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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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巧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季墉早早不见人影。

    她起身梳洗,在化妆台上找到季墉留下的小纸条。巧巧:我去上班了,你好好休息,中午我真应酬不回来吃饭,晚上若有空我会尽量不加班回来陪你。

    她握住纸条在唇边亲了一下,他体贴她要她多休息,可是老公在工作,她怎么可以偷懒呢?

    巧巧快手快脚地梳洗完毕,本想找出抹布把家里好好打扫一番;没想到一拉开房门就看见有个忙碌的妇人弯着腰在擦洗橱柜。

    听到声响,如人连忙转头对她灿然一笑。“早啊!贺太太!”

    “你早!请问你是”

    “我叫阿彩啦!罢才贺先生出门时叫我不要吵你,现在早餐都冻了,我帮你重做一份。”她把抹布放下转身走向厨房。

    “不、不用了,我喜欢吃凉的!请问是季墉请你来打扫房子的吗?”

    “是啊!贺太太你哪里不满意的话尽管告诉我。”

    “其实家事我可以自己来的,我最擅长的事只有这些‘”她喃喃自语,但传入阿彩的耳里成了晴天霹雳。

    “太太不要开除我啦!我那死鬼老公整天鬼挥诩不拿钱回家,我一个女人要养三个小孩,没有这份工作我们全家都要去喝西北风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悲从中来,嚎陶大哭起来。

    她的话马上扯出巧巧的天使心肠,她频频向阿彩道歉,还拿面纸拭去她的泪水。“对不起,我说错活了!我太笨了没考虑到你的立场,我保证绝不会解聘你的。你不要哭啦!”她用了句不灵光的台语安慰她。

    “贺太太你就是心肠好,才会那么好命嫁给贺先生。水人拢有水命,阿彩我保证你将来一定大富大贵,子孙都当状元啦!”

    在她叨叨絮絮中,巧巧想“勤奋”的权利被剥夺了。

    听完阿彩近半个小时的聒噪,巧巧安抚了她不安的情绪也收取了她的心。吃过早餐,巧巧到季墉为她准备的舞蹈室练舞。

    这二百五十坪的房子扣除起居室、厨房、三间卧室和书房外,剩余的空间规画出巧巧的舞蹈室和季墉的画室。季墉很喜欢画图,那是他的休闲活动,偶尔他也会拿出一些作品参展。

    按下按键,cd流出一串轻快的音符,随着乐声她舞动着四肢摇摆躯体,巧巧像自云端飘降而下的霓裳仙女,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跳了近两个小时后,巧巧拿大毛巾擦去汗珠,满足地伸展着手脚,好久没跳得这样尽兴了!她感激地在心里对季墉默声道谢。

    忽地,她想起,既然季墉不能上楼陪她,她可以到办公室陪他工作啊!就像以前一样,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专注工作的表情,嗯!她喜欢那种甜蜜感觉。

    说做就做,她雀跃地跳起,舞动后她觉得全身轻飘飘的灵活许多。她要先洗去一身汗湿,然后换上季墉送她的那件小礼服去陪他哼着歌,她满怀喜悦。

    巧巧坐在副总裁办公窒外面,等待季墉开完会议。巧巧对着每个走过来跟她打招呼的员工亲切点头微笑。

    “贺太太”的出现引起众人好奇,大家争相目睹她的风采,没想到一看还得了,这样一个天仙美人就坐在那儿,而且没有半分架子,于是纷纷竞相走告,大伙儿都想看看这位闭月羞花的美人。没多久巧巧身边就聚集了一堆员工,热络地和她攀谈。终于,季墉的会议结束,各部经理鱼贯走出,一个打扮人时的女子走向巧巧。“您好!请问您有事吗?”她客气而疏离地问。

