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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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强起床,脚沾地,却站不牢,是昨天的车祸伤了脚。

    坐回床铺,在手掌下压处,她发现点点干掉的褐色血液,那是是鞭伤。背还痛吗?当然,一阵一阵,阵阵剧烈。算不算家暴?不算,因为这里不是他的家。

    凄楚笑开,她勉强移动到化妆台前,褪去衣服,鲜明刺目的两道红痕镶在皙白的背脊。

    他为她刮除了旧疤,然后亲手添上新痕,他们之间,扯平?

    摇头,扯不平的,在他的算盘里,她属于他的所有品,用再多回、破坏再深,不过是物尽其用。

    好渴,舔舔干涸嘴唇,初蕊跛足走到衣柜前,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换好衣服,再花半个小时盥洗完毕,开门下楼,她想找杯水喝。

    “范小姐,有事吗?”

    不过爬过几层阶梯,就听见有人对她说话。

    “我”她不认识对方。

    “你在找蔡管家吗?她们统统离职了,现在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没有范小姐认识的人物。”对方冷淡说,口气里有着强势。

    株连九族?他打算孤立她,让她再无半分依恃?

    哪里害怕呀,她从来没和谁建立过交情,她本本分分把他的要求做了齐全,就算他换十批新人,也无碍于她的生活。

    “请范小姐没事情不要下楼,按一声铃,我们会把你需要的东西送上去。”

    “是。”

    意思是,从此她的活动空间从整栋屋子变成一个房间?无所谓,反正昨天那一场,她确定了自己的立场身分。

    “另外,下午有工人来安装铁窗,可能会有点吵,请范小姐见谅。”用字遣词是客气的,但口吻是全然的霸气。

    看来,她从初蕊小姐变成205室犯人。苦笑,初蕊接话:“要不要连针孔摄影机顺便装一装,才能彻底监视?”

    “已经装了,如果范小姐想换衣服,我建议你到浴室去。”对于初蕊的自嘲,她无半分礼让。

    “是。”她没办法吵架,吵架只会让她居下风。

    “如果没其他事,请范小姐回楼上。”

    “是。”瘸着腿,她走回房间。

    坐在床边,看着凌乱被褥,回想昨夜,明知道不能惹火他,明晓得在这件事情上,她没立场要求,为什么偏偏出言挑衅?

    她真笨,记不记得初夜,要不是她说了乱七八糟的话,他们会维持良好互动;要是她不爬出墙,不去寻找答案,昨天,他会吃着她的菜,也许再次温柔相待,也许再允她些许自由。

    她老把事情搞坏,她老守不住身为情妇的分际,是她对爱情太贪心,是她看不清楚事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处,在他眼里,她一定可恶得紧。

    偶尔,人该学习鸵鸟,不该知晓的事情,便不要碰触,免得碰出一身伤痕累累,像她,便是最好的例子。

    没听到敲叩声,门已被推开,初蕊吓一跳,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以往只有雍叡有这等权利,而今她抬头,是另一个陌生女子。

    “这是消炎葯和避孕葯,请范小姐吃掉。”她一样不客气,像对待囚犯的狱卒,冷漠疏离。

    “是。”她合作,拿起葯丸,不分种类全吞进去。

    对方满意离开了,初蕊这才想起,为什么他不请医生,只给她消炎葯片?是惩罚吗?如果是的话,就连葯片都别给她,让她痛更久更重,牢牢记取教训,岂不是更好?

    缓缓走进浴室,面对镜子,她自问,以后呢?以后该何去何从?

    继续在这里等待他的临幸,假装爱情萌芽,春天捎来讯息?或是认清事实,任心死爱亡?

    爱情死亡?她的爱情从不存在,何来死亡?睁大眼睛,她努力寻找,寻找爱情曾经存在的痕迹,翻开记忆箧,没有没有一直都没有

    泪翻下,成河成川,没有大海相容纳。

    她哭得好凄惨,死命咬住掌缘,不叫自己发出半点声音,伤心是她的事,不关任何人。

    哭呵她哭呵泪水呛了喉咙,她猛咳嗽,泪不肯稍歇息,抑不住啜泣,抑不住阵阵咳嗽,胃痉挛,喘咳间,她把消炎葯连同避孕葯吐进马桶。

    这阵泪,从白天到黄昏,她哭得无力支撑,扶住洗脸盆,任伤心奔泄。

    不平伤心无法收敛,未来无从想象,要如何面对雍叡,她想了又想,想不出所以然,僵着吧!僵持到处罚结束,也许他的妻子太温柔,温柔到他再不需要情妇增添情趣。

    走回房间,伤心好累人,半垂头,方想躺回床上,又有人进门。

    没有打招呼,她径自做着清洁工作。

    “请问”初蕊开口,对方不搭理她,算了,她必须记住,这是处罚。

    拿起干净衣物,再度走入浴室,不顾热水冲刷的疼痛。

    痛?咬牙几分便闪过了,谁怕!抬高下巴,她只能在面对自己时骄傲,多么可悲。

    回房间,房间已恢复干净整洁,整天,她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全是浴室房间,囚室变得窄小,她只能安心接受。

