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杂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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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的记忆是遥远的,朦胧的;童年的记忆也是苦涩的,深情的

    故乡山话

    故乡在大巴山南麓的一个山阿里,是实在的“巴山蜀水凄凉地”故乡虽山色苍翠,却人烟星布;故乡虽空气清新,却处地偏远;故乡虽民风淳朴,却贫穷落后。故乡的山,毫无名气,因为那里没有了道成仙者;故乡的路,羊肠兽迹,蜿蜒于林莽荆棘;故乡的人,祖辈躬耕,骨子里融进了勤劳的基因。

    故乡的山,好像叫“子午山”可少人知晓,只镌刻在先人的墓碑上;故乡的名,好像叫“天官堂”只是在当今的卫星截图上才显露头角;故乡的人,大半都走出了大山,留守的都是老弱妇幼。

    故乡的树,多是松柏,终年披绿;还有青?麻柳,点缀其间;灌木野花,难识其名。童年时,满山都是水桶般粗的大树,直指苍天;林间兔奔狸走,花豹出没,百鸟争鸣;林下铺满松软的落叶,如踏地毯。有时为打发寂寞和无聊,会携把弯刀,漫无目的地穿行在林莽之中,或寻蘑菇,或采野果,或掏鸟蛋,或砍些适合的树杈做农具或弹弓;时不时碰上蛇或其它动物,必会惊出一身冷汗。稍长时,山中的大树被砍伐殆尽,只存荆棘护地,活水断流,满目萧瑟。近30年,政策调整,退耕换林,百姓自主,山树又年年疯长,恢复了山的本来的翠绿;故乡的山,又在希望中前行。

    故乡在偏远的山里,蜀道难行,犹如愚公所处的“太行王屋”距离县城约40公里;距离周边的场镇,多在10至20公里以上。童年时,那里没有公里,出门全靠“飞毛腿”;后来有了机耕道,偶有拖拉机代替人力;现在虽有小公路,但雨天也难通行。

    故乡的四周,有很多人家,多以姓氏聚居。或三五户,或七八家,没有定数。山前多为刘、苟二姓;山后多为陈姓;稍远点,王姓、谷姓、李姓亦多。周边的地名有大弯里、古墓弯、枧槽沟、刘家塬;山后则有漏米垭、四合面、旧房子、旁岭弯;稍远处有大坟坪、斑竹园、茶垭子、圆峰台、狮子寨、李家塬、上下谷家、大木林;山下则有大坟园、中间沟、龙行处、射口河;还有凉水溪、喜神滩等等;地名繁多,实难枚举。故乡原来是通江县铁佛区长滩公社所辖;后来将公社改为乡,更名为跑马乡;再后来撤区建镇并乡,现归为铁佛镇。故乡所在的村,1960年代叫五星管理区,后来叫五星大队,现在叫吴松坪村。

    有古诗道出了故乡所在的位置:象王脚下有陆嵌,对面北风朝三关;清水龙行向射口,犀牛狮子望长滩。都是一些地名。故乡的祖居,就在离“犀牛望月”不远的山下。从家登至山顶,最多不会超过五分钟。山顶是密布的松树林,山势由北自南,蜿蜒而来,所以叫做“子午山”;山顶稍平处,据说早前有过一座小庙,叫做“天官堂”历史的陈迹已被树草掩蔽,留在心中的,只是一些古老的传说和模糊的记忆

    但愿故乡的山还能神话出新的奇迹。

    食堂岁月

    时间大约是1958年的初夏,强劲的共产风刮到了山里,也刮到了中国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建立起公共食堂。家家户户都把存粮和生猪搬到了食堂,大家在一起共食共餐,享受起“共产主义”的美好生活。因为山区居住分散,食堂多以自然居住点为基础建立。大的食堂有100多人的,中等的有几十人的。我们所在的食堂是由大弯里、古墓弯和我家共三个点的5家20多个人组成,在食堂中算是比较小巧袖珍的了。食堂设在大弯里,几家人都搬到大弯里居住。原来住的房子都空置起来。

