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海娜小说网 www.hainazuche.com,最快更新邻居太太的情人最新章节!

    罢好来得及接她出院,虽然有保母司机,志厚却也帮得上忙,理诗看见他,情绪总好许多。

    志厚陪南施到大堂结账。

    瘪台叫名:“任羽思。”

    志厚连忙站起来。

    南施看着他微笑“原来你知我本名。”

    志厚不语。

    “是克瑶同你说的吗?”

    他摇摇头。

    南施不再追问。

    姜医生走过来。

    “成英,这里。”

    姜医生看见志厚,低声说“你来陪她们母女?”

    志厚点点头,听医生语气,他知道还有下文。

    果然,姜成英说:“理诗的脊椎也发现了癌细胞。”

    志厚跌坐在长凳上。

    “我已嘱咐她们放开怀抱正常生活。”

    志厚看着天花板不出声。

    “她们真好,绝不怨天尤人。”

    志厚点点头“多久?”

    “我们正用一种新葯。”

    这时,理诗与保母已经走近,姜医生忙着叮嘱保母关于服葯细节。

    志厚说:“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一步。”

    他走到停车场,忽然想喝一点酒,于是驾车前往喜庆楼。

    领班带他进房间,他自门外看进去,只见何冠璋用日语祝酒,她眼观八方,马上发现志厚,笑着欢迎:“快过来,大家正对你赞不绝口。”

    志厚坐在她身边,举杯就喝。

    他说:“在座诸位都已经成年,曾经恋爱失恋,赚过蚀过,有过抱负,也试过失望,不枉半生。”

    壁璋一怔。

    余人却称好。

    壁璋轻轻说:“合约已签妥,大家都很高兴。”

    “这是什么酒,好不香甜。”

    “加拿大卑诗省出产的冰酒:把葡萄留在枝上待其结冰后才酿酒,特别清甜,深受日本人喜爱,我已叫人送了几箱到日光去。”

    志厚点点头“劳驾你了。”

    饭后余兴未尽,大家嚷着要去唱歌。

    志厚建议说:“我知道一个叫梅子的好地方,我们带着酒一起去。”今晚他忽然欢迎热闹。

    大家涌往梅子。

    原来梅子举行探戈夜,一个艳女学白光打扮,用沙哑声线唱着首本名曲:“我爱夜,我爱夜,我爱好夜”

    志厚不出声,静静听歌。

    壁璋轻问:“怎么了?”

    志厚低头“一个朋友的病情恶化。”

    “那病人很年轻吧。”聪敏的她猜到一点。

    “十二岁。”

    “还是孩子,不怕,年幼,有旺盛精力,有机会复原。”

    志厚灌酒。

    众人请冠璋跳舞,他们滑入舞池。

    志厚看了一会,他觉得放心,他们对冠璋一如兄弟手足,并不过分,他离开梅子。

    回到家门,走进厨房,看到克瑶留的字条与点心。

    这次,好吃的是一碗酒酿汤团。

    “我特地给理诗做的,你也尝尝,理诗病情转环,想必你也知道,瑶。”

    小小圆子鲜且糯,每隔几颗上还点着胭脂,看上去都觉可爱,克瑶真有心思。

    可是志厚胃口欠佳,他放下碗。到对面敲门。

    女佣来开门,认得他。

    “太太睡了没有?”

    女佣答:“还没有,与王小姐在说话,周先生,你请进来。”

    志厚踌躇着轻轻走进客厅。

    他说:“我在这里等,你别去催她。”

    女佣点点头。

    志厚听到轻轻饮泣声自书房传出来。

    他低头握住双手。

    女佣斟茶出来。

    “理诗呢?”.

    “已经睡了。”

    志厚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鼻端都是花香,她们把花束自医院搬返家中摆放。

    他再次听到克瑶温婉的声音,像一线柔丝:“一定要坚强应付”

    “深夜梦回,真希望第二天不要再起来。”

    “哎呀,这话真叫人伤心。”

    一个倾诉,一个安慰,志厚不愿打搅。

    他轻轻对女佣说:“我明天再来。”

    女佣送他出去“周先生,你与王小姐真是好人。”

    志厚连忙说:“哪里,哪里。”

    女佣又说:“周先生同王小姐快结婚了吧。”

    志厚一怔,唯唯诺诺,返回自己家中。

    第二天一早,他到街上买了豆浆油条,拎回家中,留一份给克瑶,然后到任家探访。

    南施来开门“呵,早餐来了。”

    大家都强颜欢笑。

    彼此都知道昨夜对方根本未能人寐。

    谁还睡得着。

    “你昨晚来过?”

