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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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融了,但春天还没有降临北国。

    融雪时天气最为寒冷,冷得人皮肤上一点感觉也没有,总刺刺的像是结着层霜。而李妍不仅身体没有感觉,甚至连心都失去了感觉的能力,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她自枕头底不掏出一个小瓷瓶,玉白青花的小瓶是上官宿月交给她的每次握着这瓶子,她就忍不住颤抖起来,胸口郁结着无处宣洩的气团,几欲爆破她的胸腔。

    “你记住,等可汗来赴宴的那天,你就设法灌醉可汗,让他上你的、床,再观个空将这个往、床上一洒,那样可汗就会相信你是完璧的孩子不足月出生是常有的,这样就天衣无缝了”

    回忆着上官宿月的话,李妍有着欲泣的冲动。但今天的她不能哭,要是乱了脸上的妆,上官宿月会生气的。她将瓶子重新塞回枕下,踱到镜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有张娇柔的容颜,细致的脸靥,眉笔勾出新月,胭脂点染绛唇这是她么?她问着自己,她希望这不是她。爱着克烈的她,如何忍受将自己交给另外一个男人?所以她希望这不是她。

    但是,她不能不听上官宿月的话,因为那时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条路打掉孩子,或者将孩子伪装成颉迷粕汗的孩子。

    肮中的孩子啊!既是她和克烈的罪证,却同时也是他们相爱的证据,她能怎么选择呢?

    所以,有了今天的邀宴,有了她今天的浓妆“可敦,可汗来了,您快准备出迎吧!”宫女的声音传来,带领李妍的脚步木然地自镜台前移向前厅。

    寒冬冰霜灌满她的全身,她不由问着,北国的春天要到何时才会降临呢?

    **

    *在栖凤宫满植着冬青的院墙旁,裴颖忍着刺骨寒风缩在树影下等待着。

    由于今天可汗待在栖凤宫中,因此宫内不若以往一般形似囚牢。裴颖想尽了办法才在数天前将讯息传给克烈,而直到今天,一直被颉迷粕汗分派了许多工作的克烈也才有机会接近这里。

    裴颖在冷风中等着,为着替李妍告诉克烈她怀孕的事实。也许今天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对她们而言,却是唯一的机会。

    听着宫内传来的歌舞之声,裴颖知道酒筵已将结束,但克烈却迟迟不见人影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裴颖担心着。

    迟至月往中天移动时,有草丛摇晃的声音响起,裴颖连忙缩起身体,怕被守卫看见自己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但见前方黑影鬼祟更胜于她,她知道,那人是克烈,便心急地靠了过去。

    “克”裴颖呼声未尽,便被克烈捣住了她的嘴。

    “嘘”克烈打量着四周,将裴颖带到更为僻静的地方去,这才开口问着:“这么急着找我,是怎么回事?”

    “是”两人都压低了声音交谈。“公主她有孕了。”

    克烈被惊得怔了。李妍怀孕了?天他一时有点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什么时候发现的?”无意识地抓紧了裴颖的手臂,但陷于焦心的他无暇去注意裴颖的痛楚。

    李妍怀孕了这个事实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打转。他可以想见当李妍发现自己怀孕时将会有多么不知所措、多么盼望他的支持,可是他却却让她独自承受那样的压力而无能为力。

    “好一阵子了而且,你们的事,上官宿月都知道了,所以她要公主公主”接下来的话,裴颖说不出口,但克烈却了然于心。

    他明白了今天李妍设筵的目的她们要他的孩子成为他名义上的弟妹。

    “我要见她!”克烈说着放开了裴颖,转身就朝李妍的寝殿走去。

    裴颖拉住了克烈:“不行呀!今天可汗在呢!”但她拉不住正陷入激动中的克烈,只能跟着他跑。

    她究竟度过了多少个难以合眼的夜晚?又尝受了多少泪湿枕衰的孤寒?克烈压抑不住自心上湧起的自责,在这种时候,他居然抛下她一个人独自承受这样的苦楚他要见她,要马上带她走!他说什么都不能再看着李妍被他们所犯下的罪行折磨,该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是他,而不该是她。

    念着她的稚嫩,那侵夺他魂魄的纤弱他的心就痛得让他举步维艰。她才十六岁,单纯无知,不该为此受责的;所以这是他的错,他不该放任自己将她拉进这场注定没有圆满结局的爱恋之中此刻他只想向上天祈愿,让所有的罪由他一人承担,别去催折那朵无罪的初绽花蕾。

    甭月高悬,薄云如纱,将一条灿亮的银带藏在纱后,彰显冷夜的淒清。

    克烈和裴颖来到了寝殿之外,听到的是一声清脆的摔裂声,似是有个瓶子或杯子摔落地面成为碎片的声音。裴颖担忧地观察着克烈的表情,暗暗希望他别因一时冲动而做出不可收拾的事。

    但夜色昏暗,克烈脸上的神色一如星群之匿迹,她看不清。

    **

    *“呵!”颉迷粕汗低声的沉笑回盪在温暖的室内。“你今天兴致倒好,怎么?突然想起妻子该尽的义务了?”

