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初识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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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廊过厦，走了一进又一进，秦念初一路上仔细观察着这里的院落，只见整个建筑雕梁画栋，楼阁鳞次栉比，信步廊庑迂回，举目檐牙高喙，好一座庞大气派的豪门宅院！</p>
每个四合小院都自成体系，各院落之间有牌楼过厅相隔，形成院套院、门连门的格局，且所有院落皆墙高院深、气势恢弘，楼顶还时不时见到亭台重楼，凌空飞阁，有丫鬟穿花蝴蝶般行走，又有家丁在环廊往来巡逻，但皆无声响，十分肃穆。</p>
秦念初记得自己学习园林的那个学期曾跟着导师到山东牟平参观曹家三多堂，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并不像江南园林，没有复杂的假山秀水，也不以精致玲珑取胜，这样看来，虽然不确定具体所在，但在北方中原一带是大致无二了。</p>
她们并非正门进入，乃斜侧穿插过来，竟也走了三进穿堂院，想来前面还有，果真是位高权重之家，正想着，转过一座巨大的天然花纹大理石镶就的“百寿”大屏风，眼前豁然开朗，仅这中央庭院足有几百平米，往前看是一对憨态可掬的守门石鹿，再抬头正对高耸大雅的双层楼宇，楼前悬挂一副紫檀木牌匾，上书“福桂堂”，入目皆是富丽堂皇，又觉古朴粗犷，真真是高门大户的气派。</p>
面对这气派宅院，秦念初反倒了没有初来时的紧张和陌生，她自己原本生在华北，且家世良好，倒在这里寻到了归属感，而且她深知，越是大户人家，家风越是严谨，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少了许多麻烦。</p>
看见她们到来，门口一位丫鬟福身拜了一拜，伸手掀了竹帘。</p>
秦念初进得门来，又转过一扇秋月团菊的绣屏，眼睛还不忘往屏上瞟一瞟，没有落款，可是左下角一枚小巧的四角菱证实了她的猜测，果然，又是骆问菱的杰作。</p>
“谁来了？”里屋一声苍劲高亢的询问，随即有婆子出门来看。</p>
“是楚小夫人到了。”那婆子回一声，将秦念初迎了进去。</p>
秦念初小心翼翼垂首而入，悄悄抬眼一看，正对一张花梨木榻，一位老夫人宝相庄严地坐着，正盯着她，旁边已经陪坐了三五位妇人，原本互相聊天的，这会儿也不出声了，全都看着她，各个神情莫测。</p>
背后承露推了一把，示意她跪下，拜了三拜。</p>
“起来吧。”老夫人开口，声音如无波古井，听不出喜怒。</p>
一个婆子上前虚扶了一把，秦念初起来，回身接了抹额递上：“老夫人，这是我的一份心意，请您收下。”</p>
旁边一声轻笑：“怎的不改口呢？”</p>
嗯？秦念初不由得扭头去看她，不过三十七八岁的年纪，浅褐长裙套了墨绿色比甲，尚有成熟风韵，此刻正笑盈盈地瞧着她。</p>
旁边一位年轻美艳的插了句话：“这才几天，还没习惯吧。”</p>
“不是明媒正娶的果然不一样，想是没有仪式所以不容易记住吧。”这句就像嘲讽了。</p>
另一个蓝衣妇人开口满含着嫉妒：“怎么会记不住呢，一下子成为小夫人立刻就这般素淡打扮了，端的一副贤良模样。”这位大概三十岁上下，面目秀丽端庄，只是眼神却是不大友好。</p>
秦念初听出点意思来，不免又抬头看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夫人，依旧不喜不怒，正眼瞧着她，于是心下一定，开口道：“婆母大人。”</p>
“嗯。”只此一声，再无他言。</p>
秦念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刹那她看到老夫人眼中一抹笑意，又倏忽不见。</p>
旁边的婆子上前来接了抹额，又递还一只精致的木盒子，秦念初接了，道声谢赏，由承露扶着到角上一处默默坐了，不再说话。</p>
原先那位笑盈盈地妇人又开口了：“其实问菱接这巧蛛也就是个象征，她的绣工我们哪个比得上。”</p>
“那倒是，端看门口那绣屏，我们学上几年也不及一二。”</p>
“都说心灵手巧，不知道手巧了是不是心一定灵呢？”这又是那位说话嘲讽的了。</p>
秦念初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插话，一则没话说，二来不认识，其三，怎么都觉得不是真心夸奖。</p>
