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可怜天下独子心，别有深情一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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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医院门诊大楼前，童欢目光凝重，面色铁青。</p>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怎么回事？刘姨（童母）怎么可能得癌症呢？她那么豪爽一人，肯定弄错了！”</p>
童欢有气无力地递给我一张单子，眼睛里已经开始充血，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了眼报告，上面清楚的写着“刘金玲，甲状腺可见多个低回声结节，形状……大小……”。还有很多看不懂的医学术语。</p>
“确定是瘤吗？不就是结节吗？”</p>
“都叫结节，形状不规则、不光滑的就是癌，医生一看就说不是单纯的结节。”</p>
我心骤然一抖，紧张的问道：“刘姨自己知道吗？医生怎么说？”</p>
“我妈还不知道，她前两天咳血，以为是嗓子破了或者发炎了，就去医院拍了个片子，医生说是长东西了，让来省医院拍个增强CT。我妈就来拍了，还说我家附近小医院啥也看不懂，今天我接到医院电话，说我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让家属来一下，我就过来了。结果医生跟我说是肿瘤可以确定了。”</p>
我从胸腔深处开始吐气，吐了长长的一口，又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脑袋也锈住了，这样的噩耗对于童欢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半晌，我终于问了句关键的：“恶性良性？”</p>
“这个不知道，得做病理。”</p>
“现在怎么办？我们再去找医生问问情况。”</p>
“不用了，该问的我都问了，现在是回家和我妈说，得尽快让她住院，做手术，如果是良性的，手术做完，控制的好应该不会影响生命，如果是恶性的……”童欢说不下去了，眼圈红的跟兔子一样。</p>
我赶紧拍她：“好了，好了，你别自己吓自己！刘姨才多大岁数，还没到60呢，她那么大气，性格那么开朗怎么可能是恶性的，就是个小结节而已，切下去就完事了。”</p>
“嗯，你跟我回我妈家吧，晚上跟我妈说她甲状腺长个息肉，得做手术，让她明天就跟我来办住院手续。”</p>
“行，一会儿我把大家都叫上，但是你自己得控制情绪啊！你要是在你妈面前这幅德行，你妈吓也吓出病了！”</p>
“别了，就咱俩吧，她们都来了太闹，也容易把我妈惊着。”</p>
从省医院出来，童欢调整好思绪，我们到市场买了不少水果、点心，回童欢父母家，路上童欢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说带我回去，童母在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p>
童母一看我就热情的招呼道。“白啊，最近工作忙吗？好久没来家里吃饭了！”</p>
“姨，我想你了！童欢不带我来，就知道拉着我办她公司的事儿！”</p>
童欢白了我一眼，知道我一见到她妈就会告状。</p>
“可不是吗，童欢这公司开起来就忙着挣钱，家也不怎么回来了！你自己随便吃点啥，饭马上好了，阿姨给你煎牛排了，你最爱吃的！”</p>
“谢谢姨！我看看我叔干啥呢！”我进到屋子里，看见童父正在翻柜子里的酒。</p>
“叔，这么多珍藏呢！还有五粮液啊！真奢侈！”</p>
“呵呵，平时叔也不喝啊，这不闺女回来了，小白也来了，叔就喝点呗！”</p>
