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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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家伙会开这么低劣的玩笑?!

    这真是太夸张了!邵仪凤在心底反覆大叫,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对两个礼拜前的那句话记忆犹新。

    屋子内回荡着热水烧开的尖锐鸣叫声

    “啊!糟!”回过神,尖拔的声音钻进耳底,着实教她吓了一跳,忙上前打开壶盖,一时手忙脚乱,竟让壶盖高温烫伤指头。

    啪啦——

    壶盖摔在地板上,发出冷冽嘈杂的音律,飘荡在这间屋子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仅有一双筷子,安静的躺在那只方大的餐桌上,显得有些孤单。

    她伸个懒腰舒展筋骨,吃完中餐还有行李得整理,她考虑买回来的纪念品,是否该邮寄给那票手帕交比较妥当

    这回风头一避就是两个礼拜——不过是参加前男友婚礼,上演一场“新娘不是我”的烂戏码,就被四个女人轮流爱的电访天天ca””她真的会疯掉。

    而至于那天隔壁邻居突如其来的告白,她也很没胆量的选择落跑。虽然他神态既认真又严肃,可是这一切都发生得教人措手不及,她勇气累积得不够多,不足以面对他的感情。

    他意外的闯入,是她始料未及的一件事。在最脆弱的当口,他站定在自己面前捧着真心,教她有种不知所措的感受

    关掉炉上的火,热水冲开干燥纠结的面食,浓厚香味传开来,她将餐桌上的筷子带走,坐在客厅等着热腾腾的汤面果腹。

    她吃得很不专心,因萤幕上充满神秘色彩的埃及而沉迷,在盘算下回年假预备前往开罗那个色彩丰富的城市时——谁知画面一转朝向墓穴里的木乃伊,一个分外清楚的特写镜头映入眼里,尸首干瘪发黑的模样,差点没教进食中的她吐了一桌子的面。

    太太刺激了!美丽的脸蛋瞬间狰狞起来,看了碗底的泡面,不知怎地,食欲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一瞄,萤幕上那具发黑的木乃伊似乎正对她微笑

    叮咚——

    甩甩头,她把刚才的惧意给扔出心头,深深吸口气后前去开门。

    “哈-!芳邻。”一声轻快问候,在门扇开启的同时,爽朗的传入门内。

    邵仪凤差点被口水给呛到。“你怎么是你?”

    “好久不见!这两个礼拜你跑哪儿去啦?”脸上挂的笑容,威力丝毫未减。

    “度假”她被那张灿烂的笑脸给刺得差点张不开眼。老天!为什么她回到家门后,头一个还是看见他?

    “原来如此,难怪我按你家门铃老是没人应。”尉-丰不介意她显然已扭曲变形的脸部表情,兴高采烈的端起手边的盘子。“吃饭没?”

    难不成他每次来按她家门铃,就是为这事儿?“正在吃。”那圆滚滚的肉圆小吃,似乎正朝她热情的招呼,但她就是有骨气,拒绝回应!

    “那好,一块吃。”他微笑未减半分,长腿自然的踏入她家门。

    邵仪凤手一横,搁在门上挡在他眼前。“做什么?”他的态度未免也太理所当然了!邵仪凤皱起眉,才不层被美食利诱而出卖自己领土。“今天谢绝会客。”虽然那一个个热呼呼的肉圆鼓得扎实,还拚命冒出氤氲热气,却改变不了她誓死捍卫主权的决心。

    尉-丰吸吸鼻。“你吃泡面?”这浓厚的人工味道,实在是有够不自然的。

    “有何不可?我高兴就吃,方便!”

    “再吃!小心等你死了后,百年还尸骨不化!像埃及古墓里的木乃伊一样,被挖出来供后人凭吊。”

    “你”先前那具焦黄干瘪的木乃伊,还徘徊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去,这家伙是准备加强她的学习记忆吗?

