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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握你的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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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夜色正浓;身侧,鼾声正甜。

    酒后的夫摊开四肢,沉沉地睡着,占据了大半个床铺。夫一向怕热,我把电扇调到最低风速,让风徐徐吹拂他健壮的、蒸腾着热量的身体。屋里弥漫着淡淡的啤酒的味道,我知道夫喝的不多,他很少让我为他在这方面担心。我拿来纸巾轻轻擦轼他的嘴角,他睡的安稳、深沉。丈夫的脸色“黑里透红,红里透黑”是阳光底下的健康的肤色——北方汉子特有的肤色。忽然发现,夫的眉间有两道深深的平行的沟壑,饱满的脸上已有了细细的鱼尾纹,这是思考和岁月的痕迹,这痕迹正透露着一抹威而不发的豪气。可是又忽而想起,醒着的时候,夫常常带着纯真的表情向我张开双臂,或者大孩子似的向我调皮地微笑。人哪,永远泯灭不了内心深处的童真,永远无法抗拒爱情带来的活力。

    我轻轻握住丈夫厚大的手掌,正是这双手,这张脸,这个健壮的身躯,为我撑起一片情感的天空,建起一个鲜花灿烂、芳香沁脾的花园。恋爱的时候,公公坐飞机从南方带来新鲜的荔枝,这样的鲜荔枝当年在北方很难见到。那天,一直下着雨,憨憨的丈夫竟然冒着雨,骑着自行车,走了40里的路程,为我送来这“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落汤鸡的他,手里捧着鲜红的荔枝,向我傻傻地笑。荔枝壳上滚动着晶莹的雨珠,越发鲜嫩、娇美,那一刻,我的心也忽然晶莹起来,忽然意识到,一个肯为我自己而不顾惜他自己的人,一个肯与我共享美好的人,该是我嫁的人。

    夫的睡态安然平稳,就像他厚重的身躯,山一般的任我依偎,给我安全,给我依靠。孩子4岁那一年,我经常腰酸腹痛,我想:必是女人生来就麻烦,抱抱孩子就会累成这样。那是一个让我永远无法忘掉的夜晚,那一夜,丈夫在单位值班,孩子送到了婆家,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了我一个人。睡到半夜,肚子又疼了起来,我用力按住,无效;我盖好棉被,想温暖它,无效;我翻过来掉过去,想减轻疼痛,无效;我咬紧牙关,想抗拒,无效;我轻声呻吟,力图释放疼痛,无效,无效!无效!疼痛在一点一点加剧,翻身的次数在不断的地增加,除了用头撞墙,能做的我都做了。我在黑夜里挣扎,喊着夫的名字,我和黑夜、和疼痛较量,我等待着黎明,等待着夫的归来,他是我挣扎的动力,挣扎的希望。我深信:他能帮我走出疼痛。

    从没有哪个夜晚比这个夜更漫长,更让我盼望夫的归来。早晨8点,夫坐到了我的床边,他紧紧攥住我的手,无能为力地看我翻滚。我突然听到丈夫带着哭腔的声音,抬眼看时,分明看到丈夫在落泪,不论面对多大困难也不落泪的丈夫,这时竟孩子般地看着我哭泣。我的身体在痛,而他的心在痛,我的痛已成为他刻骨的痛。一个肯为自己的痛而痛彻心扉的人,不正是一生值得守候的人吗?一个肯在自己伤痛的时候,义无反顾地与自己共担痛苦的人,不正是值得用心去爱的人吗?

    那个夜晚、那个早晨已过去了整整七年,眼前的人已经步入中年,但那个握住我的手“有泪不轻弹”的男儿落下的泪滴,却长青在我的记忆里,茂盛在我的情感花园,永不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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