    缩回床上,除睡觉,没别的事好做,趴身,仔细不压到伤口,瞇眼,身受禁锢,她让思想飞翔,没错,她是生存专家,再恶劣的环境都难不倒她。

    她想着童年、想着记忆中逐渐模糊的父母亲,想她的一生,也想师父对她的谆谆告诫。

    想什么都好,只要别想到雍叡、想到拥有他爱情的秦时宁,那么,她就能安心活下去。

    想通了,爱情是她的毒葯,饮一口,心碎神裂,爱情不属于她这种人,贪心会教自己痛不欲生,既是如此,何必为难自己?

    不要了,不要爱情、不要雍叡的心,不要未来、不要明天,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一生。

    醒醒睡睡间,她发烧、她疼痛,辗转两星期,终是让她熬了过来,像摔落山谷那次,没有医生葯物,她还是安然存活。

    伤口结痂,她更好睡了,不会压到伤口处,不会教疼痛唤醒,她干脆睡得更理所当然。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事发已近两个月,而雍叡的婚期将近。

    是成心的,初蕊在床头放几本书,醒了便看,看过复睡,她用书本作迷幻葯,沉浸在文学世界与梦境中,不去细数日子消逝,不分辨身居现实或幻境。

    她告诫自己,秦时宁不是他们之间的问题,迁怒不正当,嫉妒更无聊,真要寻问题,问题在于他们身分悬殊、性格悬殊、连命运都悬殊得不该有所交集,老天错了一次,没道理再错第二次。

    心沉寂了,她过滤多余心情,让日子在最轻松的睡醒间度过,也许下一次醒来,她发现雍叡已经不在她的生命中徘徊。

    睡吧、睡吧,安安静静、舒舒服服的睡吧,珍惜他提供的优渥日子。

    又睡了,她不记得明日是七夕,是雍叡要把织女娶回家的日子,她仍然沉睡,梦中,那是个甜蜜人生,在那里,没有苦难,只有愉快。

    门被打开,初蕊还在睡。

    雍叡坐在她身边,床略略往下倾斜,睁眼,她看看眼前,是他,消失了好久的人物。

    “很累吗?”没有愤怒,有的是冷静,似乎那天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重新洗牌了是吗?就像他的第一次生气,再见面,他忘记,她不提。

    “是。”初蕊挪挪身体,坐起身。

    “要不要看医生?”

    “我很好。”

    “为什么一直睡?”她的嗜睡在录影带里,看得分明。

    “没别的事可做。”睡觉很好,至少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正在坐牢。

    “你不是怀孕?”

    怀孕?怎么可能?她皱眉摇头,突然,那口呕出的消炎葯片和避孕葯闪过脑际,她暗地吃惊。

    “你没有注意?”

    她不回话,评估着怀孕的可能性。

    “你的月事很久没来?”他再问。

    尴尬点头,初蕊开不了口。

    “医生在楼下,我让她上来帮你验孕。”

    “是。”她没权利反对。

    临出门,他回身望她。没有难过、不见哀伤,她的表情近乎呆滞。她在想什么?

    二十分钟后,他和她面对面坐着,这回没有上次的好运道。

    是的,她怀孕了。

    “明天,医生帮你办理住院,替你把孩子拿掉。”他面无表情说话,心情不教人看穿。

    不点头、不摇头,初蕊定定望住膝盖,抖个不停的不是双膝,是她不能言语的心情。

    雍叡盯住初蕊,他能猜测出她的想望。

    然,明天是他和时宁走入礼堂的日子,也是明天,他将和睽违多年的亲姐姐重聚,这天,他等得太久,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跳出来坏局。

    “你听懂我的意思吗?”

    “是。”点头,木然望他,仍旧合作。

    “医生说你的身体虚弱,你的伤还好吗?”

    那天早上,他看得清楚分明,两道腥红疤痕画入她的背脊,他自厌自弃,这样的他和卖掉她的父母亲有什么不同?他憎恨起自己,于是,他把事情交代给下人,自己远远躲开,到日本出差。

    他不知道他们如何照料她的伤,显然照顾得不好,因为医生说,她的情况很糟,血糖过低、严重贫血和营养不良,这种状况下,不管是继续怀孕或拿孩子都不适宜。

    “是。”茫然应和,分明眼神对住他,雍叡却在她的瞳孔里找不到自己。

    她在看什么?