    “自然的,不含化学、不含人工添加物。”他笑咧嘴,将手上的肉圆凑近她面前,用香味勾引她的感官。

    太卑鄙了!竟然想利用这招来行走江湖、骗她第二回,这家伙安的是什么心?

    “我一不小心做太多,一块吃才新鲜,对吧!”尉-丰冲着她笑,那张无辜笑容依旧可比拟七、八月的骄阳。

    她输了!输给那几颗仅有巴掌大的肉圆!

    餐桌上,尉-丰神色愉悦,反观邵仪凤却是一副挫败无奈的模样。

    他低首大啖刚出笼的小吃,三不五时还对她笑得花枝招展,教邵仪凤看了是一把刀横在心头上——忍!要忍耐,谁让她实在是太没原则?

    “你家卖肉圆的?”这等功力实在是教人不可小觑。她吃过各种美食,举凡大街小巷的摊贩、各大饭馆餐厅,对于美食她一向自有一套评比标准。

    尉-丰一改常态,冷冷睨她。“你一天到晚吃泡面,那我是否该怀疑你家开卖场的?那里有数不完的囤货供你享用不尽。”

    邵仪凤忍俊不住,这家伙怎么连回答都如此莫名其妙?“对不起,我只是对你的好手艺感到无比的佩服。”

    “这是我头一回听见如此有特色的赞美。”究竟是褒还是贬?

    嚼着嘴里的美味,邵仪凤那双大眼,溜到对面那个正低首用餐的男人身上,蓦地发现,不笑的他竟然有几分冷酷的神情。

    这是她头一次发现这男人除了笑容以外的另一种表情,教人感到意外。邵仪凤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或许那个带笑看似温柔的男人,不过仅是假象。

    “怎么?看着我,东西有比较好吃吗?”

    未料被他逮个正着,邵仪凤尴尬心虚的干笑两声后,才继续进食的动作。

    尉-丰看见她手足无措的神态,不由得莞尔。“我不介意你多看看我。”

    可是我介意!两眼傻盯着手里筷子,她刚才怎么会觉得他冷酷?

    “如果这是增进你食欲的好方法,我倒是不在乎牺牲色相。”尉-丰用餐完毕放下筷子,看她脸颊生出两抹殷红,更添她动人的风采。“你实在是太瘦了。”

    难不成他打算三餐都亲自监控?她不记得有自己给他这样的特权。

    “下次小心点,做你一个人吃的份量就行,别忘了你是一个人住,不用刻意做到‘两人份’!”这家伙实在是太会找理由,堂而皇之登入她家门。

    “是吗?下回我会注意些。你有没有什么讨厌吃的?咖哩?羊肉?还是”

    “喂——”邵仪凤差点被嘴里的肉圆给噎死,他有把她的话听进耳里吗?

    她蓦地想到他之前提出的交往要求

    瞧他一脸坦荡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是她太敏感,所以才惦记在心底久久无法忘怀?还是她刚放开一段感情,才寂寞得想抓住另一个人?

    “因为我是你邻居嘛,敦亲睦邻没听过?”

    笑话!敦亲睦邻她可以不会写吗?这厚脸皮的家伙!“没有。”她端出冷脸,酷劲十足的打落他满心期待。

    “芳邻,你太不够意思了。”

    “是你想太多了,隔壁的。”

    尉-丰扬高眉峰,对于她的绝情并不在意。这样的情绪反应在他预料之内,并不意外。

    “你的问题问完了吧?”她能否安静吃顿饭?

    “还没,换你该问我问题。”

    “什么问题?”

    “问我在这两个礼拜里,是否很想念你?”

    “请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这一点都不有趣。”邵仪凤冷冷瞪他一眼,站起身来,草草收拾掉餐桌上的碗筷。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尉-丰不解的望着她。“芳邻?!”