    食堂开伙那天,很是热闹。杀了肥肥的猪,煮了白白的米饭,还有不少蔬菜。在大弯里的堂屋里摆了几桌。吃饭时,大家热情高涨,气氛融洽,都使劲地猛吃大嚼。因为不吃白不吃,多吃不吃亏。我也和小伙伴比赛吃粉蒸肉,每人都吃了一小土碗,整得满嘴流油。后来就是每天都在食堂吃饭,私人家不能生火煮食。如私自煮食被发现,会受到惩罚。

    食堂配有炊事员和事务员。炊事员负责煮饭做菜,事务员负责管理粮食和账务。炊事员是就近选择,事务员是其他食堂或生产队交叉安排的。因为是20多人的小食堂,两个人也能拿得转。食堂开始烧的柴火都是每家集中起来的,后来则是隔三差五统一安排人去山上砍来。砍柴是重体力活,吃饭时可以多加两勺稀饭。

    食堂头半年的日子还是充满阳光的。粮食油盐靠供应,饭能吃得饱,且每顿是现成的;大人们每天参加集体劳作,孩子们则放牛拣柴。时光就这样慢慢地过活着。1958年的下半年,壮劳力大多抽去大炼钢铁了,留守的劳力弱且少,地理的粮食很多没有及时归仓,红苕基本都烂在地里。孩子们去山上放牛时,会把没烂的红苕用手刨出来,点火烧着吃;吃不完的,就挖个小坑埋起来,打算下次放牛再去翻出来吃;可过几天去看,大多已经烂掉了。

    1959年,推行生产标准化。插秧得用一条绳子拉直,然后顺着绳子插秧。如此下来,耽误了农时,误了季节。后来,老天连续干旱,田地裂开,滴水如油。地里的庄稼枯死殆尽;田里的稻秧干黄可燃。加之国家贫穷,供应的口粮难以满足,由开始的半斤一天,逐步减少为3两、1两半,直至后来的一年无粮可供,全靠野菜度日。1959年的下半年至1960年的上半年,每人每顿两勺稀饭,稀饭中的米粒都数得过来,是真正的“大锅清水汤”每天全靠米糠、树皮和野菜充饥。人人骨瘦如柴,个个有气无力。给食堂砍柴的老头,没有力气去到更远的山上,就把房前屋后的大树逐次伐倒,劈成柈子。每当他走到一棵树下张望良久,然后似有不舍地把斧子挥向那树时,那树的生命也就终结了。于是房屋周围遮风挡雨的大树也就越来越少。

    吃饭人多的大食堂,不时有人被饿死的噩耗传来,会引起人们的唏嘘和恐慌,似乎也有走向末日的感觉。我们那20多人的小食堂,最终没有饿死人,大多苟延残喘到了食堂解散的那一天。为了解决饥饿的问题,几家的大人会一起想办法,因为办法总会在饥饿时灵光闪现。有时会趁事务员不在家时,去把生产队的蚕豆、红苕、洋芋等拔些回来,煮熟后大家分吃(看季节而定)。晚上大家一起作业,第二天早上派人去向生产队报告,说某处的庄稼被盗,让队里来人调查。队里一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大多不了了之。有时会把麦种等挖些出来,磨细连麸做成饼子,大家分吃;麦种都是堆放的,上面留有记号,只能慢慢从缝隙处挖取,如果弄坏了记号,会被生产队发觉;麦种都是用“六六粉”处理过的,虽经用水洗过,吃的时候还是会有大股药味,但为了驱走饥饿,没人顾及太多。一次,生产队开会,几家人都有代表去参加,且都是妈妈级别的。散会时,她们看到在生产队院坝的旁边,有一张牛皮。几个人就翻山越岭将那牛皮顶了回来,然后连夜用火去毛,用斧砍切成块,每家分几块。煮熟后的牛皮,厚厚的,绵绵的,很劲道,很有嚼头,无油无盐,也很好吃。

