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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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这么住下去,她真的要当这是自个儿的家了。偷睨了自得其乐的何悠作一眼,秦纭妹微启的唇畔漾出一朵羞笑。

    再这么住下去,她一定会开始习惯将这里当自个儿的家。尽彼着沉浸在自己的想象画面,何悠作的笑容依然温和,但却隐约现出一抹柔情四溢的拙相。

    呵呵,像个呆瓜。再瞟了他一眼,秦纭妹的微笑加深,幸福盈心?咸煲菇飧龊玫囊桓龃艄纤偷剿肀哂胨喟椋獗沧樱阉闶遣煌鞔松恕?br>

    “你还可以吗?”

    “没问题。”

    “如果累了就要说噢,我的床铺可以借你躺。”明天上午他有个手术要做,她可不希望他那双极其宝贝的手受虐过度,到时候僵化了,动也不能动,这就不怎么好了,毕竟人命关天哪。

    “我才没这么娇弱呢。”疾倾过身,他迅速地狠狠吻了她一记,见措手不及的她怔住了心神,红潮泛颊,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去。

    “你还可以吗?”他反问。

    “啊?”

    “如果累了就要说噢,我的怀抱可以借你躺。”他借话问话。

    “你喂,别拉那个线头。”眼尖地见他的手臂微移,她轻言带笑的制止了他无心的蠢动。早知道说不赢他,还不如聪明一点,早早转移话题,要不然,十个红彩染缸都不够她用。

    “毛衣会散掉?”

    “不是散掉,是可能会纠结成一团。”

    “噢。”他随口问“这件毛衣是替谁织的?”

    这年头大概已经找不太到像纭妹这么崇尚家事自己来的女人了。会洗手做羹汤早就不怎么稀奇,但她还亲自裁缝衣物,亲手织毛衣。相识以来,每年生日,她都会亲手织一件毛衣送他。

    “还有谁。”

    “给我的?”微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的眼直望进她眼里,欣喜的见到其中有着让人心口甜滋滋的依恋。还以为是替秦伯伯或秦妈妈添新衣哩,却没料到原来是给自己的“我的生日还没到。”

    “这不是生日礼物。”

    “不是?!”不必她开口,默契极佳的他已经自动将代替卷线架子的双手左移右晃的配合她的拉扯。

    “谁规定我织的毛衣只能当做生日礼物?”

    这倒也是“那这是什么礼物?”

    “还不一定。”

    这是什么答案?还不一定?她这么说是代表,虽然一开始是打着送他的名号动手勾织,可是,还没完成之前尚有变数?

    略带不满的眉间打了个浅结,本想追问,但见她含笑的眸子,他气馁的收了话,乖乖的专注在卷线的工作上。看纭妹一脸的神秘兮兮,今儿个晚上八成是逼不出真相来。

    顿时,室内的气氛静了半晌。

    “悠作,你今年几岁了?”突然,她轻言道。

    习惯性地将落在线圈外头的几撮毛线卷塞进滚好的毛球里,抡着毛线的手微顿,他丢了个不解的眼神给她。

    不会吧,纭妹忘了他的年纪了?

    “你几岁了?”她又再问一次。

    “你忘了?”如果,纭妹真敢连这种小事也忘了的话黑眸半眯,他瞪着她瞧,喉咙口痒痒的,有一股开骂的冲动在胸膛里鼓着騒动。

    他发誓,若她真的忘记了他究竟多大岁数,就算会将她骂哭,他也绝不轻饶她的轻忽。即使是可能被她笑谑为小心眼的男人也认了,因为,他就是咽不下这口见鬼的窝囊气。

    “没忘,可是,我要你自己回答嘛。”极少试试撒娇的滋味,但,娇嗔的话就这么自然地脱口而出,看得出来悠作虽然肚里仍在犯嘀咕,但挺受用的。可是,她的脸更红了,热热烫烫的卷着些许燥闷的无措。

    “三十四岁。”慵懒的嗓音仍旧掺着不满“你最好别是嫌我老。”

    “我才不敢嫌呢,但呵呵,的确算得上是一把年纪了噢!”她兀自点点头,闪着羞光的眼眸左瞄右瞟就是不敢移向他“也该是结婚的时候了吧?”