    “如果寻人开心是你的乐趣,那么我说这种习惯还真是该死的恶劣。”她气冲冲的扔下这句话,调头走入厨房开始清洗的动作。

    尉-丰跟在她后头,脸上见不到半点情绪。

    不知为何,邵仪凤听见他这句话后,肚里就升起一把无名的火,他说得轻松自在,可以不用负半点责任,但为何她就得这么倒楣,去负担他对她造成的影响?

    “我惹恼你了?”他老样子的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轻轻开口。

    邵仪凤没有答腔,可手中刷着碗盘的力道,透露出她心头的火烧得正旺,而且即将一发不可收拾。

    尉-丰勾起浅浅的笑,对于她的反应觉得很高兴。他不晓得或是该说他不够肯定,投在她心湖的那枚石子,是否如自己所预期的一般威力强大?王少现在对于他,她肯花点心力去计较他说的话,或许多少能证明在她心中,他的存在已经有些不同。

    “那不是我的本意。”他很虚伪的轻声叹息。

    邵仪凤抿着唇,突然转身将烘碗机里所有碗盘筷子全翻出来,开始逐一洗涤,抓起菜瓜布使劲的在上头来来回回,发狠刷上一遍。

    气死人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他还说得无关痛痒,有没有天理啊?仿-她天生感情敏感就比较活该倒楣,又不是她愿意要住他家隔壁和他当邻居的!

    见她刷起盘子的狠样,教尉-丰忍不住冲上前去制止。“你你轻一点。”

    “我刷我家盘子还要听你意见不成?”

    她恼怒的瞪着他,尉-丰觉得她手底捏的菜瓜布仿-是他脖颈似的。“嗯我没意见、没意见。”似乎还能听见那块菜瓜布,对他发出凄厉的哀号求救声。

    “那就离我远一点!”

    尉-丰退了两步,头疼的按着眉心。照理说,当他认真的问对方想不想他的时候,十个女人有九个,应该高兴的冲着他笑个没完没了,为什么她偏偏就是那第十个对他抓狂的

    是他讲得不够诚恳?还是说得不够大声?“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该有什么意思?”她眯起眼,手中的菜瓜布还用力在盘子上来回磨了妤几下,仿-藉着这动作抒发心中不快。

    什么意思?

    听见她愤怒的问话,让尉-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他对她,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望着那道背影,尉-丰这才发现,看似美丽的她,有着许多旁人触及不到的禁地,也包括她的孤傲。他猜不透为何她在听见自己的心意后,有如此负面的反应?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想念你。”尉-丰轻叹一气,真是无奈。“没有半点想惹你生气的意思。”

    此刻,他幽幽叹息声传入她耳里,竟让邵仪凤有股哽咽的冲动。“很多人,都对我这么说过,只是他们的心中其实没有我的存在。”这些年来,她听过许多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有时她甚至忆不起,那些曾说过思念她的人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思念一个人,可以这么轻轻松松吗?而那段存于心中的想念,是否仅是昙花一现,尔后就消逝不见?”邵仪凤眼底浮上薄薄的一层泪光。“假若如此,这算是什么想念?”

    虽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尉-丰却能猜想她也许悲伤得眼中有泪,他无法揣测她曾遇见过什么爱情,只晓得现下的她,在心中拥有许多不该被苦苦压抑的情绪。

    “爱情有很多种风貌,不尽然全是你看见的那副模样。”她太绝望,没有必要对自己如此苛刻。看在尉-丰眼底,让他有点心疼。

    她黛眉轻敛,从来不曾有人同她这般说过!大家都劝她没有关系,下段感情会更好,但是结果往往教她一再失望。她谈过很多别人嘴里看起来完美的感情,结局却从不完满。她只能笑着祝对方圆满幸福,自己却留在原地成缺有憾,继续假装坚强的寻找幸福。日子一久,她被现实磨得不再相信人人都在追求的“幸福”

    “那它该有什么模样?”她赌气似的追问,却未曾发现在那句问话里,已经泄露太多不该出现的情绪。

    尉-丰沉默,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覆她的问题。

    “善意的谎言?恶意的背叛?妒忌的怒火?霸道的占据我又不是一块土捏成的娃娃,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如果可以,我宁可丑得没人爱,也不要他们只爱外表却不爱我的真心!”眯起眼,她仿-可以看见,那些曾经拥有过的爱情,留在心底成了伤疤

    “我不期望能得到什么实质的保证,但最少别伤我的心!这很难吗?我又不是没感情没知觉的冷血机器!”或许她曾经有过快乐,但那都不足以赢过悲伤!