    李妍没有回答,只是乖顺地躺在床上,握拳的双手下意识地放在枕边,极力想忽略颉迷粕汗正在她脸颊抚摩的手。

    颉迷粕汗将李妍的裙子撩高,粗大的手掌向着密处而去,柔嫩的肤触是易于挑动起欲望的,看着李妍如含苞待绽的花朵般的美颜,他感到雄性动物的本能在他下腹聚集。他边摩挲着李妍的腿,边端详着她的脸庞,只见她紧蹙着眉,十足的忍受表情忽地,他将手往上移动,感觉到李妍身体因紧张而紧绷。

    虽然今夜的酒不少,但是,他可不会因此相信这个之前拼了命拒绝她的小女孩突然变得如此温柔顺,会没有其它的目的。

    “你今天倒乖,不咬我了?”李妍突如其来的改变让颉迷粕汗心下罕异,揣测着她的企图,她到底想做什么呢?颉迷粕汗想着,却在这时察觉李妍放在枕边的手正往枕下伸去。

    感觉颉迷粕汗的手游移到她的腹部,李妍压抑着自心底窜起的抗拒,伸入枕下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这场骗局的重要道具,却猛不防被颉迷粕汗握住手腕,硬将她的手拉了出来。

    “这是什么?”颉迷粕汗看着李妍手中紧握的瓶子,脸上有不怀好意的笑容。

    就在李妍还来不及想出借口时,颉迷粕汗已经一把夺过那个瓶子,将之往床下摔去。匡啷声响间,瓶中液体四溅,染出了血色。

    只见颉迷粕汗的脸色转为阴沉,缓缓将视线自鲜红的液体转向李妍苍白的脸“你准备了那种东西放在枕头下做什么?”缓慢的语调带着无尽的压迫,吓得李妍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哼!”颉迷粕汗冷哼一声,一把揪住李妍的长发将她拉起来,李妍痛得叫出声来,眼里充满了恐惧“倘若你真是完璧,哪里用得着玩这种把戏呢?”想不到他的妻子竟然失自于另外的男人!一种所有物被侵占的感觉充斥在颉迷粕汗的心中,将他的怒火点燃。

    这时,躲在窗外的克烈跟裴颖都听到了颉迷粕汗的话,心知东窗事发,克烈心头一紧就想冲进房内,却被裴颖拉住了。

    陷于盛怒中的颉迷粕汗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声响,只是怒瞪着李妍,愤而一把将她拖下床,厉声斥骂着:“哼!好个上国公主啊!”他恨恨地甩了李妍一巴掌,将她掴倒在地。“这就是大唐教给你的妇德吗?无耻的贱货!”“啊”李妍痛呼,因着颉迷粕汗强劲的手正抓紧了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面对着他,且用力摇晃着。

    “你弄了这个把戏想来戏弄我?做梦!”话声方出,颉迷粕汗就一脚踢向李妍。“你当我是什么?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主人!你却想教我出丑?贱货!”

    喝骂声不断,每出一言,李妍就挨上颉迷粕汗一脚,紊乱地落在她身上、腿上,而她只是蜷缩起身体用双手护紧了小肮,身上所承受的每一力道都带来剧烈的疼痛,痛入骨髓,致使哀叫连连,却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语。

    被愤怒烧红了双眼的颉迷粕汗理智已失,只是殴打着李妍。他举脚一踢,正踹在李妍护着小肮的手上,力道甚猛,霎时只听到李妍发出一声尖长的惨叫。

    李妍张大了嘴,喊叫声却转入幽微。痛感在她的小肮上蔓延冲突,肚腹内的物体似乎全部绞成一团,酿成一种鲜明的痛,无法被忽略。原以为已经被痛楚麻痺的脑子此刻被尖锐的疼痛刺激得更为清楚,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那股痛,激出了冷汗,遏抑了呼吸,她只能紧紧地压着自己的小肮,努力地爬开。

    而在李妍的痛呼声传进克烈耳中时,那声音如利刃般切断他所有自制的线,双手猛然一伸便推开了窗。

    当窗扇的阻隔卸去时,映入克烈眼中的是李妍被打乱的容颜,发丝披散,被泪和汗浸湿而狼狈地贴在颊上;血沾污了原本皎洁的玉颊,流布在鼻下唇边,分不清来处,全身颤抖得如同濒死的虫,在地上困难地蠕动。

    推窗的声音吸引了颉迷粕汗的注意,他不由转头看着,见到克烈的脸时,他只觉一股凉意直透脚底!他怎么也想不到,萨尔达的话居然都是真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无法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的话,那他真可以算是白活了!

