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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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悠闲的周末午后,气候显得宜人又舒畅。

    宁乙典一人独占长型的沙发,头埋在一本摄影杂志里,努力培养气质:至于最近安分得可疑、没被莺莺燕燕约出门的宁丙圣,则坐在唯一的单人沙发里,拿着一枝金笔,不知在拟些什么文件。

    不一会儿,宁甲权也来到客厅,左胸前捧着一迭报告资料,右手拿着一杯白开水猛灌,然后窝进另一个沙发座里。

    宁丙圣睇着他的动作“大哥,你很渴吗?”

    “嗯。”宁甲权虚应一声,再次举杯就唇,喝得又急又猛。

    哇拷,白开水有那么好喝吗?宁丙圣怀疑杯子里装的究竟是白开水,还是什么美味甘霖啊?

    宁丙圣连咽三口唾沫,他莫名也感到口渴了,起身往厨房移动。

    “呸呸呸!妈呀,这是什么鬼东西!?”

    陡地,厨房方向传来咒骂,划破了这片宁静。

    宁丙圣挤眉又皱脸,五官几乎纠结一起,手背粗鲁用力地擦拭着嘴巴,意欲抹除什么似的。

    好恶心、好恶心,真的超级恶心!

    “来了、来了!谁在叫妈?”原思蕾自认幽默,以喜剧女泰斗姿态登场。

    “怎么了?”宁子萁尾随在后,跟来凑热闹。

    “这、这是什么?”宁丙圣盯着餐桌上那壶水的眼神,彷佛那是多么丑陋、恶心的怪物。

    “干嘛,你那是哪门子的怪表情?”他像中邪一样,身子猛打哆嗦又是抽动不止,表情怪异夸张。

    “不就是水吗,能有什么问题?”宁子萁拿高水壶端详半晌“我尝尝”

    “爸,不要--”

    宁丙圣来不及阻挡,怀着稀松平常心的宁子萁,在没有防备之下,灌了好大一口,滑过喉间的甜腻束得他一阵呛咳。

    “咳、咳--”

    “老公,你没事吧?”原思蕾连忙上前帮他拍背,然后在他脸上看见与老么相同的表情--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许稍嫌夸张,但也相去不远了。

    “老婆,水真的有问题”宁子萁舌尖伸吐,希望味道能迅速散尽。

    “爸,你的味觉更有问题!这哪是水啊?”宁丙圣超佩服老爸冒险犯难的实验精神,喝了那么一大口,或许该送医院洗胃了。

    “没错”宁子萁不住地点头附议,心里还余悸犹存“老婆,我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捉弄人用的道具吗?

    “你问我,我问谁?”原思蕾一副状况外。“你们父子俩究竟在说什么火星话,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瞧这两人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以为,他们刚才喝下的是做过法的符水,此刻才会这样胡言乱语!

    “我敢肯定,世上没有比这更恶心的液体了。我看连排水沟的臭水都比不上它!”宁丙圣对这液体,敬谢不敏地说着。

    “你们在干嘛?”他们吵杂的交谈引来了宁乙典。

    他视线的集中焦点,直直镇定餐桌上的东西,然后不悦逐渐扩大。

    “对了!”宁甲权也来关心“妈,你何时冲了那壶诡异的甜汤?”除了甜汤,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了。

    “不会吧,大哥,你也是受害者之一啊?”宁丙圣好气又好笑,一副同病相怜地拍拍他的肩,英雄惜英雄。“原来如此,所以你刚刚才会猛灌水啊!”“我觉得自己很像一只失足跌进蜂蜜里的蚂蚁,因为甜度太高,差点腻死。”

    “哈哈哈!”宁子萁大笑“儿子,形容得真好!没错,就是你说的那种感觉。老婆,你听到没有?”

    “哈哈哈!”宁丙圣也鼓掌叫好“大哥,你的形容词真幽默,超级爆笑的哈哈哈--”

    “你们笑够了没?”宁乙典板着脸孔“报应!谁教你们擅自动别人的东西?活该!”

    他提着冷水壶往门口踏去,将众人瞠目结舌的错愕反应,抛在脑后。

    “老婆,乙典拿着那壶东西上哪去?”