“行，叔，我陪你喝点儿！我喝可乐，你喝酒！”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给童欢使眼色，让她先跟她爸爸备个案。</p>
童欢回了我一个眼色，看来她是不打算提前告诉她爸，以免打草惊蛇。</p>
童欢爸爸是个很粗线条的大男人，平时也很少腻腻歪歪的，我明白童欢的用意，真要是事先告诉童父了，他再细心起来，恐怕童母起疑心，也就没再啰嗦。</p>
吃饭的时候，童母问：“白啊，有对象了吗？你可别和童欢学啊！她这老爷们儿性格，没男的能看上她，你可不一样，你可是得找个好小伙儿！”</p>
“姨，这你就不了解情况了，童欢可有魅力了其实，据我了解现在就有个期货公司高管对她有意思，就是她看不上别人，这女人太强悍了对象是不好找，一般男的就驾驭不了她啊！”</p>
“那‘二班’的也都没出现啊！”童母无奈的摇头。</p>
“呵呵，姨放心，有一班的肯定有二班的，我也没有呢，你看有比一班的强点的你帮我留着啊！”</p>
“妈你别听她的，她身边各种型男，帅哥，都快挑花眼了。”</p>
我和童欢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闲事儿，我看童欢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p>
就说：“姨，我妈还说哪天约你一下呢，这一晃两年多没见你了！”</p>
“是啊！我其实没啥事儿，你妈没退休呢吧？”</p>
“没有呢！快了！”</p>
“你妈爸身体咋样？”</p>
终于问到我父母身体之类的，我赶紧接着这个话题，装作不经意的说：“我妈我爸他们年年单位体检，没啥大事儿，但是我妈乳腺有结节，十多年了，医生说得定期检查，看看长得快了就得做手术。”</p>
童母说：“啊，女同志乳腺结节正常，我们都有，不用做手术！你妈心细，告她没事儿！”</p>
“是，但是医生说了，也得定期检查，最好三个月就复查，毕竟是多长的，愿意的话还是应该手术切掉。”</p>
砖抛的差不多了，我眼神儿飞向童欢。</p>
“诶，对了，妈，你前两天去省医院拍的片子结果出来了，今天我去取回来了。你那个甲状腺上有结节，而且不是特别小，医生建议你做掉啊！明天咱么就去医院做手术吧！早做完早利索。”</p>
童母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紧张起来：“我脖子上真长东西了？报告给我看看，医生说怎么的？”</p>
各种铺垫、各种作秀，事实终归是事实，童母也是见过风浪的人，怎么能不知道甲状腺的结节和乳腺结节根本不是一回事。</p>
“报告扔车里了，你明天到医院再全面检查下吧，反正医生说肯定得做手术，趁早好，现在做了就没了，别等它长大。”童欢说。</p>
童父看看我俩，好像事前知道似的，不慌不忙的说：“她妈，就听孩子的吧，明天去医院再全面检查下，有病就治，没病就当体检，不用有负担。”</p>
“负担我倒是没有，但是我怎么能长东西呢？我一天挺乐呵啊！没啥操心事儿啊！”</p>
“哎呀姨，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现在人长点东西都是小事，做手术就完事了，不像过去没有手术条件，人寿命都不长，现在医学技术水平这么高，人平均寿命都80了，哪有几个人一辈子不做个手术的。”</p>
童母的心理果然是强大的，并没有得知自己长瘤了就厌食失眠。</p>
第二天，童母给自己的行李、住院用品整整齐齐的装了一个箱子，欢欢喜喜的准备入住医院。早晨出发前还给自己涂上了粉色带冰片的指甲油，说是当病人也得当个美丽的病人。</p>
童母的主治医生是甲状腺科的大拿，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医学博士。叫方西蒙。科室副主任，学科带头人，童欢在论坛和医院网站查了方西蒙的资料，年龄虽然不大，但是在他的研究领域已经小有名气，在省城肯定是数的上的甲状腺科专家。</p>