    “早八百年前就该是”迟疑数秒,蓦然,他眼里闪烁着不敢置信的惊异光采“纭妹,你是说?”

    “没,我什么都没说。”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眨巴眨巴的“什么?我说了什么了吗?”

    “有!”

    “噢?”

    “你明明有说结婚两个字。”自忖还没老到眼花耳背的程度,他敢拿性命打赌,这女人刚刚丢了个炸弹。

    “是吗?我怎么没什么印象呢?”她还想赖。

    “纭妹!”压沉嗓音,他不满地死瞪着她。

    “真的不是我说的,是我妈妈说的啦,她说高龄生产对母亲跟孩子似乎都不是很好。”虽然她才二十六岁,可在老一辈人的眼中,已算得上是晚婚族的一员了。

    “纭妹”

    “你觉得呢?”小声小气,她红着脸问,心脏卜通卜通擂起了激狂的波涛。

    “你问我,我觉得?”心跳在瞬间停歇、罢工、休止跃动,他的脸都白了,哑着嗓音,他牢牢地瞪视着她怯生生的羞涩脸蛋“你是在开我玩笑?这是在开我玩笑吗?我先跟你声明,我今天的幽默感严重不足,开不起这种玩笑的。”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如果是,的确很难让人发笑。”

    “那,你说呢?”

    “我说?”左一声你觉得,右一声你说呢,纭妹她这究竟是该死的什么意思?

    “如果其实,妈的话也是有她的道理在,所以你说好吗?”秦纭妹问得更忐忑了。怎办,他的反应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这这下子,她该怎么再说下去呀。

    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经过这几天的思索终于彻彻底底地顿悟了,铁了心的下定决心要嫁给他。

    一整个晚上心情紧绷着,向他求婚的话都已经在唇畔温着热度了,可就是开不了口,羞人哪。但能拖到什么时候呢?爸妈他们都已经预备在这几逃诏身飞来芝加哥了,难不成真要等到爸爸来时,再由他这个女方的家长开口问男主角你愿不愿意娶我女儿呀?

    何悠作尽彼着瞪她,没有吭气。因为太过了解,他知道纭妹这会儿一定紧张得半死,若非有层皮囊阻隔,铁定可以看见她的心脏瘫软在胸腔里。可是,他无法勉强自己挤出只字片语,凝然的灼热视线中有着教人捉摸不定的狂情炽爱。

    好吗?

    她竟敢这么问他!

    “悠作?”他为什么不开口说话?一个字、两个字,甚至冷哼个一声,随便怎样都行,只要让她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好了。

    “我有没有听错?纭妹,你真的愿意嫁我了?”

    “嗯。”忙不迭地点着头,她忽然憋起气“悠作,你还愿意娶我吗?”

    轻喊一声,眼中泛起了点点激光,何悠作丢开手中卷了一整个晚上的毛球,冲跃上前将她一把缠拥进怀中。

    “还?你说呢?”笑得开怀,他连打趣揶揄的声音都微颤着“不会是我最近的表现退步了吧,瞧你问得这么没有信心。喏,为了能得到你心甘情愿的一句‘我愿意’,我不已经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了?”

    “哪有那么久?”

    “你没瞧见,我的胡子都快白了?”

    “嘻嘻。”凑上前,她爱恋地在他下颔密密碎吻着,细致低柔的嗓音带着歉意“你会不会怨我?”

    “怨你?”轻笑,见她怯生生的将微掀的眼睑瞟向他,情不自禁,他俯首将唇印上了她的眼睑“不,我才舍不得怨你呢,只要你愿意将自己交给我,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他终于等到她的主动示意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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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星光灿烂。

    难得一个两人都没有外务烦扰的寂静夜晚,挑了部情节紧凑的动作片,何悠作斜窝在舒服的大沙发里,而秦纭妹像只酒足饭饱的小猫咪似的窝在他身上,他们四手交缠贴放在她的腹部,偶尔,他漫不经心地以指腹轻画着她掀露在衣裳外的小肚脐。

    一圈、两圈、再一圈感受到怀中的身子每每在指腹滑掠时轻颤了颤,下意识地挑扬唇角,何悠作顽皮的指头又轻轻的一圈、两圈、再一圈周而复始着。

    两只眼眸的焦距都落在电视荧幕上,专心,又仿佛心不在焉,可却又分外的感受到彼此体温的熨烫,暖烘烘、热呼呼的,自相贴的微温肌肤直透进四肢百骸。

    “秦伯伯他们什么时候到?”