    后来,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似乎可以允许私人家偷着煮些食物来吃。于是人们会去挖葛根,采水芹菜,摘灰灰菜等来充饥解饿。大约是1960年的一天,管食堂的事务员不在家。有人趁着夜黑,从房顶用绳子掉下,潜进保管室,偷走了不少大家的口粮。据说那被偷走的大米,后来在一个粪坑里被翻搅出来,已经发臭发胀。估计是盗者迫于压力,没有敢把生米煮成熟饭。在那饥荒的岁月,如此糟践粮食,实在可恨!还有一天晚上,抓住一个偷窃食堂南瓜的人,是漏米垭的。那人约四十多岁,瘦骨伶仃,个子高高,有气无力。被绑在柱子上,两个曾经是跟他一起学木匠的师兄弟,拿棍子和绳子抽打那人,他哎哟直叫,后来还是把他放了。饥饿的岁月啊,连师兄弟都不认了。那年的秋天,大约是播种秋洋芋的时候。一天,大人们都在“碑儿梁”干活,孩子们在那里放牛或玩耍。中午都回家吃饭,下午再去时,发现丢了一头黄牛,牛鼻绳是被镰刀割断的。于是大家都放下上午的既定农活,一边找牛,一边派人报告生产队。天擦黑时,在人们干活不远处的山崖下,发现了那头牛。牛已经死亡,在牛的屁眼上还捅着根木棒,显然是为人把牛整死的。第二天,公安特派员苟瑞太来了,还带了个在校的大学生帮忙。苟瑞太辈分很高,我得叫他祖祖。他们找人谈情况的间隙,小孩子好奇,就去瞅看。只看到那大学生在一张纸上画了个牛,其他看不懂。第三天,他们带走了一个人,说就是整死耕牛的人,那人就是那牛的看管人。那时的牛,都是集体的,分到各家喂养。破坏耕牛是重罪,那人被带到公社后,听说受到吊打和管制劳动。几个月后那人被放回家,不久就死去了。

    饥饿的岁月,记忆中最好吃的是甜菜疙瘩。每天早上上学时,几个小伙伴,都要在食堂的菜地里拔两棵甜菜,把泥土和菜叶去掉,把甜菜头装进书包,这是中午的午饭呢!有时的午饭是母亲为我准备的一种叫“沃壤草”的野菜,洗净、煮熟,然后捏成团,用手帕包好;中午在老师的锅里加热,然后食用。好心的老师有时会给放上点咸盐,以佐其味。那时的咸盐是很宝贝的,这就是难得的师生之情。

    饥饿的岁月,最难吃的是粗糠饼子和炒棉籽。粗糠饼子吃起来艰涩异常,难以下咽;吃后腹中发胀,拉不出来。棉籽则是吃时很香,吃后头晕脑胀。听说有的地方还有吃白土的,道听途说,不足为据。

    1961年的夏天,食堂解散了,口粮分到各家各户,自己煮食,人们有了自主权,可以靠勤劳去弥补粮食的不足。空闲时间会去找野菜,挖葛根等等,饥饿比吃食堂时有所缓解。

    在1961年的秋天,大弯里发生了一件令人至今难解的奇事:一天晚上,是每天人们准备睡觉的时间,突然听到碾子响起来,开始以为是有人在碾葛根渣,相互问问:谁这么晚还在碾葛根呢?都说没有。我们几个小伙伴就趁着月亮跑去碾子那里查看,什么也没有。那响声好像又转到了对面的山上。此后的白天,如果仔细听,也能听到那咯吱吱咯吱吱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人们问一个端公,他回答说是“地脉不安”到底是啥,至今没有弄明白。

    1961年的初冬,大人们都到山下的“枧槽沟”搞“大兵团”(就是全生产队的劳动力在一起突击干活)去了。我们几个上学的学生放学归来,都把饭碗端着,聚在打过场的稻草堆里边吃饭边说笑。突然间,我们都同时感觉有个公社来的干部进了一个女人的家。我们就放下饭碗,几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家的屋后,想看个究竟。板墙的缝隙都是被稻草和泥土堵上的,什么也看不到;仔细听,也没动静;几个大点的孩子就怂恿一个较小孩子使劲推门。那孩子真的就使劲推了两下,但没推开,我们就一哄而散了。那天的事,有人告了状,我们几个都挨了自家大人的打,而且打得不轻。