童母的系统检查结果陆续出来了，童欢在医院等着和方医生敲定手术方案。从早晨八点一直等到下午五点，连个你好都没说上。中午一点左右，方医生出现一次，一边往嘴里塞着面包，一边拿瓶矿泉水往里送，据说是刚下手术室，下午紧接着还有三台手术。童欢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已经有一堆家属从各个角落冲出来把方医生围住。方医生把一干家属带到医生办公室，说先挑严重的看下，因为马上还有手术，让其他人晚上再来找他。</p>
童欢看这个架势压根儿没有轮到自己的希望，就自动退下了。</p>
五点钟我下班到了省医院，陪童欢继续等方医生。其实，手术前医生一定会抽时间跟病人家属交代具体细节，但是如果不尽早和主刀医生见面了解情况，作为病人家属无论如何也是不踏实的。</p>
我俩一开始坐在车里边等边聊天，因为在病房等着怕童母多问，手术前我们没怎么太在病房晃悠，表现的太在意了怕童母有心理负担，必须让她有小事一桩的感觉，外加童母天生丽质、又性格开朗，很快就成了病房里的明星，和病友们相处的很融洽，就差凑一桌斗地主了。</p>
等到快六点时，童欢说：“方大夫下午三台手术，最早六点结束，时间差不多了，我俩上去吧，在手术室门口堵着，要是等他到病房，又得被一堆人围住，没有咱们说话的时间啊！”</p>
“行！一会儿我就舍生取义，肯定抱住方大夫的大腿，不让他走，你就赶紧给他看刘姨的报告。”</p>
“呵呵，行，够意思，关键时候你还是最给力的！”童欢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终于露出点笑容了。</p>
我俩在手术室门口等到晚上8点，还不见人出来，就去询问护士，童欢这些天已经凭借她出色的外交能力和护士站所有护士建立了闺蜜般的友谊，护士对童欢和童母的照顾像亲人一样无微不至。</p>
一个长相很可爱的小护士说：“方医生晚上又加了台手术，还没下手术台，要不你们回病房支床躺会儿吧，一会儿我看见方医生出来就给你个miss call，你赶快到员工电梯口，保证第一时间逮到他。”</p>
“又加一台手术？你们不下班吗？方医生每天都这么做手术吗？”童欢诧异的问。</p>
“对啊，我们这种省级三甲医院就这样，来看病的都是冲着大牌来的，有的医生水平一般，一天到晚闲死没人找，像方医生这样年纪不大不小，正值技术巅峰，手法又好名气又大是最抢手的！什么省市领导的关系，明星家属什么的都会找他做。所以从早做到晚，稍有休息还得带着大家研究手术方案，整个人跟发条似的，一直高速运转。”</p>
“那身体吃的消吗？”</p>
“吃不消硬吃呗！没办法啊，驾到这了！基本属于有命挣钱没命花那伙儿了！”</p>
“哎，这么说医生也挺不容易！我们都光看他们地位了，没想到这么辛苦。”我说。</p>
“就是这样啊，而且工作压力大……”小护士寻着声音看去，甩着头急促的说：“出来了！出来了！”</p>
方医生刚从电梯口露面又是被围裹的跟明星出场似的。</p>
“完了，今天一天白等了，都累这b型了，还有啥经历给我讲我妈的方案啊！”童欢重重的叹气道。</p>
“等到这时候了，也不能放弃啊，看看情况再说。听听别人的也行啊，反正差不多都是这个病！”我拉着童欢跟着人群进了方医生办公室。</p>
“方医生你辛苦了！”</p>
“方医生，你快歇会儿，喝点水！”</p>
“方医生，你先喘口气，我们不着急！”</p>
“我是张某某家属……你给我看看我家这个病情……”</p>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真心觉得方医生辛苦的，但也都是刻不容缓认真等待医生回话的。与想象中大牌医生趾高气昂、沉默寡言或者态度冷淡，不理不睬的印象完全不同，方医生面色从容，目光真诚，虽然做了一天手术，眼神仍然锐利和明亮。他不厌烦任何一个把报告单贴到他脸上的家属，对每一个红眼儿盯着他的家属都心平气和的说：“这周手术的我都解答完了，还没排期的等一等，我先解答周五后加的几台重症的吧！一个一个来！”</p>
“张**周五中午的加急手术！方大夫！你看看这个片子，给我们讲讲手术方案呗！”</p>
