胸口的那块巨石,这时才落了地,但是这么一放松,痛楚就如巨浪般涌来,她疼得脸色更白,再度闭上眼睛。

    肩上的疼痛愈来愈剧烈,但是有某种轻柔的抚触,隔着她的衣衫,轻重有度的揉按她的四肢,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十九又惊又怒的睁开眼,赫然看见,宫清颺居然坐在床边,用宽厚的大掌,一寸寸的抚按她的身子。

    “你姓宫的!你你不要乱摸我”她挣扎着,极力想抗拒,无奈肩上带伤,只要一动,就痛得头昏眼花。

    爆清颺眉目垂敛,依然按住她,掌心透力,沉稳强大的内力将她压回床铺,不让她因胡乱挣扎而伤着自己。

    “我只是想看看你伤得如何。”他说道。

    “那就用看的啊,干么动手动脚的?”她怒骂着,却根本无力反抗,当他的掌,来到她的肩头时,小脸已经惨白得像是雪花。

    为了与痛楚对抗,她紧咬着唇,柔软的唇瓣甚至被咬出伤口。

    “你的肩膀脱臼了。”宫清颺俯下身来,子着那张青白的小脸,抚着她紧绷的秀美下巴。“十九,别咬着自己,要是痛的话,可以叫出来。”

    废话,她当然痛!

    只是,她倔强过了头,无论如何不想示弱,就算是痛得唇色发白,却仍紧咬着唇,瞪着近在咫尺的他。

    瞧她那抵死不肯喊疼的模样,宫清颺也不再劝,只是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透着几分怜宠,深邃的黑眸检视着她的肩伤。

    她不耐烦的开口。

    “喂,你是看够了没?还不快去我家,找赛华陀来”

    暖烫的薄唇突然贴上来,吞咽她的话尾,封缄她软嫩的唇。他毫无预警的吻住她!

    十九瞪大双眼,气得倒抽一口气,却让他觑得机会,迳自长驱直入,将舌喂入她的口里,放肆的吮尝,纠缠她口中的柔软。

    妈的,她都痛得快昏过去了,这家伙居然还要占她便宜!

    连串的咒骂在脑海里闪过,还没吐到舌尖,她受伤的肩头陡然一紧,跟着就是清脆的一声

    喀啦!

    疼痛瞬间消失,脱臼的肩臂被推回原位,她顿时一愣,还没能反应过来,那肆虐的薄唇,已经撤除对她的侵略。

    “还痛吗?”宫清颺好整以暇的问,掌心按着她的肩,轻轻的揉按,舒缓她被撞伤的不适。

    她挥挥手臂,发现脱臼的伤处已经恢复大半,虽然不到活动自如的程度,但是最起码不再疼痛。他的手法巧妙,只是一推,就化解她的疼,而那突如其来的一吻,原来是故意要让她分心。

    明媚的眸子略眯,在心里把他的功与过,加加减减的算了一算。

    哼,就算是他救了她,又替她疗伤,那又如何!他也轻薄了她,吻了她的唇,还在她身上摸摸揉揉的,所以那声道谢,理所当然可以免了!

    爆清颺却温吞吞的开口。

    “十九,你的性子太莽撞了。”他难得的眉头巍,想起之前那惊险的一幕,若不是他轻功绝伦,及时赶到,这鲁莽的小女人,跟那捡球的娃儿,只怕都会被当场压死。

    她捏起拳头,因为他的评语而恼火,不爽的大声嚷嚷。“我性子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你的事当然与我有关。”

    “我不想嫁给你啦!”

    “我说过了。”他莞尔一笑,眼色却坚定如石。“不行。”

    “就算我不愿意,你也要娶?”

    “你不会不愿意。”

    “我就是、不、愿、意!”她咬牙切齿的说,气到快把贝齿咬碎了。她开始怀疑,这家伙要不是耳朵有问题,就是脑袋有问题,不然怎会压根儿听不进别人的拒绝?

    爆清颺又是一笑,不再浪费唇舌,采取最直接的方法说服她,探手滑进她的发,按住她的小脑袋,轻而易举又偷得一吻。

    “啊,你”她连忙举手阻挡,还是阻止不了他的欺近,修长的身段,被他搂进怀中,丰盈的柔软,也被迫紧贴着他的胸口。

    这一次,他吻得很轻很柔,薄唇刷过她的唇瓣,像是蜻蜒点水般滑过,接着就肆意在她粉颊、眼睫,以及敏感的耳游走,用灼热的呼吸,撩拨她生嫩的反应,让她的全身,窜过难以抑制的敏感轻颤。