    1962年的夏天,大约是胡豆小麦收获的时候,我家又从大弯里搬回了原来居住的老屋。此后,饥饿慢慢地远离而去,但日子仍然是十分紧巴巴的。好像是在农忙假期间,父亲扎了5把连枷,要我跟随大弯里的二婆赶麻石场去卖。5把连枷的重量,是我勉强能承受的,但要走20多里的山路,还是很艰难的。走到离场还有两里远的地方,有人要买,每把一毛五,我不卖;后来到了场上,开始没人问,后来有人嫌我开价的两毛太贵;眼看场要散了,我不得不以每把8分的价格脱手。平生第一次做生意,就如此不堪,很叫人失落。我将四毛钱买了两斤盐,买了一个饼子,还买了一本连环画叫甲午风云。散场后,跟二婆走散了,只好自己一个人沿着来路往回赶。路上碰到一个工作干部模样的人,问我:那娃,你们那里的秧插完没有?我回答:差不多了!他说:差不多,差不么多(就是还差很多的意思)吧!我不理他,只顾赶自己的路。

    上学七年

    1959年的秋天,快满8岁的我,去上学了。

    学校在离外婆家不远的地方,是新开设的民办学校。报名的前一天,自己一个人从大弯里走10里山路去到外婆家。第二天去报名。学校设在“下谷家祠堂”老师叫吴光义。学生人数大约20人以内,也就一个老师。祠堂是厚厚的土墙筑城,墙壁用石灰粉白,屋顶有雕花的房脊,祠堂正房的泥塑都用篾笆遮挡;教室在靠北的屋里;南屋是老师住宿和煮饭的地方;房前有个石板铺成的小院坝,可供学生课间活动;院坝外是条大路。学习课程有语文、算术、图画、大字。

    上学期间,寄宿在外婆家,吃饭在100多人的大食堂。食堂伙食很差,主要是野菜和地瓜秧等。有一次,吃了秋天腾地收下来的小嫩辣椒和辣椒叶子,拉不出大便,实在很难受。眼看着我的小身体日渐消瘦,父母不忍心,就给我转了学。转学的时间大约是在那年的11月前后,记得刚好学完语文的拼音课程。虽然在那里学习时间不长,但因为学习成绩优秀,表现也好,老师就让我加入了“少先队”红领巾是在转学后才带给我的。

    新去的学校归麻石区的三合公社管,设在红灯大队的六队,地名叫“旧房子”教室就在旧房子的堂屋里。那学校距离我们住的大弯里约有5里路的样子,每天与同在一个食堂的n和x一起上学。放学时,会沿路找野果子或可以吃的野菜充饥,如田里的慈姑子,荒坡里的红籽,或地上长的照鸡子(一种小野菜,根可以吃)。凡是能吃的,都在寻觅范围。

    学校也只有一个老师,叫邹德芹;有两个班,是复式的,人数大约也就30人左右。邹老师教学能力很强,很受学生爱戴。四年初小,换了四任老师。邹老师之后是叶老师,时间不久,叫啥不记得了。再之后是向福云老师。之后是向显云老师。显云老师教的时间最长,大约一年半左右。

    一年级下半期,期末考试,我语文数学都得了100分,得到邹老师的夸赞。考试时,我最先交卷,邹老师当即阅卷,打上大大的100分,然后放在黑板架上。那时,我小小的心灵确实有点激动。四年级毕业时,成绩优秀,显云老师亲自给写了张毕业表,前面是评语,后面是成绩,复写的。因为我要回到本公社参加高小升学考试,那张毕业表是必须要有的。