    “我找季墉。”巧巧也礼貌地回答。

    “抱歉,他现在没空,我是他的私人秘书,有事我可以替你转告。”她摆高姿态气势凌人地说。

    “我、我没事,我只想陪陪他,如果他忙‘我先回去好了。”巧巧欠了欠身,望了望那扇厚重的门,微感失望地转身离去。

    “刘小姐,不用那么严格吧!人家是贺太太,要见自己的丈夫也要你批准吗?她算哪根葱葱哪根蒜?早就看她不顺眼的张秘书冷言相讥。

    刘晏伶刚走马上任,能力还没看到呢,就顶着“副总裁学妹”的头衔排挤其他秘书。才刚到公司就项指气使地要人替她做这做那,不过是个空降部队,未来的日子还“乐乐?边郑懿荒苁と位故歉鑫粗陕锟窀龆灏送颍堪谄赘茨模棵厥榇锏男阍谡琶厥榈男糁校追鬃呃纯慈饶帧?“现在是上班时间,颜小姐如果想找丈夫访下班后再来找。”她不留情面的发下逐客令。

    “他们昨天才新婚,你就不能通融~下?”周秘书跟着声援。

    “是啊!情理法,情字还排在第—位呢,我们也没勉强你一定要让副总裁夫人过去,只不过麻烦你通报一声,有那么困难吗?”王秘书也接上一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表面上是香巧巧打抱不平,其实是在发泄近日来受刘晏伶的鸟气。

    这阵騒动弓!起季塘的注意,打开门竟发现騒动中心居然是巧巧,他摆出没表情的死鱼脸,冷冷问一声:“你们都没工作好做了吗?”音量不大,却给结实实地传人每个人的耳膜。没一会儿,大家都作鸟兽散,各自回到岗位上。

    “你跟我进来!”她不发一语乖乖地随他进入,心想她大概又做错事了。刘晏伶盯住巧巧的背影恨恨地咬着下嘴唇,对自己所受的嘲讽气愤不平,她慢慢地在纸上写满“颜箴巧”三个字,然后用红笔在名字上画叉,力量大得把纸张画成碎碎片片。你说!为什么不待在家里等我下班?”一早上的会议弄得他头昏脑胀。偏偏她又来惹事端。

    “我、我想陪你!”她怯怯地答。

    “我在工作不是在玩。你来会分散我的注意!”像现在他注意力就无法集中,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吻、她的

    “以前你工作时我也在旁边陪你。”

    “那时是下班时间,现在是上班时间,怎么会一样?’他叹口气,在二氧化碳大量吐出后,他对她已经没有火气了。

    “对不起,我忽略了”’“你是该说对不起,但不是对我,而是对晏伶!她是我的学妹,工作能力很强,我好不容易才邀请到她来帮我做事,你这样让她难堪,我很难对她交代。”

    你说的晏伶是对秘书吗?”不知怎地,她好不舒服他喊她晏伶的口吻。

    “对!她不只是我很好的朋友,也是我最疼爱的小妹妹。她刚来公司,大家对她的裙带关系已经很不以为然了,你这一闹将来她会更难在公司立足的。”

    “我向她道歉。”巧巧衷心地说,她从不想客人,却在无意间让别人不好过。对这种情形她感到很愧疚。

    “好!我请她送来,你当面对她说。”

    季墉投下对讲机,不一会儿晏伶就走了进来。

    她的身量不高,但细在的腿和完美的身材比例让她看起来织长美丽。

    “晏伶过来!你嫂子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他搂住她的肩,晏伶顺势环住他的腰,他们亲密的姿态让巧巧想哭,那动作是未婚夫妻才能做的呀!

    也许、也许从外国回来的女孩子都比较大方,她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巧巧说服自己的理智抬头,别让不舒服表情流露出来。

    “我才要向你说对不起!因为我和季墉哥关系匪浅,简直就像亲兄妹,偏又不是真的亲兄妹。接下这个工作着实让我头痛的要命,怕标准没拿担好就被别人讽刺我是靠关系才能坐上这个位置,空有背景却没能力,所以只好公事公办,对不住的地方式先saysorry!”她大方得体的应对让巧巧自惭形秽。