    “好、好、好”看着克烈将李妍扶起抱在怀中,目光不曾自她身上移开过,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让颉迷粕汗脸色发青,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胆敢无视于他这个父汗,做出这样的事来。“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啊!”加重的语调是强烈的反讽,克烈知道,这是他父汗怒极时的反应。他无法为自己求情,更无法为自己辩解,因此他只是直视着他的父汗,双手护紧了李妍。

    颉迷粕汗一掌挥下,重重地甩了克烈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过后,一缕血线缓缓地自克烈鼻间淌下。

    “克烈”虚软地倒在克烈怀中的李妍伸出颤巍巍的手,心疼地替克烈拭去血痕。

    眼见这一幕的颉迷粕汗更为愤怒了,趁势又是一脚踹出,克烈见到这脚是向着李妍而来,便想也不想地挡住。但这一脚虽然踹在克烈手臂上,却仍是间接地撞到李妍,她不由因痛而抢住自己的下腹,缓缓地,赤红的色彩自李妍的裙下渗出,望之怵目惊心。

    “公主!”裴颖大喊着。

    这个景象让颉迷粕汗一时怔住,更吓坏了克烈。

    “好痛”李妍的声音颤抖“我痛孩子”下腹部撕裂般的疼痛让李妍感觉神智逐渐渺远,她唯一意识到的是她的孩子正在离开她“克烈,孩子”

    “你们居然连孩子都有了!”颉迷粕汗的声音冷如冰霜,此时他意识不到李妍腹中的婴孩与他也有着血缘关系,因被背叛的愤怒已然整个占据了他。

    克烈此时无法思考,只能凭着本能行动。他将李妍横抱而起,飞快地往外冲去,他知道,要是继续留在那里,不止孩子,连李妍的命都不见得保得住。

    “站住!”颉迷粕汗厉喝着,但克烈完全没听到,只是发疯似的往前飞奔。颉迷粕汗看着克烈的背影,愤怒阻断他的思考,使得他的命令迟缓。“来人!拦下他们!”

    对他而言,他们是背叛者,他绝对不能放走他们。

    一声令下,栖凤宫霎时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

    *黑夜的草原上,亮起了如星点般繁多的火把。

    杂乱的马蹄声响在夜里,克烈回头望着身后的追兵,见仍拉不开彼此间的距离,便用力地踢着马腹,催促马儿再加快速度。马儿虽然神骏,但背上负了两人,终究无法快过后面的追兵,仅是旗鼓相当,维持着一定的距离。

    克烈看着身前的李妍,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彷彿感染到她身上的痛似的,他的眉头蹙得一如她一般紧。他知道,现在的李妍根本禁不起这样的颠簸,可是颉迷粕汗派了人追捕他们,他们说什么也不能停下来。

    后面萨尔达率领了人马一路追赶着克烈和李妍,只见他将手一挥,命令两小队朝克烈左右两翼包抄。

    克烈发觉了萨尔达的企图,便更加快了速度,胯下坐骑似是感受到主人的焦急,奋力将四蹄一放,如箭般向前,自两侧包抄而上的兵士马上又成为在后追赶。

    萨尔达见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微一沉吟之下,他转头对身旁兵士喊道:“放箭!射马!”他下着这样的指令,为的是执行颉迷粕汗捉活口的命令,毕竟,克烈已触怒了父汗,所以对现在的他而言,克烈已经不构成威胁了,故此,他也不必硬要夺走克烈的生命,担当一个杀弟的恶名。

    语声方歇,数十道弓马上擎起,霎时飞矢如蝗,只只急窜向前,朝着克烈的坐骑集中攒射。

    箭落如雨,克烈只觉胯下马儿突地一矮,反射性地,他抱紧了李妍跳开,以免被压在马下;但箭矢无眼,此时一支飞箭朝着他们射来,克烈闪避不及,只听得一声风响,接着便感到背上一阵刺痛,湧起灼烧的痛感爬满了他的背部。