    “我哪知?那孩子最近古怪得很。”原思蕾狐疑纳闷地搔着头,怎么也想不透。

    “我记得乙典只喝黑咖啡。”宁甲权沉思说道。老二的改变让他无端遭受池鱼之殃,他显得有点无辜。

    “那壶无法入口的液体,该不是他亲手调制的吧?”说着,宁丙圣全身再度竖起恶心的鸡皮疙瘩。

    “他的古怪可不只这一些,你们去他的房间看看,地上一堆厚纸板、彩色笔和水彩,还有直尺和圆规,如果不是他还在公司上班,我甚至怀疑他想改行当老师。”原思蕾担心地叹气说着。

    案子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一脸的难以置信。

    --

    “你干嘛慌慌张张的?”宁乙典望着帮他开了门,又急忙往屋内跑的背影问道。

    “我爸妈就要到了,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卢丝丝没有时间停下来解释,只好边走边说。

    “你在干嘛?”他跟着来到厨房,看到一团凌乱。

    流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不要的蔬菜水果蒂心五颜六色,锅碗瓢盆东一个西一个,白色的面粉更是洒了一地。

    “拜托你不要说话打断我,我会忘了正确的步骤”压力使然,她心急如焚地催促着自己,一手拿起橄榄油,一手握着一颗鸡蛋,然后又同时放下,转而取出浸泡在冰水里,增进弹性与口感的义大利面条。

    “你在做饭还是作战?”

    “不好笑!”丝丝拨空抬首,朝他扮了个痛苦成分高于玩笑意味的鬼脸“我现在很忙,你看不出来吗?”

    “我不否认你真的很忙,不过似乎忙得一点效率也没有。”他取来一只干净的马克杯,斟满自己带来的爽口茶,凑向她的嘴。

    “什么?”

    “叫你喝就喝!废话那么多干嘛!”他睨瞪着她。

    丝丝先是不放心地浅尝一口,体会到其中的滋味之后,没有二话,她咕噜咕噜地一口气灌完“好好喝喔!”她满足的叹息。

    “你怎么会有爽口茶?”今天她忙得没时间泡哩。

    “我妈弄的,叫我拿来给你。”宁乙典轻描淡写的说,深怕自己的伪装被看穿。

    她肯定不晓得这味“爽口茶”在他家可被嫌弃得厉害,简直比放置足月的馊水屋可旧。

    丝丝侧头思索“可是我好像没跟宁妈妈提过奶油球和糖包的比例耶,她怎么龙调得这么好喝?”

    他弯曲手指敲她一记“废话,我老妈身怀绝技,家庭主妇干了几十年了,厨艺可不是混假的。

    接着他毫不掩饰对她能力的质疑鄙视“至少我没看过她将菜刀摆在这种危险地带。”他伸手将刀锋发亮的利器,自砧板的边缘移往刀架上。

    确认她的四周没了危及安全的尖锐物品后,他温徐的面容一改,累积的怒火开始爆发“你的脑袋装的全是稻草,是不是?”

    他关掉制造哗啦水声的水龙头,食指戳着她的额头,沉声责备:“自己有多迷糊难道你心里没底吗?菜刀使用完毕就该归位,像你这样随手乱扔,一个转身不注意可能就被割伤,万一菜刀掉落,搞不好脚筋也被切断!”

    “你说得太严重了啦”

    宁乙典低哼一声“你要做糖醋鱼还是糖醋排骨?”他继续骂“依我看你根本是懒得出门买番茄酱,打算流点血来鱼目混珠,反正颜色都一样。”

    “哇,你好恶心!”

    “恶心的是你吧?看过你的做饭经过,谁还敢吃你烧的菜?”

    一双白皙光滑的玉手,因为冰水而冻红,血液彷佛急欲贲张而出,将皮肤染成赤红。

    平日他舍不得让她吃苦受罪,现下她却把自己搞得精神错乱、外表狼狈,他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气煞人也。

    他的气势太凌厉,丝丝着实难以招架,只好低声嘟嚷着:“又没人看到我的做饭过程,我也不会告诉别人,所以只要最后呈上桌的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其他就不必在意那么多吧?”

    “说得真好!”宁乙典不吝惜地给予一串掌声,掌声乍停,眸光霍地瞅住她“但你有办法做出色泽漂亮、香气四溢、味道鲜美的美食吗?”