    “不!你做得很好,是我没弄清情况,我很笨的请你不要介意。”虽然,她不喜欢他们的亲密模样,可是季墉都说了她是他最疼爱的小妹妹,她怎能再乱吃飞醋?“我怎么会介意?听说你比我小好几岁,以后我可不可以喊作巧巧?”她启唇一笑,笑掉了巧巧的戒心,也笑出了她的自卑,她那么美、心肠那么好,自己简直就像专会嫉妒别人的坏女人。

    “当然可以。”

    “可是那是在下班后,上班时间我还是要装出公事公办的刻薄脸哦!”她俏皮地对她做做鬼脸。

    “好啦!都是一家人弄清楚就行啦!”季墉一手接住一个,拍拍两人的肩膀。“是!氨总裁!我先出去让你们两人思爱甜蜜一下,可是我得先声明,只有十五分钟哦!因为待会儿常董就会来了。”

    “知道啦!避家婆!他用指节敲一下她的额头,笑着把她推出门外。

    “那么迫不及待?巧巧喂了哪一厂牌的迷幻葯给你?她朝他们吐吐舌头,调皮地做个鬼脸

    必上门,巧巧静默不语地坐进沙发里。

    “怎么不说话?”季墉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你也发觉了?那么你们以后一定可以相处得很好。”

    “她长得很漂亮。”

    “是啊!她是我们学校的‘东方玫瑰’,多少男生想追她呀!”季墉附和。“她很聪明。”

    “当然,她的硕士文凭可不是拿假的”

    第一次在自我比较中,巧巧有了挫败感,即使是水水骂她笨,老师说她空有脑壳没有脑浆,她都没有这么沮丧过。

    我是要像她那么能干,就能留在你身边帮你了。

    你是在嫉妒她吗?季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不,我是自惭形秽,是自卑,你应该配得上更好的女人。

    别拿自己和人家比,你是我的太太,不管如何你都是我贺季墉的太太。

    若是有别的女人愿意象我努力配合你,甚至配合得更好不管谁比你好,贺太太的位置已经被你捷足先登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而我的道德观不容许我离婚,所以不管你肯不肯,你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无论如何吗?

    是的,无论如何!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靠进他怀里,巧巧把她隐隐不安的第六感沉入潜意识深处。

    双手支起下巴,满桌子菜在烛光辉映下显得有些朦胧而不真实。巧巧抬头看一眼壁钟,短针已经悄悄滑过九,季墉大概是忘记了吧。

    烛台上斑斑点点的腊泪看得人触目惊心,菜凉了、心也跟着凉了。”

    说好不加班、说好提早回家帮他庆生,可是往往一工作起来他就变成精力充沛的蛮牛,怎么也拉不住。

    结婚到现在两个星期了,他天天工作到十点多,巧巧整天面对墙壁的时间比面对他的时间多上好几倍,这大概就是嫁给工作狂的悲哀吧!但她从不抱怨,因为婚姻是包容、是适应而非强迫对方为自己改变。

    换个角度想,仲墉哥不在,所有的工作都必须往他头上堆叠,也只有像季墉这种精力旺盛的男人才不会呼天抢地叫苦吧!

    巧巧带着体谅的眼光看待他的迟归。

    起身收拾桌上的菜肴,可借了巧巧一整个下午的心血,幸好冰箱里还有阿彩买来的慕斯蛋糕,等季墉回来再庆祝吧!如果他不太累的话。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声,是季墉回来了!

    巧巧漾起两个小酒窝,飞奔而去。门一开她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抱。“有没有饿坏了?”他爱怜地摸摸她清丽的小脸。她瘦了?是适应不良还是病了?对她的忽略今他油然升起罪恶感。

    “我以为你忘记了。”

    ’‘怎么会?是合约内容出了问题,和厂商重新洽谈才误了时间。”

    “你吃过了吗?”巧巧问。

    “有!但是我还有肚子可以陪你吃一点。”

    ’不要啦,菜都凉了,我们吃蛋糕好了。”巧巧建议。

    “好!我最喜欢吃蛋糕!”他夸张地抱住巧巧,顺势在她的发际印上一吻。“拜托了-那种香艳镜头可不可以留到房里去演,别拿来刺激我们这些可怜的单身女郎。”晏伶的声音意外地自他身后响起。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的存在。巧巧,你的蛋糕够不够分一点给这个嘴馋的小女生吃?她已经吵了一下午了。”

    “你少在巧巧面前破坏我的形象,我哪有那么贪吃,我是真心来看巧巧的。你欢迎我吗?”她把一束好大的香水百合捧到巧巧面前。

    “当然欢迎,请进厂巧巧退一步让晏传进屋。

    “香花赠美人,相得益彰!季墉赞叹,搂住了巧巧两人一起走入。

    “你们坐一会儿,我去泡茶!”