    “别担心背上的伤,我会让人替你处理掉。”

    又是“处理”不管新伤旧伤,他总能替她处理,很简单是吧,刮去一层塑胶皮,打上新蜡,她就和全新的娃娃一样好看好用了。

    “是。”呆呆回话,她不反对他。

    “医生说,眼前你不适合动手术,也许调养几个月后,再用剖腹产方式,把胎儿取出,可是到时候胎儿成形,你会更加不舍。”

    那孩子坏掉了吧?她吃过避孕葯不是?

    “是。”太矫情,几时他关心起她的心情?

    “所以明天”他艰难下决定。

    他有不舍,不舍她的哀愁,他想拥她入怀,告诉她,别怕,拿了孩子,他们从头来过,他保障她再无苦难,他将用尽心情相对待。

    “是。”

    低头,初蕊再说一次是,泪水泌出,沿着瘦削双颊滑入裙间。

    “不用想太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保证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变。”解释,为了她说不出口的委屈,他知道她有千百个不愿意。

    “是。”

    又两滴泪,一颗两颗,慢慢地,泪水汇聚,只是呵,尽头处,没有一堵胸膛愿意收留。

    “报上的消息是真的,我和时宁的婚事将在明天举行。”

    雍叡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得见她低垂的头,低垂的长发像一座屏风,将他阻隔在外头。

    “是。”

    是明天吶?她刻意忘记,为什么他要提及?你不说、我不语,假装天下太平,一如他之前的设计,粉饰太平啊她的心、这么大的坑洞,要多少粉才铺得平?

    “婚事是多年前订下的,我必须履约,时宁和我的关系,相信你已从报纸里看得清楚。”

    她没动作,他仍然只能看见黑色屏风。

    “时宁是个好女孩,我从小看她长大,她体贴温和,绝不会上门欺负人,你不必担心,照常过你的生活,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你。”

    是保证吗?多么优渥的保证,保证了她一世衣食无缺,保证她的人生无忧无虑。这算挨打后的奖赏?其实不必,她已无心,心死透不复跳动。

    “你会好好的。”

    如果她聪明,讨论就此停止,那么他们会停在最好的气氛里,他对她心存罪恶,想温柔对待,她配合,再次展现她的乖,只是,轻贴在腹部的手感受到微微跳动,她不想乖。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以前的管家和下人调回来。”雍叡说。

    来了,他开始对她开条件,和上次订婚前一般,然后,他会问她,有没有任何要求,他可以帮她实现。

    初蕊苦笑,上次是他订婚,接下来是他结婚,然后呢?他和秦时宁生小孩,他的孩子满周岁,孩子长大,孩子结婚?

    泪潸然,她的人生毕竟脱不了“独活”

    “手术后,会有最好的一组医护人员照顾你的身体,不需要害怕。”

    她没应答。

    “如果你有其他要求,我可以”

    听到要求二字,她猛地截下他的话。“我可以要求把孩子留下来吗?”

    她抬头,他看见她泪流满面。

    “不行!”他说得笃定,假装没看见她的泪湿。

    “我会把他教得和我一样乖,和我一样留在圈圈里面安然生活,我们不去想象外面世界,我保证”

    “你没有能力保证任何事情。”

    “那么,让我走吧!我把他带得远远,远到你永远都见不到我们的地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有关你的事情,我会假装我们从来没见过面,你不认识我、我不知道你。你的婚姻会是绝对的幸福美满,不会因为我和孩子的存在,遭受破坏。”她说得急促,深怕他没有足够耐心倾听。

    “不行。”他否决她的提议。

    “那么,你送我们出国,我会尽心教育他,偶尔你有空就来看看他,我会说你是他的远房叔叔,也许等他长大,你发现他同你一般优秀,说不定将来你有需要他的地方。”

    “不用再说,这件事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内,明天,你好好准备,今晚八点后不要再进食。”

    转身,他关闭沟通途径,不想看见她的哀恸,迅速地,他走向门口。

    没讨论空间、没权利、她没有保证能力,没有,她还是什么都没有了,萎靡气顿。

    “一定要这样做吗?”淡淡地,她问。

    没答话,重石敲上他心间。

    “你恨他是不?”初蕊又问,多嘴不好,但她控制不了。

    不回答,依然沉默。门开,在脚跟踏出门外第一步,他身后,她的声音传出:

    “是。”

    这声“是”有妥协、有绝望也有心死,这声“是”之后,她连哭都不会了。

    脚步定住,他回头,初蕊回复原来的姿势,低头,发瀑奔泄,她的双手垂在膝间,像一具失去绳索控制的傀儡。

    她死心了吗?会不会趁机逃跑?深吸气,他不准她再有机会离开自己身边。

    隔天,她入院,五个彪形大汉和阿爆陪她到医院,直到麻醉之前,她都是失线傀儡。

    隔天,他携着时宁进入礼堂,他的人生和范初蕊的人生正式分道扬镳。

    婚礼盛大,红毯这端,雍叡望住臂众席,那里哪一个是他的姐姐?搜寻、扫瞄,他脑海间,对姐姐的印象模糊。

    好不容易,婚礼完毕,欧阳昌领着一名女子走到他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你这样不行哦,这么不专心的新郎对不起新娘。”

    对,他不专心,整个婚礼进行间,他想姐姐,想相隔多年,他们终将聚首。他也想初蕊,初蕊手术没问题吧?他请了最专精的名医来处理,只不过是睡一觉,她醒来,雨过天晴,他们重新开始,而他,见到多年想盼的亲人。

    眼睛定在欧阳昌旁边的女子身上,话说不出口,熟悉感萦绕心头。

    “不记得我了吗?阿叡?”女子笑言。

    一声阿叡把他的童年全数拉回,没错,是姐姐,每次姐姐喊他的名字总爱把第四声转成第三声,尾音往上飘扬,软软的阿蕊阿蕊,叫得像个女孩似地,常引得他抗议。

    “姐!”激动地拥雍茹入怀,十几年了,他等待今日重逢。她是他唯一的亲人,能见着她,所有的事都值得了,包括婚姻、包括初蕊的泪水,他愿意用所有的牺牲来换得姐弟相见。

    “我很好,这该谢谢你的义父和我的弟妹。”回抱弟弟,相同的等待与思念,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任谁也割舍不断。

    “我知道。”雍叡发誓给时宁最好的照顾与保护,他会用生命来还尽恩情。

    “阿叡,来见见姐夫。”雍茹想起什么似地,拉起雍叡的手。

    “姐夫?你不是还在念书?”

    “对,他说婚后我可以继续念书,所以上个月,我们公证结婚了。”她指指欧阳昌。

    姐夫居然是他!可恶,他待在自己身边那么久,明明晓得他想念姐姐,姐姐也想念他,却始终守口如瓶,一句话都不肯说。

    雍叡瞄他一眼,冷声问:“是义父派你保护我姐姐?”

    他们始终不对盘,虽然几年下来,在工作上,他们像圆规两端,一端是笔、一端是针,要通力合作才能画出最完美的圆,但他们还是看彼此不顺眼。

    “是。”欧阳昌点头。

    保密够到家吧,他不负老盟主所托,终算让时宁小姐嫁给雍叡。

    “这算什么?监守自盗?”雍叡讽刺。

    “不对,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拥住雍茹,欧阳昌很开心,因为,不过一转眼,他的身分比老板高一等,姐夫?不错的称谓,他喜欢。

    “姐,你想离婚的话,我认识不少优秀律师。”拉过姐姐,他不准这个可恶男人碰她。

    “阿叡。”她看着丈夫和弟弟间的互动,好气又好笑。

    “劝自己亲姐姐离婚,你是世界第一人。”勾回妻子,搞清楚,老公比弟弟亲。

    “女人不需要在婚姻里面委屈自己。”他不喜欢这位姐夫,非常不喜欢。

    “阿叡,他对我很好,我爱他。”轻抚雍叡的手臂,雍茹笑道。

    “好吧,哪天他给你委屈,别忘记,你娘家后头很硬。”把姐姐抢回来,揽在胸前,他瞪欧阳昌一眼。

    算了,欧阳昌扬眉不顶嘴,今天他是赢家,让雍叡几分何妨?

    同时间,雍叡手机响起,才拿起来,就让欧阳昌夺了去,顺手切断电话。

    “不准谈公事,今天是你也是时宁小姐最重要的日子,你都说,女人不需要在婚姻里委屈自己,那就别在今天委屈新娘。”

    说着,欧阳昌把电话收入自己口袋。

    斜眼望他,久久,雍叡转身。

    “动作快一点,我们要在婚宴之前去祭拜老盟主。”欧阳昌在雍叡身后喊话,雍叡没理会他,继续往前,走进新娘房。

    雍叡的手机又响了,欧阳昌顺手接起,电话那头,阿爆焦急的声音传来:“盟主,初蕊小姐的情况不好,方医生说她有生命危险,可不可以请你赶过来一趟?”