    “后天下午。”

    “这么慢。”他轻吁一声。啧,真希望他们是搭喷射机,而不是慢吞吞又肥嘟嘟的庞大客机。

    “嫌弃呀?我们家旅馆的规模虽然不大,总还是得先安顿好才安心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安排好一切飞过来住蚌几天,她已经很感动父母亲的有心了。

    “我怎敢嫌弃呀,只是你不觉得如果能再早个几天会更圆满吗?”

    “不会呀。”

    “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知道还说!”嘻,活该他碰了个小小的软钉子。

    “我只是开始迫不及待了。”未得到她的允诺,他还可以捺着心情等,一旦她答应了,他的情绪也随之攀升到极点。

    “你忙得过来吗?”

    “为什么这样问?”

    “最近你太辛苦了。”在他怀中微转身,面对面,她心疼的眸中轻漾爱意凝望着那张虽充满喜悦但仍难掩憔悴的斯文脸庞。

    每个人都说,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可瞧瞧她这个新娘多偷懒哪,婚礼,是悠作一手筹备的,除了试婚纱,他不让她劳累到半丝心神;每个细节全都是他在交涉、打点、劳心劳力的,她只要安安心心地等着当新娘子就行了。

    能得到他这般好的终身伴侣,是她的幸,也是她的福分,上天何其厚爱她,此生此世,她已心满意足了。

    “只要能得到完完全全的你,这些根本不算什么。”拨顺微掩住那双星眸的发丝,他柔声说着,喜滋滋的炯黑瞳眸中有着算计的窃笑“如果你真觉得过意不去,只要多给我生几个孩子”

    天哪,她没听错吧?几?几个孩子!

    “好贪心哪,你当我是母猪呀。”微噘着嘴,她赏他一记白眼。快乐的娇嗔眼色替她讨到了一个缠绵的激情热吻“这么多孩子要生到什么时候?”可是要足足一辈子那么久。

    她喜爱与他生生世世永远相伴的念头,但,成年成月都得挺着颗累人的大肚子啧,敬谢不敏!

    “不好吗?这样我们身边就永远都可以有孩子的声音了,热热闹闹的。”他爱极了甜甜蜜蜜的两人世界,但也想要吵吵扰扰的吱喳家族,只要有她在其中的生活,他全都贪心地想要一一实现。

    “话是没错,可是,啧,几个孩子的妈?几个耶!”讲呀讲的,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无法想象当我们一家子出去时,那画面”

    “六个儿子,六个女儿,很棒吧!”

    “什么?”她瞪大了眼。

    “啊,不会吧,我没说过吗?”无辜地朝她眨着迷人的眼睫毛,他啧了啧舌“我一直想要拥有一个大家庭。”

    当初会有幸见世,得感谢贪玩又极爱自由的父母亲没狠下心拿掉他,不过,即使有了儿子,生活过得优渥又享受的他们仍不愿放弃自由的生活,幼年时,何悠作面对的是一个又一个的保姆,稍长,就是搬到对学生还算照料妥善的寄宿学校。

    因为是独子,所以一直以来他就只是一个人,自己一个人。虽然他自小就羡慕那些家中有兄弟姐妹相伴度过童年的朋友,可是孤单的生活他并不畏惧,然后,他遇见了纭妹,生命中的缺口自此变得圆满、无憾。

    有了想爱、愿意付出爱的人后,他的心变了,觉得对生命产生了贪婪的情绪,爱纭妹似乎是那么自然的事情,想一辈子守护在她身边,更渴望能与她共同生育、养育下一代。

    是人,难免贪心,所以,他依着自己的心一点一滴地跟心上人索讨他所渴望的生活。一群吱吱喳喳的小萝卜头,一群让人心烦意躁地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小萝卜头,他们的生命里有他、有纭妹的影子。

    “大家庭?!”她瞠目结舌“你开玩笑吧?”