    “不!我不喝茶。’晏伶及时阻止。

    ‘你给她一杯咖啡不加糖和奶精。”季墉接口。

    “你还记得?你对我真好!”晏伶兴奋地凑上唇在他脸上嗽了一下。

    巧巧装作没看见,快步走人厨房。等她端着饮料出来时,他们两人已经阔论高谈,辩得不亦乐乎。

    巧巧坐在季塘身旁想加入他们,却发现他们谈话内容是她陌生不解的。

    “艺术都是反应历史的,你看黑暗时期人们生活痛苦、只向往来生,因此那时代的作品几乎都是以神为本,看不到什么个人色彩。所以我认为现代的表演艺术反应的,正是这一代人类在太多的资讯中茫然无措,拼了俞想追求,又弄不懂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困惑。”

    季墉说得眉飞色舞,巧巧却是一句也听不懂。

    “这种说法并不公平,我认为表演艺术是一种时代潮流,就像莫内的印象派,刚开始不也得不到太多人的支持,甚至于批评他们画的图只凭印象潦草几笔带过,根本就称不上艺术,但是渐渐地它成了一股潮流,带动了后来的新印象派、表现派、世纪末等等,更创造出塞尚、高更这样杰出的艺术家。”

    “是时代潮流也罢、是茫然不知未来也罢,它总是在反应社会文明的推展”他们热烈的讨论巧巧根本插不上话,只好到餐厅把未整好的菜收拾好,穿上围裙冲洗碗盘。

    夹杂在水声问的是季墉和晏传愉悦的交谈声,她很羡慕他们能谈得这么起劲。唉只能怪自己太笨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水水说过爱一个人就必须和他心灵交会,可是凭她的头脑怎能办到?

    切好水果、蛋糕,巧巧把它们端到客厅。

    他们聊得更起劲了,巧巧坐在季墉身边努力理解他们的交谈。

    “在文艺复兴时代进入人文主义时期,画家的地位开始抬头,创作不再以神为本,渐渐有了意识知觉,我总是认为这时期艺术才算有了尊严、有了意义!”

    “我也这么认为,我特别喜欢十八世纪上半期浪漫派的作品,尤其是‘沙乐美’。”晏伶说。

    “什么是沙乐美?”巧巧问。

    “那是一个故事,描述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在国王面前跳舞、迷惑国王,最后把他的头砍下来的故事。后来有很多画家以这个故事为蓝本,画出许多除炙人口的作品。”季墉向她解释。

    “这个故事一点都不浪漫,为什么说它是浪漫派?”巧巧还是不懂。

    “小笨瓜浪漫派是一种画风、一种风格,不是代表这个故事。比方那时期有人画航?病8较绽病1缬甑鹊龋际浅渎孟氲摹2幌裨缙谛鹿诺渲饕宓淖髌酚煤芑龅谋蚀ァ19畋普娴墓け世醋骰虼死寺稍慌牢磺惺导省?br>

    季墉的玩笑话听进了巧巧耳里成了讽刺,她从不介意别人说她笨,但这话自季墉口中说出就是让她心中酸水直泛。

    之前他一直赞她聪明的,为什么在晏伶面前她就变成笨瓜了呢?原来,聪明是禁不起比较的。在晏伶面前任何女人都要相形见绌吧!

    为什么只要晏伶一出现她就有了严重挫败感?是她肚量太狭小不能接纳别人的好?还是她眼界太低缺乏客人的肚量?