    她突如其来的一阵剖白让他陷入沉思,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对于爱情已经存有太多的疑虑与否定他想接近却无法太过轻易。

    “他说想给我幸福,所以要把自己规画的未来,多个位子供我栖息结果,他仍是跟别的女人结婚了。”想必过了不久之后,也会跟那陌生的女人,共同生育他们的孩子。“真是残酷,要结婚还不偷偷去,放张喜帖炸翻人,钻戒都还他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呢?”

    身后一阵寂静,见他毫无反应,失控的邵仪凤有抹哀伤的情绪浮上心头。

    “我已经习惯了,无所谓。至少站在他面前,我仍旧很有风度的祝他幸福,你瞧!我多么识大体!”究竟是恨还是不恨呢?连她也不晓得,或许恨的是那男人给过她的幸福幢憬

    尉-丰不晓得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抚落她心口上那份对于爱情的绝望,即便他想尽份力,但看来她并不允许。这个看似潇洒美丽的女子,对爱情却如此别扭失望,两者实在落差太大。

    “如果当时我早一步搬来就好。”

    “为什么?”

    “至少由我来充当你的男伴,做足面子也好。你也晓得人是种很虚荣的动物,说不定他看见你身边站的我如此优秀,反倒燃起熊熊的竞争烈火,上演一场新郎逃婚记。”犯不着让她独自参加,然后拚命喝闷酒灌醉自己,当晚跑来占据他家沙发。隔日他还用那嘻皮笑脸的态度应付她一想到这儿,尉-丰对于当时说出那般冷漠的话,感到懊悔万分。

    “他不可能会这么做的。”没人会和自己过意不去。“或许如你所言,对他来说,我已经丧失新鲜感了。”原来爱情里,还需要刺激才能继续维持下去,她的确太不懂男人的心态。

    “是吗?”尉-丰轻轻踩步向前,立在她的身侧,倾身相言——

    “我想,你只是还没遇见对的人。”

    那句话淡淡地环绕在她耳畔,似一阵轻风吹拂,留下韵味久散不去,搁在她的心底,像一道印记。

    所有的挫折苦难,都是上帝给予的、包装过的祝福。

    她不晓得这句话是谁对自己说的,也记不起和这句话相遇的年龄,仅知道现在的自己,一把火烧得正旺。所有淑女该有的美好形象,此时全然消失无踪。

    邵仪凤恨恨的往车胎上踹个两脚,抡起拳还想砸向车顶,突然想到肉不敌铁,落拳的那一刻紧急抽回手,在自家大楼的停车场,独自对着一台没生命的死铁盒大发雷霆。

    八点十五分!她目光随着腕上指针,一点一滴狰狞起来。偌大的停车场里,仅存她一人的火气烧着这里微凉的冷空气。

    钥匙还塞在车孔里,邵仪凤花了近十五分钟发动引擎,偏偏就是动不了,她不晓得为何度完假后,头一天上班爱车就无故抛锚?

    她和一般女人相同,对于机械类发生的惨况完全没辙,这辆跟了她三年的小房车,竟在迈向第四年的此刻耍起任性来。

    她蹬起脚下三-高的高跟鞋步到车头,挽起袖子吃力翻开引擎盖。她不晓得对车子一窍不通的自己为何有此举动,只是常看电视里连续剧都这样演,碰了几下好象车子就会自动修好。

    邵仪凤见不到任何异状。确切来说,是她完全不了解哪里有异常!双手抱胸,瞪着那堆复杂的机械,她过了三秒后才进车内打电话到车厂。

    结束通话后,她一脸欲哭无泪的趴在方向盘上,觉得沮丧。抹掉脸上愁苦的表情后,她当机立断,正打算搭乘大众运输工具到公司时

    关不下来?!