    旧房子学校的旁边,有一个土陶作坊,是三合公社搞的副业。每天下课时,同学们都会去看那些陶工制作各种陶器的操作。陶轮飞转,目不暇给,瞬间就把一块黄泥变成了各种形状的器物,感觉很是神奇。陶器的烧制分大窑和小窑。在生活困难的岁月,只烧小窑。小窑烧制的陶器,不上釉,既不美观,也不结实,是黄黄的泥土本色。大窑烧制的陶器上了釉,青紫的颜色,敲起来叮当作响。产品会在附近的各场镇销售,很受百姓喜欢。同学们常会去窑边捡拾一些破碎的陶碗或陶片,用作磨墨的砚台或用作“跳房子”的工具。那时学校也没有体育课,同学们多是在课间或课余玩一些如“抛子”、“跳房”、“打珠子”、“踢毽子”、走“五子棋”等活动。

    1962年,大约是秋季开学不久。一天下午,同学们都到山上去给向显云老师拣柴火。我们每人都捡到了刺猪的翎毛,长长的,硬硬的,一节白,一节黑。放学时,就装在书包里。走在回家的路上,同学w责问同学n:为什么到老师处告状,说我们在路上乱写乱画?同学n不回答,同学w就用刺猪毛锥他屁股,虽然锥得不是很重,但也会有点痛。我打趣n说:你被打了几针。n有气无处洒,就想来打我;我在前面跑,n在后面追;追到一个地方,我在高处,他在低处;我手持刺猪毛胡乱挥舞,他奋不顾身掩面前冲;不想刺猪毛真就扎在了他的嘴角上;顿时血流如线,我和他都有些慌乱了;他哭喊着,我抚慰着,其他同学都没趣地跑走了。血止住的时候,我说给他一个新的作业本,求他别告诉家里人,他不应声,只是呜呜着;后来就各自回家。随后就是两家大人吵架,但母亲破天荒的没有打我。过后的几天,我不敢去上学;那天,向老师来家叫我去上学,说没有事的。我去了学校,下午放学时,我被老师留下直到天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还要路过坟地和密林,听着宿鸟归巢的争吵,心中忐忑,头冒冷汗。

    1963年的夏天,初小毕业,回到长滩公社中心小学参加高小升学考试。升高小的作文题是记一件有意义的事,我编了个救落水儿童的故事。发榜时,考在前几名。于是开学时就到本公社的中心校去读五年级。长滩的学校到底是公社的中心校,盖在河边的高地上。教室的房屋是两层的瓦房,共有6间教室,还有老师的宿舍(兼作办公),二层是木板楼,前后都有走廊;教室的旁边有专门的伙房;稍远处有厕所;教室前面是操场兼做篮球场;教室后面种有一些果树和花草;外有一大块土地,是学校的菜地;菜地靠河边的角上,有一棵树龄百年的黄粱树。学校的北面不远处,就是公社办公的地方,还有卫生院,营业所,小食店等。

    五年级的班主任是向永德老师,向老师出身地主,为人低调,但教学能力很强。他启发式引导学生的学习,比如他会组织课外书籍阅读座谈会,他不参加,让同学们自己座谈。他有时会在教室的外面听,然后在结束时,才突然出现,作些点评。记得一次座谈,我讲了个猪八戒吃西瓜的故事,很受他的赞赏。向永德老师在文革初期被调到“兵马坟小学”任教,因为受不了冲击,上吊自尽了。了解他的人,无不唏嘘。六年级的班主任是毛清喜老师。毛老师为人严厉,不苟言笑。一次我跟一个同学吵了架,那同学告了状,他不问缘由就狠狠地批评了我,我有些不服气。学校除教学外,还会经常组织一些课外活动,如“深山探宝”、“活捉司令”啥的,很受学生喜爱。

    五年级时,我住在外婆家跟幺舅一起开通学,每天早上去学校,下午回到外婆家;星期六才回自己家。六年级时,幺舅考去中学了,我就在学校住校,每周回家一次拿米和咸菜。

    在长滩河读书时,我曾经用梦找回了我丢失的鞋。记得是新学期开学,我和n同学一起去到学校。当铺好各自的床铺(楼板地铺)时,公社小食店老板的儿子来约我俩去玩,还给每人一把麻花吃,我们就匆匆离宿舍而去。过了几天,我找不着自己的胶鞋了。那时的一双胶鞋还是很宝贵的,我终日思索着鞋会去了哪里?一天上课时,我突然想起头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鞋在床上。下课时,我就按梦去寻找。果然那鞋就在床铺的稻草里藏着。心里的压力瞬间释放。