    “我只求及时摆出几道菜肴给爸爸检查,味道不是那么重要”

    “那带他们到餐厅吃饭不就得了?”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

    丝丝万分无奈,忍不住发牢騒“我爸的观念很落伍,他觉得女人唯有德行皆备,才能找到好夫婿,当初他答应我搬出来住的附带条件,就是必须练习厨艺,他会抽空突袭检查。”

    “所以你今天必须好好表现,证明自己已经为了结婚嫁人,做足了准备?”宁乙典讥诮问道。

    虽然丢脸,但她还是点了头。

    “说谎欺骗老人家,你不觉得可耻啊?”拉着她的手腕,往外拖行“走,到客厅去,你和厨房格格不入。”

    她天性散漫,她若继续在这个战场握刀切菜,他不就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这样太累人了。

    “等、等一下啦!”丝丝赶忙伸长脚,以脚趾勾开冰箱的门,拿出梢早放在里面的生菜沙拉。

    “你帮我尝尝沙拉的味道,好不好?”

    她手忙脚乱地将些许苹果醋,滴进玻璃钵中的优格里,和了和,纤指沾取一点,浅含入口,仔细品尝,唇角微微扬起。

    “嗯,可以了!”她两手捧碗,端至他眼前。

    宁乙典双眼炙热,因她不自觉流露的神情举止;性感又纯真的模样,比美艳尤物更挑逗。

    “我要怎么吃?”他问,之后不给她时间反应地:“你的手借一下。”

    一只大得惊人的厚实铁掌,唐突地箝住女性柔腕,就着她的手尝起沙拉酱的滋味。

    丝丝僵怔,一动也不动,只想挖个地洞躲起来。

    “勉强及格啦,不过伯父应该不会喜欢。”

    “为什么?”

    “沙拉这类的冷食,比较适合怕胖的女性上班族,对男人而言,口味太淡了。”

    “那该怎么办?这一道菜我很有自信耶”丝丝的自信惨遭击溃,不禁垮下俏脸。

    叮咚--叮咚--

    丝丝突地瞪大眼,慌乱无主地看着他“来了!他们来了啦!”揪着他的衣角,她一脸惶惧害怕。

    “卢丝丝,拜托你冷静下来好不好?按电铃的是你父母,不是鬼魂耶,瞧你吓成什么样子。”

    “好,那你去开门”

    一副就这么说定的表情,丝丝不负责任地将他推去应门,好换取短短几秒钟的心理准备时间。

    --

    “爸,你干嘛这样看他?很没礼貌耶!”

    卢父呵呵直笑,不理会女儿的抗议“宁先生在哪儿高就啊?”老丈人看女婿,他看宁乙典是愈看愈满意。

    “我目前在日风集团担任行销经理的职务。”

    “哇,那可不得了了,真是年轻有为啊!”“爸,你不要那么夸张,行吗?”丝丝翻白眼“他在自家公司上班,才没你形容得那么了不起。”

    自家公司?意思是--日风集团是他家的?!

    有了这层认知,卢父兴奋得想跳起来手舞足蹈,但顾忌形象问题,不能在晚辈面前失礼,只好努力压抑再压抑。

    “你懂什么,如果人家没有两把刷子,行销经理这个位置会坐得稳吗?”

    他一直怨叹妻子生了个不争气的白痴女儿给他,让他临老还得为她操烦,没想到这个不中用的女儿,不鸣则已,一鸣果然惊人,居然为他们卢家钓到了一个金龟婿。

    不过,对方迟迟不表态,让他焦急又苦恼。

    “听说卢伯伯这趟前来,是为了丝丝的相亲饭局?”宁乙典精简地略过冗长的寒喧客套,直接切入重点。

    虽然他颇不能苟同卢父急着把女儿嫁出去的作法,但幸而小妮子在这方面执拗又够矜持,否则哪来的机会认识他?

    “是呀,你也知道我们家丝丝笨手笨脚,我和她母亲忧心她嫁不出去,安排了几场相亲,可是她不是推三阻四,找不同的理由爽约,要不就在男方面前胡言乱语,害我每次只能跟在后头赔不是。”很好很好,藉由这个话题,便能简单试探他的心意。

    卢母见着丈夫抛来的眼色,顺着话意接口:“所以我先生跑去委托婚姻介绍所帮忙,前几天他们来了电话,说有几位男士想和我们家丝丝认识”

    “婚姻介绍所?!”垂丧着脸的丝丝惊惶失色“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没跟我说过?”