    志厚点点头“你难得聊天,我不想打搅。”

    “克瑶真体贴,同你一样,有一双好耳朵。”

    志厚微笑,忽然看到桌子上透明片“这是什么?”

    “这是理诗的磁力素描。”

    只见黑白底片上有红色斑点,宛如有人泼翻了一碗血,洒得处处都是。

    “红点是什么?”

    “癌细胞。”

    志厚一听,鼻中央像是被人击中,眼泪欲夺眶而出,他硬生生忍住。

    南施已将透明片收起。

    罢巧理诗开门出来“大哥!”她惊喜。

    志厚吸进一口气,用尽九牛二虎之力,转过头去,大声说:“快去梳洗,吃完早餐,我们散步去。”

    志厚要到今晨,才发觉人除出失恋,还需面对其他更痛苦的事。

    不知怎地,他忽然轻松了。

    女佣把早餐摆好。

    志厚说:“给我一大杯黑咖啡,用来送大饼油条,别有滋味。”

    理诗笑他“志厚哥最有趣。”

    “今日是否上学?”

    “我已经退学,课室乱且吵,我一向不喜欢。”

    志厚想一想“我也记得有些同学年头到年尾都不交功课,不知今日怎样?快意恩仇的他们一定比我开心。”

    理诗又笑“妈妈找了老师替我补习。”

    “老师几时来?”

    “十时正。”

    “我们出去走走。”

    他握着理诗的手上街。

    志厚把她载到人流最密的市集,地湿路滑,他们并不介意,他—一把新鲜鱼虾蟹各式菜蔬指给她看,教她名称。

    理诗得出一个理论:“动物尸体很难看,蔬果身后仍然漂亮。”说得好。

    志厚捧起一堆芫妥(草头)“闻一闻,多香。”

    理诗看中铁桶里的姜兰。

    志厚说:“全部包起。”

    有人泼出一桶水洗地,志厚干脆背起理诗走路。

    理诗忽然说:“将来我一定要嫁志厚哥这样的人。”

    志厚笑了“十年后我会提醒你,届时你也许说:“喂,当时我只有十二岁,那承诺算不得数’。”

    理诗呵呵笑。

    “明天我们去看踢球。”

    “明天也许下雨。”

    “不怕,我们逐个足球场找,一定有人踢泥球。”

    志厚把她送回家才去上班。

    一进写字楼,发觉一室光亮。

    他问:“发生什么事?”

    “冠璋建议拆掉一些屏风,果然,你看,光线充沛。放心,志厚,你的房间仍在,怕寂寞呢,大可搬出来,冠璋就坐中间。”

    壁璋这,冠漳那,志厚若是小器一点,真会妒忌,不过,他怎么没想到可以拆屏风。

    当下他只说:“很好,很好。”

    何冠璋迎上来,她精神奕奕,双眼又圆又亮,全看不出捱过夜,志厚五体投地。

    “有什么秘诀?”

    壁漳看着他:“秘诀是,回到家,马上休息,别再搞余兴节目。”

    “明白。”

    “罗承坚在加拉披哥斯传真照片回来。”

    “这次又与什么合照?”

    “大蜥蜴。”

    “人家到熏衣草田里写生,或游遍意大利名都遍看米开兰基罗雕塑,他俩别出心裁。”

    “他们离弃文明,”冠璋叹口气“真羡慕。”

    “你也可以去。”

    壁璋笑笑“一个人是疯子,两个人叫浪漫。”

    她走开了。

    壁漳说话,一句是一句。真的,两年来,志厚见过不少独自上路的人,一旦过了二十一岁,只觉褴楼,不知所云,疯疯癫癫。

    两个人结伴又不同,双双对对,他陪她,她也陪他,不必理会全世界。

    堡作量排山倒海,下午,志厚罕有地闹情绪。

    他指责同事:“这一场风大雨大,可是背景树枝树叶没有一丝摇动,可以交货吗?重做!”