    “才不。”他一脸的肯定。

    才不?悠作竟然一口直定答案?“你说真的假的?”秦纭妹讶异不已。

    “要我发誓?”他笑瞪着她。

    天,连发誓这两个字都用上了,这岂不是代表他是认真的?咸煲嗫植赖募彝ゼ苹剑?br>

    “呃,咳咳,悠作,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可是,十二个未免太多了一点吧?”又不是想上金氏世界纪录,这么拼做什么?十二个?嗤,等生完,她大概也该躺进棺材里去了。

    “怎么会呢,就算是一年生一个,只要十二年就可以ok了。”

    “十二年?”她快晕了。

    “怕?”他黑黝黝的眸子柔情似水“别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陪?哼,就算到时候他心甘情愿地被绑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嘘寒问暖的感动死所有的人,她也不依。

    “不成、不成,最多只能有六个。”没得商量,这是她的最后让步了。

    “成交!”

    见他贼兮兮地微笑,她这才顿悟。

    “你耍我的!”

    “有吗?我只是建议罢了,都还没定案呢,是你自己急呼呼的一口咬定要生六个的噢,不能出尔反尔。”话题涉及孩子,他的情绪就更high了。

    “你设计我!”不敢置信,她傻愣愣地瞪着他。

    “如果真是设计,你怨我吗?”

    “我”挫败又气恼,除了猛抛白眼外加三声无奈,她能拿他怎办?总不能拿枪毙了他吧“就你最奸诈了啦。”

    “永不放弃。你忘了我的座右铭了吗?”

    “可是,这种事情也不必太坚持吧。”

    “这么委屈呀?”笑笑,他问得不是太忧心“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有了纭妹的承诺,他的情绪大好;再加上如今愈来愈顺畅的婚后生活沟通理念,呵呵,他们的未来真的是一片美好的景色。

    “我哪敢呀!”嘟哝着不满,她颦着眉“真的要生六个?”

    “要不就十二个?”

    “够了、够了,算我败给你,你别再往上加数目字啦。”

    “别再拿白眼球送我当礼物了,你今天已经送得够多了,小心眼球抽筋哪。”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她被自个儿惹得嘀嘀咕咕,他依然不改愉悦心境“你预备什么时候递辞呈?”

    “递辞呈”倏地止住了嘴边的咕哝,她怔望着他。

    “嗯,结了婚,生儿育女的事就有得你忙了。”

    “可是,还不用那么早吧?”她的心还在挣扎“毕竟,孩子都还没着落呢。”

    “你仍舍不得工作?”

    “也不是这样子,只是,成天窝在家里很无聊的。”不喜欢这种无所事事的颓废生活,想来就教人头皮发麻。

    “就算不工作,生活还是可以很多元化的。”

    “让我再考虑一下好吗?”

    她知道自己前世修得好缘,这辈子能觅着一个爱她至极又足以提供衣食无虞的男人,但,她的心就是拿不定主意,惶惶然然地像是在迷雾中摸索着,却怎么也找不出任何前程似锦的光明路径。

    凝望着她闪烁迟疑的犹豫神态,何悠作没再试图逼迫她的答案,因为不舍得见她愁眉锁目,但就是觉得胸口又开始漾着微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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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定了,当纭妹走过长长的红地毯将一生交给他的那天开始,他就要以让她怀孕为首要目标。

    几上的钟悠然地跨过十二点的界线,迈向一个簇新的时日。

    秦纭妹熟稔地卸下戴了一整天的隐形眼镜,甫踏出浴室,她好笑又无奈的瞪着赖躺在她床上的男人。

    “悠作,你先回去睡觉嘛。”

    “嗯。”他还是舍不得走。

    明天,只要过了明天,纭妹就真的是他的人,他的妻子了。名正言顺的,是法律所认同的终身伴侣。

    睡?呵呵,他根本就高兴得睡不着。

    “明天如果你有一双熊猫眼,我就不嫁喽。”她恐吓他。

    “放心,我精神好得很。”

    “但我需要睡眠,很需要、很需要。”见他仍笑眯了眼的痴望着她,心口的地方酥酥热热地柔成一片情波荡漾“要不这样吧,如果你真的睡不着,就约瞿北皇出来喝个一杯或是狂欢一夜呀。”

    想也知道悠作他快乐得很,但也知道他为什么死赖在这里不走的原因。该是怕她又重蹈覆辙悔婚了吧?!要不然,他也不会坚决地婉拒了瞿北皇提议要替他举办告别单身派对的计划,只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她窝在家里。但坦白说,他愈是快乐洋溢,愈是无怨无悔地付出一切,她的压力就更大了。

    若万一强压下全身微泛的哆嘻嗦,她暗自吞了几口口水。不会的,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喜欢腻在你身边。”被未来的老婆开口赶人了,他依然笑容不减。

    “但我要睡觉了。”

    “你累了?”

