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将错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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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太大，天将晚，明日再起程。这是方老爷的决定，就像今夜有雨是老天爷的决定一样。
“翠竹，把二……大小姐带下去。”
“可是，她……”翠竹被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即住嘴，她做事一惯敷衍，除了这一次。她不敢怠慢，拉住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往里拽，可是论力气，她怎么彼得上从小偷着练武的二小姐，幸亏叫上来一个轿夫搭手帮忙，才硬把方青箩支架起来。
“多……多谢。”锁好二小姐的房间，翠竹转而道谢，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舌头打结。反应过来后话锋一转：“小哥，你成亲了没？”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如果能跟着他，就算一辈子吃苦受穷，她也认了，可是这个荒唐的想法只冒了个泡，瞬间灰飞烟灭。
他的眼睛阴沉沉的，像永远都晴不了的天。
“是我多嘴，是我多嘴，我这人一向爱管闲事，小哥不必回答。”说着低头就走。
轿夫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忽然开口：“我叫阿布，尚未娶亲。”
糟糕，有戏！翠竹又开始摇摆不定，到底接不接话茬呢？“快走吧。”终是没有接话。
阿布无意再追问，回到前厅，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的位子上——轿子的一角，像其他轿夫一样，双目无神地听着方老爷和袁破军说话。与其相信一个丫鬟，倒不如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靠。宾客虽然已经退场，但是侯方玉和他带来的轿夫仍然在场，周围一片安静，他稍稍屏吸，就能听得一清二楚，能在外人面前提起的，果真不是什么秘密。
“二郎，我这个做世叔的决不会阻你前程，你若想在朝廷上大展拳脚，唯有公主才能助你完成鸿鹄壮志。”
“方叔叔，说来说去您还是信不过小侄。”袁二郎打断了他的话，那样平和无波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怒气。
“不是不信，只是担心，世人总是为过去之事后悔，若有朝一日，你后悔了，我们青鸢又该如何是好？”
“方叔叔，我就算不娶青鸢，也断然不会娶公主。”他语气决绝，“因我心里在清楚不过，长宁公主非嫁我不可是因为抗金需要我，大明需要我，我的忠诚比任何人都重要。”
阿布豁然抬头，眼中藏着更深的意味，将要滑出袖口的匕首也被更深地推进去。
原以为明朝的高官大都逃不过酒色财气，没想到袁破军是个例外，受到一国公主青睐追求，竟还能如此冷静，这个人必定是他在杀场上的竞敌。
“容我再想想。”方老爷叹了一口气，后来听道家丁禀告说是亲家公来了，做了一个十分令人费解的举动，叫人带袁破军先下去休息，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他的面说？阿布的眼睛紧紧盯着袁破军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大厅内。大家各归归位，他不得不在方老爷的安排下，和其他几个轿夫暂时在后院落脚。
家丁耐心地解释：“别老盯着那个方向看，那里住的是府里的女眷，要是你不小心走进去，当心护院打断你的狗腿。”
阿布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在他走后，立即朝着那个方向去了，这些护院怎么可能发现得了他？
阿布本想找袁破军，不承想却走到了方老爷的房间外，江南大宅与他从前的居所又很大的出入，亭台水榭七环八绕，看得人眼花。经过方老爷房间，忽然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不由停下脚步侧过耳朵去。
“就当为兄厚着脸皮求你，我保证，我一定会像对待亲身女儿一样对待青箩。”
“唉……”
奇怪，他怎么记得在大厅的时候，袁破军叫的是青鸢？
“谁在那里？”一时失神，竟没有发现有人走了过来，他立即提气跃上屋顶，匍身伏在鳞次栉比的瓦片上，等到下面的动静消退了，才重新站起来，站在屋顶上的视野更加开阔，他一眼就看到了窗内说话的男女。
隔得太远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是看身形和穿着可以断定是袁破军和还那个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方家姑娘，他目前只能称她为姑娘，因为到现在，他没有弄清楚，她到底是叫方青箩还是方青鸢，不过这不重要，就像他们此刻是在说着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还是商量着婚事的细节，他同样觉得不重要一样。