    “志厚,只在银幕上出现一秒半钟时间,没有人会注意到,重做需一个星期赶工。”

    “今晚谁也不准回家睡觉。”

    大家无奈。

    何冠璋走过来靠着门框轻轻问:“什么事,可以商量吗?”

    志厚罕有地吐苦水:“没有人会注意,我不是人?顾客失望,永不回头。”

    壁璋看过片段“嗯,让我开夜工好了,二十四小时做妥,只需重做这里这里即可。”

    大家如皇恩大赦。

    “好了好了,我今晚可以到丈母娘处吃饭。”

    “我大儿表演小提琴,我非出席不可。”

    “我只想睡七个小时。”

    “谢谢你何冠璋。”

    他们一哄而散。

    志厚气得喊:“乌合之众!”

    有一个同事忍无可忍,转过头来骂他:“周志厚,你有完没完?大家忍了你一年整,人失恋你失恋,你特别恶形恶状,竟拿同事做出气筒,告诉你,宽限期届满,再放肆对你不客气。”

    她“嘭”地关上门离去。

    房里静得一根针嫌诩听得见。

    周志厚隔很久才说:“所以许多人都不愿与员工打成一片。”

    何冠璋却对公司管理方针不感兴趣,她轻轻问:“你失恋?”

    她缓缓走过来,坐在志厚对面。

    志厚承认:“是,我失恋。”

    壁漳像是完全不相信这种事会得发生一样“但是,今时今日,还有人失恋吗?”

    “有,我。”

    “大家都想你重头开始。”

    “他们多管闲事,冠璋,开始工作吧,注意风的方向,树叶需写实地颤动。”

    壁璋问:“她是否一个美人?”

    志厚抬起头“不,其实只是中人之姿;但是我深爱她。”

    他由抽屉取出照片给她看。

    壁璋端详照片“她脸容清秀,你形容得很公道,可见你已渐渐痊愈。”

    “冠璋,开始工作吧。”

    “这照片背后是什么火山?暗红色熔岩如此瑰丽。”

    “夏威夷的基路威亚。”

    志厚低下头工作。

    他走的时候,何冠漳仍然埋首在整理片段,那骂过志厚没完没了的同事自动留下帮她。

    荧光幕的蓝光映到冠璋眼睛里,专注工作的人都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美态。

    本来漂亮的人用功创作时更加好看。

    志厚揉揉眼回家去了。

    走进客厅已经累得抬不起头来,他干脆倒在长沙发上睡着。

    第二天被晨光第一线照醒,连忙开窗放新鲜空气进来,睡得熏臭整座大厅,克瑶会怎么想。

    志厚淋浴包衣,带理诗去看踢球。

    不出所料,天开始下雨,渐渐滂沦。

    任家佣人担心:“这样大雨,还出去?淋湿了不好。”

    志厚替理诗准备了雨衣雨裤雨靴,背着她下楼上吉甫车。

    理诗说:“大哥,被你背着真舒服。”

    志厚答:“所以讲: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呀。”

    理诗笑得咳嗽。

    他们在大雨下找球场。

    “这里有人踢球。”

    他们下了车,走到看台坐下,志厚撑开一把大伞,教理诗看打足球。

    两队球员分明是在练习,大雨下倾力演出,毫不退缩,球来球往,带着大团烂泥飞出,球员自然也都变成泥鸭,面孔都看不清。

    天色转得更坏,变幻成灰蓝色,电火霍霍,忽尔一声响雷,似要击中看台。

    臂众纷纷走避,只剩志厚与理诗二人。

    志厚问理诗:“怕不怕?”

    理诗抬起头很坚定地说:“我不怕。”

    罢好一道闪电照亮天空,志厚看得清清楚楚,理诗两边太阳穴都已发青黑之色,他不禁凄惶。

    他把她拥在怀中。

    空气在大雷雨下特别清新,令人精神一振。

    就在这时,一个泥球的溜溜朝他们飞来,志厚大喝一声,站起来扑去接住在手。

    小理诗大力鼓掌。

    球员跑上看台取球,他看牢他,有所发现。

    “志厚!”