    “嗯,好累、好累噢。”她夸张地大叹一声“你没瞧见吗?我可怜的眼皮都差点撑不开了。”其实她今天开始请婚假,压根也没做什么事情,但光就这么陪着他跑东跑西的当个拖油瓶,整个人就快垮了似的,真难以想象一手统筹整个婚礼的悠作是靠什么东西提神。

    施打兴奋剂?还是吸食安非他命?

    “我可以唱催眠曲帮助你睡眠。”

    “也顺便哄我爸妈他们睡觉?”

    “噢。”他忘了秦伯伯他们为了参加女儿的婚礼,昨天傍晚就已经飞抵芝加哥,这会儿夫妇俩是睡在隔壁的客房里“我留下来没关系吧?”轻咳了咳,他状似不经心地探问着。

    “关系可大了哩,别忘了,我是个乖女儿。”就算爸妈知道他们的关系已非比寻常,但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是避讳一些好。

    “是这样的吗?”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秦伯伯他们会很中意他这个女婿“他们应该不会介意吧?”如果可以,他想亲自押着纭妹上礼堂。

    之前几次,她就是在最后一刻才泪涟涟地将整个人缩藏在墙角,拼死也不肯如他的愿,让人又气又恼又心疼;这一回说实在的,即使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他的心情还是有些忐忑。

    “他们不会,可是我会呀。快回去休息啦,明天还要忙一整天,我们得要有充沛的体力才行呀。”

    “好吧。”微豫,他沉声问道:“纭妹,你没问题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知道我爱你,我会竭尽所能的让你快乐,相信我,嗯?!”轻轻在她唇上啄吻,他恋恋不舍地起身走人。

    “悠作!”心知他为何这么凝然正经地说这番话,哽咽的干涩喉头勉力的吞咽着些余的口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怔忡地目送着他离去,伤感的眼眶在瞬间聚起红潮,汪汪成湖。

    心口好酸、好疼,焦灼发涩的眸子被滚滚热泪炽烫着,细细地灸刺着她的眼。

    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无法嗔怪悠作的不甚信任,因为他的不确定是源自她的一再食言所造成的,那么沉稳练达的一个男人哪呵,傻悠作,难道他还不明白吗?她早就跟自己立了誓,这辈子是非他不嫁,非他不嫁了。就算那份卦象的预言始终盘旋在心里挥之不去,可是,她是嫁定了他。

    非他不可呀!

    悠作爱她,她也爱悠作,相爱的两人原就应该相守至终、至老、至死、至天荒地老、至永生永世的呀。

    她一定要嫁给悠作,一定、一定、一定,她要嫁给心爱至极的悠作,要她要嫁给至爱的悠作

    沉沉静静的冷夜,万物俱寂,几上的钟面,体型瘦长的秒针走得疾速,一步一步地催着漫游似的分针追赶慢如蜗牛的时针。看似平静悄然的卧室里,却翻滚着慌茫紊乱的扰人暗波。

    秦纭妹睡得很不安稳,像是被一圈圈看不见的魔茧给困缚住了,怎么也挣不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虽未睁眼,意识却像是朦胧恍惚地披了层薄雾,可是,隐隐约约却自脑海中浮起一个透明不清的人影。

    是谁?

    谁在那里静望着她?