    “说与不说很重要吗?重点在于现在有很多男人,等着和你见面吃饭”

    “我不要!”到底怎么回事,她几时这么有男人缘了?

    她开始觉得这很有可能是谁的恶意玩笑,或者老爸帮她求的上百个桃花符生效了?!

    “由不得你!”卢父强硬坚决,不容置喙。

    “卢伯伯,你可能要失望了,丝丝不会去相亲。”他此话一出,三人的目光霎时全往他的方向聚集。

    丝丝的心陡然一凛,不祥的预感攀升而上,他笑得很无害,但那宣示主权的眼神好慑人。

    “我和丝丝正在交往中。”他再慢条斯理地,投下一颗威力十足的原子弹,轰空他们的思绪。“不好意思,我们应该早些知会你们的,但实在是我最近工作太忙,找不到比较理想的时间到府上拜访,望请伯父、伯母见谅。”

    卢丝丝是他的,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也许对他来说是那么的措手不及,但在他感受到自身寂寞的那时刻,一个温暖如春日、热情如夏阳,身上带着暖暖香香气息的女孩,就这么出现了。

    她让不屑爱情的他,渴望恋爱。

    卢父很快恢复镇定“真的吗?你们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啦?”他就知道,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绝对能够逼出真心话。

    “宁乙典,你疯啦,干嘛捏造这种谎话?”丝丝惊叫“你不知道我爸会当真吗?”

    宛如独裁暴君,他狂妄地主导两人感情的后续发展,甚至规画好了流程图,径自宣布,将她的个人意愿置于两旁。

    现在她的境况就像一个局外者,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卢丝丝,你给我闭嘴!都几岁的人了,净说些不成熟的话。”卢父肃容喝斥。“你要知道,凭你的条件,能认识宁先生这样优质的好男人,是爸爸到处求神拜佛的神迹显灵。所以你要感恩,而不是抗拒缘分!”

    “爸,求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没料到瞬间情况愈演愈烈,丝丝彻底慌了“妈,你也说句话啊!女人也要适度发出不平之鸣,不然会被吃死死的啦。”

    这个任性骄态的男人,老是认为地球以他为中心自转,这会儿还装得像个无知的纯朴老百姓似的吼,再闹下去,她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爸在,他会处理的。”卢母一贯秉持以夫为天的守则,不插手也不插嘴。

    “你乖乖坐好,这事交给我。”宁乙典投来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

    “好好好,太好了!男人就是要有这种魄力,调教老婆才有说服力。”卢父骄傲地拍拍他的肩膀,霸气的宁乙典简直就是他的翻版,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

    “什么魄力、说服力,你们当我是什么东西啦!”她又不是马戏团表演的动物,需要调教什么?

    丝丝看也不看他,却清楚意识到他大胆而赤裸的盯视,连他唇边勾起的一抹笑意,她都毛骨悚然地感觉得到。

    “去把东西收一收,等一下跟我回家!”卢父恼得呈现重度中风状,咬牙切齿道:“让你搬出来住分明是个错误,瞧瞧你,你的家教到哪里去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乙典可不是一般的陌生男人,他是你的男朋友,难道你平常都这样和他大小声?”

    卢父的一声乙典,不着痕迹地将关系拉得更近,抹除陌生的那层隔阂。

    丝丝敢怒不敢言,更别说反驳了,她不想搬回家

    可是,明明他是坏蛋,受委屈的人是她,为什么却变成好像是她在欺压良民、践踏无辜可怜的小老百姓?难道他们都不觉得他的笑容很邪恶、面容很狰狞吗?

    “伯父,你别动怒,丝丝只是还没做好准备,与你们分享这个消息,不是存心忤逆你的。”丝丝那副委屈可怜的神色,勉强唤回了宁乙典的同情心,再者,听见自己以外的人怒批她,他很不高兴,即使对象是生养她的父亲。

    丝丝不吭一声,尽可能在低声下气中,保持高贵的尊严。

    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她没必要感激他的声援。

    --

    “你刚那是什么态度?”好不容易送走卢家夫妇俩,宁乙典立即朝她宣泄已经满溢的不悦“当我的女朋友很委屈吗?”

    “这和委屈不委屈没有关系,而是你的作法有问题,”丝丝不避讳他的盯视,用力回瞪“你一点也不尊重我。”

    不光他有话说,她也有诸多怨言要发泄。

    他双手环胸“你倒说说看,我该怎么做,你才觉得满意?”

