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残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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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亭，是少数保留下来的前朝建筑之一，当年先帝为表明自己与哀帝的奢靡作风不同，推去了皇宫内很多华而不实的建筑。</p>
而又见亭建在一处温泉之上，水温合适，可以说得上是四季常青了。曾做为太后和先皇后的疗养之处保留至今。</p>
安阳今来此处是为了陪齐毓姝。</p>
太医说是能调养齐毓姝的身子，延年益寿。</p>
安阳对此是不大信的，不然她皇祖母和先皇后也不会早早就去了，可齐毓姝在这儿呆久了的确有益她的体寒之症，索性就作陪了。</p>
只是没想到静阳和小子衿也一起跟了来。</p>
安阳与静阳对坐亭中，齐毓姝领着小子衿在亭边作画。</p>
安阳看着齐毓姝面不改色喝下一碗苦药，颇有些感同身受。</p>
静阳抬手扇了扇风：“早就知道这是个好地方，可这么多年也就来过两三次。”</p>
安阳看了她一眼，道：“因为你曾掉进泉水里了。”</p>
静阳最近在躲懒，绣嫁衣的时候时常偷看杂书，当下便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者说了，你小时候闯的祸比我少吗？”</p>
说到这里，静阳不免有些伤感，天子女儿众多，可只有她们三个公主是同龄，齐毓姝纵然幼时常来小住，可终究还是外人。</p>
如今八公主东阳已经嫁为人妇，再过些时日她也要嫁往蒋妃祖地庐州，自此天高水阔，恐怕再难与安阳这样对坐闲聊了。</p>
静阳笑了笑：“也罢，和你斗了这么多年，骤然分离竟有些难过。”</p>
安阳垂首，替静阳斟一杯茶：“攸宁姐姐，你是这样认为的吗？”</p>
静阳撇开眼，出神地望着正在学画的小子衿。</p>
这么多年蒋嫔要和淑妃斗，她当然就要和安阳斗，好像只要斗了父皇就会多看她一眼似的。</p>
安阳比静阳小半岁，小时候也没有静阳那样看得通透，那次静阳落水实际上是她……</p>
静阳恐怕是知道的。</p>
安阳又道：“那时候八姐可是替我背了不少黑锅。”</p>
静阳笑道：“你这时候敢说了？她护着你，你就真叫她替你担下骂名。”</p>
安阳道：“可这不是各取所需吗？”</p>
东阳嫁在京都是不争的事实，逢年还能去关雎宫见见柳宝林。</p>
静阳不再开口，起身走到齐毓姝身侧，探头一看，道：“你在画残荷？”</p>
蹲着玩温泉水的小子衿抬头：“什么叫残荷？”</p>
静阳笑了：“就是凋零的荷花。”</p>
小子衿似懂非懂，环顾眼前景色，道：“可是这里没有荷花呀。”</p>
静阳摸了摸小子衿的小发髻，坐回安阳对面：“我算知道你为什么多管闲事了。”</p>
这样的性子，在她们幼时可不常见，有这种性子的多半都夭折了。</p>
安阳不知道蒋妃究竟对静阳说了什么，能叫她这样坦然接受婚事，烈焰一般的性子如今也会伤春悲秋了。于是转头对小子衿道：“子衿，会不会背写荷花的诗？”</p>
小子衿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她急于凭借这个本事得到姐姐们的夸奖，于是大声道：“会！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p>
安阳追问：“那残荷的诗词会不会？”</p>
小子衿皱眉不说话了。</p>
安阳引导道：“刚才你九姐说了，什么叫残荷？”</p>
“就是凋谢的荷花？”小子衿试探道。</p>
安阳点了点头，笑道：“今日十姐再教你一首，也是杨万里的，叫《荔枝堂昼憩》”</p>
荔子阴中风绝凉，菖蒲节後日偏长。</p>
落残数柄荷花蕊，浸得一瓶泉水香。</p>
多病早衰非破砚，欲行复倦且胡床。</p>
曲江近北差迟暑，不道江山胜五羊。</p>
安阳背了一遍，又道：“不，这首不好，你不要记了。”</p>
小子衿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p>