    下意识的憋起了细碎凌散的热烫气息,她极力想瞧清那人的脸,却发觉自己是在白费力气,正叹着气,就见那人忽地划过薄薄茫雾朝她逼近,像邪恶嗜血的骇人恶魔、更似夜叉、又恍若是有着博爱精神的神明,虽飘移得缓慢,却也是幽幽来到她眼前,手执张似熟非熟的红色纸张,一脸同情地朝她挥动那张不起眼,却教人心惊胆战的红色纸张。

    那红色纸张多眼熟呀,眼熟到一瞧到它,就忍不住就心惊胆战,忍不住就打胸口泛起了恐惧。在她错愕的盯视下,红色的纸张缓缓飘扬,随风摇摆、腾空,然后幻化成一副颀长的俊俏身影

    “悠作?!”侧过脸,秦纭妹痛苦地低喊着。

    “你要他死吗?”一道声响从黑暗中传来。

    “不!”她惊恐万分地喊着。

    “你爱他吗?”

    “我爱他,我当然爱他!”

    “可是,你这么做是在害他,是在谋害他的命啊。”

    “我没有,我爱他,我要他长命百岁,我只是想嫁他,只是想就这么平平凡凡的跟他度过余生的每一天罢了。”她哀求着说。

    “不会有余生的每一天。”

    “为什么?”她不死心地追问。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为什么?为什么呢?”

    “因为,你会克死他的,你忘了我的话了吗?”阴阴缈缈的深沉嗓子在她耳边浮荡,忽远忽近、忽清晰忽隐约,却不啻像道疾闪的晴天霹雳,重重地击碎了她心中最软弱的那一层顾忌。

    “你会克夫,你会害死他的”

    “不!”

    骇人的惊呼倏然拔扬,秦纭妹呼吸急切灼热,但没来得及醒来,兀自扭动的身躯不断挣扎着,像是在极短的时间便沉陷在更焦躁不安的梦魇恶绪中。

    “阿妹?阿妹?”

    谁?是谁在叫她,是谁在叫

    “阿妹?”这回,声音更大了一些“你怎么了?醒醒哪,是作恶梦吗?”

    阿妹,是谁这么叫她?慌茫的神智逐渐渗进了冰冷的清晰,吃力地想睁开眼,但,徒劳无力。

    “阿妹,你醒醒哪。”老迈的声音更显焦急。

    终于,发慌的急促唤叫声及无数个力道不轻的巴掌震醒了纠困在梦魇里的她。

    “妈?!”秦纭妹吃力地睁开眼问道。

    “是呀,妈在这里,你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叫得这么恐怖?”秦妈妈心疼的搂着女儿的身子,赫然发现她竟全身都湿透了“又作恶梦了?”

    “我我没事。”她回得很无力。

    是恶梦吗?真是恶梦?可那梦境好真、好真,真实得让她差点就伤心欲绝了。

    梦中的悠作,白着脸、僵着身子、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的人气!

    “怎么闷声不响的就哭了呢?是不是跟悠作吵嘴了?”秦妈妈关心地看着她问。

    吵嘴?秦纭妹扁着嘴,用力地摇着头。有时倒宁愿悠作是那强横蛮悍到极点的人,那么,她就不会被深埋在心里的魔魇及多年来的愧疚给一而再的折磨了。

    不是吵嘴了那就是唉“阿妹,明不,是今天,再过几个小时你就要嫁人了,别再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后悔让卜卦师替女儿卜了个卦,更后悔的是,竟还让女儿就在旁边亲耳听进这些结论。

    虽然深知女儿的性子向来就死心眼,但却没料到,多年来何家那小伙子体贴入微的行径竟没能消褪女儿心中的忧虑。

    “妈,我知道。”

    “别想太多,有些事情是看人怎么做,命运这种事不是一张纸就能论定的。”秦妈妈谆谆劝哄。

    “嗯,我已经没事了。”抬起酸疲的眼,她望着担忧溢心的母亲,再移视至杵在门边,同样有副忧忡神情的父亲,她轻喟着,心中有愧、眼眶泛泪“你们去睡吧。”

    “还是让你妈陪着你”“不必了啦,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你们别担心,快去睡吧。”扰得上了年纪的父母亲半夜不能眠,又是她的过错一桩。

    “阿妹!”

    “我要睡了。”作势躺回床上,身子微打着轻惧的哆嗦,她下意识的拉拢披覆在身上的被单“晚安。”

    寂寥的眼怔然,听着忧心忡忡的父母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隔壁房里,怔茫的眼缓缓地凝望向窗外的一轮明月,心生胆怯地看着一点一滴复见初朗的白昼世界

    天,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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