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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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幢位于半山腰的饭店,从顶楼餐厅,可清楚的望见台北市的夜景以及河景。桥面上的车流”河岸两旁闪烁的霓虹灯与映在河中的灯影交织得美丽非凡。

    当林伯伯和华总经理絮絮闲聊肘,我的眼光凝视着落地窗外,久久舍不得离开。

    “蓝小姐,你病罢好,应该多吃一点。”华少维好意的招呼着我。

    林伯柏一听,显得既惊讶又生气。他忙着追问:“小沂,你生病了?什么时侯的事?”

    华总经理见状,向我露出抱歉的表情。我苦笑一会儿,然后委婉的向林伯伯解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淋了一场雨,患了感冒,休息几天马上就好了。”

    “你工作这么累,又不懂得照顾自己”林伯伯还想继续说下去,我连忙阻止他。

    “我知道,那次实在是因为赶时间,所以才会冒雨去开车,以后我一定会小心留意的。”

    听完我的一番话.林伯伯才勉强点点头,不再叨叨吓咛。

    “对了,华总经理,谢谢你送的花。我早就应该向你道谢的,没想到一回到工作岗位。就有一大堆留言及待完成的工作,忙得我晕头转向”

    “没关系,那是我一番心意。”华总经理仍然保持一贯礼貌。

    我抬头凝视他的目光。他英挺的眉宇间流露出一种全然的诚挚,而目光中出现瞬间一逝的温柔光彩。

    然而。我却发觉自己竟然无法坦率的接受他隐藏在眼光中的情意,我仓皇的痹篇了他的注视,内心却怦怦作响

    他看我保持沉默,为了不让气氛太僵,他转而与林伯伯聊起商场上的一些人事,我便在一旁侧耳倾听。

    尽管皖玫的两个弟弟已在林氏企业担任要职,但是,众所周知的是,整个林氏企业的掌控权,仍操给在林伯伯手中。

    名义上,林伯伯似乎已将公司交给了两个儿子,呈现半退休状态。事实上,他仍然高高在上的在幕后主控着一切业务。况且,在公司里,也一直保留着他总裁的头衔。之所以会形成这种局面,实在是因为他的俩个儿子,毫无乃父之风,遇事优柔寡断,缺少商场中应有的决断魄力。

    林伯伯原指望两个儿子,能让他调教、训练为林氏的接班人。不料,天不从人。

    包何况当初,林伯母生下皖玫之后遭逢意外,导致无法生育,原本美满的家庭也国外人的介人而毁于一旦。每思及此,林伯伯总不免暗自唏吁。然而,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儿子再怎么不争气也还是他的接班人,公司也迟早要交给他们,倒不如让他们开始接手,好跟在他身边学着如何管理。

    不过,公司所有的正式文件仍由林伯伯过目,签署同意后,才颁布实施。毕竟,凭借林伯伯在商界和国际间立下的威信,仍可帮助他的两个儿子,并且可为公司护航。

    言谈之间,华总经理一直对林伯伯非常敬重,从他俩的谈话中所得知的资讯,再综合上次采访的经验,我终于恍然明白。在采访华总经理的创业过程中,他曾提及他之所以会有今天的成就,可说是归功于贵人相助,而那位贵人正是林伯伯。

    等我把整个事情的始末完全串联起来后,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忙昏了,怎么没想到呢?

    华总经理在事业草创期间。曾受林伯伯的全力支持和资助,因此而能一帆风顺,大展鸿图,两人也从此成为忘年之交。

    从林伯伯的一言一行中,看得出他非常赏识华少维,甚或有意延揽他为林氏效力。我心想,在尔虞我诈的商场,能有如此知交好友,且相互欣赏,的确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

    我自知不是做生意,的料,因此无法参与他们的谈话主题。此时,我猛然想起皖玫当时所一直逃避的压力和责任,如今,经过了这么些年,我才终于了解其中一、二。娇弱的她,温驯的个性的确不适合扛下这样的重责大任

    陷于沉思中的我,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必是引起了他们两人的注意,只见他们几乎同时往我望过来。华少维乘机看看手表,说;“林老,时间也不早了,我看您也该回去休息了,而蓝小姐病罢好更需要早点休息,今天就到此为止,改天再聊吧!”