另一侧的静阳道：“为什么不好？‘秋冬春夏人生路，兴衰悲乐总自然’，这样的诗才算好吗？”</p>
安阳不知如何开口，还是齐毓姝带着自己的画作近前，将画卷展露在案上，道：“我刚才想了几句，你们看可衬景。”</p>
安阳和静阳只见齐毓姝落笔道：</p>
“四月初一，又见亭有感：</p>
细雨梦归韶华，暖阳残荷，再借几度春秋。”</p>
落款是三见闲人。</p>
一时间静默无声。</p>
静阳勉强一笑，道：“我知你是个通透人，可总想问你一句，你这三见，见的是什么？”</p>
齐毓姝道：“天地、众生、自己。”</p>
静阳愣了一下，道：“原来自己最难见吗？”又道：“你这画送我可好？”</p>
齐毓姝笑道：“本就是随手画的，公主若喜欢只管拿去。”</p>
静阳也笑：“说好了，这可不能算作是你的添妆。”</p>
齐毓姝微笑点头。</p>
小子衿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悲伤”的气氛，小心翼翼站在一旁不敢开口。</p>
安阳正想打破这种局面，却听弥弥近前禀话：“公主，平王世子邀四姑娘今晚赏灯。”</p>
安阳站起身：“赏灯？这个时候哪来的灯？”</p>
弥弥道：“奴婢不知。”</p>
安阳皱眉道：“且不说父皇还没正式赐婚呢，他竟如此孟浪。”</p>
齐毓姝也笑了：“正是如此，那公主在急什么呢？”</p>
安阳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又怕齐毓姝吃亏，便问弥弥可还有其他话。</p>
弥弥抿唇笑答：“贵妃娘娘还说了，若是公主想去，那就一道去。”</p>
知女莫若母，看来这次赏灯定不会是双人行了。</p>
看天色不早，当即安阳便打算回去更衣，只是看了眼静阳有些迟疑。</p>
静阳垂眸看着画作道：“你只管去，这小丫头过会我把她一起带回去。”</p>
小子衿察言观色，跑过来抓住安阳的衣摆，道：“十姐姐，我也回去。”</p>
比起静阳，自然是安阳更叫她安心。</p>
正好静阳这段时间是与蒋妃同住的，叫她多跑一趟昭华送小子衿也是麻烦，安阳便带上小子衿同行。</p>
安阳与齐毓姝回到昭华时已近暮色，小子衿忽然指着天际道：“灯！”</p>
安阳顺她目光望去，果然有一盏孔明灯正飘在空中。</p>
下面似乎还拴了一张纸，只是看不清写了什么。</p>
又见亭，是少数保留下来的前朝建筑之一，当年先帝为表明自己与哀帝的奢靡作风不同，推去了皇宫内很多华而不实的建筑。</p>
而又见亭建在一处温泉之上，水温合适，可以说得上是四季常青了。曾做为太后和先皇后的疗养之处保留至今。</p>
安阳今来此处是为了陪齐毓姝。</p>
太医说是能调养齐毓姝的身子，延年益寿。</p>
安阳对此是不大信的，不然她皇祖母和先皇后也不会早早就去了，可齐毓姝在这儿呆久了的确有益她的体寒之症，索性就作陪了。</p>
只是没想到静阳和小子衿也一起跟了来。</p>
安阳与静阳对坐亭中，齐毓姝领着小子衿在亭边作画。</p>
安阳看着齐毓姝面不改色喝下一碗苦药，颇有些感同身受。</p>
静阳抬手扇了扇风：“早就知道这是个好地方，可这么多年也就来过两三次。”</p>
安阳看了她一眼，道：“因为你曾掉进泉水里了。”</p>
静阳最近在躲懒，绣嫁衣的时候时常偷看杂书，当下便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者说了，你小时候闯的祸比我少吗？”</p>
说到这里，静阳不免有些伤感，天子女儿众多，可只有她们三个公主是同龄，齐毓姝纵然幼时常来小住，可终究还是外人。</p>
如今八公主东阳已经嫁为人妇，再过些时日她也要嫁往蒋妃祖地庐州，自此天高水阔，恐怕再难与安阳这样对坐闲聊了。</p>
静阳笑了笑：“也罢，和你斗了这么多年，骤然分离竟有些难过。”</p>
安阳垂首，替静阳斟一杯茶：“攸宁姐姐，你是这样认为的吗？”</p>
静阳撇开眼，出神地望着正在学画的小子衿。</p>
这么多年蒋嫔要和淑妃斗，她当然就要和安阳斗，好像只要斗了父皇就会多看她一眼似的。</p>
安阳比静阳小半岁，小时候也没有静阳那样看得通透，那次静阳落水实际上是她……</p>
静阳恐怕是知道的。</p>
安阳又道：“那时候八姐可是替我背了不少黑锅。”</p>
静阳笑道：“你这时候敢说了？她护着你，你就真叫她替你担下骂名。”</p>