可究竟什么才重要呢？
阿布掏出袖中的匕首，拿掉精致的刀鞘，深沉漆黑的眸中豁然闪过一丝冷锐的弧光，里面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只要知道，袁破军一定会娶这个不知道是叫青鸢还是青箩的女人就足够了。
袁二郎从方青箩房间出来，疾步如风地绕过游廊，却在门口被袁老爷拦下，理由是他必须留下成亲。
他早就知道，这门亲事无关自己的意愿，只是因为幸运，只是因为恰巧；他早就知道，这生仕途无关自己的悲喜，只是因为袁家，只是因为朝廷。”
袁二郎苦笑：“是，我没得选，但是青箩可以……”一说完，便对上了父亲放心的笑，像早就知道了结局般释然，他有些不甘心，匆匆往回走，绕过游廊，惊动了檐下的一串风铃，抬头一看才发现，正站在方青鸢房间的窗户前。窗户是开着的，只是案前空落落的，飘着几瓣落英，他本能地拂袖一扫，却发现那案前更空了，他原是怕她回来看到它们又要伤怀，现在却更怕她看不到它们，就像他再也看不到她一样。
袁破军不是一个会为女子费思量的人，只是遇到方青鸢就没辙了，从前，他觉得对她未必是男女之爱，往日和她在一起，也从未有过逾礼的念头，所以他觉得，对她的感情不似对长宁公主这般。
这一停便是一盏茶的功夫，走到方青箩门口时，方老爷正走出来，见了他便立即招手，袁破军上前施礼。
“明日，你且迎青箩过门吧。”方老爷抚须，眸中光彩，显得无奈而苍老。
“……多谢方世叔。”，自己的反应比想象中平静，他想了许久，便只能回答这句话了。
方老爷叹息：“你和青箩好好说说话，好好商量明天和以后的事，毕竟日子长着呢。”说完，便慢吞吞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背影瞬间苍老了十年。
袁破军第一次觉得，原来世叔也已年迈，这让他想起那一年的某天深夜，父亲为生计披衣徘徊时的背影。
“二哥，你不问我为什么答应吗？”
方青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
他回头，脸上没有一丝讶异：“我知道，所以我会娶。”
“谢谢你，二哥，我必须要替姐守住袁夫人的位子。”她的眼底清澈地只剩下意气。
“我也需要有人替她占着，谢谢。”两人义气地击掌，像是最默契的同盟，在对彼此的理解中，相视一笑。
他们能够联盟，是因为同样相信方青鸢不久后就会回来，也同样地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很多年后，在很多人的口中传述着的是他们一生的谬误，起源于那一场明知荒唐，却不得不继续下去的婚事。
雨太大，天将晚，明日再起程。这是方老爷的决定，就像今夜有雨是老天爷的决定一样。
“翠竹，把二……大小姐带下去。”
“可是，她……”翠竹被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即住嘴，她做事一惯敷衍，除了这一次。她不敢怠慢，拉住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往里拽，可是论力气，她怎么彼得上从小偷着练武的二小姐，幸亏叫上来一个轿夫搭手帮忙，才硬把方青箩支架起来。
“多……多谢。”锁好二小姐的房间，翠竹转而道谢，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舌头打结。反应过来后话锋一转：“小哥，你成亲了没？”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如果能跟着他，就算一辈子吃苦受穷，她也认了，可是这个荒唐的想法只冒了个泡，瞬间灰飞烟灭。
他的眼睛阴沉沉的，像永远都晴不了的天。
“是我多嘴，是我多嘴，我这人一向爱管闲事，小哥不必回答。”说着低头就走。
轿夫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忽然开口：“我叫阿布，尚未娶亲。”
糟糕，有戏！翠竹又开始摇摆不定，到底接不接话茬呢？“快走吧。”终是没有接话。
阿布无意再追问，回到前厅，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的位子上——轿子的一角，像其他轿夫一样，双目无神地听着方老爷和袁破军说话。与其相信一个丫鬟，倒不如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靠。宾客虽然已经退场，但是侯方玉和他带来的轿夫仍然在场，周围一片安静，他稍稍屏吸，就能听得一清二楚，能在外人面前提起的，果真不是什么秘密。
“二郎，我这个做世叔的决不会阻你前程，你若想在朝廷上大展拳脚，唯有公主才能助你完成鸿鹄壮志。”
“方叔叔，说来说去您还是信不过小侄。”袁二郎打断了他的话，那样平和无波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怒气。
“不是不信，只是担心，世人总是为过去之事后悔，若有朝一日，你后悔了，我们青鸢又该如何是好？”
