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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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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府里后,我和幼芳先去见过爹爹和娘。

    章侍郎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留着胡子,双鬓微霜,目光清峻,清瘦的身材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这样的人居然能在官场上混得那么好,也真是不容易了。

    他们细细询问我们在花赏会里碰过哪些人、说过哪些话,而也许是之前的表态让幼芳对我少了几分敌意,她并没说出我闹失踪的事。

    晚上随意吃了点东西,我就回床上去睡觉。

    窝在棉被里,权朔王的影子在我脑袋里滞留不去,他的冷淡、他的笑、他的俊杰、他的聪明他是第一个让我怦然心动的男人,可惜身份不对、时空不对,我们在错误的地方遇见。

    我不过随口说说的话,他都在事后一一挑出来要求我说明,这是否代表,他是个敏锐细心、不容人随便唬弄的男人?

    他和镛晋、六皇子、八皇子、十二皇子都不同,不是我可以掉以轻心的人物,这分钟是温驯绵羊,下一秒就会变成噬人老虎,错估他的实力,下场会奇惨无比。

    对他,我该存点戒心的,即使,他深深吸引我的心情。

    不过,我在回程的马车里想清楚了,不去管他的态度和口气,他说的每句都是实话。我嘴巴讲面具,只当是说戏,随口扯扯,不认为它会和自己搭上关系;但他却用了很吓人的方式来暗示我,那些东西和我脱不了关系。

    我当然知道面具很重要,问题是时代背景不同啊!我处的世界,人人躲在网络后面,写下满篇真心话,不怕人知道,我们习惯亮出真心,只是不习惯让对方知道这颗真心来自谁。除了政客,尔虞我诈、心机算尽,真的不是现代人的长项。

    但脱不去关系?难道他要我进宫内或者说,选秀会里,我注定要脱颖而出?他知道些什么?或者,他打算做些什么?估量不出答案,只好暂时将问题存在心底。

    这个晚上我睡得很糟,一下子好像回到饭店的床上,一下子以为自己躺在学校的宿舍里,时不时听见有人在身边低声说话。

    翻翻覆覆,他在我的梦里出现,不管是古代或现代,不管是温柔笑着或严峻地瞪着我,他的每个眼神都让我心动

    “小姐,小姐醒醒”

    细碎的吵杂声在耳畔,我翻过身,拉紧被子。

    “小姐,贵客来访,指名要见小姐。”

    “小姐,得快点,老爷和夫人都在等呐。”

    我被苹儿、橘儿推推拉拉,两个人合力,将我拉离开软软的床铺。

    “小姐,快洗把脸,别让靖睿王爷久等呵。”

    什么?靖睿王!我的惺忪睡眼瞬间精明。

    “他来做什么?”我推开贴在脸上的湿帕子,拽住苹儿的袖子问。

    “不知道,大人在前面接待,要小姐快点打扮好到前头。”说着,她又用帕子在我脸上抹来抹去。

    嘴角发抖,我的麻烦大了。

    “小姐,怎还发呆?快呀!”橘儿很兴奋,捧着妆奁到桌前,两个人、四只手,梳发髻、匀细粉,不一会儿,她们的巧手让我看起来神清气爽。

    花美男来做什么?替弟弟报仇?男人家何必心胸狭隘至此,不过是嘲笑九爷没大脑,没大脑的人满街跑啊!又不只他一个。

    心里头乱纷纷,不知是福是祸,更抓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付他,确定的是,口水是绝对不能再乱流了。

    “小姐,穿哪件衣裳好?”

    苹儿拿了一套湖绿色锻绣蝴蝶纹长衫和敦煌橘绘海棠吐蕊月华裙,在我面前比试。

    我随手点过,也不知道自己点了哪一套,只觉心慌慌,担忧着。

    “穿这套,簪子得换一枝苹儿,你觉得梅花簪好还是”

    她们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我却完全听不进去,只不断忖度着花美男的出现为着什么。

    “小姐,好了好了,快走吧。”

    当苹儿、橘儿拉起我往外走时,我才后知后觉发现,不管福祸,我都躲不掉了。

    进大厅,我规规矩矩扮起章幼沂。

    “爹、娘,幼沂到了。”我屈膝问候。

    偷偷抬眼,发现气氛一片和乐融融。他们聊了什么,这样开心?