    林伯伯点点头,然后交代他说:“你方不方便替我送凌沂回去?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总是不太方便。”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真的不用麻烦。”我连忙推却。

    “哪有让女士自行回家的道理?这可有辱我们绅士的作风呢!”华少维以幽默的口吻说着。

    “可不是吗?凌沂,这可是我们男士最基本的礼貌呢!你就别再拒绝了。”林伯伯也在一旁游说着。

    我看看他们,为了不让林伯伯担心,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和林伯伯道声再见,便尾随华少维步出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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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少维开车的技术沉稳而优雅,收音机放出轻柔的音乐。我安稳的坐着,心情显得异常平静。

    “原来你竟是林老的干女儿,看来,我们的交情可是非浅呢!”他说完,朝我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你和林伯伯的关系的,我真是太糊涂了!不晓得你是否会有这种感觉,有时真觉得这个世界”这个城市所发生的事情,只能用‘奇妙’两字来形容。在台北市纷纷攘攘的人群中,有些人跟你擦肩而过,自此之后,便可能一辈子再也无缘相见,而有些人却可能与你缔结更深的缘”我心有所感的说。

    “你的意思是指‘冤家路窄’罗!”他促狭的说。

    我一听,再看看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你还挺幽默的,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满严肃的。”我乘机说出自己的想法。

    “也许就工作而言,严肃一直是我所习惯的态度,我喜欢就事论事,不过,我对待员工可不会老摆着一张臭脸喔!关于这点,我可得郑重声明。”

    听了全一番话,我又是无法掩住笑意。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说你笑起来很特别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我摇摇头,然后说:“从前在学校的时侯,是有很多人形容我笑起来很特别。不过,他们是指,居然有人笑起来时,竟仍是—副不可捉摸的表情。”

    “哦!是吗?我倒觉得看到你的笑容,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秋天的晚风”他正努力的试着用形容词来贴切的说明他的感觉。

    “哈!怎么说呢?”我仍不太懂他的意思。

    “秋天是一个令人身心舒爽的季节,而秋夜的微风,不仅温柔且充满诗意。”他似乎有些陶醉的说着。

    “哇!你什么时侯又变成一名诗人了,我看,你可以考虑作家这行业呢!”我调侃他说。

    “哦!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他认真似的微询我的意见。

    我点点头。

    “看来,我倒是可以好好考虑看看。”他装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林伯伯的呢?”看来好奇心几乎已是我的职业病之一了。

    他看了看前面的车况,又转过头来看我,隔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其实,我认识林董事长已经十多年了。那时,我还只是一名普通的业务人员。因为我们公司当时正好承接林氏企业连锁饭店全面电脑化的case,而我负责维修的部分。由于林董事长极为好学,虽然他并不专门。但他非常虑心,只要一有问题,他便马上和我讨论。而不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于是我们便因此熟稔起来。”

    “然后,他逐渐发现你是一个勤奋”负责的青年,因此便鼓励你出来创业。”我接续下文推敲着。

    “没错,当时他常常激励我,且十分肯定我的能力。但是创业需要一大笔资金,对于刚退伍的我而言,根本毫无能力,所以,我想让自己再多磨练几年,等筹足了一笔钱后,再逐步实现自己的理想。”说到这儿,他的眉宇间泛起一抹意气风发的自信神采。

    “然后,林伯伯主动提出,他愿意自林氏企业拿出一笔钱来帮助你,而你也接受了。”

    “嗯,本来林董事长有意让我到林氏企业上班,但林氏当时只有食品、饭店、纺织等企业,并没有我所善长的电脑,所以林董事长便提出愿意无息贷给我一笔庞大的创业基金而那一大笔钱,在我公司开始有盈余时。即一小部分,一小部分的慢慢偿还给林氏。他的知遇之恩,是我此生永难忘怀的。”

    “难怪你们这对忘年之交,看起来果真是感情深厚。”我不禁打心里羡慕着他们。

    “这些年来,我的确是把他当作父亲一样的看待,不管是商场上的重大决定或是私人的情感问题,我对他几乎是毫无隐瞒。”

    我会意的点点头。

    “其实,你和林董事长不也是如此吗?”他反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心想,反正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所有的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