    克烈发出一声闷哼,膝盖不由着地。他强忍着痛撑直双腿,仍是紧紧地将李妍抱在怀中,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跑着。

    现在他们在哪里呢?背上有着湿黏的触感,克烈知道他背上现今必是血流如注,所以他的脑袋才会这么昏他感觉意识正逐渐剥离,可这是不能被容许发生的事,因此他用意志力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但脚步在此刻已显跟蹈。

    恍惚间,克烈觉到自己的视线低了,这才意会到自己膝间的虚软。回头一望,只见追兵已然接近,正翻下马背来捉他们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克烈重新站了起来,再度往前跑,就在兵士们追赶而上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边,挥刀替他阻住了后面的追兵。

    克烈定睛一看,那是他的好友呼延泰。

    “你快走!这里我替你挡住!”呼延泰对他抛下这句话后,便迳自挥起大刀朝向追兵跑去。

    克烈心中暗暗感激着呼延泰,但时间却紧迫得不留任阿空隙给他向呼延泰致谢。

    这时,前方有林木蓊郁的景象告诉了他他们所在的位置。

    克烈看着在黑夜中看不清全貌的雪山,山顶上永不消融的雪使它像是一片飘忽在黑幕上的白云莫名的本能让克烈抱着李妍向着那座写着传说的雪山奔去。

    “我们干脆就在这里住下,做一对神仙眷属好了,就像传说中的女仙和牧人”流连的风将过往的话语重现。

    在那个雪山之夜,悬挂起无数冰镜的山洞中,火光暖着李妍的梦呓,摇荡出一种不真切的虚幻美感。短暂的桃源之夜,情炽的恋人逃避现实地躲入幻想的里护之中,交换甜腻的誓言,一如长生殿上的明皇与杨妃看着瀰漫在身周的夜黑,深绿的树木上带着润意,是积雪消融形成的水泽。四面只有风与树叶摩挲的声音,追兵的呼喝声不见了,克烈这才允许自己暂时停下来喘口气。

    自叶尖上滴下的水珠温柔地唤醒了李妍,她奋力睁开双眼,却只一线,而视线也模糊着,但那一点都干扰不了她,因克烈的脸庞早已深深地镂刻在她的心版上。

    “克烈”她轻唤,若非四周的寂静,这声音几不可闻。

    “我在这里。”克烈握紧了她的手。

    “我们现在哪里?”李妍问着,但自鼻中嗅到的树木清香让她知道,她远离了颉迷粕汗,远离了楼凤宫那座精美的囚笼。“没、没关系哪儿都好有你在”

    “你别说那么多话,我们在雪山,”克烈将自己的颊贴上她的。“你说过,想留在这座山上和我一起过着神仙般的生活的,我记得,现在我们已经在这儿了,这次不会再回去了。”

    李妍听出克烈的弦外之音,但是,死亡的恐惧并没有抓住她,因这样的结果早在意料之中,所以她只是微笑着。能栖息在这教她安心的怀中与这世界道别,她于愿已足,不会再多奢求些什么了。

    “上次,我没看到雪山上的第一道阳光照在冰柱上的样子,现在雪融了我还还看得到么?”

    “山顶上还有雪,我们上去。”克烈说着,便再度将李妍抱起。他对李妍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实,但是,即使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他也决心要带着李妍上去。

    融雪后的山路泥泞,煞是难行,再加上克烈背上负伤,因此脚步更显蹒跚。克烈怀中的李妍意识只余一丝,而克烈也只剩下意志力在撑持着他。一步一步,脚印被自四周静悄林木山石上所流下的水浸融,消弭了痕迹。

    随着寒意渐盛,地面也不再如前般充满了融化的雪水,克烈知道他们已经渐渐接近了山顶。

    不多时,树木的踪迹逐渐稀少,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平整的雪壁,只微有青草野花于其上随风摇曳,看样子他们是无法再往更高处去了。前方视野辽阔,崖下漫着层灰的云雾,克烈看着天空,知道曙光逼近了。

    克烈抱着李妍在一株青杉旁坐下,望着头顶树枝上白皑皑的雪,澄净洁白,若在阳光下看去,不知会是种多美的景致呢!