    1965年夏天,高小毕业。放假时,父亲来学校接我回家。时间是中午,就去公社的小食店吃面条;吃面时,父亲对我说:“书别读了,回家劳动挣工分吧”!我略作思索,回答:“如果初中考起了,我还是读吧”!父亲没再说啥,就背起我读书住校用的被子等物件往家走。

    没过多久,通知去铁佛参加初中升学考试。那天,下着大雨,我和n一起往铁佛赶路。先打算走长滩河大路,走到茅滩子时,河水暴涨,过不了河。于是我们又顺着哗哗涨水的溪沟往上游走,走到离外婆家不远的拱桥沟过沟,走钟岭梁经李家河上松岭崖,最后平安抵达铁佛中学所在地。晚上住在中学的学生宿舍,没有被子啥的,就躺在床板上,思索着来日的考试。当睡着醒来时,突然感觉全身奇痒;暗想:这里的夜蚊子也太厉害了吧!后来才发现是遭了臭虫的偷袭,脸上、耳朵上、眼皮上都起了无数小包,小包散后就是无数小疙瘩,痒的心理发烦。第二天的考试就是在烦躁和无奈中坚持下来的。

    考试的题目不难。数学题基本会做,只是着了一个圈套:一道题,是可以除尽的,题目要求保留两位小数,没认真看,没按要求答题,因为过去作的题都是除不尽才保留小数的。出题的老师很狡猾。语文的作文题有两道,选作一题。一道是给越南小朋友一封信,另一题是在一次队日活动上。我那时对写信拿不准,就选作队日活动那道题。写前先审题,我想着这不是记一次队日活动,而是要写在某次队日活动上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又编了个某次队日活动学雷锋,突然有同学生了急病,一个同学爬山涉水送生病同学去医院的事。故事纯属虚构,但估计会得高分。因为其他写成记一次队日活动的同学,都落了榜。我们长滩河小学21人参加考试,仅7人考取初中。那次考试录取最多的是东山小学,因为他们学校押中了写信的题。那年的全国升学考试都是写信,小学升初中是给越南小朋友一封信,初中升高中是给越南青年一封信,高中升大学是给越南人民一封信。因为那时美国佬正在欺负越南人,我们要声援他们。我没有写信,因为我不会写信。不写信,我也顺利地考起了初中。

    1965年秋季开学时,我去铁佛中学报名上初中一年级。铁佛中学位于铁佛镇的土城寨山下,学校占地面积很大;有三层的“工字型”办公楼,有四栋教室,两栋学生宿舍,有一栋教职工宿舍,有食堂兼做礼堂,有篮球场及水泥做的乒乓球台,有大操场及一些体育设施,有实验室、图书室及医务室等,还有菜地;每个年级两个班,后来又增加了两个农中班;那时的校长是吕庆立,副校长潘光述,教导主任赵国坤,政治干事郑文吉。我们是初68级,一共两个班,每个班大约45人,我被分在68级2班;班主任老师邹景先(女),语文老师钟大键,数学老师赵光政,英语老师王步清,地理老师龙光群,植物老师李开美,体育老师姓宋。这些老师都是个顶个的教学高手,很受学生喜爱;尤其是王步清老师,更是个全才型的老师,外语、美术、体育、音乐,无一不精;他曾在1957年被打成右派,为人很低调,很受学生尊敬。

    开学的第一课,邹老师带领大家到菜地拔草。大家表现都很积极,胆大的同学还不时跟老师交流,性格内向的我,只有埋头干活。干了一下午,拔完了一大块菜地的草,有些累,但心情还不错。后来老师指定班干部,赵建龙是班长,王大德大队长,我只是个中队长。