    “幼沂,昨儿个回来怎么没告诉爹娘,你遇见了靖睿王?”夫人慈眉善目、慈蔼亲切,和我之前的认知相差十万八千里。

    何止靖睿王,权朔王、镛翔、镛晋、镛梓、镛贯全教我碰上了。假如昨天举办认识皇子大赛,遇见一个皇子得一分,昨儿个的状元小姐非我莫属。

    “是,幼沂疏忽了。”我轻声认错,在低头之前,趁隙瞄花美男一眼。

    他似笑非笑回望我,明摆着嘲笑我表里不一。

    “这么大的事儿怎能疏忽?实在是忒粗心了。”爹爹说,口气里面没有太多的责备。

    “幼沂知错。”

    “进了宫,可要凡事谨慎在意,处处挂心,再不能像这样子冒冒失失、粗心大意了。”

    “进宫?”我惊呼。选秀不是还很久的事吗?

    我吓呆了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因为花美男瞅着我直笑。

    “可不是,靖睿王传口喻,要你到宫里做客。”爹爹揉着胡须笑道。

    “做客?去几天?”我下意识发问,惊觉大娘脸色不对,立刻低头住嘴。

    白痴,当然是越久越好,最好顺便把幼芳接进宫去,一起当客人,有能力的话,迷倒皇帝或皇子,不必等到明年选秀,先占名额先赢。

    咬唇,挤眉弄眼,我低着头搞怪。花美男看见,笑得更开心了。没见过被强迫的女人吗?高兴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嗑了安非他命。

    “你呢,就安心住下,不必担心家里,若要你出宫,皇后娘娘自会吩咐,你不要想太多。”大夫人离开椅子,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道。

    “是,幼沂记住了。”

    “宫里规矩多,到了那里要多听多学,少说话,事事安分守己,千万别给你爹爹惹事。”

    “是。”

    她越说我苦恼,昨儿个,比我美的女人处处是,怎么就让我雀屏中选了?

    “你让苹儿收拾收拾,明天会有公公来领你进宫。”爹爹吩咐。

    “是。”

    “如果王爷不急着走,是不是让幼沂陪王爷在府里逛逛?”大夫人提议。

    我皱眉。干嘛这么心急,没弄懂的人还以为她是青楼里的嬷嬷,在跳楼大促销、买一送一。

    “听闻章大人家里的庭园造景堪称京城一绝,今日有幸可以参观,是小王的福气。”花美男道。

    “好说。幼沂,你就好好陪王爷四处走走。”爹爹轻声道。

    “是。”躬身万福,我走到靖睿王身边,柔声说:“请王爷随我来。”

    “劳烦小姐了。”他起身,对着爹爹和大娘欠身,然后走到我身旁,用眼神示意,我于是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我呆呆追着他的步伐,千思万绪在脑子里转。为什么要我进宫,和权朔王有关系吗?是他让皇上下的旨意?这样大张旗鼓,于他何益。

    “你好像很不乐意见到我?”他问。

    抬头望他,他还是一样英俊潇洒、卓尔不凡,还是一张比天人还俊美的脸,可我心底明白清楚,不管是他还是权朔王,都是裹了糖衣的毒药,碰不得、尝不得。

    “如果我说不乐意,你会自我眼前消失?”我闷道,下意识说出真心意。

    “当然不会。”他俯下身,对上我的脸,审视我的表情。

    “那我乐不乐意,差别在哪里?”

    “你说话一向都这么直接有趣吗?”

    我都快烦死了,他还说有趣门!?看见快要没顶的人在池子里挣扎,会觉得有趣?他的良心被狗吞了。

    “你说话一向都这么让人讨厌吗?”话是自己蹦出口的,而句子出门,我又在心底念了声──完蛋。

    他是皇子、皇子啊!皇子代表什么?代表他心情好的时候,你胡言乱语还可以,心情不好的时候,连呼吸都会碍到他,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点惹火他,哪条线是他的极限。

    拜托,难道在权朔王身上还没学够经验?面对他们,最聪明的方法叫做敬鬼神而远之,如果没办法远之,好歹要装笨,点头微笑、微笑点头,?