    志厚瞪住那泥人“你是谁?”

    “志厚,是冠漳。”她把脸上泥抹掉一点。

    “你怎么在这里?”

    “你又怎么在这里?”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球赛也结束了。

    志厚介绍:“冠漳,我的小朋友理诗。”

    壁璋招呼说:“理诗你好,此刻我得回家梳洗上班,下次再谈。”志厚顺口问:“工作完成了吗?”

    “都做妥了。”

    “佩服佩服;几时下的班?”

    “今天下午六时可以下班。”

    她潇洒地把球放在手指上疾转,转身离去。

    理诗赞叹:“哗!”“她是机械超人。”

    待志厚回到公司,冠漳又比他先到。

    待志厚都哗一声,这女子莫非懂分身之术?

    她问:“那就是你患病的小朋友?”

    志厚点点头“你看她气色如何?”

    壁璋隔一会才说:“我看需彻底治疗。”说了等于没说。

    那小女孩脸容已似骷髅,周志厚恍若不觉,何冠璋不想点破。

    他俩一起看昨晚工作结果。

    志厚称赞:“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我通知客户来收货。”

    同事看着冠璋杯影“好得不像是一个真人,志厚你说是不是?像神话里画中美人,晚上,自画像走出来帮忙干活。”

    志厚忽然问:“有一句话怎么说?假如一件事好得不似真的。那么,它大概也不是真的。”

    “你怀疑什么?”

    “我还不知道,但何冠璋都不似血肉之躯。”

    何冠璋没有听到这样奇怪的理论。

    助手说有电话找她。

    她去接听,那边一开口就说:“为何音讯全无?”

    “我现在没有空。”

    “一连整个星期都不理我,冠璋,计划进行得怎样?”

    “有人找我,稍后才复你。”

    “记住,向我报告。”

    何冠璋放下电话。

    她呆一呆,随即挂上笑容,若无其事,转向同事。

    那天晚上,志厚邀请他的芳邻过来吃饭。

    “试试我做的肉酱意粉。”

    南施已经闻到香味,她微笑“理诗还在休息。”

    志厚劝说:“你先过来可好?我斟杯白酒给你,来,松一松。”

    南施在偏厅坐下,志厚让她搁高双脚,用一块丝绒披肩搭住她肩膀,才推开窗户。

    他斟出白酒,一边推介:“这只夏当尼含刺槐树香味,有点似嚼口香糖。你试试。”

    南施喝一口,点点头。

    志厚笑“大学时我最擅长这一味肉酱意粉。不少女同学慕名而来。”

    “听所有大学生口角,好似一生最好的岁月就在彼时度过。”

    志厚想一想“你讲得真确,自此之后,良辰美景一去不返。”

    他盛出意粉“这是新鲜紫苏叶,少了它不可,薄荷味可增加食欲。”

    南施过去坐下,吃了很多。_

    在这一顿饭时间,她仿佛忘却所有烦恼,周志厚功德无量。

    “克瑶在家吗。”

    志厚答:“时间还早,她大概有应酬。”

    志厚替理诗留了一客意大利面。

    “你们俩真奇怪,各归各生活,却又心灵相通。”

    志厚笑了,刚想解释,南施叹口气。

    “你俩真是相配,看着叫人羡慕。”

    志厚说:“其实”

    她忽然说:“我今生是无望了,只盼来世吧,下一世还有机会。”

    志厚说:“不不不,你不该这样想,一切顺其自然,谨慎地乐观。”

    南施微笑“志厚你真有趣。”

    志厚诚恳地握着她的手一会儿又松开。

    “你有美貌有智能,异性会欣赏你。”

    南施凄然说:“昨晚我做梦,回到很年轻的岁月去,小男朋友就坐在身边,他轻轻用额角抵住我的额角,感觉真是温馨。”

    志厚忽然趋近,用左边额角抵住她右边额一会儿“可是这样?”

    南施落下泪来。

    “现在这段日子是你生活中一个关口,我对你有信心,你会挺过去的。”

    “志厚,多谢你的友情。”她落下泪来。

    这时,他俩听得轻轻的关门声,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志厚脱口问:“谁?”