“方叔叔，我就算不娶青鸢，也断然不会娶公主。”他语气决绝，“因我心里在清楚不过，长宁公主非嫁我不可是因为抗金需要我，大明需要我，我的忠诚比任何人都重要。”
阿布豁然抬头，眼中藏着更深的意味，将要滑出袖口的匕首也被更深地推进去。
原以为明朝的高官大都逃不过酒色财气，没想到袁破军是个例外，受到一国公主青睐追求，竟还能如此冷静，这个人必定是他在杀场上的竞敌。
“容我再想想。”方老爷叹了一口气，后来听道家丁禀告说是亲家公来了，做了一个十分令人费解的举动，叫人带袁破军先下去休息，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他的面说？阿布的眼睛紧紧盯着袁破军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大厅内。大家各归归位，他不得不在方老爷的安排下，和其他几个轿夫暂时在后院落脚。
家丁耐心地解释：“别老盯着那个方向看，那里住的是府里的女眷，要是你不小心走进去，当心护院打断你的狗腿。”
阿布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在他走后，立即朝着那个方向去了，这些护院怎么可能发现得了他？
阿布本想找袁破军，不承想却走到了方老爷的房间外，江南大宅与他从前的居所又很大的出入，亭台水榭七环八绕，看得人眼花。经过方老爷房间，忽然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不由停下脚步侧过耳朵去。
“就当为兄厚着脸皮求你，我保证，我一定会像对待亲身女儿一样对待青箩。”
“唉……”
奇怪，他怎么记得在大厅的时候，袁破军叫的是青鸢？
“谁在那里？”一时失神，竟没有发现有人走了过来，他立即提气跃上屋顶，匍身伏在鳞次栉比的瓦片上，等到下面的动静消退了，才重新站起来，站在屋顶上的视野更加开阔，他一眼就看到了窗内说话的男女。
隔得太远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是看身形和穿着可以断定是袁破军和还那个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方家姑娘，他目前只能称她为姑娘，因为到现在，他没有弄清楚，她到底是叫方青箩还是方青鸢，不过这不重要，就像他们此刻是在说着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还是商量着婚事的细节，他同样觉得不重要一样。
可究竟什么才重要呢？
阿布掏出袖中的匕首，拿掉精致的刀鞘，深沉漆黑的眸中豁然闪过一丝冷锐的弧光，里面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只要知道，袁破军一定会娶这个不知道是叫青鸢还是青箩的女人就足够了。
袁二郎从方青箩房间出来，疾步如风地绕过游廊，却在门口被袁老爷拦下，理由是他必须留下成亲。
他早就知道，这门亲事无关自己的意愿，只是因为幸运，只是因为恰巧；他早就知道，这生仕途无关自己的悲喜，只是因为袁家，只是因为朝廷。”
袁二郎苦笑：“是，我没得选，但是青箩可以……”一说完，便对上了父亲放心的笑，像早就知道了结局般释然，他有些不甘心，匆匆往回走，绕过游廊，惊动了檐下的一串风铃，抬头一看才发现，正站在方青鸢房间的窗户前。窗户是开着的，只是案前空落落的，飘着几瓣落英，他本能地拂袖一扫，却发现那案前更空了，他原是怕她回来看到它们又要伤怀，现在却更怕她看不到它们，就像他再也看不到她一样。
袁破军不是一个会为女子费思量的人，只是遇到方青鸢就没辙了，从前，他觉得对她未必是男女之爱，往日和她在一起，也从未有过逾礼的念头，所以他觉得，对她的感情不似对长宁公主这般。
这一停便是一盏茶的功夫，走到方青箩门口时，方老爷正走出来，见了他便立即招手，袁破军上前施礼。
“明日，你且迎青箩过门吧。”方老爷抚须，眸中光彩，显得无奈而苍老。
“……多谢方世叔。”，自己的反应比想象中平静，他想了许久，便只能回答这句话了。
方老爷叹息：“你和青箩好好说说话，好好商量明天和以后的事，毕竟日子长着呢。”说完，便慢吞吞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背影瞬间苍老了十年。
袁破军第一次觉得，原来世叔也已年迈，这让他想起那一年的某天深夜，父亲为生计披衣徘徊时的背影。
“二哥，你不问我为什么答应吗？”
方青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
他回头，脸上没有一丝讶异：“我知道，所以我会娶。”
“谢谢你，二哥，我必须要替姐守住袁夫人的位子。”她的眼底清澈地只剩下意气。
“我也需要有人替她占着，谢谢。”两人义气地击掌，像是最默契的同盟，在对彼此的理解中，相视一笑。
他们能够联盟，是因为同样相信方青鸢不久后就会回来，也同样地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很多年后，在很多人的口中传述着的是他们一生的谬误，起源于那一场明知荒唐，却不得不继续下去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