倒是上座老夫人开口了：“罢了，今日繁忙，你们先各自回去吧，晚宴照例开在珠联台上，到时候还有的忙呢。”</p>
“是。”几个人齐齐起身。</p>
“倾婉，你去玉容那照应照应，她初掌中馈，恐怕乏力。”</p>
“母亲放心，我这就去。”倾婉便是刚才笑着的妇人了。</p>
她这一叫母亲，秦念初不免抖了一下，她就是大夫人？怎么感觉又不是，以那日隐约看见将军的模样，不过二十岁上下，不该有这个年纪的夫人，要么是老夫人的女儿或者其他儿媳？</p>
几个人起身刚要走，门外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人，恰与秦念初擦肩而过，却是脚步一滞，回身看了一眼，一愣怔，又看了一眼。</p>
“怎么，自己的新媳妇儿不认识了？”倾婉打趣。</p>
“大嫂真会说笑，只有不认旧爱，哪有不认新欢的。”蓝衣妇人挽了倾婉衣袖，脚步不停地往外走。</p>
秦念初此时已经红了脸，不是为她们的话，倒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这便是那边见到她洗澡的“将军”，并且基本确定就是她的夫君，可是又不是该怎么打招呼，愣怔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顿时尴尬。</p>
“骆丫头，你也再坐坐吧。”</p>
老夫人这一声骆丫头，直叫秦念初心里狠狠跳了一下，霎时间已经顾不上眼前这位。</p>
骆问菱，自己叫骆问菱！那骆问生——</p>
怎么听都是自家兄弟的名字！原来自己竟有一个兄弟天天在一旁晃荡着，只是不知道他是哥哥还是弟弟......</p>
秦念初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激动有之，欣喜有之，难过有之，慌张有之......</p>
激动的是，她自己是独生女，太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生，她深信血浓于水，至亲的人不但会锦上添花，还会雪中送炭，顿时便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心生安全感，欣喜的便是果然自己的感觉是没错的，这个人应该是友好的，然而，难过的是凭她隐隐的感觉，这个问生却表现并不友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呛她，仿佛看见她赴死竟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他们关系不睦？而慌张的是，至亲的人往往能从细微中分辨出你是谁！自己能瞒多久？如果他发现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骆问菱，会怎么样？</p>
秦念初脑子里一团乱，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已经被老夫人拉着一同坐在软塌上。</p>
老夫人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不再似刚才那般板着脸，握着的手也暖暖的：“问菱今日打扮的素淡，我刚才也差点认不出呢。”</p>
那位将军却是没好脸色：“再素淡也掩饰不了骨子里的张扬。”</p>
“年轻姑娘家，性子张扬些也没什么。”</p>
“母亲，没什么事我先回了。”</p>
老夫人脸一沉：“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根本没去问菱院里，原是不想逼你，可今天碰上了，你就不能多说几句话？”</p>
“玉容还等着我。”说着已经起身。</p>
“楚儿！”老夫人厉声，转头又对着秦念初，手里使劲握了一握，“玉容有没有再难为你？她性子傲，你多容忍。”</p>
“嗯。”秦念初点点头，对于他们的话也只能猜个七八分，不好多说。</p>
旁边的少年将军不屑地看她一眼：“跪一跪又不会死人。”</p>
老夫人还待说话，秦念初已经不忿，仰起头对上他的双眼：“那可说不准，那日我又热又累晕过去，差点醒不过来。”</p>
她有些恼，是为自己这副已经离世的真身鸣不平，一条人命就这么轻贱地没了，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p>
“所以我不是去看你了？”他竟然急了，冒出这句话来，可是随即他们都想到之后发生的洗澡事件，闹了个大红脸，谁也不再说话。</p>