    “从大学时期,我和皖玫即是最要好的同班同学兼室友,可说是情同姐妹。那时侯对于林伯伯肃穆的外表,倒使我敬而远之,再加上当时皖玫对他相当不谅解,所以,最初的几年,我对他的感受一直相当生疏。“直到直到,”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皖玫的死,才改变了很多现况,或许正因为她的死,我们才真正的去面。对事实,然后尝试着接受。”

    华少维神情严肃的说;“那次事件对林董事长打击非常大,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从不曾看过他如此沮丧,宛如换了另外一个人。当时,他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不许任何人打搅他。等我再次看到他时,平时干练果断的、他仿佛老了十几岁。还好他又重新站了起来,我想,一半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你对他的爱与依赖吧!”

    “不!我的影响力并没有那么大,是林伯伯一股不服输与坚强的意志救了他自己。”

    车子拐进了一条巷子。

    “就停在这吧!我就住前面那栋公寓,”我边说边往前指。

    他把头探出车外“这儿的环境满不错的,挺清静,还好有管理员,对于单独住宿的单身女孩而言也比较安全。”

    “太晚了,不请你上去坐了。再见!””说完,我朝他挥—挥手,便向大楼走去。

    我可以感受他仍然一直伫立在原地,目送着我进入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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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不到六点钟,我就清醒了过来,在床上翻来覆去。想想,干脆起来把昨天的采访稿整理整理。

    八点不到,我人就已到了办公室,为自己泡了一杯”茶,便坐下来,准备利用上午的时间把稿子完成。

    等工作暂一段落时,我抬头看了桌上的立钟,居然已经快十一点了。估量一下自己目前的进度,在下午上班前应该可以交稿,心情便觉轻松不少。

    心玮看我一得空,马上一溜烟跑过来。她深知我有种怪癖,只要看到我埋首疾书时,绝对不能找我讲话,否则,我要不是来个相应不理,就是摆个臭脸,准教人看了马上知难而退。

    对于我这种毛病,几乎全公司的人都领教过了,即使是总编,也深谙我的个性,因此有事找我必定等交稿后,到时,无论是多艰巨的任务,我都极愿全力配合。

    “凌沂,你昨晚跑到哪儿去了?整个晚上,我不知打了几通电话,结果,就只听到答录机的留言。”

    “哦!找我什么事?”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昨晚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印象中,这种情况到是很少见呢!”

    打破沙锅问到底,向来是她的习惯,否则她要是得不到答案,那么当事人也别想有安静的时侯。

    我无奈的看了看她,耸耸肩,故意装出一副无可奉告的神情。

    没想到她真的中计了,双眼瞪得老大,似乎发现了什么重大机密似的。

    不过,看她一副兴奋莫名的样子,倒真令人发噱。心一软,也就打消继续捉弄她的念头了。

    “好了,你就别胡猜,我只不过跟人家出去吃个晚餐罢了,值得这样大惊小敝?”我有意把话题蒙混过去。

    不料,心玮仍紧追不舍“吃晚饭!跟谁?怎么那么晚还没回家呢?”

    “拜托!心玮,你别婆婆妈妈的行不行?我已经成年了,更何况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可不正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咦!凌沂,你一定是有事瞒着我,对不对?我看你还是从实招来,别再做无谓的抗争了!”

    “你别乱用句子好不好?亏你还是中文系毕业的呢!”

    “哇!你想转移话题了,看来此事大有蹊跷。不然你也不会如此顾左右而言他了!”

    “心玮,你知道吗?我到今天才发觉,你其实应该到报社跑社会新闻,光是凭你的好奇心与锲而不舍的精神,就足以让你夺得最佳勇气奖了!”

    “你以为光损我,就可躲过这一关吗?我看你还是算了吧!除非”心玮双手在胸前交叉,一副谁也不脑其她何的强硬态度“除非,你不想好好静下来写稿。”

    我就知道她迟早会使出这招撒手锏,只好举起双手投降。

    “还不是就跟林伯伯和华少维罗!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华少维?你已经开始跟他约会啦!连我都被蒙在鼓里。”心玮投射过来的眼光中,似乎在埋怨我不够意思,竟连这种“大事”都不肯泄漏半句。

    “你别太快下结论,也才是我和他第二次见面,况且,其中还有一个林伯伯呢!你的想像力也未免太丰富了。”

    “嗯!看来此事真是曲折离奇,毫不单纯。”心玮自以为是的说。

    “昨天我不是去采访吗?然后,我就顺便到林伯伯公司去看他,毕竟自己也好长一段时间没去看望他了。没想到,就在林伯伯的办公室遇见华少维,而且,他们还是十几年的忘年之交了。因为机会难得,便三个人一块去吃饭聊天。”我一口气把整件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怎么样?这下,你可听明白了吧!”