    “我是欧阳昌。”

    低沉声音出现,阿爆猛地住嘴,那、那不是盟主的声音。电话那头,阿爆慌了应对。

    “告诉我,谁是初蕊小姐?”

    晚宴过后,雍叡和时宁双双回到家中。

    家是旧时样,人也是同样的对象,只不过多了新关系,时宁却觉得惶惶不安。磨磨蹭蹭地,她实在不想回来,只不过再怎么拖,她还是进家门,正式成为雍叡哥的妻。

    上楼,爬过半堵阶梯,她为难地转身。

    “有事?”雍叡问。

    “雍叡哥。”咬唇,她眉头皱得老紧。

    “说吧,我在听。”点点头,他鼓励她。

    “我还没有准备好,可不可以今晚我先回自己的房间睡?”

    “可以。”吻吻她的额头,是别扭吗?他也有,和时宁在一起,他有哥哥对妹妹乱伦的罪恶感。

    “谢谢你,雍叡哥,我真的好爱你。”

    松口气,她环住他的脖子,头贴在他心窝,担心几个月的事情,让雍叡哥简单一句可以,轻易解决。

    “我知道。”

    “雍叡哥,我希望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可是和这种不一样,我说不清楚,反正”

    时宁不懂自己,为什么在婚礼这么重要的场合,满脑子想的是她的哲学教授。那个男人很可恶,接连四年死当她,连补考的机会都不给,他是卯足了劲故意整她,她更是死咬住他,硬要年年修他的课。

    她同他倔强,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他,最终,她毕业,他在她重修的最后一年里,顺利让她拿到学分。

    敝的是,学分拿到手,她居然不觉得开心,怅然若失的感觉哽在胸口,让她不舒服极了,她想找他问问,为什么逼她学习国父的十次革命精神?

    怎么搞的,怎能在丈夫怀里想别的男人?这是精神外遇啊!轻轻地,她叹气:“雍叡哥,对不起。”

    “我懂。没关系,我会慢慢等,等你长大。”拍拍时宁的背,他用微笑安慰她。

    “那晚安啰。”离开他的怀抱,她娇俏地挥挥手,转身,踩着轻快脚步回房间,和初入门时的沉重截然不同。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的飞机。”

    “嗯,我知道,巴黎铁塔在等我们。”

    “还有你最喜欢的大卫雕像。”

    “希望导游能向我解释,为什么伟大的大卫,会有那么不伟大的青鸟。”她吐吐舌头,闭一只眼偏头望他,那是她心情佳时的特殊表情。

    “淑女不会问这么不礼貌的问题。”

    雍叡微笑,时宁的快乐总是表现在脸上,和初蕊不一样,她习惯隐藏心事,习惯委曲求全、讨好别人。

    初蕊她还好吗?

    会的,她绝对会很好,经过这回,只要她肯死心塌地跟随他,他愿意给她适度自由,他不再限定她穿白衣,他愿意和她分享部分自己,金钱、华服,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除了婚姻之外。

    “你猜,我敢不敢问?”

    “你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就算你在巴黎碰到心仪的法国男人,来场逃婚记,我都不觉得意外。”

    嘴里开着玩笑,他的心思却飞到初蕊身边,欧阳昌说对了,他不专心,问题是,初蕊在,他已注定当不成专心丈夫。

    “如果我真的遇到了呢?你会把我逮回来关禁闭吗?”咬唇,她问出假设性问题。

    “机会渺茫,要找到比你雍叡哥更厉害的男人,并不容易。”

    “说不定他没你厉害,可是他比你浪漫呀!知不知道,浪漫的男人让女人毫无抵抗力。”

    “放心,你真做了这种事,我们再来讨论后续处罚。”

    “你可以打我三下屁股,再多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

    “再多打几下,会把我的屁股打扁,扁屁股穿洋装很难看的。”

    “上楼洗澡休息吧,今天折腾够了。”揉揉她俏丽短发,他用目光送走她。

    他喜欢时宁,是真的;他会努力疼爱她,也是真的;不只是对义父的承诺,也因为,他真心把她当家人。至于初蕊,她是他的平静、心安,是他的幸福、愉快,更是他心中不可或缺的一块,上次她的出走教他看清自己,他不能没有她。

    转身,他走到电话边,拨出号码,阿爆的手机无人接听,他只好找方医师询问。这一问,问出他的铁青脸色,该死的阿爆,居然没想尽办法联络他!

    抓起钥匙,他匆匆走出家门,新婚夜,他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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