    “我们到了?”李妍看着四周,陡觉一阵冷,不觉更加缩进克烈的怀中。

    “嗯,”克烈抱着李妍的手更紧。“就快天亮了,再过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

    李妍抬头望着青杉,树叶的绿在逐渐清朗的晨光下亮出颜色,衬着雪的洁白,显得益发鲜嫩。晶莹剔透的冰晶垂挂在枝极上,微微映上了一抹曙光。

    “好美啊”李妍赞歎着,自口中呼出的热气成了一团袅袅白雾,为眼前景致更添朦胧。“太阳出来的时候,一定会更美吧。”在这一刻,她虽然仍被疼痛折磨着,但是,她已经不在乎那些了。

    琉璃世界、遍地琼瑶,所谓的仙山就是这样吧?李妍想着,视线流转,看向身边的克烈,她想,这想必是世界上最美的一个坟墓了吧?能死在这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身旁还有最挚爱的恋人陪护她知道,她是幸福的。

    此刻,克烈也有着跟李妍一样的想法,虽然生不能同基,但死能同椁,对他来讲,也是心满意足了。

    克烈握紧了李妍的手:“是啊一定会更美的。来生,你说我们投胎做什么好?”

    “都好只要能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吗?”微笑缓缓地爬上克烈的嘴角。“是啊什么都好连理枝、比翼鸟还有什么?”

    “鸳鸯蝴蝶”

    大量流失的血液让两人的神智逐渐迷离,没有空隙让他们感觉死亡的逼近,只是将賸余的全副心神用在感受自彼此交握的掌间传递的深情。

    话声断断续续,随着夜色的退离而淡去。

    在第一道阳光穿透崖下翻湧的云海时,仍佈满皑皑白雪的山巅连风的呼吸都不见,只有阳光静谧无声地窜射而出,为云海洒上金粉,灿亮的金光照耀着,强烈的光芒让他们的双眼失去辨识物体的能力,只被光充满。

    旭日东升,溢满的阳光晕蒙了眼前所见,幻成一团金色的光雾,克烈和李妍努力地延续着自己的呼吸,眷恋着他们生命中最美的一抹阳光阳光照射着垂悬在枝呀尖端的冰晶,缓缓地,一颗珍珑剔透的水珠凝结着,因反射着阳光而璀璨,圆润的水珠将整个天地装了进去,像闪烁的眼眸,带笑地看着这个世间。

    倏忽水珠滴落,像是坠了一滴温柔的泪明亮晶莹、灿胜金星克烈和李妍同在这一刻微笑着垂下眼眸。

    温暖的阳光洒落他们身上,裹住他们的身形,如一层金色的纱,飘渺出梦境的颜色。

    **

    *赐我如同金星般明亮晶莹的泪滴,助我编织一顶满溢爱情的穹庐,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搭起,那儿百花盛开,像锦绣的地毯舖开,如天堂般的住所,今后将不再有严寒

    拌声在开满鲜花的草原上随风布送。

    山上的雪融为水,蜿蜒过大地,颜色鲜丽的野花恣意肆放,生机盎然的暖春将大地舖成一片锦绣

    时间过去了,女仙的故事仍然在歌声中流传。

    裴颖摘折下草原上的花,摘了满怀,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

    现在距离那个恶梦般的夜晚有多久了呢?她想着,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过去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已习惯了草原的生活,有着自己的家,几乎要把以前的事都给忘了只是,每每听到那熟悉的曲调时,她就会想起李妍和克烈后来颉迷粕汗曾派人上山搜寻,几乎要把整座山给翻了过来,却没找到他们的一片衣角他们怎么了呢?是死了?还是安然地活了下来,而后携手远遁天涯了?

    有人说,他们遇到了雪山上的女仙,善良的女仙救了他们,不然,怎么会找不到他们?总不成会幻成尘沙,被风一吹就消失不见吧?

    还有人说,他们一定是得到了女仙的泪滴,女仙让他们化作两只飞鸟,从此比翼双飞瞧,那在雪山附近盘旋的那两只白鸟,一定就是他们的化身!

    也有人说,他们是逃走了有从外地回来的人说,在某处曾见过像是他们两人的人。他们手牵着手,看起来好幸福!

    这些流传的话语是真?是假?洁白的雪山山顶在裴颖眼前的蓝空下飘渺,朦胧得像个梦裴颖掬起手中的花,漫天一撒,朵朵纤柔攀着风翻飞,如降满天花雨。

    真也罢、假也罢,浪漫传说是人们对爱情的憧憬投射而成的,那么,就相信他们是幸福的吧!

    化身飞鸟,抑或幻作蝴蝶,编织出来的,不都是比翼双飞的缱蜷?

    娇柔芬芳旖旎,在风中依依,漫布着温柔的缠绵绩蜷,随风四散此去是海角或天涯?那都不重要,情挚缠绵处,就是专属于恋人们的天堂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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