    巧巧甩甩头截断他们的交谈。“很抱歉,我累了想先进去休息。”

    “去啦!你去睡,别让我们两个疯子把你拖下水。季墉哥一谈起美术都要聊到三更半夜才肯放人,所以你明天一早发现我在你家打地铺别太惊讶。”晏伶越俎代庖地替季墉回答。

    “那晚安了!”巧巧点点头朝房里走去。

    “等一下,老婆,你忘了我的晚安吻!”

    季墉飞快地跑到巧巧身边,在她唇上盖上一吻。这一吻稍稍填平了他所造成的委屈。回到房间,她对着镜子警告自己颜箴巧,你不可以把人想得那么坏,晏伶是一个多好的女孩子啊!她聪明睿智、她善良体贴,她帮季墉不也是在帮你吗?她让季墉那么快乐你该心存感激,而不是嫉妒呀!她是季墉的好妹妹、季墉是她的好哥哥,你怎可以对这种手足之情产生怀疑?

    她拼命地说服自己、拼命地告诫自己,可是却越说越心慌、越说就越害怕如果水水在就好了,她一定会帮她拿主意。

    她逼自己在热络的交谈声浪中人眼,可是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虽然她不可以到办公室找季墉,但他给了她特权随时可以打电话找地说说话。这个特权让巧巧自信地认为,在他心中她是特别的!

    她拨电话给他,响过两声,一听见他的声音,巧巧满胸满怀都扬起幸福感。“季墉是我。”

    “今天乖不乖?做了什么事?”

    “我练了舞、陪阿彩聊天、看了报纸、看看天空”她数着数着才发现自己的生活有多空洞贫乏。

    “晚上我会回去陪你吃饭。”

    “真的吗?没有骗我?”

    “我常食言吗?”这话问出,他才猛然想起结婚以来,近一个月里,他还没坐下来好好和巧巧吃顿饭,他这个丈夫做得太失职了。因为巧巧从不会怨声载道,他就理所当然地视而不见。

    “晚上没有应酬?”

    她软软的声音听在耳里松弛了因工作拉紧的神经。“今天没有。”但晚饭后他有自己的计划。

    ‘’那晚上你可不可以陪我到国父纪念馆看苏联芭蕾舞团表演,他们这次要演出‘仲夏夜之梦’,这消息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巧巧兴奋地说,想起那个有星有月、凉风吹拂过树梢的夜晚就是那个晚上她爱上季墉、季墉向她未婚的。“巧巧,我今晚要和晏伶一起去看画展,因为是最后一天展览,所以”他语带抱歉。

    半晌,她没作答,委屈哽在喉间,她使了全力想为自己的失望找到宣泄出口。“巧巧?”季墉轻唤一声。

    “没关系,你们去。”咽下委屈,她告诉自己季墉工作那么辛苦,也该有属于自己的休闲空间。

    “这样好了,我叫人去买票,晚上我先送你去国父纪念馆,我们再去看画展,等节目绍束后我再去接你。”

    “好。”她回答得言不由衷、有气无力。

    “你不高兴了?”

    “没有。”她试图让自己的不舒服降到最低。

    “说谎!”瞬间,他有一股冲动想放弃画展,陪巧巧去看舞蹈。

    “真的,我想如果你要我陪你去看画展,我一定会无聊地打呵欠,相对地,我若硬拉你去看芭蕾舞剧,说不定你也会在里面呼呼大睡,所以你的安排是最合适的。”她帮彼此都找到台阶下。

    “巧巧-真是个最体贴、最会替别人着想的好女孩!”季墉情不自禁地在话筒上送出一记响吻。当初的决定果然没有错,娶巧巧是一个最明智的决定。

    放下电话,巧巧升起—股冲动。她跑到季墉的画室中抽出一本“西洋艺术史”随意翻开一页开始背诵。

    “超现实派受佛洛依德‘梦的解析’的影响,所以画图开始接纳潜意识,超现实派的特点是,不合乎逻辑。二,充满小趣味”她背着背着,突然发觉自己泪流满面。

    她这是在做什么?不管再怎样努力,她都不可能变成晏伶的,对于她,她是永远的望尘莫及呀!