安阳道：“可这不是各取所需吗？”</p>
东阳嫁在京都是不争的事实，逢年还能去关雎宫见见柳宝林。</p>
静阳不再开口，起身走到齐毓姝身侧，探头一看，道：“你在画残荷？”</p>
蹲着玩温泉水的小子衿抬头：“什么叫残荷？”</p>
静阳笑了：“就是凋零的荷花。”</p>
小子衿似懂非懂，环顾眼前景色，道：“可是这里没有荷花呀。”</p>
静阳摸了摸小子衿的小发髻，坐回安阳对面：“我算知道你为什么多管闲事了。”</p>
这样的性子，在她们幼时可不常见，有这种性子的多半都夭折了。</p>
安阳不知道蒋妃究竟对静阳说了什么，能叫她这样坦然接受婚事，烈焰一般的性子如今也会伤春悲秋了。于是转头对小子衿道：“子衿，会不会背写荷花的诗？”</p>
小子衿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她急于凭借这个本事得到姐姐们的夸奖，于是大声道：“会！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p>
安阳追问：“那残荷的诗词会不会？”</p>
小子衿皱眉不说话了。</p>
安阳引导道：“刚才你九姐说了，什么叫残荷？”</p>
“就是凋谢的荷花？”小子衿试探道。</p>
安阳点了点头，笑道：“今日十姐再教你一首，也是杨万里的，叫《荔枝堂昼憩》”</p>
荔子阴中风绝凉，菖蒲节後日偏长。</p>
落残数柄荷花蕊，浸得一瓶泉水香。</p>
多病早衰非破砚，欲行复倦且胡床。</p>
曲江近北差迟暑，不道江山胜五羊。</p>
安阳背了一遍，又道：“不，这首不好，你不要记了。”</p>
小子衿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p>
另一侧的静阳道：“为什么不好？‘秋冬春夏人生路，兴衰悲乐总自然’，这样的诗才算好吗？”</p>
安阳不知如何开口，还是齐毓姝带着自己的画作近前，将画卷展露在案上，道：“我刚才想了几句，你们看可衬景。”</p>
安阳和静阳只见齐毓姝落笔道：</p>
“四月初一，又见亭有感：</p>
细雨梦归韶华，暖阳残荷，再借几度春秋。”</p>
落款是三见闲人。</p>
一时间静默无声。</p>
静阳勉强一笑，道：“我知你是个通透人，可总想问你一句，你这三见，见的是什么？”</p>
齐毓姝道：“天地、众生、自己。”</p>
静阳愣了一下，道：“原来自己最难见吗？”又道：“你这画送我可好？”</p>
齐毓姝笑道：“本就是随手画的，公主若喜欢只管拿去。”</p>
静阳也笑：“说好了，这可不能算作是你的添妆。”</p>
齐毓姝微笑点头。</p>
小子衿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悲伤”的气氛，小心翼翼站在一旁不敢开口。</p>
安阳正想打破这种局面，却听弥弥近前禀话：“公主，平王世子邀四姑娘今晚赏灯。”</p>
安阳站起身：“赏灯？这个时候哪来的灯？”</p>
弥弥道：“奴婢不知。”</p>
安阳皱眉道：“且不说父皇还没正式赐婚呢，他竟如此孟浪。”</p>
齐毓姝也笑了：“正是如此，那公主在急什么呢？”</p>
安阳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又怕齐毓姝吃亏，便问弥弥可还有其他话。</p>
弥弥抿唇笑答：“贵妃娘娘还说了，若是公主想去，那就一道去。”</p>
知女莫若母，看来这次赏灯定不会是双人行了。</p>
看天色不早，当即安阳便打算回去更衣，只是看了眼静阳有些迟疑。</p>
静阳垂眸看着画作道：“你只管去，这小丫头过会我把她一起带回去。”</p>
小子衿察言观色，跑过来抓住安阳的衣摆，道：“十姐姐，我也回去。”</p>
比起静阳，自然是安阳更叫她安心。</p>
正好静阳这段时间是与蒋妃同住的，叫她多跑一趟昭华送小子衿也是麻烦，安阳便带上小子衿同行。</p>
安阳与齐毓姝回到昭华时已近暮色，小子衿忽然指着天际道：“灯！”</p>
安阳顺她目光望去，果然有一盏孔明灯正飘在空中。</p>
下面似乎还拴了一张纸，只是看不清写了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