    有人敲门“太太。理诗醒了。”

    志厚把食物盒子交给南施,开门送她过去。

    他叹口气。

    他也渴望被人拥抱,紧些,再紧些,紧得透不过气来,窒息不妨。

    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一个少女曾经喜欢在背后拥抱他,双臂箍得紧紧

    成珊理智。她从来不会那样做。

    志厚把枕头反到另一边,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电话铃叫醒他。

    “志厚,我是姜成英医生。”

    “早,”他看钟,才六点半,苏醒过来,心剧跳“可是任理诗有什么事?”

    姜医生意外“不,不是她,志厚,你可否到我诊所来一趟?”

    “现在?”志厚也意外。

    “八时见”电话已经挂断。

    成英一副大姐口吻,令志厚抗拒不得。

    这还算好的了,有些女子仿佛从未做过娇滴滴的小姐,一贯像大姐,再过几年,就变成大妈,权威得毫无商量余地,十分可怕。

    成英为什么找他?

    志厚一时想不过来。

    他淋浴包衣出门去。

    八时正到姜医生诊所。

    已经有病人来挂号。

    姜成英迎出来“志厚,请进来。”

    幸亏有咖啡松饼招待。

    志厚老实不客气边吃边问:“成英,什么事?”

    姜成英凝视他“志厚,成珊有事。”

    “成珊,她不是在度蜜月吗?”志厚茫然。

    “一早回来了。”

    “呵,我对她行程不太清楚。”

    “志厚,她不快活。”

    “是吗,为什么?”志厚终于放下咖啡杯。

    姜医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内,轻轻叹口气,像是已经预知结局。

    “婚姻生活与她想像中有点出入。”

    志厚认真地忠告:“新生活必定需要一段适应期,应该彼此努力忍耐迁就。”

    “志厚,他们已经分居。”

    志厚目定口呆“嗄,啊。”

    姜医生叹口气“我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她已决定离婚,我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儿戏。”

    志厚张着嘴,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不知怎地,没有声音。

    成珊不快乐?怎么会,这明明是她的选择。

    姜成英咳嗽一声:“志厚,她的意思是,希望与你重头开始。”

    志厚缓缓抬起头来。

    他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

    做梦试过多次,他低低恳求成珊:“让我们重头开始,成珊,我会做得更好。”

    在梦中,她白皙的脸木无表情,拒绝了他。

    真没想到,一日她会反过头来,建议重头开始。

    只听见姜医生说:“志厚,大家都知道,没有人会比你更爱成珊”

    可是,她要到今日才明白。

    志厚低头不出声。

    “志厚,我马上叫她来。”

    姜医生取起电话

    志厚伸出手来按住她。

    “不,”他低声说:“且慢。”

    姜成英感喟:“太迟了,可是这样?”她也是聪敏人。

    志厚轻轻说:“再回头,我仍是那个周志厚,同她离开我时一模一样的叫她失望的周志厚,不如向前走,她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人。”

    姜医生不出声,脸上露出替妹妹惋惜的样子来。

    志厚吁出一口气。

    “志厚,这一年多,你真是受尽了委屈。”

    志厚微笑“所有恋爱过的人都知道,爱情只有三个结局:结婚、分手或同归于尽,我的经历不算太差。”

    “志厚,你真幽默。”

    志厚说:“替我祝福成珊。”

    他站起来离去。

    姜医生马上打了一通电话。

    那边飞快取起听筒:“我马上过来。”

    “成珊,他说不。”

    对方像是没听清楚“我十分钟可到你处。”

    “成珊,志厚心已死,他说不。”

    那边沉默,静寂中嗅得出意外惊骇带来的凄惶。

    “成珊,太迟了,”姜医生叹口气“这叫什么?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思回头”

    过了片刻,那边“喀”一声,接着传来胡胡声,原来姜成珊已经挂断电话。

    那边,周志厚走到街上,抬头一看,原来是个蓝天白云的大晴天。

    他第一次觉得天气有点闷热,脱掉外套,搭在臂上。

    他自由了。

    特别快乐吗?并不。

    轻松得想手舞足蹈吗?当然也不。

    志厚无比感慨。

    这姜成珊,造成了如此大的创伤,人家刚止血,伤口才长出嫩红新肉,好似可以活下去了,她说她要回来重头开始,手上还染着周志厚君的鲜血。

    志厚害怕得不得了。

    这一刻假如在马路上看到她,他会马上逃到对面街去痹篇她。

    这一切,不是因为他认清了姜成珊的真面目,而是因为他不再爱她。

    刹那间重获自由,志厚有点仿惶,他终于回到公司。

    何冠璋走过来端详他“今日气色很好。”

    “是吗,有什么新闻?”

