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海娜小说网 www.hainazuche.com,最快更新贰嫁新娘最新章节!

    “我相信。”华儿丝毫没有疑顿。“如果我是他,为了我深爱的人,我一样也会毫不犹豫将匕首刺向胸膛。不能为他而生,至少为他而死。”

    晴天霹雳击中莫尧皇的心坎,他强忍住打击,装作面无表情。

    “他呢?你深爱的人也能这样对你吗?”表情可以假装,但语气全然泄了底。

    “我不知道。”莫尧皇也能如此待她吗?她不敢想。

    “不知道?”莫尧皇大吼,怒气腾腾。他握住她的肩膀,摇晃著。“你深爱的他究竟哪点好,值得你为他付出?你是我的妾,为什么还爱上别人?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他也爱她啊!纵使将自己生命交托予她,他都不在乎地爱她啊!

    华儿讶异地凝视这双邃秘的黑眸,虽然焦急愤躁纠结其中,依然不改它的魅惑。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她自作多情?

    算了,即使是她误会都无所谓了,她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感情,深爱的人近在咫尺,她不愿再把情感扔到天涯去。

    华儿伸手抚上莫尧皇的脸颊,似乎要确定他的存在。

    “请你告诉我,你也能像江仲云对待采葛那般待我吗?”

    莫尧皇错愕,脑里迅速思考华儿言中之意。

    “没有什么深爱的他,自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你。”华儿笑着流泪。“进门前、进门后,我爱过的男人唯有你一个。”

    莫尧皇僵若木柱,神情呆然。

    华儿自嘲地摇摇头。她果然是自作多情。别再丢脸了,回去吧!

    她转身,仓卒迈开步伐,莫尧皇急忙抓紧她。

    “别走!”这是狂喜里掺点不安的请求。

    华儿抬眸迎上莫尧皇欣喜若狂的目光,还来不及思索,就被牢牢拥入怀。

    “不要离开我,我需要你!”卸下所有的伪装,莫尧皇将自己最真的感受全盘托出。“没有你,谁来陪我吟诗谈词?没有你,谁来教我信任?没有你,我的生命、我的爱要投注何处?华儿,唯有你,我的孤独才能停泊。唯有你,我才能相信至死不渝、天长地久。”

    似串串珍珠的泪水滚落华儿两颊。

    她深爱的人,终于在她触手可及之处,鸿沟再也不是跨越不过了。

    迷人的夏日,正当烂漫******

    红惜百无聊赖地往莫尧学房里探头一看,里头正厮杀起劲。

    “等等,让我再思考一会儿,这步棋我要回。”莫尧学手按“马”就要退回原处。

    “尧学少爷,你没听过起手无回大丈夫吗?”吕老总管笑咪咪地。

    “棋子尚未离手呢!我还有机会不是吗?”莫尧学嘟嚷著。

    吕老总管大笑。不管怎么走,总而言之,他是赢定了。

    “啊——你们下棋怎么不找我?”红惜不满地问道。

    “你会这玩意儿吗?”莫尧学瞥了她一眼。

    “你少狗眼看人低。我可跟著我家小姐十多年,棋艺不见得比你差。”莫尧学虽也是主子,但个性使然,与红惜的相处总像朋友一样。

    “对了,华儿堂嫂呢?你没跟著她?”

    “小姐跟少爷出门了,说要到邻县赏花灯。少爷不许我陪,害我快无聊死了。”

    红惜索性坐下来。“少爷最近变得好奇怪,老是往蘅芜楼跑,带著小姐四处逛,还说要将小姐迁到别香院,可小姐不肯。也对,蘅芜楼虽小,住久了也有感情。”

    “我也觉得堂哥近来变了许多,不再是愁眉深锁,待人的态度明显柔了些,笑容也不再是以往的皮笑肉不笑,反倒给人一种温煦的感受,仿佛又回到从前的他。”莫尧学偏著头,困惑道:“老总管,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吕老总管玩著棋子,高深莫测地一笑。

    “奇迹出现了,不是吗?”

    莫尧学与红惜面面相觑,如坠五里雾。

    吕老总管仍是笑,再补充道:“命中注定的真心人终于重逢,如此而已。”

    ******

    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

    “看这天色,再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靖安了。”莫尧皇朝同坐马车的华儿说道。

    “少爷,您怎不让红惜跟来呢?她一个人一定很无聊。而且你只带一个车夫,万———”

    “华儿!”莫尧皇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我只想与你一同赏花灯,要那么多闲杂人等干嘛?还有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少爷、少爷地叫了,也不要再用敬称了,我们的距离仍然如此遥远吗?”