“到底是小两口儿，喜欢斗嘴玩儿。”旁边的婆子一边笑着，递个果盘过来。</p>
“我晚上再来。”少年将军丢下这句话，起身走了。</p>
“快去！”老夫人推了秦念初一把，示意她追上去。</p>
穿廊过厦，走了一进又一进，秦念初一路上仔细观察着这里的院落，只见整个建筑雕梁画栋，楼阁鳞次栉比，信步廊庑迂回，举目檐牙高喙，好一座庞大气派的豪门宅院！</p>
每个四合小院都自成体系，各院落之间有牌楼过厅相隔，形成院套院、门连门的格局，且所有院落皆墙高院深、气势恢弘，楼顶还时不时见到亭台重楼，凌空飞阁，有丫鬟穿花蝴蝶般行走，又有家丁在环廊往来巡逻，但皆无声响，十分肃穆。</p>
秦念初记得自己学习园林的那个学期曾跟着导师到山东牟平参观曹家三多堂，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并不像江南园林，没有复杂的假山秀水，也不以精致玲珑取胜，这样看来，虽然不确定具体所在，但在北方中原一带是大致无二了。</p>
她们并非正门进入，乃斜侧穿插过来，竟也走了三进穿堂院，想来前面还有，果真是位高权重之家，正想着，转过一座巨大的天然花纹大理石镶就的“百寿”大屏风，眼前豁然开朗，仅这中央庭院足有几百平米，往前看是一对憨态可掬的守门石鹿，再抬头正对高耸大雅的双层楼宇，楼前悬挂一副紫檀木牌匾，上书“福桂堂”，入目皆是富丽堂皇，又觉古朴粗犷，真真是高门大户的气派。</p>
面对这气派宅院，秦念初反倒了没有初来时的紧张和陌生，她自己原本生在华北，且家世良好，倒在这里寻到了归属感，而且她深知，越是大户人家，家风越是严谨，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少了许多麻烦。</p>
看见她们到来，门口一位丫鬟福身拜了一拜，伸手掀了竹帘。</p>
秦念初进得门来，又转过一扇秋月团菊的绣屏，眼睛还不忘往屏上瞟一瞟，没有落款，可是左下角一枚小巧的四角菱证实了她的猜测，果然，又是骆问菱的杰作。</p>
“谁来了？”里屋一声苍劲高亢的询问，随即有婆子出门来看。</p>
“是楚小夫人到了。”那婆子回一声，将秦念初迎了进去。</p>
秦念初小心翼翼垂首而入，悄悄抬眼一看，正对一张花梨木榻，一位老夫人宝相庄严地坐着，正盯着她，旁边已经陪坐了三五位妇人，原本互相聊天的，这会儿也不出声了，全都看着她，各个神情莫测。</p>
背后承露推了一把，示意她跪下，拜了三拜。</p>
“起来吧。”老夫人开口，声音如无波古井，听不出喜怒。</p>
一个婆子上前虚扶了一把，秦念初起来，回身接了抹额递上：“老夫人，这是我的一份心意，请您收下。”</p>
旁边一声轻笑：“怎的不改口呢？”</p>
嗯？秦念初不由得扭头去看她，不过三十七八岁的年纪，浅褐长裙套了墨绿色比甲，尚有成熟风韵，此刻正笑盈盈地瞧着她。</p>
旁边一位年轻美艳的插了句话：“这才几天，还没习惯吧。”</p>
“不是明媒正娶的果然不一样，想是没有仪式所以不容易记住吧。”这句就像嘲讽了。</p>
另一个蓝衣妇人开口满含着嫉妒：“怎么会记不住呢，一下子成为小夫人立刻就这般素淡打扮了，端的一副贤良模样。”这位大概三十岁上下，面目秀丽端庄，只是眼神却是不大友好。</p>
秦念初听出点意思来，不免又抬头看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夫人，依旧不喜不怒，正眼瞧着她，于是心下一定，开口道：“婆母大人。”</p>
“嗯。”只此一声，再无他言。</p>
秦念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刹那她看到老夫人眼中一抹笑意，又倏忽不见。</p>
旁边的婆子上前来接了抹额，又递还一只精致的木盒子，秦念初接了，道声谢赏，由承露扶着到角上一处默默坐了，不再说话。</p>
原先那位笑盈盈地妇人又开口了：“其实问菱接这巧蛛也就是个象征，她的绣工我们哪个比得上。”</p>
“那倒是，端看门口那绣屏，我们学上几年也不及一二。”</p>
“都说心灵手巧，不知道手巧了是不是心一定灵呢？”这又是那位说话嘲讽的了。</p>
秦念初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插话，一则没话说，二来不认识，其三，怎么都觉得不是真心夸奖。</p>
倒是上座老夫人开口了：“罢了，今日繁忙，你们先各自回去吧，晚宴照例开在珠联台上，到时候还有的忙呢。”</p>
“是。”几个人齐齐起身。</p>
“倾婉，你去玉容那照应照应，她初掌中馈，恐怕乏力。”</p>
“母亲放心，我这就去。”倾婉便是刚才笑着的妇人了。</p>