    心玮点点头,不过,她随即又提出一个让我招架不住的问题。

    “可是,宏毅企业也算是近年来国内顶有名的企业之一,而他竟然会亲自出现在林伯伯的办公室;可见,你口中的林伯伯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哦!”我心一紧,不由得暗自佩服心玮的推理能力。看来,我又更加确定了她在这方面的潜能了!

    “你猜得没错,林伯伯就是林氏企业的总裁。”

    心玮的大眼睛因惊讶而圆睁,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似乎是始料未及的。

    “什么?你说你常常去看的那位林伯伯,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林氏企业的董事长?!”

    “没错。”我的回答简单而明了。

    “凌沂,我真觉得很不可思议呢!我常常在媒体上得知林氏企业的一切消息与动态,却没想到,你竟然和这样一位名人如此熟稔,真是让人觉得意外。”

    “八年前,我第一眼看见他时,我的感觉与表情几乎就跟你一模一样。不过,跟他相处日久,你会发现,他其实满具亲和力的,私底下的他和外界所形容的强悍”果决,其实有极大的出入。”

    “也许吧!这我倒相信,就诚如人有理性与感性的相异面,却又是共存的,不是吗?”

    “你看,你的老毛病又来了,总爱乱比喻!”对于心玮的天真,有时真会令人啼笑皆非。

    “你最爱抓我的语病,反正,你总会弄懂我的意思叫这不就得了?”心玮赖皮的说。

    “那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了,想要装不懂还真是困难呢!”我莫可奈何的说,然而在心中也很庆幸和心玮这段天真而友好”亲密的情谊

    “对了!我只知道你认识林伯伯已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了,但是,你却从未提及你们认识的经过,尤其对于他的身分,你的保密功夫真是一流。”看来心玮的好奇心是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林伯伯的真实身分,倒也不是我刻意要隐瞒,口不过觉得实在没有公开说明的必要。搞不好,有人还会以为我是利用哪种方法,竟然高攀一个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家,那种承受异样眼光的滋味可不好受呢!”

    “这点倒是真的,尤其林氏企业向来是媒体争相报导的焦点。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的,你不但不仗恃着此点而妄自炫耀,居然还守口如瓶”

    我捶了她一下,不以为然的:说;“哇!你真以为我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吗?真是太过分了!”

    “一看你这么生气,总算报了你掩饰实情的大仇了,好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看来,我也不该再跟你斤斤计较了!不过,你可得答应我,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还有一箩筐的故事还没对我坦白呢!是不是?”说到这里,心玮转变成一种严肃的脸孔。

    我顺从的点点头。

    “对不起,并不是我有意不肯坦白,而是,我的确需要时间来沉淀这些纷扰我多年的记忆,只要一有机会,你绝对会是我精采故事的第一位听众。”

    “真的?你可不能骗我,来,我们来勾手指,—言为定。”

    我举起小指,迎向早已等在一旁的心玮,郑重的盖上手印,心中。暗自说着;也许,真是时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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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了多天假的正中销假回来上班,桌上堆满一大堆东部的名产和纪念品。只是他神情自若的发给办公室的所有同仁。

    棒了一会儿,他捧了—一些名产和一盒包装精致的锦盒过来。那朱红色的锦盒镶饰着古典式的图案,颇令人爱不释手。

    “谢谢你!正中,好漂亮的锦盒!”我的心情顿时也觉愉悦起来。

    “打开来看看,希望你会喜欢。”正中一脸期待的说。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锦盒一看,里头是一块水晶的石头,上头镌刻着;

    度鸟欲可向

    奔云亦自闲

    我看了一眼,向他说:“谢谢!对我而言,这的确是极具意义的纪念。”说完,我伸出手,只见正中宽厚的大手覆盖在我的手上,先是紧紧的握着,似乎断然的缓缓放开,霎时,他脸上坚毅的线条,逐渐展现一种欢颜