方医生接过第一个家属的片子，放在灯箱上，拿着指挥棒开始指着几个点说：“你看这儿，这儿，这几个阴影部分……”</p>
我和童欢见状只好退后。</p>
“这哥们儿挺敬业啊！”我把头从门口缩回来，对童欢说。</p>
“敬业是真的，我观察好几天了，每天都是这强度，我妈的病情我想详细了解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排不上号啊！你说我们中间咋没有个在大医院当医生的呢！这有病才知道医生有多重要！”</p>
“别说那没用的了！都是命！医院这块儿还真是真空区，以前没接触过。”</p>
我俩在走廊踱着步，虽然知道今天排不上了，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走，忽然我灵光一现，对童欢说：“我们今天就在这死等，一会儿你下楼去把车开到医院门口，我跟着方医生，一直把他带到门口，然后你就让他上你车，说送他回家。”</p>
“他能让我们送吗，人家肯定自己有车！”</p>
“有车也不让他开，就非要送他，然后明天再接他。你在楼下的餐厅买点热牛奶，面包，他上车后你也别问病情，坚决不问，就安安静静给他送回家。明天你再在他家门口接他。明白没？”</p>
“能行吗？你别整你们政府拍领导马屁这一套，人家医生都清高，不好这个。”</p>
“这套老好使了，你听我的吧！医生也是人，是人都需要关爱，你就拿出实际行动，比给红包好使。”</p>
“行，那我下去开车，你跟住了啊！”</p>
方医生办公室清净下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换上自己的衣服出来，看见我像壁虎翻身一样背靠在他门口的墙上，亲切的问：“你是等我吗？哪个病人家属？”</p>
“刘金玲，刘金玲是我姨。”</p>
“哦……”方医生眨眨眼，思考状，我马上打断道：“方医生，我不是等你问病情的，我是刚想要回家，看到这么晚你还没下班一定很累，想顺路送你回家。”</p>
方医生愣了片刻说：“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习惯了，天天这点儿。我打车就行了，最近太累我也都不开车。”</p>
“那正好，车就在门口，都准备好了。”</p>
省医院门诊大楼前，童欢目光凝重，面色铁青。</p>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怎么回事？刘姨（童母）怎么可能得癌症呢？她那么豪爽一人，肯定弄错了！”</p>
童欢有气无力地递给我一张单子，眼睛里已经开始充血，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了眼报告，上面清楚的写着“刘金玲，甲状腺可见多个低回声结节，形状……大小……”。还有很多看不懂的医学术语。</p>
“确定是瘤吗？不就是结节吗？”</p>
“都叫结节，形状不规则、不光滑的就是癌，医生一看就说不是单纯的结节。”</p>
我心骤然一抖，紧张的问道：“刘姨自己知道吗？医生怎么说？”</p>
“我妈还不知道，她前两天咳血，以为是嗓子破了或者发炎了，就去医院拍了个片子，医生说是长东西了，让来省医院拍个增强CT。我妈就来拍了，还说我家附近小医院啥也看不懂，今天我接到医院电话，说我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让家属来一下，我就过来了。结果医生跟我说是肿瘤可以确定了。”</p>
我从胸腔深处开始吐气，吐了长长的一口，又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脑袋也锈住了，这样的噩耗对于童欢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半晌，我终于问了句关键的：“恶性良性？”</p>
“这个不知道，得做病理。”</p>
“现在怎么办？我们再去找医生问问情况。”</p>