    “我们根本不是男女朋友,你为什么要说谎?”想到事后圆谎得付出的心神与时间,她就头痛。

    “如果没有这么说,现在你已被押去相亲了!”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说些子虚乌有的事啊!”“卢丝丝,你以前的国文老师没教你子虚乌有,这句成语的意思吗?”宁乙典以身形制造庞大的压力,一步步逼进他。

    丝丝一阵头晕目眩,不禁有种错觉,高大的他将上头新鲜的空气全吸光了,她的呼吸因为缺氧而无法顺畅。

    丝丝两条手臂直抵着他的胸膛,为自己隔出一个安全范围。

    “我和你的关系说是男女朋友,不为过吧?”不论语气还是气势,他明显占上风。

    丝丝窘涩得直咬舌“在我父亲的字典里,男女朋友等于尚未注册的夫妻,携手步入礼堂是唯一的选择,分手这个字眼是不存在的,你懂吗?”

    “那你就嫁给我啊!”她的脑袋何时多了那些弯路,该直线思考时偏要钻牛角尖,笨死了。

    他比任何人更讨厌麻烦,他认为既然花了时间谈恋爱,若不结婚的话,那要干嘛?倘若最后以分手收场,那么当初干脆不要在一起,何苦浪费心神折磨彼此?

    “嫁给你?!”他诡异的逻辑,颠覆了她的常理,让她一时调适不过来,头重脚轻,差点一头往前栽。

    “当然。”

    “怎么可能?”太荒唐了,这男人真的把婚姻当成办家家酒在玩

    “为什么不可能?”宁乙典反问“你都被我抱过、亲过、摸过了,除了我,还想嫁给谁?”

    “我没要嫁给谁”他逼得又急又紧,她没有空暇思考。

    “既然如此就嫁给我啊!”“这种事哪能用二分法啦!”

    “废话,嫁或不嫁,正是二分法,不过你只能选择肯定的那个答案--嫁给我。”

    对他来说,事情就是这么好解决。

    他可以陪她慢慢迂回,也可以速战速决,她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小挣扎,根本挡不了他骁勇狂霸的决心。

    他天生强势自信,对于自己想要的人事物,都能毫不犹豫地去追求,当然也包括女人。

    “我”丝丝很想咬舌自尽,怎么说都被驳回,她忍不住火大“你到底想怎样?别太欺负人哦!”他总是扮演那个向前逼近的威权者,而她向来只能往后缩退,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他是习惯了,所以连求婚也是相同势在必得的语气;她也习惯了,依循以往每一次经验,逃避便成了她的第一时间反应。

    “欺负?”他扬眉“我不过是要你答应我的求婚而已。”

    “我不要!”闪电结婚吗?他们认识末满三个月耶,太疯狂了!

    “我向你求婚,你竟敢拒绝?”宁乙典被激得怒火猛窜,高傲的自尊心倍试萍验。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不然你想要什么?”这是她第二次回拒他的求婚,姑且不论上一次仅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但仍让他很不爽。

    “我先开口向你求婚,而你竟不好好珍惜把握?”

    “我不要!”她意志坚定,不为所动。

    “你就那么讨厌我?”

    “我没说讨厌你”“不讨厌就是喜欢了,既然喜欢为何不嫁?”

    丝丝像中了降头似的,昏沉沉地,喜欢两字宛如黏性超强的强力胶,牢固地沾黏心房,舍不得拔除。

    今天以前,他也曾指证历历地说她喜欢他,那时她大声喊冤,急着说明澄清,但这回她却开不了口。

    近距离和男人共处一室的经验,她不是没有,但为什么一碰着他,总是有种呼吸不过来、好像胸口压了什么东西的感觉,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如果这样的感觉就是喜欢,那她岂不喜欢他好久了?