她这一叫母亲，秦念初不免抖了一下，她就是大夫人？怎么感觉又不是，以那日隐约看见将军的模样，不过二十岁上下，不该有这个年纪的夫人，要么是老夫人的女儿或者其他儿媳？</p>
几个人起身刚要走，门外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人，恰与秦念初擦肩而过，却是脚步一滞，回身看了一眼，一愣怔，又看了一眼。</p>
“怎么，自己的新媳妇儿不认识了？”倾婉打趣。</p>
“大嫂真会说笑，只有不认旧爱，哪有不认新欢的。”蓝衣妇人挽了倾婉衣袖，脚步不停地往外走。</p>
秦念初此时已经红了脸，不是为她们的话，倒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这便是那边见到她洗澡的“将军”，并且基本确定就是她的夫君，可是又不是该怎么打招呼，愣怔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顿时尴尬。</p>
“骆丫头，你也再坐坐吧。”</p>
老夫人这一声骆丫头，直叫秦念初心里狠狠跳了一下，霎时间已经顾不上眼前这位。</p>
骆问菱，自己叫骆问菱！那骆问生——</p>
怎么听都是自家兄弟的名字！原来自己竟有一个兄弟天天在一旁晃荡着，只是不知道他是哥哥还是弟弟......</p>
秦念初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激动有之，欣喜有之，难过有之，慌张有之......</p>
激动的是，她自己是独生女，太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生，她深信血浓于水，至亲的人不但会锦上添花，还会雪中送炭，顿时便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心生安全感，欣喜的便是果然自己的感觉是没错的，这个人应该是友好的，然而，难过的是凭她隐隐的感觉，这个问生却表现并不友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呛她，仿佛看见她赴死竟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他们关系不睦？而慌张的是，至亲的人往往能从细微中分辨出你是谁！自己能瞒多久？如果他发现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骆问菱，会怎么样？</p>
秦念初脑子里一团乱，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已经被老夫人拉着一同坐在软塌上。</p>
老夫人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不再似刚才那般板着脸，握着的手也暖暖的：“问菱今日打扮的素淡，我刚才也差点认不出呢。”</p>
那位将军却是没好脸色：“再素淡也掩饰不了骨子里的张扬。”</p>
“年轻姑娘家，性子张扬些也没什么。”</p>
“母亲，没什么事我先回了。”</p>
老夫人脸一沉：“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根本没去问菱院里，原是不想逼你，可今天碰上了，你就不能多说几句话？”</p>
“玉容还等着我。”说着已经起身。</p>
“楚儿！”老夫人厉声，转头又对着秦念初，手里使劲握了一握，“玉容有没有再难为你？她性子傲，你多容忍。”</p>
“嗯。”秦念初点点头，对于他们的话也只能猜个七八分，不好多说。</p>
旁边的少年将军不屑地看她一眼：“跪一跪又不会死人。”</p>
老夫人还待说话，秦念初已经不忿，仰起头对上他的双眼：“那可说不准，那日我又热又累晕过去，差点醒不过来。”</p>
她有些恼，是为自己这副已经离世的真身鸣不平，一条人命就这么轻贱地没了，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p>
“所以我不是去看你了？”他竟然急了，冒出这句话来，可是随即他们都想到之后发生的洗澡事件，闹了个大红脸，谁也不再说话。</p>
“到底是小两口儿，喜欢斗嘴玩儿。”旁边的婆子一边笑着，递个果盘过来。</p>
“我晚上再来。”少年将军丢下这句话，起身走了。</p>
“快去！”老夫人推了秦念初一把，示意她追上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