    看着正中转身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渐次升起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同时也有种泫然欲泣的冲动是我辜负了他,衷心期盼他能遇到一位更适合的他的女孩。

    这件事能如此完美的划上句点,确实让我受宠若惊。一面暗自感谢他的善良与包容,另一方面,我也在心底提醒自己:情感一事伤人最深,今后,更应加倍谨慎。以免再次造成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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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太过匆忙,我差点撞到一名正在餐厅穿梭的侍者,我一面道歉,一面忙着搜寻陈聿仑的身影。

    约好和陈聿仑一起吃饭,,自己却整整迟到了半个钟头。从采访地点赶回办公室,放下相关资料,便又火速赶了过来。

    没一会儿,我便在靠窗边的位置找到了他,他正专心的翻阅着杂志。我快速往他的方向挪近,他正好抬起头来,看到我,随即露出一脸的笑容。

    “对不起!我迟到了。”我满怀歉意的表示。

    “没关系,利用等你的时间,我倒是看了几篇不错的文章呢!”

    我看到他手上的杂志,正是我们发行的刊物。

    “哦!你是不是在暗示我迟到的时间实在太离谱了。”

    “听到你这种口气,真令人熟悉,很高兴你仍保持着以住的纯真与俏皮。”陈聿仑语重心长的说。

    这时,侍者走了过来,陈聿仑体贴的说:“赶紧点个菜吧!我看你一定饿了。”我顿感贴心的点点头,此刻,肚子似乎也听到了我的宣告,已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我恍然大悟,从中午到现在,都还没空吃下任何东西呢!

    所以,当送上第一道菜时,我便津津有味的吃着。

    陈聿仑把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然后问我“凌沂,毕业后这八年来,你都在做些什么呢?”

    “在工作上的经验,我倒是极为单纯,一毕业,我就在这家杂志社上班,一直到现在”

    “可以想见,你已经把你的所学、兴趣与能力发挥得极好。我刚看过你写的东西,文笔真是犀利”精采。来,敬你一杯,恭喜你事业得意!”说完,陈聿仑举起酒杯向我敬意。

    “谢谢你的夸奖。”我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陈聿仑似乎觉得很讶异“照理说,你跑新闻这么多年,酒量应该不错才对呀!怎么看你喝酒如此保守。”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

    “没办法,我酒一沾唇,就马上脸红,反倒是因为有这层保护色,别人于心不忍,也就不忍太强迫我。所以,一直到现在,我的酒量仍是浅得可笑。”

    陈聿仑听了,连连点头。

    “你呢?近来可好?”

    “我毕业后,选择了精神科,当时很不得家人的谅解,他们认为凭我的成绩与各项条件,应该选择较热门的科别,可以为自己将来开业做准备,甚至我的女朋友还为此和我大吵一架,然后就因此和我分手了。”

    “看来,你的确比一般人要有勇气多了。”

    “起初几年,我的确为了我的勇气付出不少代价。当初之所以如此坚持,只因为它是我的兴趣,但是后来,许多现实因素与环境的涉入,让我觉得挫折感十足。甚至有几次,我还暗自后悔当初过于天真的想法”

    “哦!那现在呢?你还会后悔吗?”

    陈聿仑摇摇头,语气坚定的说;“现在我非常肯定,也非常庆幸自己做了这项选择。”

    “其实,这几年精神科已算是新兴的热门科别,不是吗?”

    “嗯!尤其现代人的压力太大了,又没有适合的管道可以舒解,长期压抑的结果,便常造成一些精神宫能症,我现在的门诊就是经常碰到此种病例。”

    “很高兴你终于找到了支持你理想的力量了,来,我也应该敬你。”

    柔和的灯光”优美的音乐,加上美味可口的食物,我和陈聿仑沉醉在此种气氛中,尽情愉悦的聊着。但是,我心中却非常明白,我们俩似乎尽量避免谈论盘据在记忆中的那件事,以及那个人。然而,我们也都明白,有关那段记忆早已深深的刻在我们心里,永远也摆脱不掉

