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絮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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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烟雾弥漫，十几根烟囱冒着白色的烟雾，把整个会议室里的人淹没在烟云雾海中。
戴娜这天破天荒地迟到了，当她走到座位上坐好时，才发现有几位陌生的人坐在自己对面的领导席上。胡团长今天显得特别的兴奋，他首先向大家介绍了几位领导：半年前新上任的文化局局长、县里的文产办主任，其他几位也说了一下职位。然后宣布了今天开会的内容。
会议开始了，胡局长作会议的主持人，他向大家要求了纪律，然后，请穿着黑色甲克外套、略显发福的县文产办谢主任讲话，谢主任笑容可掬地向大家问好，然后向大家传达学习了中央、省、市召开的有关文化体制改革的会议精神，着重向大家说明了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产业发展的目的和意义。
他的声音不小，但下面的议论声几乎把他的声音盖过了，他不温不火，国字型的脸上仍然保持着那一贯练就的笑容。当他说到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三年后财政与剧团脱钩等时，剧团一片哗然，团员们似乎感到天要塌下来一般，骂娘声、叹息声不绝于耳。
这时，搞音响的老黄忍不住“腾”地站起来，像平地起春雷般地喊道：是谁出的馊主意？我们也经过了多少次改革，没有谁改掉过我们的饭碗，这一次你们也休想端掉老子的饭碗，叫我们走市场讨饭吃，你们先给老子作个样子，让你们也尝尝那是什么滋味！文化事业不是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谁把老子的饭碗端了，老子找谁要饭吃去，把老子惹火了，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这一嗓子把大家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愤，大有一种“要改革不如要了我们的命去”的感觉。戴娜此时的心情也像六月的天气一样忽晴忽阴，虽然她也知道改革是大势所趋，是国家人事制度改革的继续延伸，可对搞活机制，转变体制这些新的术语就不是很明白了。
前几年，身边好几个同学都相继下岗了，有的说就是自己干好，有的又说这辈子命苦，好容易有个饭碗，一下子又被活生生地夺走了，看来这改革还得看改着什么人，有能力的人不等国家要求就自动离岗走人，没有能力的人，下岗了连生活保障都没有，这样的日子，不是现在才出现，早几年就有多少人走出工厂，走进市场？
听说本县也有好几千下岗工人，他们在得到一点微薄的补偿后，流着泪离开了自己苦了大半生的工厂了。他们的现在的状况如何？她不知道，只是从没有听说他们起来闹过事，这是为什么？
平时大家都说她是拿了铁饭碗了，今后的生活平平稳稳、无忧无虑了，谁知道没过几年，自己也要面临这么一天！年轻时碰不到这样的情况，现在到了这一大把年纪还真碰到了这样大的人生转折！
也许是多年的低沉又或许是自己涵养使然，在这种场面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没有人知道她再想着什么？剧团里搞服装的吴大姐这时再也忍耐不住这样的场面了，她捂着脸，抽泣着跑了出去。
胡局长赶忙叫文化局的秘书小刘跟了出去。
戴娜这时才回过神来，她往主席台上望了一眼，好像台上所有的领导都看着她，她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是需要自己发言吗？可她不知道刚才领导们讲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同事们刚才所讲的内容和所发生的一切。
胡局长发话了：“小黛，你说说看嘛，你对改革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建议？”
胡局长装出一脸和善的样子。
“局长，建议说不上，看法有一点，我只想问一问这改革非得改吗？还有没有余地？难道我们这四十几号人改了就能让县里的财政减轻负担吗？自进剧团以来，我们把一切都献给了剧团，总不能到我们体衰力弱的时候，把我们就这样一脚就踢开了吧？每年县里组织大型的活动，我们都不余遗力地积极参加，剧团经费困难，我们知道，今后大家能省就省，尽量少向政府伸手，如果我们做到了，能不能把这次改革也像往常一样尽量摆平一下呀？”
胡局长脸色很难看，刚接过话头要说，黛娜立即端过话头继续说道：