    “习惯了,没办法”华儿低首嗫嚅道。

    “我不管。”莫尧皇将她揽进怀“我是你的丈夫,你当然得喊我名字,什么‘少爷’,以后一律不准从你口中出现。”

    “名字?不是喊相公吗?”华儿抬头,疑惑道。

    “只有你能直呼我的名字。”他故意不看华儿澄澈的褐眸,扬起的嘴角荡漾著些许羞涩。“懂了吗?”

    华儿偷偷抿嘴笑着,原来他也有这种表情。

    自从明了彼此的心意后,他几乎天天留宿蘅芜楼,有空时还会带她四处游玩,以前养在深闺的她,这才知道天地的广大。

    有他的陪伴,无疑是幸福的。只是,这份幸福能持续多久呢?

    他或许不在意,但是她相当清楚人们投射而来“关注”的眼光有惊讶、有讥嘲,也有羡慕与嫉妒他貌比潘安、卫价,而她却丑似无盐,如此极端的搭配,怎不引人注目?

    虽然他大而化之的态度稍稍抚平她自卑的心灵,然而,她的不安仍旧强烈。

    她能拥有这个男人多久?即使有海山般深高的承诺,她依然恐惧。这也是为什么她始终不愿告知他十六年前的事实,她不能把握他们两人之间会有长远的未来,那么至少让这段回忆保持美好的状态,就算将来有了变卦,相信他也不会忘了它才是。

    相信地久天长、至死不渝的地,却无法坚信眼前得来不易的爱情。她实在可悲就在华儿思绪怆仲中,马车到达了靖安县,正是璀璨燥热闹之时。

    将行李放置客栈后,两人就相偕至大街。

    长长的街道,虽非元宵,却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花灯、灯谜、民俗杂技、小吃应有尽有。

    突然间,天空绽放出五彩缤纷的烟火,繁华耀眼,好生迷人,让华儿暂且忘却心中的烦闷,脸庞露出灿烂的笑。

    而一旁的莫尧皇却忘了抬头观赏难得一见的烟火,目光炙热地锁住华儿侧脸,一时看傻了眼。

    烟花光彩映照于她开心的脸容,一抹深切的吸引自莫尧皇心湖荡开,层层涟漪晃动著他的自制力。他徐徐靠近她的耳畔,正拍手叫好的华儿兴奋地转过头“尧皇,你看,那形状像不像——”

    猝然,朱唇贴上他的。

    褐眸张得圆大,她反射性向后一退,却教莫尧皇大手一环,退无可退。

    温热润湿的舌头相互缠绵著,极其所能地考验彼此的自制能力。

    直至无法呼吸,两人才挪开距离。

    华儿垂首,手指有意无意碰触著自己的嘴唇,眼角余光拚命审视周围。

    幸好众人都专注于天空的绚丽,他们又站在人群之外,接近黑暗的角落,应该没有人看见。

    “你担心什么?”莫尧皇早就看出华儿的顾虑,促狭地笑问。

    “尧皇,大庭广众的,你怎么”一接触到他深邃晶亮的眸子,华儿不禁添上几分娇羞,眼波流转不定。

    “没办法,谁叫我的娘子如此令人著迷?”莫尧皇揽住她的细肩,笑得真切。

    “别开玩笑了,我有什么迷人之处?”华儿尴尬地别开脸,莫尧皇却托住她的下巴,四目相对。

    她难道不知道吗?她真挚的笑靥、善良单纯的心思、体贴的性情,是多么使他著迷与沉醉!

    “华儿,绝美的容貌我阅过万千,我也曾经以为这张面皮代表女人的一切,可是,若真如此,为什么我始终找不到幸福的入口?后来我才明白我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他柔情丰溢地凝视她。“那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真正了解的再美的容颜也经不起岁月的摧残,再动人的外表也赢不了内在的久远华儿,是你无尘的心吸引了我,让我这个缺角的圆,能寻著圆满的幸福。无论你脸上是否长有胎记,在我心里,你都是最美丽的女人。外人如何以世俗的观点打量你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爱你。”

    一束曙光射进了原本因自卑、不安几要关闭的心扉,华儿盈著泪水,释然笑着。

    莫尧皇见状,倒是手足无措。

    “怎么哭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每一句都是他的肺腑之言啊!