    咖啡端上来时,陈聿仑品尝了一口,然后定定的看看我。有一刻的时间,我几乎以为他就要说出于超的名字来,以致我的心怦怦的迅速跳个不停。

    “凌沂。依我的了解,你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结婚,这么多年了,依你的条件,应该有不少男孩子追求你才对呀!是不是你的眼光太高了?”陈聿仑半是促狭的问道。

    我耸耸肩,在内心对自己说:该来的迟早会来的,此刻,我是多么希望上天能赐予我更多的力量,让我更加坚强。

    “老实说,毕业至今,由于工作的关系,我确曾遇过不少人,他们的条件都非常优秀。在前几年,由于心情的缘故,我几乎完全不考虑和任何人陷入感情中。但是,渐渐的,我告诉自己,何必呢?逃避永远无法解决任何事情,因此,我开始和其中几位较谈得来的对象做进一步的交往。尽管如此,即始终无法培养出一种感觉,总有一股让我无法跨越友情界线的无力感。最后,为了不要再伤害别人,我甚至已经放弃了谈恋爱的念头。也许,我已悄再拥有爱人的能力,而我对爱情的憧憬也已埋葬在随着岁月消逝的年少记忆中了”

    “不!凌沂,你从来就不是悲观的人,以前的你经常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与一颗善良”纯挚的童心。那时我就知道,不管经过多少岁月,你永远都不会失去它们,因为,一旦如此,你绝对会是第一个鄙弃你自己的人。”

    “陈聿仑,你把我说得太好了,我真的不像你说的那样。自从在感情上连续伤害过不少人后,不要说是别人,就连我自己都发觉自己早已变得冷漠”无情了人迟早会变的,不是吗?”

    “如果是别人,我相信。但是,你,绝对不会!如果你真是如你自己所说,是一个无情”冷漠的人,那么,你绝对写不出如今你在杂志上所写的所有文章。在你的字里行间,相信每个读者都能读出你对这个社会的关怀与热爱,我绝不相信,一个缺乏爱心的人能写出这样的东西”

    听完他的话,我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凌沂”只见陈聿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嗯?”我从冥想中跳出来,转头凝视着他。

    “也许,经过了这么多年,你仍然没有忘记子超,就因为子超在你的记忆深处始终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以至于你根本无心用一种较为客观的心情去接受其他人”

    我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己终究还是逃不开记忆的阴影。尽管,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仍然直在等待着什么

    在这一瞬间,我始终不敢抬头,因为,我以为会再也隐忍不住压抑多年的泪水。我持续了近三分钟的静默。

    大概陈聿仑感受到了我内心的挣扎,他伸出手紧握住我。右手因握拳而指关节泛白。缓缓的,深怕刺伤我似的的说:“子超到目前为止,仍然单身。”说完,他脸色平静的瞅着我。

    等了整整八年,我终于又有了子超的消息,也等到了自己心中一直渴望的答案。一时之间,我心中百感交集,是兴奋”是惊喜,也有种莫名的恐惧。

    不过,我企图保持表面上的沉静。

    “这么多年来,你和子超一直都保持联络吗?”我试看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是的,但是信却写得不多,毕竟,我们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倒是今年年初,我曾到美国参加一个医学的研讨会,还特地跟子超约好,在他家住了几天。”陈聿仑仍然小心翼翼的仔细叙述。他看我不接腔,便又继续说着。

    “子超如今在美国医学界已拥有不错的盛名,尤其有关他的医学临床报告,无不引起普遍的重视。中国人得以在当地享有此种成绩,的确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最令人感到敬佩的是,不管是什么媒体的采访,子超从不讳言自己以身为中国人为傲,更以曾接受台湾的大学教育为荣”

    我凝神聆听着,昔日子超的身影又浮现在我眼前。是的,子超终于成功了,他已一举攀登了自己所编识的理想的巅峰了!