    我敲两下头,为自己的直接深感抱歉。

    “王爷恕罪。”我逼自己屈膝低头。

    他没说话,我低着头等他说“无事、平身”可他什么话都不讲,让我半蹲着僵在那里,进退不得。

    风自耳边吹过,发丝拂上我的脸,痒痒的,很想用手指勾开,可我是“待罪之身”王爷没说话,我只能乖乖继续当芭比娃娃。

    直到我站得脚发麻了,他还是不言语。我皱眉、咬唇,诅咒人的表情全写在五官上。很久后,在双腿开始打颤发抖时,我终于听到他的叹气声,偷偷抬眉,发现他灼灼的眼神对上我。

    “你学聪明了。唉可是,我不喜欢你聪明的样子。”他若有所思地说。

    喜欢傻子吗?介绍你认识几个喜憨儿。话在嘴里含住,硬是让我吞回去。许多话在现代是幽默,在古代是禁忌,我得弄弄分明,再不能想说就说、大鸣大放,这是古代生存守则第一律。

    “王爷说什么,幼沂不懂。”装傻、装笨,装得认真些,装久了,就会真的笨几分。

    他用扇柄勾起我的下巴,漂亮的眉毛微微挑起,嘴边开出两朵笑靥。“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不说话,我对他傻笑。

    “也好,这样你进宫之后,我就可以少担一点心。”

    我们不过是一面之缘,哪谈得上担心,他的形容词会不会用得太重了?我的眼里搭上疑惑。

    “如果我给你权利,在我面前,不管你说什么都无罪,你可不可以对我说真心话?”

    他诚恳的口气像一股清流,缓缓地渗进胸口,有感动,可我不确定能不能收留这份感动。

    敛眉,我不语。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十天,我的适应力还停留在基础阶段,全凭着直觉来决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直觉告诉我,花美男很安全,可以试着相交,问题是,我已经不确定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比如昨天,我的直觉就作了一个很坏的选择,权朔王分明不是我可以亲近的人物,可是经过一个晚上的辗转反复,我仍然很想靠近他。这种直觉会害死我,虽说穿越的人不怕死,可濒死经验还是挺可怕。

    “不行吗?”他追问。

    “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我对你说真心话,你会帮我吗?”

    “会。”

    “那成交。”再次,我屈服于直觉。

    灿烂一笑,我伸出手,他没反应过来,我拉起他,和他握握手,然后,又坏了这是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啊!我怎么老是记不住?看吧!就说我的直觉糟糕透顶。

    当我想起不对劲,想甩开他时,他却反手握住我,也学我上下摇晃,回了句:“成交。”

    于是我被他收服了,不管同不同意,他都已经把友谊塞进我心里。

    “既然是朋友,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别让我进宫?”对朋友予取予求是正确的,我告诉自己。

    “这点,我恐怕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是不想使力吧!你是靖睿王,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主不得的?”我用言语激他。

    “父皇的命令,我不能做主改变。”

    “皇上?”惊呼,我发誓昨天我没碰到皇上。“你会不会传错圣旨?也许他想传的是程尚书家的千金、李宰相的孙女、王辅国的小女儿或者其他人?”

    “别怀疑,就是你。”他好笑地用扇子点了点我的额头。

    “为什么?”

    “昨天淑妃、德妃都去见了父皇,要求把章大人的千金赐给自己的儿子。”

    “六皇子镛翔和十二皇子镛贯?”哇,难怪二十一世纪的我没人追,原来我的桃花运全在这个时空里开完了。

    “对,今天母后也去见了父皇,为老九讨你。”

    “我几时变得那么炙手可热?”苦笑。

    “之前,你的贤淑才华早已传遍京城,这下子,一个花赏会就让好几个皇子对你有心,父皇当然想见见你。”

    树大招风啊,章幼沂怎么不懂得低调,都是她的错。我半点都不检讨自己,一心卸责。

    “唉,我以为有你这个朋友当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我眉苦脸更苦。

    他咯咯轻笑,完全没将我的黄连脸摆在心上“抱歉,让你失望了。”

    双肩垮下,我问:“真的没办法可以让我不进宫?”

    “应该是没有。”他在笑,笑得像春风吹过,笑得很落井下石。

    谁说朋友是用来分担痛苦的?说这句话的人,一定不认识靖睿王。

    “如果我身染恶疾,会传染给别人呢?”我很努力想办法。

    可他满脸悠哉“短短的几个时辰,你能染上什么恶疾?”他嗤笑。

    “有没有那种一抹在皮肤上,就会溃烂的药膏?”染不上就自己制造呗。

    “毒?大概有,不过一时之间,应该配不出来。”他摆明了不帮忙。

    “不然你砍我两刀好了,不敷药、不看医,我明天就会因为破伤风、发高烧,下不了床。”我没好气说。

    “你要我抗旨?知不知道欺君是大罪?”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欺君这回事?再说,就算东窗事发,你是皇子,又是嫡长子,不会有事的啦!”

