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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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春天里的一件事。
“缺二分钱！”女营业员麻利地点清票子，转脸对窗口说。
“啊，噢，没，没有了。”等着接提米票的，是站在前面的第一个，着红色衣衫的女子。她本能地两手摸了摸衣袋，踌躇的说，并转过身来看一眼四周。
“没二分钱，就让过来。下一个。”窗口里尖细的声音像法官似的宣判道。
这时，我才看清这人的面孔。说真的，我第一次见到这样长像的人：上宽下窄的脸，坎额头，深陷的眼睛，塌鼻子，嘴和下巴一样又尖又小，活生生一张猴子脸。此刻，那表情就象野山猴被关在囚笼里，一副向人求救、乞怜的情态。
“你买不买呀，快过来，我们可是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不知谁的一句话驱散了我的惊异，回头一瞧，大家都在注视着他。还有几个姑娘捂着嘴，想笑又怕笑出了声来。几个小伙子张着嘴，吐出了几乎没有血色的舌头。
“哎哟，上呀！”我被一个人推了一把，才想起轮到我了，可慌乱中掏钱，竟将几个硬币掉落在地上，也没功夫去拣了。
称米的那位大姐，可真是我向她要一截小绳子扎口袋，她竟然眯起眼睛，说：“绳（神）在庙里，我还没去请哩。等一会！”虽然遭了白眼，总算是答应了。等一会，就等一会吧，只要有绳
“叫你等一会，你这么急干什么，称少了，找不找我？”
原来又是那位缺二分钱的“美人”她怎么有钱了呢？米还没称，她就将米口袋兜住了磅秤的漏斗。
“同志，还是给我一截小绳子吧，不然我的米搞不回家了！”我顾不得了，还是继续要我的绳子。
“有没有规定，叫我卖米跟绳子？你买米不带绳子，搞不回家，是不是要我负责？”她手扶着称砣，更加理直气壮地说。是呀，她卖米，没规定要送绳子呀。没法，真是没法，我无言以对。
“这可怎么办呢？”我正和小妹嘟哝着：“一麻袋这样满，不扎怎么走呢，哎，不行就用手绢扎吧！”小妹的主意。
“试试吧。”我无可奈何的同意了。
然而，小妹的小手绢只有巴掌大，麻袋口那么粗，费了好大的劲才扎住了。
“哎哟，真是聪明绝顶哩。”称米的大姐来兴趣了，开上了玩笑。
我真想打她一拳才解气，扫她一眼，便和小妹抬上了。可是，还未抬起来，扎在麻袋口的手绢滑落了，米象瀑布一样倾泄，我的脚也踩在米上了。
一屋子，买米的，卖米的，都象是沉默中传来候宝林的相声，个个大笑不止。
我的忍耐到了极点，竟对小妹发起火来：“快回家拿绳子来！”
小妹不知是累的，还是忍受不了屋内的空气，只张着嘴，却不动弹。
“来！”一个轻轻的象飞蝇一样的声音，在喧嚣中从我耳边掠过，一根洁白的尼龙绳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抬头，一个穿红衣衫的背影已离我而去，一直到门口停着的自行车边上。原来啊！我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脸也热了起来。可是，我连一声“谢谢”也没来得及说，不知不觉地低下了头，仿佛那红色的衣衫太耀眼，太眩目。
当我扫好米，扎好口袋，再看门外时，她已挪步了，但自行车后面的米袋子是用一根似毛线一样的红绳子扎着的。脑后原来是两根辫子，现在变成了一根。
这事过去很多年了，或许是她的面貌，或许是我至今还留着的那根尼龙绳，或许是那“缺二分钱”的声音太尖我一直记着，心也一直不安着。
一九八一年九月初稿
二0一二年六月整理
这是春天里的一件事。
“缺二分钱！”女营业员麻利地点清票子，转脸对窗口说。
“啊，噢，没，没有了。”等着接提米票的，是站在前面的第一个，着红色衣衫的女子。她本能地两手摸了摸衣袋，踌躇的说，并转过身来看一眼四周。
“没二分钱，就让过来。下一个。”窗口里尖细的声音像法官似的宣判道。
这时，我才看清这人的面孔。说真的，我第一次见到这样长像的人：上宽下窄的脸，坎额头，深陷的眼睛，塌鼻子，嘴和下巴一样又尖又小，活生生一张猴子脸。此刻，那表情就象野山猴被关在囚笼里，一副向人求救、乞怜的情态。
“你买不买呀，快过来，我们可是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不知谁的一句话驱散了我的惊异，回头一瞧，大家都在注视着他。还有几个姑娘捂着嘴，想笑又怕笑出了声来。几个小伙子张着嘴，吐出了几乎没有血色的舌头。
“哎哟，上呀！”我被一个人推了一把，才想起轮到我了，可慌乱中掏钱，竟将几个硬币掉落在地上，也没功夫去拣了。
称米的那位大姐，可真是我向她要一截小绳子扎口袋，她竟然眯起眼睛，说：“绳（神）在庙里，我还没去请哩。等一会！”虽然遭了白眼，总算是答应了。等一会，就等一会吧，只要有绳
“叫你等一会，你这么急干什么，称少了，找不找我？”
原来又是那位缺二分钱的“美人”她怎么有钱了呢？米还没称，她就将米口袋兜住了磅秤的漏斗。
“同志，还是给我一截小绳子吧，不然我的米搞不回家了！”我顾不得了，还是继续要我的绳子。
“有没有规定，叫我卖米跟绳子？你买米不带绳子，搞不回家，是不是要我负责？”她手扶着称砣，更加理直气壮地说。是呀，她卖米，没规定要送绳子呀。没法，真是没法，我无言以对。
“这可怎么办呢？”我正和小妹嘟哝着：“一麻袋这样满，不扎怎么走呢，哎，不行就用手绢扎吧！”小妹的主意。
“试试吧。”我无可奈何的同意了。
然而，小妹的小手绢只有巴掌大，麻袋口那么粗，费了好大的劲才扎住了。
“哎哟，真是聪明绝顶哩。”称米的大姐来兴趣了，开上了玩笑。
我真想打她一拳才解气，扫她一眼，便和小妹抬上了。可是，还未抬起来，扎在麻袋口的手绢滑落了，米象瀑布一样倾泄，我的脚也踩在米上了。
一屋子，买米的，卖米的，都象是沉默中传来候宝林的相声，个个大笑不止。
我的忍耐到了极点，竟对小妹发起火来：“快回家拿绳子来！”
小妹不知是累的，还是忍受不了屋内的空气，只张着嘴，却不动弹。
“来！”一个轻轻的象飞蝇一样的声音，在喧嚣中从我耳边掠过，一根洁白的尼龙绳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抬头，一个穿红衣衫的背影已离我而去，一直到门口停着的自行车边上。原来啊！我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脸也热了起来。可是，我连一声“谢谢”也没来得及说，不知不觉地低下了头，仿佛那红色的衣衫太耀眼，太眩目。
当我扫好米，扎好口袋，再看门外时，她已挪步了，但自行车后面的米袋子是用一根似毛线一样的红绳子扎着的。脑后原来是两根辫子，现在变成了一根。
这事过去很多年了，或许是她的面貌，或许是我至今还留着的那根尼龙绳，或许是那“缺二分钱”的声音太尖我一直记着，心也一直不安着。
一九八一年九月初稿
二0一二年六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