    车窗玻璃映出扭曲的表情,邵仪凤只觉得肚里装了好几吨炸药。“该死的!懊死的!连窗户也要和我作对!”

    在她对着车窗和自己发脾气时,一辆银白色跑车悄然滑入身旁的停车格,并且摇下车窗。

    “嗨!”一声爽朗招呼,沉稳有力的回荡在早晨八点多的空气中。

    回过头去,邵仪凤那双漂亮大眼写满诧异,先前狰狞的面孔也消失不见踪影。

    “你看起来好像遇到麻烦了喔?”尉-丰带笑的眼,瞄向遭她翻开的引擎盖。

    邵仪凤侧身一闪,挡去他的视线。“还还好,还能应付。”

    “需要帮忙吗?”瞧她灰头土脸的模样,真教人同情。

    邵仪凤开始怀疑自己跟这男人结下不可解的孽缘了,而且还有越演越烈之势。

    他扬高眉,未漏看她隐隐抽搐的嘴角。“按理说,一般女人遇上这种惨况,通常会向男人求救。”

    美眸瞅向他。“我已经求救过了!”

    “那成功没?”尉-丰明知故问。

    “你说呢?”是谁先端着一脸热心助人的笑容,尔后翻脸成了讪笑面孔?

    “可见你求救的对象还不够有力。”他笑道,开门下车。“我帮你看看吧。”

    她怀疑地看着他,对他的身手抱持观望态度。“你行?”因为他只有张无害的笑脸,一天到晚拿着食物、冲着她笑个不停

    尉-丰走过她身侧时略略停下脚步,低迷的嗓音飘在她耳际。“不试怎知?”

    在那一刻,她仿-觉得有千万伏特的电流窜过全身,让她从头皮麻到脚底,被酸麻的感觉占据全身。耳边依稀还停留着他温热的呼吸,发烫的纠缠住她心跳。

    尉-丰未留神她发怔的表情,到车前去检视状况,忙碌的身影开始在车内外穿梭,留下未回过神的她——

    是否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所以这句话才会引起她不自然的生理反应?邵仪凤盯着那道被引擎盖遮掩大半的身形,莫名情愫在心底发酵。

    他会在她仅用泡面果腹时,端来美食引诱她的食欲;饿得前胸贴后背时,站在她家门口不死心的按着门铃强迫她开门;在她醉酒醒来后,放杯凉水劝她别喝得太醉连车坏掉时,也依旧还是他

    已经有很多很多次,他笑着站在自己眼前,可是她总是臭着一张脸,非赶他走不可,从不给他好脸色。

    为什么到现在,他还肯站在这里?

    邵仪凤握紧拳站在原地,心头却有抹飘忽不定的情绪在摇摆。

    “在我身上,你贪的是什么?”半晌,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道忙碌的身影,蓦地停下动作,僵直了身子。

    “我没办法给你半点好处。”看见他的反应,邵仪凤有些诧异,不知该如何收拾善后。

    尉-丰没有回应,那股冷寂的气氛持续着,仿-有一世纪般的长久。

    如果伤到他,或许就能将他赶离自己身边?邵仪凤在心底安慰自己,压抑住那股油然而生的罪恶感。她不需要觉得歉疚,因为他们之间没有谁欠谁,是他一厢情愿硬是闯入她的世界,所以他碰壁受伤的话,亦毋须她来负半点责任。邵仪凤拚命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因此而感到困惑。

    尉-丰笑容消逝,耳边回响的全是那两句自她丰润红唇吐出的话,一时之间,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端着笑脸迎向她。