    他勾起我的下巴,看了老半天,缓缓摇头。“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当你的朋友。”话说完,他仰头大笑,轻摇着扇子离开。

    就这样拍拍屁股走掉?我瘪嘴。若是权朔王在,他就能想出办法了吧?

    咦?我凭什么这样认为?他没为我做任何好事,还差点儿把我的手捏断,是个反复无常的怪咖,我为什么相信他会帮我?

    就说吧就说吧,我的直觉超烂。

    夜里,我把苹儿、橘儿支开,亲自收拾行李。

    既然不知道会做客到什么时候,我得有万全准备,万一哪天我东走西走,不小心又走回现代去,该带的东西,绝对要带齐。

    拴上门,我把包包从床底下拉出来。

    就带一套现代衣服吧!保养品、数字相机要带,护照、台胞证、机票更要随身带着等等,我的护照、机票、台胞证呢?

    我把包包整个翻出来,东西乱七八糟倒满床,在里面翻翻挑挑,却找了老半天也找不到。

    放到哪里去了?我把衣服口袋统统搜一遍。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唉呀!想起来了,我在饭店时把它们拿出来摊在床上一一检视,是那个时候忘记收回行李里?

    晴天霹雳!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办呢?完蛋了,没有重要文件,我是谁啊我,呼我急得跳脚。

    笨蛋,跳也没用啦,我在心底大喊,沉着、冷静!往好处想。

    好处、好处哦,说不定回到现代,时空会停在我从饭店醒来那个点,到时哪有什么护照问题?没错,就是这样。

    终于找到“好处”安了心,我把东西一一排整齐,笔记本要带、原子笔要带,数字相机、p4、手机统统带,镜子、梳子、化妆品、小说

    其实,丢掉最重要的证件,其他的带不带都无所谓了。只不过,因为丢掉最重要的,剩下的东西,我反而半样都不想丢。

    我把所有东西都收回包包里,再找个箱笼连同包包装进去。从现在起,我走到哪边,它们就跟我到哪边,形影不离。

    收拾好后,我在上面迭入几件长衫、长裙掩人耳目,再把行李箱重新塞回床底下。

    该准备的准备好了,我没闲着,继续对自己生气。先骂自己愚蠢到去招惹那么多个皇子,再骂古代的爹娘无情,用女儿去换荣誉,然后怨可怜天下父母亲,不重生男重生女,再恨友谊淡薄、人情如纸最后,我拿出原子笔和笔记本,写下这几天的经历。

    我本来想带笔电的,后来考虑到重量问题,于是换了两本笔记本。况且,在没电可用的古代,笔记本绝对比计算机好用。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我迅速把纸笔收压在棉被下。

    “谁?”我扬声问。

    “姊姊,是我。”

    幼芳?她来做什么?

    打开门,她穿着秋香色披风进来,一进门,她便解开披风,走到桌边坐下。我给她倒水,她端着水杯,手指头在上头磨蹭,半响不说话。

    “妹妹,有事吗?”

    “明天姊姊就要入宫,妹妹想送姊姊一个玉环,留做纪念。”说着,她从荷包里面拿出一个翡翠镯子给我。

    我不懂这些东西价值多少,但我知道去年石油曾涨到一百三十几块,黄金涨到八百块美金,还有人预言会涨到一千天,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谢谢妹妹。”我不客气,东西直接套进手腕里,表明接受她的好意。

    我猜,马车上那番交谈,她大概很开心我不再和她争表哥,心情大好,礼物自然送得出手。

    “姊姊,你真的愿意进宫?”她犹豫半晌后问。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不进宫的问题。”我老实说。“皇上有口谕,爹娘又那么开心,我总不能违背他们的心意。”

    “可二姊说,那日子不是人过的。”她低下头,再闪开眉睫时,挂上两串晶莹剔透。美人含泪,半开梨花春带雨。

    那件事我听说过了,二姊幼出嫁前,心仪的是两广总督宇文大人的公子,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谁知道皇帝赐婚,把玉萱公主赐给宇文公子,却让二姊嫁给禹和王。

    当皇宫里高高兴兴筹备婚礼时,二姊和宇文公子却泪眼挥别。婚后,禹和王对二姊并不好,他专宠侍妾,对正妃侧妃都冷淡无情,每次回府,二姊总是泪涟涟,哭诉给亲娘和妹妹们听。

    “可不,皇帝的工作是治理国家,做好本分就是了,何必同月下老人抢工作?”我叹气,直觉出口。乱点鸳鸯谱,苦的是世间男女啊!