    华儿摇摇头,泪珠沿著颊旁滑落。

    他知道她的心结。她的忧愁,他没有坐而不理!

    这次华儿没有在意四周,她双手紧紧抱住莫尧皇。口中不断重复著“谢谢你”******

    远处的喧闹声依旧,回到客栈房间的华儿倚在窗前,似乎对那彩光十色仍然眷恋。

    “舍不得吗?我们明晚再逛一回,反正这灯会会持续个三五天。”莫尧皇自她身后环著她的柳腰。

    “怎行?莫府的事不用管吗?出来太多天不好吧!”华儿蹙眉说道。

    “府里自有老吕打理,不用我烦恼。”他将头埋入她的发丝里,汲取她每一分味道。

    这个动作令华儿身躯不自觉燥热起来,她闪躲开,笑道:“会痒的,别弄了!”

    “是吗?”莫尧皇眯起笑眼,瞳眸含著澎湃的爱恋。“原来你怕痒啊!那我得好好‘伺候’你一番你 ?br />

    莫尧皇直搔著华儿痒处,笑得她手脚并用,四处躲挡。

    “不要闹我了!像小孩子似的。”华儿柔嗔道,脸颊泛著浅赭。

    “这是你调教出来的啊!能怪谁?”莫尧皇耍赖地辩解。

    看到华儿开心,他也跟著喜悦。以往情绪是属于自己的,如今却深深被她牵动,随著她而起伏。

    曾经以为一个人海阔天空,想如何就如何,不必受谁制约,是最大的享受;

    可是华儿闯入他的生命后,他才明白真正的享受为何。

    相知相伴,如此一生,就算要他舍去现有一切,他都愿意。

    “咦?这是什么?”华儿脚下踢到一物,拾起一看。

    打开囊中物,华儿神色顿时改变。

    “这是我的。很漂亮的石头,对不对?”莫尧皇拿起在她眼前晃了晃,淡蓝色的光泽历经十多年后,未曾稍减。

    华儿吸了一口气,心回怦然。

    “它对你很重要吧!”

    “嗯!”“跟十六年前有关吗?”华儿忍不住问,想彻底明白他的心情。

    莫尧皇若有所思地注视著她。华儿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心想自己是否问了不该问的话,启他疑窦?之后,莫尧皇收回目光,脸上掠逝一抹叹息。

    “这颗石头是我十六年前和一个女孩约定的信物。”

    “你们约定了什么?”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应该知道。”莫尧皇视线牢牢钳住华儿,等待她的反应。

    华儿心跳漏了数拍,扯开嘴角弧度,试图掩饰本有的慌张。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有另外一颗石头。”他不可能看出来的,她和十六年前差太多了!

    莫尧皇眸光一闪,了然藏于心田。

    “我的意思是,你读过诗经不是吗?石头上刻的这首诗你应该明了涵义。”

    “当。当然了!”华儿松了一口气。“它的意思是:无论死生或距离遥远与否,都不相忘弃,相与执手,以期白头偕老。出自邶风击鼓篇嘛!”

    “不错,你的诗经底于打得颇稳。”不知怎地,莫尧皇此刻的笑容令华儿头皮有些发麻,感觉好像泄了什么底似的。可是,她应该没露出马脚啊!

    “这就是我跟那个女孩子的约定,要与她一同白头到老。”莫尧皇目光柔情似水。

    华儿突然羡慕起十六年前的她,居然能让他有如此温柔的表情“可惜,从南昌回到宜丰后,不管怎么找,都没有她的踪影。十多年了,物非人也非,再怎么强烈的思念,终究改变不了事实。所以后来我才会把采葛当成她的影子,因为她同在河中救了我。不过影子毕竟是影子,并无真实感。我倒觉得——”他凑近华儿面前,十几年来的相思倾覆全身。“你比较像她,那股熟捻几乎只要稍稍靠近你,都可以感受到。”

    华儿怔住片刻,脑子里仓卒搜索任何可以反击的话语。

    “那个女孩脸上不可能长有胎记吧!所以我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莫尧皇深思地抿著嘴不语。许久,他颔首。

    华儿回以不自然的笑脸,内心无可避免地怅然若失。

    如果他知道她就是十六年前的她,会是什么表情?失望?无奈?还是让回忆保持在最美的模样吧!