“不用了，该问的我都问了，现在是回家和我妈说，得尽快让她住院，做手术，如果是良性的，手术做完，控制的好应该不会影响生命，如果是恶性的……”童欢说不下去了，眼圈红的跟兔子一样。</p>
我赶紧拍她：“好了，好了，你别自己吓自己！刘姨才多大岁数，还没到60呢，她那么大气，性格那么开朗怎么可能是恶性的，就是个小结节而已，切下去就完事了。”</p>
“嗯，你跟我回我妈家吧，晚上跟我妈说她甲状腺长个息肉，得做手术，让她明天就跟我来办住院手续。”</p>
“行，一会儿我把大家都叫上，但是你自己得控制情绪啊！你要是在你妈面前这幅德行，你妈吓也吓出病了！”</p>
“别了，就咱俩吧，她们都来了太闹，也容易把我妈惊着。”</p>
从省医院出来，童欢调整好思绪，我们到市场买了不少水果、点心，回童欢父母家，路上童欢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说带我回去，童母在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p>
童母一看我就热情的招呼道。“白啊，最近工作忙吗？好久没来家里吃饭了！”</p>
“姨，我想你了！童欢不带我来，就知道拉着我办她公司的事儿！”</p>
童欢白了我一眼，知道我一见到她妈就会告状。</p>
“可不是吗，童欢这公司开起来就忙着挣钱，家也不怎么回来了！你自己随便吃点啥，饭马上好了，阿姨给你煎牛排了，你最爱吃的！”</p>
“谢谢姨！我看看我叔干啥呢！”我进到屋子里，看见童父正在翻柜子里的酒。</p>
“叔，这么多珍藏呢！还有五粮液啊！真奢侈！”</p>
“呵呵，平时叔也不喝啊，这不闺女回来了，小白也来了，叔就喝点呗！”</p>
“行，叔，我陪你喝点儿！我喝可乐，你喝酒！”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给童欢使眼色，让她先跟她爸爸备个案。</p>
童欢回了我一个眼色，看来她是不打算提前告诉她爸，以免打草惊蛇。</p>
童欢爸爸是个很粗线条的大男人，平时也很少腻腻歪歪的，我明白童欢的用意，真要是事先告诉童父了，他再细心起来，恐怕童母起疑心，也就没再啰嗦。</p>
吃饭的时候，童母问：“白啊，有对象了吗？你可别和童欢学啊！她这老爷们儿性格，没男的能看上她，你可不一样，你可是得找个好小伙儿！”</p>
“姨，这你就不了解情况了，童欢可有魅力了其实，据我了解现在就有个期货公司高管对她有意思，就是她看不上别人，这女人太强悍了对象是不好找，一般男的就驾驭不了她啊！”</p>
“那‘二班’的也都没出现啊！”童母无奈的摇头。</p>
“呵呵，姨放心，有一班的肯定有二班的，我也没有呢，你看有比一班的强点的你帮我留着啊！”</p>
“妈你别听她的，她身边各种型男，帅哥，都快挑花眼了。”</p>
我和童欢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闲事儿，我看童欢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p>
就说：“姨，我妈还说哪天约你一下呢，这一晃两年多没见你了！”</p>
“是啊！我其实没啥事儿，你妈没退休呢吧？”</p>
“没有呢！快了！”</p>
“你妈爸身体咋样？”</p>
终于问到我父母身体之类的，我赶紧接着这个话题，装作不经意的说：“我妈我爸他们年年单位体检，没啥大事儿，但是我妈乳腺有结节，十多年了，医生说得定期检查，看看长得快了就得做手术。”</p>
童母说：“啊，女同志乳腺结节正常，我们都有，不用做手术！你妈心细，告她没事儿！”</p>
“是，但是医生说了，也得定期检查，最好三个月就复查，毕竟是多长的，愿意的话还是应该手术切掉。”</p>
砖抛的差不多了，我眼神儿飞向童欢。</p>
“诶，对了，妈，你前两天去省医院拍的片子结果出来了，今天我去取回来了。你那个甲状腺上有结节，而且不是特别小，医生建议你做掉啊！明天咱么就去医院做手术吧！早做完早利索。”</p>
童母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紧张起来：“我脖子上真长东西了？报告给我看看，医生说怎么的？”</p>