    “承坚有电邮回来。”

    “还记得地球某角落的我们?真算难得。”

    “承坚与周炯在加拿大注册结婚了。”

    志厚转过头来,心中欢快:“好家伙!”

    壁璋说:“这件事一定得不顾一切放胆冲动地做。”

    “准备送礼吧。”

    “他们认识多久?这样放肆的结合会成功吗?”

    志厚答:“也许长久,也许不。”

    “这算是什么答案?”

    志厚击掌“快,开工。”

    大家纷纷回到工作岗位。

    稍后,志厚那合作了五年的好助手进来,掩上门“我有话说。”

    志厚抬起头来“你趁我病,要取我命,你怀孕了,要告假。”

    “不,志厚,我自上星期起,就听到有同事说,何冠璋意图在本公司挖角。”

    志厚一怔,不出声。

    “她已与彼得保罗与马利谈过,详细问到年薪、员工福利,以及前途问题,开头,大家以为她想知道做下去有什么得益,后来,她闲闲提到,外头有人组织新公司,愿加薪百分之五十到一百挖角。”

    志厚仍然不出声。

    “她是卧底。”

    志厚点点头。

    “我在想,挖角何劳她亲自出马实地观察,在报上大刊聘人广告大肆宣传不就可以?原来她要了解我们结构组织,以便翻版,以及,希望员工带着客户过去。”

    志厚终于开口“她有无接触你?”

    “她约我在外边喝茶。”

    “你去还是不去?”

    “我已拒绝,我看不起这种人,我觉得无话可说,也不想听他们讲些什么。”

    志厚微笑“倘若每个人都这样黑白分明就好了。”

    助手也笑“没有灰色人物,哪显得我铁胆忠心。”

    “彼得他们呢?”

    “不为所诱。”

    “为什么?”

    “周志厚,我们爱上了你,身不由己。”

    “实话!实话!”

    “志厚,彼得他们也提出几个问题,打探到何冠璋口中的后台老板是搞地产的能量机构。”

    “那多好,上市机构,财宏势厚。”

    “可是,与职员签约的是一间子公司,叫劲道有限公司,一有风吹草动,人家把劲道结束,我们一无所得,又做了活小人。多划不来,一动不如一静。”

    “啊,背着我都商议好了。”

    “是,几个同事派我做代表,向你表示诚意。”

    “我很感激。”

    “我们在这里像兄弟姐妹一样,气氛融洽,不必搞政治,可专注工作,千金不易。”

    “对方出价千万呢?”

    助手失笑“对方又不是傻瓜,怎会送钱给员工花,人家派卧底辛苦挖角,为的也不过是赚钱。”

    “你们这样聪敏明白,知彼知己,已立于不败之地。”

    “志厚,你也有疑心。”

    志厚微笑“那样的人才,声色艺三全,怎会到我们小鲍司来屈就临时工,三天之后我就觉得不妥。”

    “她真是十项全能,连公司法律与公司会计都精通。”

    “分明是一间公司的统领。”

    “我是见到她的mb最新型跑车起的疑,

    一查车牌,是能量机构的公司车。”

    “她已在那边支薪。”

    “志厚,这件事里,罗承坚扮演什么角色?”

    志厚笑笑“我以声誉保证,他扮演二个糊里糊涂引狼入室的角色。”

    大家都松口气。

    “志厚,叫会计算足薪水。叫这位何小姐走路吧。”

    志厚点点头。

    助手出去了。

    当一件事好得不像真的,它大抵也不是真的。

    这几年来,周志厚一直想找一个像何冠璋这样的得力伙伴,最近几个星期,因她帮手主理大局,他可以腾出时间精力处理私事,可惜好景不再。

    放走这样一个人,无比惋惜。

    可是,何冠璋从来不是他的手下。

    志厚查一查她手上的工作程序,决定一个星期后才通知她离职。

    让她再捱多几个通宵替公司多赚一笔再说。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以彼之道,还请彼身。

    周志厚觉得自己不但自由,而且终于成熟了。

    可是,为什么他不快乐呢?