    剎那间,她的心境豁然开朗、眼界变得好清晰。

    原来喜欢的感觉是这奇特而美好,她现在才知道。

    一直以为自己绝对不会爱上强权如父亲的男子,但她现在才明了,她对宁乙典的顺从出自尊重,除了偶尔不满的委屈之外,她其实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虽然他老是吼她、骂她,却是标准的刀子口豆腐心,就像父亲对待母亲一样,也许言行大男人了点,但吃饭一定帮母亲夹菜、上百货公司买的全是送母亲的衣服思及此,想起宁乙典那些让人不易察觉的细微体贴,她不禁好感动。

    可是,承认喜欢他、感动他为她所做的行为,那又怎样?对男人唯唯诺诺、必恭必敬的女人,是永远无法独立自主做大事的

    所以,某些时候,例如现在,她必须坚守自己的想法和原则。

    “我们应该先交往看看”

    “我们已经交往过了!”宁乙典烦躁的提醒“接下来当然就是准备结婚了。”

    “不是这样的”丝丝思绪杂乱无章,一堆想法在脑中纠结,不知从何说起。

    “宁先”他利眼一瞪,她马上改口:“乙典,结婚是大事,过程很麻烦的,我一辈子只想结一次婚,所以对这件人生大事,自然得谨慎小心、多方考虑,而且而且”她喉咙一紧,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而且怎样?”

    丝丝赶紧润喉续道:“我还年轻,没想过结婚那么遥远的事情我想多过几年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她蹩脚的口才,努力带出暗示。

    “以前没想过,现在想刚刚好,最重要的是,你这年纪嫁人已不算早婚了。”他见招拆招,决意问出让她裹足不前的症结。

    “可是哎呀,你怎么就是不能明白呢?”丝丝气他更气自己,脑袋满是死结,不知如何表达才恰当。

    “反正我就是不能早婚!”最后,她仍旧沉不住气,向自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投降“我要证明给我爸妈看,女人不是只能结婚生子,我要做一个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

    “独立自主?”宁乙典一脸错愕,一度怀疑自己的听力有问题。

    “没错,我要当一个女强人。”她的气势不改。

    她一直向往经济独立的新女性生活,她的近程人生规画里,没有婚姻,更没有小孩。

    她若没说错,那么一定是他听错了。“你怎么当女强人啊?”他实在很难将幼稚园女老师和一个事业成功的女强人联想在一起。“而且新时代女性这个词儿,和你一点也不配。”

    “你”他的批评如此直接不客气,如大石般将她的梦想碾碎,丝丝差点飙泪。

    “我不喜欢我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脸。”

    什么意思?“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听不出来吗?”

    “听出来什么?”

    宁乙典告诉自己,忍忍忍,他和她之间的对话已经不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可以形容了,只有听不到的聋子,才会不懂他的意思,也只有看不到的瞎子,才会没看见他的脸部肌肉在抽动。

    “你在幼稚园上班太累了,我不喜欢。”自行调匀呼息,他又说。

    “我不累啊!”而且,她喜欢就好,不是吗?

    “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那种工作不好。”

    “怎么会”丝丝尚未发表完毕,他的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动作之迅猛,令她连眨眼的时间也没有。

    “你确定要继续反抗我吗?”他声音透着危险的威胁。

    丝丝脸色刷白,下意识的抱头。

    她的动作引人发噱,宁乙典恼怒尽消,爆出大笑“你在怕什么?我不会打你。”

    扣住她的下颚,勾起她的小脸与自己相对“我有一百种让你妥协的好办法,但不包括动手打人。”

    不愠不火的徐缓嗓音,自有它的魅力,丝丝脑袋瞬间被凿穿,思考能力化为零。

    “你会放弃当个新时代女性,对不?”他的唇办贴近她的发鬓厮磨耳语,惹得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窜过一阵电流。

    “不”她想开口,声音却异常瘖哑无力。

    “你确定?”宁乙典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进她的眼瞳,淡淡粉红色的双颊,像个小孩般,而孩子总是无知的,只要给糖吃就搞定了。

    一颗糖,一个糖蜜般的吻

    禁不住滟滟红唇的召唤,他低俯下脸孔,品尝她的甘美,那比记忆中更加甜蜜柔嫩的滋味

    她在飞吗?丝丝恍惚的想,她的双脚好像没有着地,整个人轻飘飘的,脑袋里的画面彷佛定格,停留在某个时间点

    宁乙典逐渐加深这个吻,舌尖或进或出地,在她口中及唇上挑逗舞动着,直至双臂确实感觉到了她的体重,双眼看到了她的瘫软陶醉,才邪恶地问道--

    “要不要嫁给我?”

    “嗯”“很好。”唇没移开,他的眸心闪过一道得逞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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