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古佛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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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落下。</p>
已是秋季。</p>
秋雨平添寒意。</p>
刀起。</p>
没有阳光，也反射冰光。</p>
人头滚落地。</p>
鲜血混入雨水，冲刷着地面。</p>
血腥味弥漫。</p>
稀释无数倍的血水在地上蔓延。</p>
人群如水流走。</p>
李织烟站在原地。</p>
雨早已打湿她的衣衫。</p>
她却只顾着看渐被清理的刑场。</p>
说是清理，又能清去多少？有些东西，留下了，就是留下了。</p>
忽然，一把伞，静静撑在她头上。</p>
她回过头来，就看到周立彦面无表情注视前方。</p>
站在雨中不动的两人，分外特别。</p>
许久。</p>
“你该先换身衣服。天气转凉，再穿着这身湿衣，很容易病。”</p>
李织烟淡淡问：“你早知我是谁？”</p>
她说的，是当日在水静庵初见。</p>
那时，周立彦带着随从，骑着马，来到水静庵，请求借宿。</p>
他拴马的地方，与李织烟停马车是同一处。</p>
马车上有李家的标记。</p>
“对，我知道。但我不知后来会有人如此传言。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他们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p>
周立彦终于回了头。</p>
在他黝黑的瞳仁里，还有李织烟清晰的模样。</p>
“坦白说，我心里有愧。再者，我爹也常与我说，这些年来，他全靠李伯父帮忙，才有今日地位。哪怕如今李家倒下，我们一家再与你来往，定会导致其他人将我们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们也不在意。”</p>
李织烟扯动唇角：“是么？”</p>
她的反问，碎在雨声里。</p>
“那我还真要感谢你们。”</p>
她眼中的谢意真诚。</p>
周立彦正以为自己说的话已有了一定效果，李织烟此时对他，添了好感。</p>
但李织烟后退两步。</p>
伞并不大。</p>
能遮雨的范围有限。</p>
她这一退，又回到淅淅沥沥的雨中。</p>
冰凉，自头顶，滑过脸庞。</p>
苦水，渗入唇间，又淌进心里。</p>
“觉尘已是榄内人。今日到此，只为与前尘往事再做了断。李家也好，周家也罢，已与觉尘无关。施主好意，觉尘心领，只是不必。”</p>
说罢，李织烟转身，往落脚的旅馆走。</p>
周立彦一手撑伞，另一手伸出。</p>
那刻，他试图挽留李织烟。</p>
但雨中的背影过于决绝。</p>
他竟一时分不清，李织烟是真将往事放下，还是与他保持距离的说辞。</p>
孤寂的背影转过街角，已消失在他视线范围。</p>
周立彦轻叹，又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p>
李织烟当然是装出来的！</p>
卫绫缃前往水静庵，告知李织烟这些消息，还与李织烟在城门外才分离的事，不可能瞒过所有人。</p>
说着要了断前尘的李织烟，不也一样，在这时，依旧与卫绫缃亲亲密密？</p>
不过他是李织烟的陌生人，在此之前，并无甚来往，才会被李织烟拒绝。</p>
旅馆中，李织烟换过衣服。</p>
她坐在窗边，呆呆听着雨声。</p>
这间旅馆位置极好，望出去竟还能看到一小个莲花池。</p>
如今却只得残荷。</p>
李家，到底只剩她一人了。</p>
再有的，或许只能将远在沈氏祖籍的阿绮算上。</p>
想到阿绮，李织烟心中又添忧虑。</p>
沈氏亡故，阿绮奉命回去，还有李家在上压着。其他人便是见阿绮年幼，又为女流，也不好欺负阿绮。</p>
而今，没有了李家这后台，李织烟当真不知，阿绮会过得如何。</p>
她又想到卫绫缃，依旧念着她，却不知会不会因此招惹祸根。</p>
先前雨中见到的周立彦，剑眉朗目，身姿峻拔。</p>
可她对周立彦，怀有天然戒心。</p>
念头纷杂。</p>
李织烟最后低声诵念着《金刚经》。</p>
她逗留的时间并不长，最后也只为李家众人简单地修建了墓冢。</p>
祭拜过后，她已只能返回水静庵。</p>
庵中日子清净得很。</p>
卫绫缃也只过了许久，才悄悄来一次看望她。</p>