    “在美国与他个处的那几天,他带我参观了他的研究室,那是一个极受尊重,且设备优良的研究环境。况且,在他手下的研究员尽是些来自各国,最优秀的人才。刚开始,我甚至自卑的对自己丧失了以往的自信,但是,子超不卑不亢的研究态度,果真令我心服”

    说完,陈聿仑燃起一根烟,吐出一圈圈的白烟,也兀自沉湎在自己的思维中。

    “子超对我说,医学研究是一条既艰辛又漫长的路途,只不过比我稍稍领先了几小步,然而,若是以一个长程的目标来看,他的成就似乎显得微不足道。他的一番话,便是鼓励我再次面对自己工作的一个转折点,除了将最新医学技术与观念带回国内之外,我得到了更多的信心与支持的力量”

    “我真的很为他高兴,他终于做到了。”我喃喃自语。

    “子超还说,他之所以那么努力,无非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带着他的成就与成果回到这里,一个最令他难忘的地方”

    我心一惊。怎么会呢?子超还会愿意再回来这里吗?在我如此无情的对待他之后,他怎能仍对这个地方眷恋不舍呢?

    “凌沂,你知道吗?当初子超告诉我有关他的想法时,我的直觉是觉得他真傻。以他在美国的地位”成就,大可安稳的过完他风光多彩的一生,若是回到国内,他势必得放弃优渥的待遇”优良的研究环境这些对好不容易拥有这番成绩的人来说,牺牲实在是太大了。但是,一直到我和你重逢,如今又和你谈过一席话之后,我想,我已经可以懂得为什么子超愿意放弃外在的名利了!毕竟,有些东西,并不是你努力过,或追求过,就可以轻易拥有的,而且,一旦缺少了它,你的生命甚至会觉得遗憾,或是不安我想,你跟子超一直到、目前为止,都无法忘怀彼此。即使你们各自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但是,在你们的心中,均留下了一个角落,互相等待。”

    对于陈聿仑的剖析,我开始觉得心好乱”好乱,也产生些许的不安,因为,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却被多,年未见的他识破,那种赤裸裸的感觉使自己心慌得不知所措。

    “凌沂,你应该明白,你并不快乐,你的成就只会加深你的寂寞罢了,只是你不肯勇敢面对它,你就永远无法自求解脱的。相同的,子超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摇摇头,缓缓吐出一句“不可能的,我曾经伤他如此之深,子超不会原谅我的。”我的语气中透出浓厚的绝望。

    陈聿仑听了,却坚定的说:“不会的,子超不是这种人,尽管当时他不曾向我明白的提起你,但是,以我和他多年的交情,我知道他仍然在内心惦念着你。”

    是吗?我在心中问着,是我把幸福推离自己的,难道我还有机会再一次拥有吗?

    “自皖玫之后,我曾认真交过一个女朋友,没想到还是分手了,之后就全力投入工作中。几年过去了,也就习惯了。”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出了些许的落寞。

    “关于皖玫的事我觉得很抱歉。”如果我能早点知道皖玫的想法,也许就可避免‘将陈聿仑牵扯进来了。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怪任何人。毕竟感情一事,是绝对不能勉强的。所以你毋需说抱歉的,真的。”陈聿仑泰然自若的说着。

    “说说你理想中对象的条件吧!我或许可以帮你介绍介绍。”心玮的身影从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彼此能谈得来是最重要的。不过,我希望女孩子的个性能够活泼一些,这样一来,生活比较能充满乐趣。”

    “哇!我现在就有一位适当人选呢!”我不禁也兴奋起来,一扫刚才的阴霾。

    “看你那么高兴,可见你的热心一点儿也没变!”

    吃完饭后,陈聿仑坚持送我回去,临分手时。他递给我一张名片,然后语重心长的抛下一句“这是子超在美国的地址,如果你想通了,就写封信告诉他你的决定吧!”

    我接过子超的名片,手竟忍不住轻颤起来。

    “陈聿仑,你能不能答应我,暂时不要让子超知道有关我的事情,因为我必须确定自己的想法,免得再一次造成莫须有的伤害。”我考虑了一会儿,决定请陈聿仑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他先是一愣,然后极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但是我不希望你再逃避了。”

    “我知道.我会好好想一想,毕竟我们都已经等待了整整八年的时间了!”

    我吁了一口气,向陈聿仑挥挥手道再见,便迳自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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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房内流泄着柔和优雅的钢琴演奏曲。我放弃了与睡眠的对抗.起身为自己冲了一杯热可可,然后,倚在窗口,储视十楼下的市街夜景。

    马路上仍有川流不息的车流,接近地面的霓虹灯还远远近近的闪着七彩虹灯,迷朦的雾让景物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就如同我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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