    他不再吃亏,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他垂下头,差点碰到胸前。

    周志厚不舍得这个善解人意的人才。

    他提早下班。

    任理诗在等着他。

    像一个小生意人一样,蚀一次本学一次乖,志厚把感情老本自姜成珊身上抽调出来,注入任家母女身上,这次,甚有回报。

    他带小理诗去参观玉器市场。

    他们看到一个金发女郎与同伴蹲着讨价还价,她手上紧紧握着一把玉珠玉环。

    档主见她如此钟爱,哪肯减价,一味摇头。

    洋女赌气撒手。

    周志厚忍不住多事插嘴,用粤语同档主太太说:“给她便宜一点,今天头一单生意,成交好去喝茶。”

    档主太太犹疑。

    志厚又劝说:“得些好意需回头,你是生意人,争财不争气。”

    档主忽然有顿悟,她笑着点头。

    那洋女松口气,看着志厚说:“谢谢。”

    志厚用英语问:“为何如此紧张?游客应当轻轻松松,随心随意。”

    洋女笑“我做首饰加工,这批玉石质地特佳,这是我的生意,所以额现青筋。”

    “你真有本事,竟找到这里来。”

    她介绍自己“我姓丝绒,公司在三藩市,你来过旧玉器市场吧,那才是流金时代呢。”

    志厚说:“我敬你们一杯茶。”

    他们走到附近茶室找到位子。

    那助手坐立不安。

    志厚间:“什么事?”

    “食物香味,那是什么?”

    志厚见是很普通的广东点心,像虾饺烧卖之类,叫了一堆搁她面前。

    那美国少女一头栽进食物中不可自拔,不再说话,埋头苦吃“是什么?如此美味。”

    小理诗忍不住笑。

    丝绒女士取出一本小照片簿子让志厚看她的设计。

    “我们稍后去泰国找半宝石。”

    经过她重新包装,首饰玲现可爱,售价却仍然公道。

    丝绒说:“我们不是要求一级珍珠玉石,只想凭设计博得女士欢心。”

    志厚点头“那也就是无价宝了。”

    丝绒留下名片“经过三藩市的话,来看我们。”

    她看看手表。

    “你们先走吧,这里有我。”

    丝绒小姐再次道谢,她把一万个小包裹交给理诗“谢谢你大哥帮我还价。”

    理诗接过,志厚还想推辞,丝绒已经离去。

    她倒是懂得送红包这种东方规矩。

    理诗打开一看,却是一颗用丝线串着碧绿圆润可爱的玉桃,她马上挂在胸前。

    理诗说:“这些人真有趣。”

    “人确是世上最佳风景,你长大了,到店里帮母亲做生意,就可以免费观赏众生相。”

    理诗说:“妈妈希望我读法律建筑之类,她说俗云士农工商,以小生意人地位最低,因为只做中间人赚取利润,实际上并无技能。”

    “嘿,做生意也讲手法天分,缺一不可。”

    理诗说:“大哥,与你出来真高兴。”

    “改天我们去逛名店,看一些女性怎样为华服着迷。”

    理诗骇笑。

    回公司途中,周志厚心情开始沉重。

    一进门何冠璋便迎上来“志厚,今日彼得生日,下班,我们去梅子唱歌。”

    呵,老好梅子酒吧。

    “听说拘谨的你去了那边也十分豪放。”

    志厚不出声。

    几时学得这般奸诈?也是生活必需吧。

    下班,他到梅子去了一趟,私底下替同事结账。

    他们正在大声唱:“在销魂的晚上,你会邂逅一个陌生人,你会邂逅那陌生人,在一间拥挤的房间”

    志厚没有喝酒,他已不需要酒精麻醉。

    他站在那里一会儿,一直微笑。

    笑什么呢,自己也说不上来。

    真没想到,结束失恋之后比正失恋中更为寂寥。

    这时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志厚。”

    一回头,见是冠璋。

    “志厚,我有话说。”

    “这里有点吵。”

    壁漳问:“你家还是我家?”