    她能做的只有乞求万能的上帝,请它别让季墉有机会爱上优秀的晏伶。

    巧巧倚在国父纪念馆的柱子分。芭蕾舞剧结束了,亮晃晃的灯一盏盏熄灭,她心底那股?炫燃ぐ旱母卸形疵ざ型巳ァ?流畅的音乐声还在她耳边京绕,巧巧深吸口气,褪下鞋子裸着足,依着剧中的舞步,几个旋身轻快地在长廊上跃舞。她仿佛变成被小精灵巴可点上轻浮草汁的莲娜,在葯水的催促下舞出对爱情的沉醉。

    梁育诚看呆了,没料到落幕后,舞台下竟有出真实的仙子之舞正在上演。他不由自主地台起双掌拍手。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巧巧停下动作,转身寻找音源。

    “你跳得真好厂梁育诚自阴影中走出,由衷赞赏。

    “谢谢”巧巧不设防地朝他走近。

    “节目结束了,怎不回家?”

    “我先生马上就来接我了。”她据实以告。

    “你结婚了?”一抹失望自他眼底一闪而过。

    “对啊!我先生很好哦,他帮我弄了一间舞蹈室,可是我等不及回家就在这里跳起来了。”对于刚才的行为巧巧有些羞赧。

    “你是个舞者?”

    “不算是吧!我学了好多年却从未真正表演过。”

    “肯不肯加入我们?”

    “加入?”巧巧疑惑地看着他。

    他递过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舞蹈社,如果你有意愿可以到我那里上课。”“你们缺老师?”

    “只要你肯来,我们舞蹈社永远有缺额。”

    “谢谢你。”被肯定的成就让巧巧欣然。

    “可以给我你的电话、住址吗?”

    “可以呀!”巧巧没多作思考,把季墉怕她迷路、硬要她收在包包的名片拿出来。“贺季墉是我的丈夫,我叫巧巧、轻巧的巧。”

    “我先走了,我等你电话。”

    ’‘好,拜拜!”

    互道再见后,她就远远看到季墉的车子驶近;巧巧兴奋地朝车子跑去想告诉季塘这个好消息。打开前座车门才发现晏伶已经坐在那里,她点点头打过招呼,没多说话就钻入后车座。

    “节目好看吗?”季墉看着巧巧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伸手帮她擦去汗水。“非常好看!季墉你好厉害哦,可以拿到最前面的票。”

    “那不叫厉害,那叫做你老公有钱。”晏伶对她的无知嗤之以鼻。

    碰了一鼻子灰,巧巧闭上嘴巴不再多说话。

    ‘我真的爱死了梵谷的画,那种强烈的生命张力、扭曲不安的线条天哪!棒呆啦!季墉你呢?你偏好怎样的画?”说到激动处她搂抱住季墉的右手,靠上他的肩膀。“我喜欢自然主义的作品。那种歌颂自然之美的画作,会让人打从心底升起宁静样和的感觉。”

    “那跟你的性格有很大的冲突耶!一个在商场上叱叱风云的男人竟然会向往那种平静样和的生活意境,好怪!”她皱皱鼻子不以为然。

    “不奇怪,那是种弥补心态。”

    “哦”她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娶巧巧,因为她是那种与世无争的女人,只要你给她益一座温室,她就可以在你回家时扮演好抱枕的角色。”

    季墉笑一笑不量可否。的确,结婚前他曾存过这种想法,但是现在他发觉在他生命中,她不再是抱枕这么简单的角色。至于她有多重要?季墉还没花心思去思考过。直到这一刻,巧巧才明白季墉为什么要娶她,因为她补足了他心底对宁静的期待,她不介意晏伶口吻中若有似无的嘲讽,反而满足于自己能在季墉生命中饰演一个角色。