    大概没料到我敢批评当今皇上,幼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用帕子捂住嘴巴。

    话说太白了,我又忘记对人要留三分心,赶紧转开话题:

    “妹妹,我是躲不了啦,可你还有机会,假如你真的喜欢表哥,就放大胆量跟他说明白,求爹娘成全。”

    “不成啊,我是待选秀女。”

    “到时,总有办法的,别眼睁睁让机会溜走,像二姊和我这样。”我是鼓吹自由恋爱的现代人,受命运安排不是我所能认同。

    “真的可以吗?”她扭紧帕子,柳眉轻蹙,抿白了唇色,表情惶惶不安。

    “可以的,幸福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你不要放弃。”我轻轻握住她的手。

    “可表哥心仪的是姊姊啊!”“明日入宫,未来难定,我凭什么耽误表哥?”

    “那么姊姊”她犹豫片刻,问:“你可有信要妹妹交给表哥?”

    她话一出口,我立刻听明白了。我毕竟太嫩,她根本不需要我的苦口婆心,早就准备好接手表哥,问题是,她需要一封书信来让表哥死心。

    心机啊,我连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都斗不过,想到明日的宫廷险恶,突然有种命运多舛的忧郁。

    写信不难,可我的书法,一出手保证露馅但幼芳望着我的忧郁眼神,让我不能不往案边挪移。怎么办呢?我慢慢走、慢慢坐下来、慢慢磨墨,忖度着有什么方法能逃过这一着。

    有了!我拿起毛笔,酝酿悲情,好不容易在毛笔沾满墨汁时,在宣纸上落下珍贵的泪滴。

    彻笔,我伏在桌上,抖动肩膀,假装悲伤过度。须臾,我用帕子覆面,哽咽道:“妹妹,姊姊心乱”

    “姊姊”她站在那里,轻轻跺脚,恨不得代我写出绝情书一封。

    我慢慢止住哭声,抬眉望她。

    她轻咬唇,说道:“姊,别写了吧,我告诉表哥,姊姊身不由己,望表哥善自珍重。”

    “多谢芳妹。”完事啦,我偷偷松口气,等着她离开。

    可怪的是,她迟迟不走,搞得我不知道怎么办。

    “姊姊,可不可以送妹妹一个贴身物,留作纪念?”

    这回,我脑袋多绕上几圈,想得透澈了。“当然可以,妹妹想要什么,自己选吧!”

    我牵起她的手,走到梳妆台前,把首饰盒打开。

    她在里面捡了半天,挑出一枝玉簪,望着我,小心翼翼问:“这个给妹妹可以吗?”

    “这是表哥给我的东西”我试探道。

    她没否认。

    我猜对了!?好吧,要赌就赌大一点,反正我对那位表哥真的没心思。接过玉簪,我爱怜地细细抚摸它,叹气、不舍,等把表情做足之后,用力一折,细细的发簪应声而断。

    我把断掉的簪子交给幼芳。“请转告表哥,玉断情断,此生休提过往。”

    “姊姊”

    我扑到床上,她进前来安慰我,我忙挥手道:“我没事,你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不多久,我听到脚步远离、门关上的声音,方深深吐气,坐起身。这是我演的第一场戏,想到往后都要照这样过日子,突然觉得好累。

    勾起脚,我抱着棉被,下巴搁在膝上。

    “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呢?这种生活过多了,会让人性格不正常。”我把头闷在棉被里,狠狠地捶了棉被两下。

    迷迷糊糊间,苹儿、橘儿来过又走了,她们在我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也不理。我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总是一股气堵在胸口,难平息。

    夜半,像睡着了又似清醒,恍惚间,我闻到一点甜甜的暖香,很舒服,让我蜷紧的四肢松弛了。我喜欢那个味儿,像六月怒放的茉莉,一簇一簇的白花,染得空气里全是甜甜的香气。

    隐约间,我觉得屋里多了个人。

    轻轻巧巧的,他的动作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靠到床边,我勉强自己睁眼。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头上脸上覆着黑布,只露出两颗眼珠子。烛光昏暗,脑袋昏沉,我不确定他是真是幻,只觉他在我床边坐下,手轻轻地抚过我的脸庞,在颊边流连徘徊,他的指头间有粗粗的茧,但磨在脸上并不难受。

    我不怕他,虽然他是非法闯入者。别问我为什么,我并不清楚,是第六感说的,说他不会伤害我。虽然我的第六感通常不是太准。

    甜美的暖香让我的眼皮更沉了,我听见他低醇性感的嗓音在耳边低吟:“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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