    这么温柔的攻击,反倒让人最难抗拒,她的全身都软了。

    唔,不行不行,她得快快振作,清醒过来,再一脚把宫清颺踹下床唔,她、她要不行,她得

    他吻上了她的耳,吮吻着她的耳垂,把她脑子里的抗拒,也一并吮走了。

    不、不行,她

    晤

    抗拒的意识愈来愈薄弱,原本抵在他胸前,想推开他的小手,不知何时也圈绕住他的颈项,柔润的丁香小舌,终于不敌诱惑,生涩的学习他的方式,开始回吻他。

    爆清颺离开时,她已经被吻得昏昏沉沉了。

    隐约中,只记得他的俊脸上,仍是挂着温文的笑,表情斯文如常,眼里的火炬却热得像是要把她烧融。

    除了吻她,他倒是没有什么更过分的举止,但是那或轻或猛的吻,已远比春宫书上所画的一切,都更香艳缙络,被他吻吮过的唇,至今还留着他的味道。

    她茫然的伸手,触着自个儿的唇,思绪全乱成一团,被宫清颺前后截然不同的举止,弄得无所适从。

    老实说,会选中宫清颺,除了贪图他的样貌,也是因为见他温吞斯文,这几年来,老是被龙无双欺压着,她这个旁观者,理所当然的就以为,这男人该是很好摆布的。

    哪里晓得,这看似好欺负的男人,其实比谁都棘手,连她这个京城第一悍女,遇上了他也要吃瘪。原来,他看似可欺,是因为愿意让龙无双欺负

    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这里,她胸口一闷,口舌泛酸,比尝到腐败的坏酱更不舒服。

    门上传来轻响,接着戛然而开,满手捧着锦盒的陈嫂,眉开眼笑的走进来。

    “小姐,您睡了吗?”陈嫂走到桌边,把手里的东西全搁下,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

    “没有。”她随口回答,咽下嘴里酸溜溜的怪滋味,翻身坐起来。

    陈嫂双手乱摇,急忙凑了上来。

    “啊,小姐小姐,快躺下,宫大掌柜吩咐了,要你好好歇着,他已经去请赛华陀来了。”

    之前的意外,把大伙儿都吓坏了,亏得是宫大掌柜出手,才没有酿成惨剧。因为这天大的功劳,酱场里所有人,都对他崇拜极了,纵然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都已经把他当成姑爷般敬重。

    十九正侧着头,拆解发辫,重新编绑,听见陈嫂提起宫清颺,穿梭在发丝中的指马上僵硬了。

    “他吩咐?”她冷冷的问。“他吩咐我就一定要听吗?”

    陈嫂一缩脖子,不知是说错哪句话,惹恼了小姐,只得闭嘴不敢多话,转身又去整理桌上那堆礼盒。

    “这是什么?”十九绑妥发辫,走到桌边,明眸睨望着满桌的锦盒。

    “呃,是礼物。”

    “什么礼物?”

    陈嫂偷瞄了她一眼。“是是是祝贺小姐即将出嫁的贺礼。”

    唐家是百年的酱料世家,来往的富商高官极多,一听见唐十九即将下嫁宫清颺,全都争相送来贺礼,赶着要给她添添喜气。

    十九的脸色更难看了。

    “谁说我要嫁的?全给我退回去!”她恼怒的说道,伸手一挥,还打翻了其中一个锦盒。盒盖翻落,露出里头绣着金银丝线的大红喜帕。那艳丽的红,看在她眼里显得格外刺眼。

    陈嫂吞咽口水,硬着头皮求证。“全、全部要退吗?”

    “当然!”

    “但是,贺礼太多,要全部退还,只怕会花费不少时间跟人力。最近几缸酱都要开缸了,可能凑不出人手”陈嫂的头愈垂愈低。

    “不过是几个盒子,哪里需要多少人手?”

    “呃,那个呃不只这一些。”

    “还有?”十九抓起那条大红喜帕,用力捏在掌心,活像是想把那块帕子捏烂。

    陈嫂的头快贴到胸口了。“是啊,全堆在外头了。”

    她不耐烦的转过身,才往门口看一眼,整个人就僵住了。

    只见上百份贺礼全堆在门外,酱场里几个妇人忙着整理,兴高彩烈的谈论着,这些贺礼有多么精致昂贵,手上的动作十分谨慎,仔细把锦盒排好,打算等会儿全送进小姐的房间。

    十九紧握着喜帕,瞪着那些礼物,脑子里仿佛有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烧。

    好啊,这些送贺礼来的人,难道全都以为,她一定会嫁给宫清颺吗?她明明就当街嚷着,说过不愿意出嫁,那些人是耳朵聋了,还是压根儿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愤怒在她脑子里发酵,迅速淹没她那少得可怜的理智。

    哼,她为什么非得要嫁宫清颺?打从一开始,她就只是想生孩子,从没想过要嫁人。如果说,要跟他生孩子,就非得跟他成亲,那么,最多她“另请高明”就是了!

    主意既定,十九扔下喜帕,举步就往外走。

    “小姐,您、您要去哪里?”陈嫂追出来,在后头高声问着,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没有回头,反倒走得更快了。

    “去找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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