    初中上了一年学,我的语文和外语成绩很好,数学成绩一般。每天除上课学习外,就是打乒乓球,有时也读一些课外书籍。我那时读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烈火金刚、财主的女儿等,感觉烈火金刚写得最好。一次打乒乓球,把新衣服的口袋撕破了,害怕回家挨打,担心了好几天。

    记得邹老师组织排了一个节目,是个小话剧,剧名是一百分不算满分,参加排练的有邹老师、王大德、陈翠兰、白俊德,还有我。剧情是弟弟考试得了100分,有些骄傲,一家人帮助他认识到,一百分不算满分,使他明白了如何做人的道理。我在剧中扮演的是那个弟弟。此剧后来在学校组织的活动中演出过。

    农忙时节,学校会组织学生去到附近的农村助民劳动,如薅秧、刨地瓜、割稻子、打理冬水田等。一次去农村劳动,晚上住在那里,睡地铺。我跟平时要好的w同学挨着,他晚上尿床,湿了我的裤子,此后我不再理他。

    1966年夏天,文革爆发。初中一年勉强读完,就“停课闹革命”;秋天开学时,给大家发了课本,但是没有上课。每天都是在宣传毛泽东思想的吵闹声中度过的。后来,学校有了第一批“红卫兵”他们还选派代表去了北京。我幺舅也是第一批红卫兵,他也去了北京,回来讲了坐火车的感觉,还带回一些大辣椒种子。

    文革初起

    1966年5月,中央发出“5。16”通知,文革开始。此后的校园就不再宁静。开始动静不大,随着红卫兵串联的兴起,造反之风就吹皱了一池春水。最初的宣传活动都是由学校组织的,无非是唱歌、跳舞、背诵语录、写大字报等;后来就逐步发展到辩论、争论、语言攻击等;有时也组织一些有益的活动,如种树啥的,我们在附近的“三三大队”植了一片桉树林,还取名为“红卫林”

    1966年的10月前后,学校规定有20元钱的同学,可以出外串联;没有钱的,组织回本公社宣传。我们几个没有钱的同学,就一起回了长滩公社宣传,除本公社的外,还有学校于朝声老师的儿子也参加了我们的宣传队,叫于光大。宣传队有王安南(我幺舅)、岳海林、谷继伦、程道义、苟兴玉等,都是男孩子。我们宣传队设想的行进的路线是从距离公社最近的跑马大队起,然后东升、五星、钟岭、长胜、凤凰,最后是走到钟岭就没再往下走。宣传队每天的任务是,白天跟群众一起下地劳动,晚上开会学习毛主席著作,早上要到高处用自制的喇叭筒向群众朗读毛主席语录。我们还排了个节目,也是个小话剧,叫孩子们在战斗,说的是美国轰炸越南期间,越南的小朋友如何坚持学习上课,如何与敌人斗争的故事,我在剧中扮演一个美军军官,大盖帽是自己用竹篾做个架子,然后糊上报纸,再用墨汁涂染而成的。感觉很好玩的。此话剧只在东升和五星演出了两场,虽是闹着玩的,但群众仍然是不怕劳累冒黑跑来观看。

    我们宣传到钟岭大队,住在岳家弯。每天都看到有举着红卫兵旗帜的队伍走过,开始有些好奇,后来有些羡慕,再后来就有些蠢蠢欲动了。听到铁佛赶场回来的人说,学校的红卫兵也发展起来了,成立了好几个组织,有旗帜,有袖章,还发毛主席语录等。我们几个终于耐不住了,就回到了学校。一看,所言不虚,到处都是红黑两色。红的是红旗、红袖章、红语录、红油漆;黑的是大字报,四处墙上都是,而且每天都有更新,很有些让人震惊。