转眼已是年关将至，阿绮竟来到庵中。</p>
半年没见，阿绮已有很大不同。</p>
先前眉眼间总带一丝骄气的她，沉静内敛得多。</p>
她神色间有疲惫，有思念，也有欢喜。</p>
消瘦许多的她见到李织烟，先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小姐！”</p>
泪珠啪嗒啪嗒落地。</p>
李织烟亦心中宽慰。</p>
她与阿绮时有书信来往，知道阿绮得了周家帮助，才镇住那群蠢蠢欲动的人，守住家业。</p>
但再多的信，也不如阿绮活生生地在她面前。</p>
她扶起阿绮，柔声问：“阿绮，你还好吧？”</p>
阿绮抽抽噎噎：“我还好，只是小姐你……”</p>
当日到水静庵，阿绮便嫌弃水静庵的环境。</p>
现在的阿绮，依旧觉得水静庵配不得李织烟。</p>
纵然李家已灭，李织烟依旧是出身富贵的千金小姐啊！</p>
再说了，如今的水静庵，可不是以前的穷尼姑庵了！</p>
背靠万贯之财，竟还如此简陋？</p>
“我也很好。在这里，大家都对我不错。”李织烟含笑携着阿绮到自己房里。</p>
她说的也不错。</p>
在扭转了庵中一部分对她的偏见后，她在这里的处境就不错。慧慈在庵中地位极高，她身为慧慈的小弟子，身份跟着高。</p>
而后，庵中其他人知道，李家已只剩她一人。虽说她们也多觉得李家该死，但同样怜悯她失去至亲。</p>
进了房，阿绮又忍不住了：“小姐，您就算真要出家，当日也大可找一个更好的地方。”</p>
李织烟微笑看她，不语。</p>
阿绮先没趣起来。</p>
不过，很快，阿绮就想起这次上山，肩负的最重要任务。</p>
“小姐，您还记得我先前写给您的信上所说吧？这些日子，可全靠周公子帮忙，我才能为小姐守住夫人留下的东西呢！”</p>
“记得。”李织烟轻轻点头。</p>
“现在啊，就是严家当权。周老爷本身都过得不大好，还在帮我们。老爷先前那么多好友，如今竟只得周老爷，还念着老爷的好，让周公子来帮忙！周公子当真不愧是瀚海书院院长的关门弟子，不畏权贵……”</p>
阿绮不停地说着，还时不时偷瞄李织烟脸色。</p>
可她看到的，始终只有李织烟温和的微笑。</p>
什么情绪都露不出。</p>
阿绮有些懊恼。</p>
在她家小姐，入了佛门后，她终于也没别的办法，去看清小姐的情绪。</p>
直到阿绮说完，李织烟才将一杯温茶递上：“润润喉。”</p>
她云淡风轻，阿绮却像力打在棉花上，最后只能接了茶，谢过李织烟，一口饮尽。</p>
雨，淅淅沥沥落下。</p>
已是秋季。</p>
秋雨平添寒意。</p>
刀起。</p>
没有阳光，也反射冰光。</p>
人头滚落地。</p>
鲜血混入雨水，冲刷着地面。</p>
血腥味弥漫。</p>
稀释无数倍的血水在地上蔓延。</p>
人群如水流走。</p>
李织烟站在原地。</p>
雨早已打湿她的衣衫。</p>
她却只顾着看渐被清理的刑场。</p>
说是清理，又能清去多少？有些东西，留下了，就是留下了。</p>
忽然，一把伞，静静撑在她头上。</p>
她回过头来，就看到周立彦面无表情注视前方。</p>
站在雨中不动的两人，分外特别。</p>
许久。</p>
“你该先换身衣服。天气转凉，再穿着这身湿衣，很容易病。”</p>
李织烟淡淡问：“你早知我是谁？”</p>
她说的，是当日在水静庵初见。</p>
那时，周立彦带着随从，骑着马，来到水静庵，请求借宿。</p>
他拴马的地方，与李织烟停马车是同一处。</p>
马车上有李家的标记。</p>
“对，我知道。但我不知后来会有人如此传言。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他们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p>
周立彦终于回了头。</p>
在他黝黑的瞳仁里，还有李织烟清晰的模样。</p>
“坦白说，我心里有愧。再者，我爹也常与我说，这些年来，他全靠李伯父帮忙，才有今日地位。哪怕如今李家倒下，我们一家再与你来往，定会导致其他人将我们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们也不在意。”</p>
李织烟扯动唇角：“是么？”</p>
她的反问，碎在雨声里。</p>
“那我还真要感谢你们。”</p>
她眼中的谢意真诚。</p>
周立彦正以为自己说的话已有了一定效果，李织烟此时对他，添了好感。</p>
但李织烟后退两步。</p>
伞并不大。</p>
能遮雨的范围有限。</p>
她这一退，又回到淅淅沥沥的雨中。</p>