    “我家吧。”

    志厚与冠璋双双离开梅子。

    在车里他们一声不响,气氛有点凝重。

    志厚不知自己脸上有否“坦白从宽”的表情。

    回到家,门一开,冠漳就称赞:“真宽敞。”

    志厚闲闲说:“你住在南湾,想必更加舒适。”

    “湿气稍重。”

    志厚斟啤酒给她。

    他坐在她对面“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她声音很轻“志厚,我到你公司来,意图甚差。”

    “我已经知道。”

    “本想把你辛苦经营一夜之间全部搬清,只剩你一个人一张办公桌。”

    “好不毒辣。”

    “也难不倒你呢,我打听得一清二楚,当曰你与罗承坚二人,就是这般坦荡荡起家,全凭这里。”她笑着用手指向额角。

    这样聪敏漂亮的敌人,也真难得。

    志厚说:“可惜我的伙计贞忠。”

    壁璋一听,笑得弯腰。

    “不不不,可爱的周志厚,世上没有忠臣,每个人都有一个价钱。”

    “可是,他们不为你所动。”

    她叹一口气“因为我未曾真正出价。”

    “呵,你手下留情,何故?”

    壁璋凝视他“志厚,我爱上你。”

    志厚呆住。

    壁璋声音凄惋,一点不似假装。

    “志厚,我已向上司请辞:挖角行动失败,引咎辞职。”

    志厚看着她:“我应当感激你?”

    “不,我下星期就回美国去。”

    “就这样?”

    “除非你留我做工作伙伴。”

    志厚摇头“你是个好帮手,可是,我们不知几时又被你出卖,还懵然帮你数钱。”

    “一次做贼”

    “终身是贼。”

    “志厚,我料不到会认识你。”

    “我有什么稀奇?”

    “一个会得失恋的男人”

    她走近他,坐到他身边,用额角轻轻抵住他的额角。

    壁璋的声音像游丝般低“请让我享受片刻温柔。”

    志厚劝说:“冠漳,你要什么有什么。”

    她把头搁在他肩膀上“这一刻用优薪换来。”

    “不,你尚有良知。”

    “础,商场如战场,我并不内疚,我只想给你留一个较好印象。”

    志厚叹口气。

    壁璋忽然流泪。

    志厚问:“这又是为什么,你回到三藩市,到硅谷走一趟,又有优职等着你。”

    “志厚,拥抱我一下,我渴望有强壮双臂拥我人怀。”

    志厚只用一只手搂住她“冠漳,你一味渴望被爱,却又不愿爱人,那是不对的,人人如此,人人失望。”

    壁漳把头靠在志厚肩上。

    “你条件这样优厚,一定找得到伴侣。”

    “男人好像有点怕我。”

    志厚在百忙中微笑“原来你不是不知道,我也有点怕你。”

    “因为我做事方式?”

    “你太激进,不择手段,世上有许多不成文规矩,叫做道德,像欺骗抛弃一个人,像出卖朋友,像把人家整间公司的人才都挖走,都是可怕手段。”

    “多谢指教,道德先生。”

    “不客气。”

    “陪我跳只舞,”冠球得寸进尺“我不知多久没跳舞。”

    志厚又微笑“接吻呢,你又多久没接吻?恕不奉陪。”

    壁璋低头。

    “请勤于检讨自己,请勿轻易迁怒别人。”

    “可是,志厚,这样理智的你照样宠环了爱人。”

    她说得对,志厚想,他把自己当脚底泥那样迁就姜成珊,结果她觉得可以搓圆襟扁的他毫无意思。

    她拉他“志厚,陪我跳舞。”

    “我同你说的话,你全当耳边风。”

    壁璋饮泣,悍强能干的她也有软弱一刻。

    “回家去休息。”

    壁璋伏在他身上不愿走。

    “这双肩膀真不易找。”

    “你有寻找吗?你只看到权与利。”

    “志厚,你对我可有一点点感觉?”

    志厚想一想“你是人才中人才,你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那人一定会接受你讨好,你的计划详尽精密,实践起来,毫无机漏。”

    “你没把我当一个女人。”

    志厚看着她“好回家了。”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邻居太太的情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海娜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亦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亦舒并收藏邻居太太的情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