各种铺垫、各种作秀，事实终归是事实，童母也是见过风浪的人，怎么能不知道甲状腺的结节和乳腺结节根本不是一回事。</p>
“报告扔车里了，你明天到医院再全面检查下吧，反正医生说肯定得做手术，趁早好，现在做了就没了，别等它长大。”童欢说。</p>
童父看看我俩，好像事前知道似的，不慌不忙的说：“她妈，就听孩子的吧，明天去医院再全面检查下，有病就治，没病就当体检，不用有负担。”</p>
“负担我倒是没有，但是我怎么能长东西呢？我一天挺乐呵啊！没啥操心事儿啊！”</p>
“哎呀姨，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现在人长点东西都是小事，做手术就完事了，不像过去没有手术条件，人寿命都不长，现在医学技术水平这么高，人平均寿命都80了，哪有几个人一辈子不做个手术的。”</p>
童母的心理果然是强大的，并没有得知自己长瘤了就厌食失眠。</p>
第二天，童母给自己的行李、住院用品整整齐齐的装了一个箱子，欢欢喜喜的准备入住医院。早晨出发前还给自己涂上了粉色带冰片的指甲油，说是当病人也得当个美丽的病人。</p>
童母的主治医生是甲状腺科的大拿，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医学博士。叫方西蒙。科室副主任，学科带头人，童欢在论坛和医院网站查了方西蒙的资料，年龄虽然不大，但是在他的研究领域已经小有名气，在省城肯定是数的上的甲状腺科专家。</p>
童母的系统检查结果陆续出来了，童欢在医院等着和方医生敲定手术方案。从早晨八点一直等到下午五点，连个你好都没说上。中午一点左右，方医生出现一次，一边往嘴里塞着面包，一边拿瓶矿泉水往里送，据说是刚下手术室，下午紧接着还有三台手术。童欢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已经有一堆家属从各个角落冲出来把方医生围住。方医生把一干家属带到医生办公室，说先挑严重的看下，因为马上还有手术，让其他人晚上再来找他。</p>
童欢看这个架势压根儿没有轮到自己的希望，就自动退下了。</p>
五点钟我下班到了省医院，陪童欢继续等方医生。其实，手术前医生一定会抽时间跟病人家属交代具体细节，但是如果不尽早和主刀医生见面了解情况，作为病人家属无论如何也是不踏实的。</p>
我俩一开始坐在车里边等边聊天，因为在病房等着怕童母多问，手术前我们没怎么太在病房晃悠，表现的太在意了怕童母有心理负担，必须让她有小事一桩的感觉，外加童母天生丽质、又性格开朗，很快就成了病房里的明星，和病友们相处的很融洽，就差凑一桌斗地主了。</p>
等到快六点时，童欢说：“方大夫下午三台手术，最早六点结束，时间差不多了，我俩上去吧，在手术室门口堵着，要是等他到病房，又得被一堆人围住，没有咱们说话的时间啊！”</p>
“行！一会儿我就舍生取义，肯定抱住方大夫的大腿，不让他走，你就赶紧给他看刘姨的报告。”</p>
“呵呵，行，够意思，关键时候你还是最给力的！”童欢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终于露出点笑容了。</p>
我俩在手术室门口等到晚上8点，还不见人出来，就去询问护士，童欢这些天已经凭借她出色的外交能力和护士站所有护士建立了闺蜜般的友谊，护士对童欢和童母的照顾像亲人一样无微不至。</p>
一个长相很可爱的小护士说：“方医生晚上又加了台手术，还没下手术台，要不你们回病房支床躺会儿吧，一会儿我看见方医生出来就给你个miss call，你赶快到员工电梯口，保证第一时间逮到他。”</p>
“又加一台手术？你们不下班吗？方医生每天都这么做手术吗？”童欢诧异的问。</p>
“对啊，我们这种省级三甲医院就这样，来看病的都是冲着大牌来的，有的医生水平一般，一天到晚闲死没人找，像方医生这样年纪不大不小，正值技术巅峰，手法又好名气又大是最抢手的！什么省市领导的关系，明星家属什么的都会找他做。所以从早做到晚，稍有休息还得带着大家研究手术方案，整个人跟发条似的，一直高速运转。”</p>