    “你不觉得这种婚姻太无聊、太不刺激,也太缺乏挑战性?”她锲而不舍地继续追着季墉问,总要问出他一丝不满意。

    “你觉得我的工作刺激度不够、挑战性不足?”他一挑眉好笑地问。

    “假若你的妻子是能助你一臂之力、能与你并驾齐驱的女人,不是更能引发彼此的共鸣?”对于巧巧的存在她视若无睹,她放意将暗示明朗化,就不信季墉听不出她的心意。

    ‘晏伶,你太没礼貌了,居然在我老婆面前谈论这个话题。”不只季墉听出她的话意,连巧巧也听出来了。

    这种问句无疑是强逼对方顺她的意思回答。巧巧照做了,但是咽不下的委屈让她有了反抗。

    “我会努力当一个好抱枕在我被季墉需要的时候。”她好想好想躺在季墉怀中接受他的支持,可是他肩膀上有了另一个寻求支持的女人。

    “巧巧你很笨呐,抱枕会脏会旧,哪一天他又有了购买欲时,满街都是漂亮乾净的新抱枕,到时你怎么办?”晏伶抢着说。

    巧巧受伤了,为什么有人可以把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完全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甚至伤了人也是如此理直气壮?

    “晏伶你唯恐天下不乱吗?”季墉出言制止。

    “我是为她好,要她充实自己免得被淘汰”

    “够了!’他暴喝一声,顿时车厢内弥沿着尴妎的气息。

    车行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红绿灯,终于,巧巧开口:“季墉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祝福你,你无论如何都值得更好的女人。”

    嗤地一声,季墉猛然把车子停在马路旁,他粗暴地打开后车门把巧巧自后车座带出,紧紧、紧紧地把她抱在胸前,宣誓般地说:“永远不会有这样一天,永远不!”不知怎地,巧巧的话引起季墉心中一阵恐慌,他莫名地害怕、莫名地焦惶,仿佛那一天就在眼前进行。

    “不!人都会改变的,谁也不能预测未来。”这是水水曾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一次她像现在这般冀望水水的话不会成真。

    ‘’我不会变也不允许你变,懂不?”

    这秒,他的霸道让巧巧好窝心。

    垦伶坐在车内,看着车后两条交叠的身影,她很慢地捶打向座椅。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笨女人有权利拥有季墉?兆文在临死前握住季墉的手要他照顾自己一辈子的啊!他怎可以背信忘义?她拿了硕士学位就马上赶回台湾,怎知竟赶上这场让她心碎的婚礼?为什么幸运之神从不肯眷顾她,让她的爱情一次又一次地落空?她心中有太多的不平、太多的怨恨。不!上次她的对手是死神,她无能为力抢赢它,但这次她的对手是个空有美貌的愚蠢女人,晏伶就不信这回她仍无法获得最后胜利!

    心想季墉不可能那么早回来。巧巧穿上芭蕾舞鞋,在圆舞曲的节奏中优雅地舞着。她忘了时间、忘了疲倦,在管弦乐的合奏声中轻巨地跃起、落下,陶醉在她的舞蹈世界中。在那里面地是自信的女工、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是骄例荣耀集于一身的主角!季墉看着她眩目的舞姿,不敢相信巧巧竟会跳得这样好,比起专业的舞者毫不逊色。他骄恣地扬起嘴角,因为这样的舞姿只专用于他一个观众的。

    “你回来了?”意识到季墉的存在。巧巧停下动作,对他灿然一笑。

    “你跳得真棒!”

    “你也这样觉得吗?梁先生也是这么说。”

    “梁先生是谁?”她的活带给他一丝威胁。他从不是善妒的人,但这定律落在巧巧身上就不适用了。

    “是一家舞蹈社的老板,他邀我到他那里教小朋友跳舞。”

    他皱起眉,眼光变得犀利。“他怎么知道你舞跳得好?他看过你跳?在哪里?什么时候、’“那天我在国父纪念馆等你来接我,心里想着‘仲夏夜之梦’,一时技痒就脱去鞋子跳了,当时,我真的不知道旁边有人。”

    汗流浃背的巧巧脸上漾着红晕,几丝头发垂在脸侧。那天那个男人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副秀色可餐的景象吧!这样的女人怎不诱人想入非非?“以后想看舞蹈剧就让晏伶帮你买vcd回来。”