“我们老的这一批，从50多元工资拿到现在一千多元，平时很多单位来请我们做辅导甚至请我们去演出，我们从没向他们收过一分钱，总觉得搞艺术的人最好少和钱财打交道，没想到现在把我们推向市场，我们能适应吗？特别是我们县市场小、客源少，谁能保证我们天天有演出？”
全团职工从没见过她像今天这样说话，平时在团里，老团长问她有没有要说的了，她就一句“没有了”今天看她那想把事情说清楚的劲，大家才知道她也是能说会道的。看着她意犹未尽，县文产办谢主任抢过话道：“戴副团长，你还记得我吗？按理说我们俩应该算是校友，我高你两级，和你同了一年，我是学音乐的，当年你在学校可是非常的出色呀！谁不知道我们学校有你这样一位舞蹈家呀！我们都非常崇拜你，怎么现在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晤，你当年不仅在学校，在全省、全国都是非常有名的”
刚说到这里，他被水呛了一下，边咳嗽、边继续涨红着脸说道：“我校能在全国拿大奖，与你精湛的舞蹈艺术感染力和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是分不开的。”
“我至今都忘不了你扮演的傈僳族女英雄，她的形象至今还影响着多少代艺术人追求理想，不惜牺牲一切。据我知道，学校一直把这个舞蹈作为每一个年级的必修课，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艺术，我们可以忘掉一切，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要用她的精神来鼓舞自己！”
“你毕业回到腾冲也有十五、六年了吧？你有没有弄明白这次改革的真正目的？从你刚才所讲的话中可以知道你没有理解，改革仅仅是为了减少财政负担吗？不是。你知道你们一年演出多少场次吗？有30场吗？你知道外面的剧团一年演出几场吗？1000多场，平均一天三场，你知道他们的月收入是多少吗？最高上万，最低都有四、五千，你们所有的节目中有几部可以作为传承的经典剧目吗？没有！”
“你知道你们荒废了什么吗？是你们的艺术生命！是你们对艺术的追求呀！”
他边说着一边观察她的神情，从她哑口无言中，知道他的话对她已经有所触动了。
因此，他仍然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所经历的挫折，也知道你当时回腾冲的真正原因，如果没有这个打击的话，你现在应该是我国非常著名的舞蹈家呀，但我认为从现在开始也为时不晚，以你对艺术的理解和造诣，你一定能创造出当年甚至超过你当年的辉煌呀。”
戴娜茫然地看着他，他这人讲话怎么这么难听？虽然说了很多鼓励和鞭策自己的话，如果早在十年前听到这些话，也许心里会还对他感激甚至会为他的语言所感动！
唉！如今什么都晚啦！晚啦！。
会议室里烟雾弥漫，十几根烟囱冒着白色的烟雾，把整个会议室里的人淹没在烟云雾海中。
戴娜这天破天荒地迟到了，当她走到座位上坐好时，才发现有几位陌生的人坐在自己对面的领导席上。胡团长今天显得特别的兴奋，他首先向大家介绍了几位领导：半年前新上任的文化局局长、县里的文产办主任，其他几位也说了一下职位。然后宣布了今天开会的内容。
会议开始了，胡局长作会议的主持人，他向大家要求了纪律，然后，请穿着黑色甲克外套、略显发福的县文产办谢主任讲话，谢主任笑容可掬地向大家问好，然后向大家传达学习了中央、省、市召开的有关文化体制改革的会议精神，着重向大家说明了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产业发展的目的和意义。
他的声音不小，但下面的议论声几乎把他的声音盖过了，他不温不火，国字型的脸上仍然保持着那一贯练就的笑容。当他说到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三年后财政与剧团脱钩等时，剧团一片哗然，团员们似乎感到天要塌下来一般，骂娘声、叹息声不绝于耳。
这时，搞音响的老黄忍不住“腾”地站起来，像平地起春雷般地喊道：是谁出的馊主意？我们也经过了多少次改革，没有谁改掉过我们的饭碗，这一次你们也休想端掉老子的饭碗，叫我们走市场讨饭吃，你们先给老子作个样子，让你们也尝尝那是什么滋味！文化事业不是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谁把老子的饭碗端了，老子找谁要饭吃去，把老子惹火了，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这一嗓子把大家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愤，大有一种“要改革不如要了我们的命去”的感觉。戴娜此时的心情也像六月的天气一样忽晴忽阴，虽然她也知道改革是大势所趋，是国家人事制度改革的继续延伸，可对搞活机制，转变体制这些新的术语就不是很明白了。
前几年，身边好几个同学都相继下岗了，有的说就是自己干好，有的又说这辈子命苦，好容易有个饭碗，一下子又被活生生地夺走了，看来这改革还得看改着什么人，有能力的人不等国家要求就自动离岗走人，没有能力的人，下岗了连生活保障都没有，这样的日子，不是现在才出现，早几年就有多少人走出工厂，走进市场？