冰凉，自头顶，滑过脸庞。</p>
苦水，渗入唇间，又淌进心里。</p>
“觉尘已是榄内人。今日到此，只为与前尘往事再做了断。李家也好，周家也罢，已与觉尘无关。施主好意，觉尘心领，只是不必。”</p>
说罢，李织烟转身，往落脚的旅馆走。</p>
周立彦一手撑伞，另一手伸出。</p>
那刻，他试图挽留李织烟。</p>
但雨中的背影过于决绝。</p>
他竟一时分不清，李织烟是真将往事放下，还是与他保持距离的说辞。</p>
孤寂的背影转过街角，已消失在他视线范围。</p>
周立彦轻叹，又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p>
李织烟当然是装出来的！</p>
卫绫缃前往水静庵，告知李织烟这些消息，还与李织烟在城门外才分离的事，不可能瞒过所有人。</p>
说着要了断前尘的李织烟，不也一样，在这时，依旧与卫绫缃亲亲密密？</p>
不过他是李织烟的陌生人，在此之前，并无甚来往，才会被李织烟拒绝。</p>
旅馆中，李织烟换过衣服。</p>
她坐在窗边，呆呆听着雨声。</p>
这间旅馆位置极好，望出去竟还能看到一小个莲花池。</p>
如今却只得残荷。</p>
李家，到底只剩她一人了。</p>
再有的，或许只能将远在沈氏祖籍的阿绮算上。</p>
想到阿绮，李织烟心中又添忧虑。</p>
沈氏亡故，阿绮奉命回去，还有李家在上压着。其他人便是见阿绮年幼，又为女流，也不好欺负阿绮。</p>
而今，没有了李家这后台，李织烟当真不知，阿绮会过得如何。</p>
她又想到卫绫缃，依旧念着她，却不知会不会因此招惹祸根。</p>
先前雨中见到的周立彦，剑眉朗目，身姿峻拔。</p>
可她对周立彦，怀有天然戒心。</p>
念头纷杂。</p>
李织烟最后低声诵念着《金刚经》。</p>
她逗留的时间并不长，最后也只为李家众人简单地修建了墓冢。</p>
祭拜过后，她已只能返回水静庵。</p>
庵中日子清净得很。</p>
卫绫缃也只过了许久，才悄悄来一次看望她。</p>
转眼已是年关将至，阿绮竟来到庵中。</p>
半年没见，阿绮已有很大不同。</p>
先前眉眼间总带一丝骄气的她，沉静内敛得多。</p>
她神色间有疲惫，有思念，也有欢喜。</p>
消瘦许多的她见到李织烟，先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小姐！”</p>
泪珠啪嗒啪嗒落地。</p>
李织烟亦心中宽慰。</p>
她与阿绮时有书信来往，知道阿绮得了周家帮助，才镇住那群蠢蠢欲动的人，守住家业。</p>
但再多的信，也不如阿绮活生生地在她面前。</p>
她扶起阿绮，柔声问：“阿绮，你还好吧？”</p>
阿绮抽抽噎噎：“我还好，只是小姐你……”</p>
当日到水静庵，阿绮便嫌弃水静庵的环境。</p>
现在的阿绮，依旧觉得水静庵配不得李织烟。</p>
纵然李家已灭，李织烟依旧是出身富贵的千金小姐啊！</p>
再说了，如今的水静庵，可不是以前的穷尼姑庵了！</p>
背靠万贯之财，竟还如此简陋？</p>
“我也很好。在这里，大家都对我不错。”李织烟含笑携着阿绮到自己房里。</p>
她说的也不错。</p>
在扭转了庵中一部分对她的偏见后，她在这里的处境就不错。慧慈在庵中地位极高，她身为慧慈的小弟子，身份跟着高。</p>
而后，庵中其他人知道，李家已只剩她一人。虽说她们也多觉得李家该死，但同样怜悯她失去至亲。</p>
进了房，阿绮又忍不住了：“小姐，您就算真要出家，当日也大可找一个更好的地方。”</p>
李织烟微笑看她，不语。</p>
阿绮先没趣起来。</p>
不过，很快，阿绮就想起这次上山，肩负的最重要任务。</p>
“小姐，您还记得我先前写给您的信上所说吧？这些日子，可全靠周公子帮忙，我才能为小姐守住夫人留下的东西呢！”</p>
“记得。”李织烟轻轻点头。</p>
“现在啊，就是严家当权。周老爷本身都过得不大好，还在帮我们。老爷先前那么多好友，如今竟只得周老爷，还念着老爷的好，让周公子来帮忙！周公子当真不愧是瀚海书院院长的关门弟子，不畏权贵……”</p>
阿绮不停地说着，还时不时偷瞄李织烟脸色。</p>
可她看到的，始终只有李织烟温和的微笑。</p>
什么情绪都露不出。</p>
阿绮有些懊恼。</p>
在她家小姐，入了佛门后，她终于也没别的办法，去看清小姐的情绪。</p>
直到阿绮说完，李织烟才将一杯温茶递上：“润润喉。”</p>
她云淡风轻，阿绮却像力打在棉花上，最后只能接了茶，谢过李织烟，一口饮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