“那身体吃的消吗？”</p>
“吃不消硬吃呗！没办法啊，驾到这了！基本属于有命挣钱没命花那伙儿了！”</p>
“哎，这么说医生也挺不容易！我们都光看他们地位了，没想到这么辛苦。”我说。</p>
“就是这样啊，而且工作压力大……”小护士寻着声音看去，甩着头急促的说：“出来了！出来了！”</p>
方医生刚从电梯口露面又是被围裹的跟明星出场似的。</p>
“完了，今天一天白等了，都累这b型了，还有啥经历给我讲我妈的方案啊！”童欢重重的叹气道。</p>
“等到这时候了，也不能放弃啊，看看情况再说。听听别人的也行啊，反正差不多都是这个病！”我拉着童欢跟着人群进了方医生办公室。</p>
“方医生你辛苦了！”</p>
“方医生，你快歇会儿，喝点水！”</p>
“方医生，你先喘口气，我们不着急！”</p>
“我是张某某家属……你给我看看我家这个病情……”</p>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真心觉得方医生辛苦的，但也都是刻不容缓认真等待医生回话的。与想象中大牌医生趾高气昂、沉默寡言或者态度冷淡，不理不睬的印象完全不同，方医生面色从容，目光真诚，虽然做了一天手术，眼神仍然锐利和明亮。他不厌烦任何一个把报告单贴到他脸上的家属，对每一个红眼儿盯着他的家属都心平气和的说：“这周手术的我都解答完了，还没排期的等一等，我先解答周五后加的几台重症的吧！一个一个来！”</p>
“张**周五中午的加急手术！方大夫！你看看这个片子，给我们讲讲手术方案呗！”</p>
方医生接过第一个家属的片子，放在灯箱上，拿着指挥棒开始指着几个点说：“你看这儿，这儿，这几个阴影部分……”</p>
我和童欢见状只好退后。</p>
“这哥们儿挺敬业啊！”我把头从门口缩回来，对童欢说。</p>
“敬业是真的，我观察好几天了，每天都是这强度，我妈的病情我想详细了解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排不上号啊！你说我们中间咋没有个在大医院当医生的呢！这有病才知道医生有多重要！”</p>
“别说那没用的了！都是命！医院这块儿还真是真空区，以前没接触过。”</p>
我俩在走廊踱着步，虽然知道今天排不上了，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走，忽然我灵光一现，对童欢说：“我们今天就在这死等，一会儿你下楼去把车开到医院门口，我跟着方医生，一直把他带到门口，然后你就让他上你车，说送他回家。”</p>
“他能让我们送吗，人家肯定自己有车！”</p>
“有车也不让他开，就非要送他，然后明天再接他。你在楼下的餐厅买点热牛奶，面包，他上车后你也别问病情，坚决不问，就安安静静给他送回家。明天你再在他家门口接他。明白没？”</p>
“能行吗？你别整你们政府拍领导马屁这一套，人家医生都清高，不好这个。”</p>
“这套老好使了，你听我的吧！医生也是人，是人都需要关爱，你就拿出实际行动，比给红包好使。”</p>
“行，那我下去开车，你跟住了啊！”</p>
方医生办公室清净下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换上自己的衣服出来，看见我像壁虎翻身一样背靠在他门口的墙上，亲切的问：“你是等我吗？哪个病人家属？”</p>
“刘金玲，刘金玲是我姨。”</p>
“哦……”方医生眨眨眼，思考状，我马上打断道：“方医生，我不是等你问病情的，我是刚想要回家，看到这么晚你还没下班一定很累，想顺路送你回家。”</p>
方医生愣了片刻说：“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习惯了，天天这点儿。我打车就行了，最近太累我也都不开车。”</p>
“那正好，车就在门口，都准备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