    我到处看了看,觉得“鲁迅战斗团”的袖章制作精美,字好,也印得好,加之是熟悉的67级同学王杰组织的,就参加了。王杰老家是四川宣汉人,他父亲曾当过红军;王杰平时对人总是狡黠的笑,外号叫“王疤子”他脸上有个小疤瘌。时间大约是在1967年初,当文革气候还不明朗的时候,王杰独自去过北京,听说还受到要员接待。回来后,他就在学校刷了张大标语:立即行动起来,掀起春耕生产新高潮,不准消极对抗,违者严惩!这标语立即在学校引起轰动,半夜里学生们就聚集在一起辩论。有说是反对文革的,有说是爪牙的,有说“消极对抗”不妥的,理由是“难道你要积极对抗”?围观许久,还是回床上睡觉舒服些。王杰后来是县革委委员,铁佛区成立革委会时,是他宣布的命令;再后来,王杰在县种子站上班,大约是在1989年前后,不幸死于车祸。

    大约是在1967年5月的前后,我回到了家。父母听说外面闹得凶,很多地方已经在武斗了,就不让再去学校。父亲说:不要看闹得凶,闹的人不会有好结果!回家劳动吧,不要去了。我听了父母的话,没再去学校。后来证明,老人的话,总是有先见之明的。到文革后期,有几个闹得凶的,有的被绳之以法,有的被监督劳动;还有个同学与我同年入伍,入伍后表现很好,部队去函到地方调查他入党的材料时,被老区长发现,说:此人在文革中造反打人,现在俺的膀子还痛呢,怎么能入党!于是给部队回函说此人在文革中有严重问题,被部队遣送回原籍。此是后话先说了。

    1967年的的农村,也非避风港,农村的造反派也很活跃。也是大字报满天飞,批斗会天天开,道听途说,无中生有,闹得鸡犬不宁。不是斗走资派,就是批坏分子。我们生产队没有地主富农成分的人,每次就把一个因以前偷盗劳改释放回家的老太婆叫到队里开会批斗。批斗时,轻则跪平地,稍重则跪木块,重则跪瓦片;有时还得被棍子抽打。那老太婆被批斗得多了,有了经验,凡是叫她去开会,六月天气,她也会穿上厚棉袄,以备挨打时所需。那时的人,不敢乱说话,即使是贫农,说错了话,也会挨批挨斗挨打;如果有如私宰生猪等类的违法行为被抓住,不但批斗,还得胸挂黑牌,游村串户。

    父亲那时是大队会计,造反派也说他是走资派,要批斗他。批斗父亲那天晚上,我也去了会场。造反派们先是喊了很多“打到谁谁”的口号,从北京到本村,该点名的都点了名;然后是安排人揭发父亲的所谓问题,揭发者都是些造反的积极分子,边揭发,边喊口号;最后是让父亲交待问题,父亲说:“我没啥可交待的”!有人就要父亲跪下,父亲说:“我站着比你们高些,跪着比你们矮些,没关系的”!说得笑了场。因父亲平时为人和气,从不得罪人,也就没有下跪,保留了一点尊严。批斗会开了约两小时结束,在回家的路上,我问父亲:“那些人揭发的问题是真的么?”父亲说:“都是胡编乱造的”父亲回答得很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我知道,父亲的心里一定窝着火。此时此刻,对于一个老党员来说,也是无可奈何的。

    文革在继续,造反也没停。一直到1969年我参军离家时,据说县里的造反派还在酝酿大的行动。

    务农两年

    1967年的夏天,我从学校回到家,就正式地参加了农村的劳动,每天只能挣到8个工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凡是一应的农活,除耕田犁地外,其它都学会了。每天早出晚归,风霜雨雪,从无间断;有时还得帮家里砍柴挑水扫地做饭。农村的活路,最辛苦的一是插秧,累得直不起腰;有时碰上“秧虱子”会满腿起疙瘩,其痒难挠。二是碾场,就是脱粒稻谷,这事都是在晚上进行,有时干通宵,整得人疲惫不堪。三是交公粮,山区交公粮靠人力背运,走几十里山路去粮站;到了还不一定能顺利交收,粮站的人会说你的粮食要么不干,要么不净,不是要晒,就是要筛;往往是天不亮出门,摸着黑回家。

    在农村的两年,既是锻炼,也是无奈。有时也会思考人生的出路,曾想着去学木匠,或是跟外祖父学医,但都没有成为行动。到了1968年12月,参加了征兵体检,于1969年的3月离家参军。

    (2014年9月5日—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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