    “你不再让我出门了吗?你是不是真的像晏伶说的要盖个温室把我供起来?”他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被她一语道破,他脸上有着难堪。’‘才几天你就开姑不满足于当一个抱枕?”他冷声地说道。

    “我没这么说。”她反驳。

    ‘都是这么想。”

    “我没有!我只不过想出去工作,发挥自己的专长。”

    堡作?才几天她就不安于室了?季墉震怒!‘你有什么专长?勾引男人的目光?”伤人话一出口,巧巧为之语塞。向来他都是维护她的,怎会如此伤她?

    “你说不介意晏伶的话,事实上你不仅介意,还深深的把她的话烙进心底。”‘我只想配得上你。”她缺乏吵架能力,在他强大火力炮轰下,巧巧连找片挡土墙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赤裸裸地由他攻击。

    “想配得上我的女人何其多,不差你一个,但是我选择了你,我不明白你老要去跟别人比较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很笨,不能帮你工作、不能帮你打扫房子,帮你做的饭菜你也没时间吃。我拼了命去背艺术史却搞不懂它在写些什么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她不想哭的,不想自己是个废物外,还是个惹人厌恶的麻烦废物。可是,她的泪擅作主张,灼热的液体滚落了下来。

    她的泪软化了他的心,他走向她抱住她颤抖的身子。“你这是自卑吗广“我从来就没自信,整天无所事事让我更加心虚。”

    “你想工作?”

    “可以吗?”她仰起头,楚楚动人的眼神凝眯着他。

    “想做什么?”他为她拂开额前垂落的发丝。

    “我本来以为我只能煮饭、打扫家里,可是梁先生说我可以教舞,我想试一试。”“好!但是我不要你到他的舞蹈社工作,我会找人在这附近找个合适的地点帮你开一间舞蹈教室。”他不及询她的意见,直接决定。

    “这样要花好多好多钱。”她迟疑了。

    “你忘了你老公别的不多,就是钱最多?这段时间你先找教材,设计课程内容,等舞蹈教室开始招生后就有得你忙了。’他纵容地说。

    “好!”她拼命点头,稚气地用手背拭去颊边泪水。

    “至于晏伶。”

    “你不用再跟我说了,我明白自己善护、小心眼。没知识又笨,其实她是个好女孩,你们只是兄妹之情”她欲芦弥彰地急急辩驳。

    他捂住她忙碌的小口。“听我说个故事。”

    巧巧点点头。

    他把她带到阳台上,坐进摇篮里,仰望着场天星辰。‘“以前我和兆文常常像这样坐在顶楼看星星,和浩瀚的宇宙一比我们所受的压力、挫折就显得做不足道。””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刚刚搬到台北我就和兆文认识了,我们不仅是同班同学也是邻居,就这样我们一路由国小、国中、高中到出国留学都是同一所学校。晏伶是兆文的女朋友,我和她因兆文而相识相熟,我待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毕业前夕兆文发现自己居然得了血癌,最后那段日于是我和曼伶轮流在他病榻前陪他走完的。去世前他把晏伶交付给我,要我照顾她。毕业后我回国进入展华工作,但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到英国看她,对于她我不仅仅是关心,更有一份责任,除非她找到理想的另一半,否则我会一直照顾她。”

    “我懂了,是我不好。”

    “别把她当成假想敌,她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敌人,我希望你能把她当成自己的家人,将来这里就是她的娘家,要一辈子帮她出头的地方。”

    “我会努力。”

    “你要克服的是自己的自卑,相信自己是最好最强的,这样就不会随时担心有人会越虚而入了。”

    ’‘嗯!我知道。”

    “一个没有自信的女人会让自己很不快乐,我希望你能恢复以前那种样子,不要钻牛角尖,好不好?”

    她郑重地点头。

    季墉忽略了一点,以前的巧巧虽然自卑个很快乐,为什么她现在不一样了呢?因为她有了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她开始想为自己的“权利”争取。

    不管如何,这场小小的争执在他们的沟通下,不愉快全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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