听说本县也有好几千下岗工人，他们在得到一点微薄的补偿后，流着泪离开了自己苦了大半生的工厂了。他们的现在的状况如何？她不知道，只是从没有听说他们起来闹过事，这是为什么？
平时大家都说她是拿了铁饭碗了，今后的生活平平稳稳、无忧无虑了，谁知道没过几年，自己也要面临这么一天！年轻时碰不到这样的情况，现在到了这一大把年纪还真碰到了这样大的人生转折！
也许是多年的低沉又或许是自己涵养使然，在这种场面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没有人知道她再想着什么？剧团里搞服装的吴大姐这时再也忍耐不住这样的场面了，她捂着脸，抽泣着跑了出去。
胡局长赶忙叫文化局的秘书小刘跟了出去。
戴娜这时才回过神来，她往主席台上望了一眼，好像台上所有的领导都看着她，她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是需要自己发言吗？可她不知道刚才领导们讲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同事们刚才所讲的内容和所发生的一切。
胡局长发话了：“小黛，你说说看嘛，你对改革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建议？”
胡局长装出一脸和善的样子。
“局长，建议说不上，看法有一点，我只想问一问这改革非得改吗？还有没有余地？难道我们这四十几号人改了就能让县里的财政减轻负担吗？自进剧团以来，我们把一切都献给了剧团，总不能到我们体衰力弱的时候，把我们就这样一脚就踢开了吧？每年县里组织大型的活动，我们都不余遗力地积极参加，剧团经费困难，我们知道，今后大家能省就省，尽量少向政府伸手，如果我们做到了，能不能把这次改革也像往常一样尽量摆平一下呀？”
胡局长脸色很难看，刚接过话头要说，黛娜立即端过话头继续说道：
“我们老的这一批，从50多元工资拿到现在一千多元，平时很多单位来请我们做辅导甚至请我们去演出，我们从没向他们收过一分钱，总觉得搞艺术的人最好少和钱财打交道，没想到现在把我们推向市场，我们能适应吗？特别是我们县市场小、客源少，谁能保证我们天天有演出？”
全团职工从没见过她像今天这样说话，平时在团里，老团长问她有没有要说的了，她就一句“没有了”今天看她那想把事情说清楚的劲，大家才知道她也是能说会道的。看着她意犹未尽，县文产办谢主任抢过话道：“戴副团长，你还记得我吗？按理说我们俩应该算是校友，我高你两级，和你同了一年，我是学音乐的，当年你在学校可是非常的出色呀！谁不知道我们学校有你这样一位舞蹈家呀！我们都非常崇拜你，怎么现在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晤，你当年不仅在学校，在全省、全国都是非常有名的”
刚说到这里，他被水呛了一下，边咳嗽、边继续涨红着脸说道：“我校能在全国拿大奖，与你精湛的舞蹈艺术感染力和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是分不开的。”
“我至今都忘不了你扮演的傈僳族女英雄，她的形象至今还影响着多少代艺术人追求理想，不惜牺牲一切。据我知道，学校一直把这个舞蹈作为每一个年级的必修课，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艺术，我们可以忘掉一切，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要用她的精神来鼓舞自己！”
“你毕业回到腾冲也有十五、六年了吧？你有没有弄明白这次改革的真正目的？从你刚才所讲的话中可以知道你没有理解，改革仅仅是为了减少财政负担吗？不是。你知道你们一年演出多少场次吗？有30场吗？你知道外面的剧团一年演出几场吗？1000多场，平均一天三场，你知道他们的月收入是多少吗？最高上万，最低都有四、五千，你们所有的节目中有几部可以作为传承的经典剧目吗？没有！”
“你知道你们荒废了什么吗？是你们的艺术生命！是你们对艺术的追求呀！”
他边说着一边观察她的神情，从她哑口无言中，知道他的话对她已经有所触动了。
因此，他仍然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所经历的挫折，也知道你当时回腾冲的真正原因，如果没有这个打击的话，你现在应该是我国非常著名的舞蹈家呀，但我认为从现在开始也为时不晚，以你对艺术的理解和造诣，你一定能创造出当年甚至超过你当年的辉煌呀。”
戴娜茫然地看着他，他这人讲话怎么这么难听？虽然说了很多鼓励和鞭策自己的话，如果早在十年前听到这些话，也许心里会还对他感激甚至会为他的语言所感动！
唉！如今什么都晚啦！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