    “我想是电瓶没电,所以才发动不了车子,其余的倒没什么问题,放心吧!”尉-丰强做镇定,笑着放下引擎盖,将钥匙拔下锁上车门,而后塞到她手里。“我想你应该打电话到车厂过了,剩余的交给他们就行,别忘了叫他们顺道替你保养一下车子。”

    她似乎从未将他看得仔细过,所以才未发现在他脸上左侧接近下巴的地方,有道淡得让人不易察觉到的伤疤,会随着他扯高嘴角,而微微扭曲变形。

    手里握着还留有他余温的钥匙,邵仪凤仿-嗅到一丝哀伤的气味,就连先前给她的那抹笑,似乎都是强做出来的假象。

    她不是故意的!罢逝去一段感情的她,现在还不想太早碰触、甚至是拒绝遇见下个爱情,她晓得对他来说有些不公平,但她只是想好好保护自己。

    颀长的身影进入车里,尉-丰探出头来,给她一抹像三月天里的阳光般和煦温暖的笑容。“上班吗?我载你一程。”将眼中的失落藏进心底,不让她瞧出端倪。

    邵仪凤探进他眼中,想藉此找到一丝对她不悦的情绪。“你确定?”

    “对!”他勾起嘴角,似乎连那双眼也跟着笑起来。

    邵仪凤耸耸肩,顺从的坐进他车里,说出地址后便保持沉默。

    尉-丰点点头,将车子驶出停车场,开出巷子后便顺利转到大马路上。“今天真幸运,平常这段路,至少也要塞个十分钟才能走完。”他朗声说着,左手的指头还在方向盘上敲着轻快的节奏。

    邵仪凤没有答腔,低头看腕上的表。

    “你几点上班?”

    “九点。”她投降了,今天铁定迟到。

    “啊,你会迟到的。”尉-丰也瞄了一眼腕上的表,惊叫一声。

    “嗯。”邵仪凤十分镇定,好似要迟到的人不是她。“那你呢?几点上班?”

    “九点。”他笑嘻嘻的说,脸上找不到半点因迟到而产生的罪恶或不耐。

    邵仪凤原本落向窗外的视线,调回他身上,无言的望着他。这是他的牺牲?还是他仍旧想讨好她,所以才再度示好?

    “我没关系。”看她轻蹙黛眉,他很想伸手抚平却怕吓着她。

    她下意识闪躲他投来的视线,只觉得在那双带笑的眼中,包含太多她并不想知道的情感,彼此之间有股很淡,却又实际存在的气氛,让她浑身上下不对劲极了。

    “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放在心上。”他咧嘴一笑,挖苦自己。

    “你又晓得了?”她视线落回窗外,心思却开始动摇。

    她的回答让尉-丰微愣了一下,来不及反应过来。“你”“到了,谢谢你。”车子停在一栋银灰色的大楼前,她解下安全带抓起皮包,一眨眼拉开车门,准备离去。

    “你几点下班?”见她欲消失的身影如此迅速,尉-丰忍不住抓住她。“我载你回去。”他只希望她离开自己的速度,能再慢一点,别每回离去都像是阵轻烟。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有肢体上的碰触。他一向都和她保持距离的,却在今天擅自作主划开两入之间的保护层。

    “不一定。”她确实告知,并无敷衍他的意思。“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时间。”工作时间她无法随心所欲决定,往往总有个万一。

    “那也没有关系。”微微笑道,他的手丝毫未有松开之意,仍是紧握着她皓腕不放。“我会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邵仪凤从不知道,他的眼神原来也有如此灼热的火光,烧得她差点无法思考。“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尉-丰抿紧唇,目光锁定娇俏的容颜。掌心微微颤抖,却未让她察觉。

    “在我身上,你总有一个想贪得的东西。”

    “我贪的,是你身上的那颗心,而你给不给我,其实无所谓。”

    头一回,邵仪凤看见他如此认真的表情,就像是给予某种承诺,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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