    “不过”莫尧皇似要反驳。

    “什么?”华儿再度紧张。

    “没什么,我们该就寝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不管她长相如何,不管她是否是十六年前的女孩,他对她的爱绝对不会有所改变******

    今日的灯会比昨日更为热闹,天际的绚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水面的灿然。

    “今天人潮好像比昨晚多了许多。”华儿说道,与莫尧皇并肩走在人群里。

    “这是当然的,因为今晚是压轴。”莫尧皇自自然然地牵著华儿的手。

    “什么压轴?”华儿掩不住好奇与兴奋问道。

    莫尧皇故作悬疑地淡淡一笑。“你有没有发觉周围的人们不是一对一对,就是夫妇同著小孩儿?”

    华儿闻言,左右张望。“真的唉!为什么呢?”

    莫尧皇点点她额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逛完大大小小的摊子,最后停在卖水灯的摊前。莫尧皇选了个鸳鸯水灯。

    “你想放水灯?”华儿似乎也兴致盎然。

    “不是我,是我们。”他拉著华儿穿越人潮,走到街市尽头,潺潺流水声悠然萦绕耳畔。

    尽头一转,不消一盏茶的脚程,映入华儿眼帘的是她从未想过的景象。

    繁星点点,飘浮于水面,而当微凉的南风轻拂起,繁星霎时摇身一变,宛若众仙下凡,婆娑起舞。

    “好美好像梦境才会出现的画面”华儿感动得无以名状。

    “那我们就同游梦境吧!”莫尧皇轻轻执起她手,步向河畔。

    两人默契十足地放下水灯,燃烧的火焰随著河水漂流,灿烂夺目的美丽仿佛在祝福这对夫妇。

    “你知道此地放水灯的习俗吗?”莫尧皇凝视著光芒闪闪的褐眸,拨开她肩前散落的青丝,为她情不自禁。

    “不晓得。不过看起来好像得要两人合作才行。”华儿观察了一下沿岸人们的举动。

    “水灯本是祭河神之物,为的是讨它喜悦。不过靖安放水灯有著更深一层意义,相传只要彼此心仪的两人一同放水灯,河神就会降下祝福,两人就能白头偕老,永不分离。”柔婉的言语自他口中发出,像添了一层又一层的蜂蜜。

    华儿害羞地低著头,内心默默地祈祷著这份祝福的降临。

    “其实之所以带你到靖安,除了欣赏花灯、游逛外,还有另一个目的。”莫尧星认真的模样令华儿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他这种表情,并不多见。

    “我想迎娶你。”他的语气是坚决的。

    华儿一愣,静止了足足半刻。

    “你不是娶过我了吗?”还是如娶正房的礼仪呢!

    “那时娶的是白小昱,并不是你啊!我希望给你一个名分。”

    “好啊!不过既然是娶妾,就用不著那么多繁文褥礼了。”反正一切就如他的意,她也想当个名副其实的如夫人如夫人吗?跟别的女人分享他?

    华儿有些黯然。

    “谁说我要娶妾?”莫尧皇握住她的双手,热烈的情感借由温度传输到她全身。“我要娶你做我的正房、莫府唯一的女主人。”

    “什么意思?”华儿讶异地注视他严肃的脸。

    “我会休掉袖琴和采卿,从此之后绝不娶妾。”

    华儿吃惊地退后一步。她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可是,这么突然还要休掉她们“琴姐与三姨太并无过错,怎么可以随便休掉她们呢?”

    “我就料到你会反对。”莫尧皇无奈地说道。“可是你愿意与她们分享我这个丈夫吗?”华儿迟疑了。爱情本身就是一种独占的情感,再怎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抹煞这个事实。

    是的,其实她自私,她想霸占。她爱他啊!但是“没有理由休掉她们吧!无缘无故的,她们会受到伤害的。”

    “如果我不休掉她们,才是对她们最大的伤害。”天底下大概找不出第二个像华儿这么愚蠢的女人了,竟硬是要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问题是,她这份单纯地近平愚蠢偏是他所钟情的。

    “怎会?”华儿不解。

    “华儿,你应该明白,没有爱的婚姻对彼此都是折磨,而我这样折磨自己和她们已经好几年了。我娶妾,图的是一时的享乐,未曾付出真感情。放了她们,就像放了采葛,我希望她们能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一辈子锁在冰冷、没有未来的莫宅里。”莫尧皇情深义重地表白。“我爱你,我的爱只能给你,我没有办法再分给别人了。”不仅是因为他的挚情,还为他的体贴感到欣慰。他愿意为人著想、为人付出,他已经从以往“不信任”的桎梏里解脱了。

    “你同意吗?”

    华儿望着他,半晌,回答——“答应我,你要为她们寻到一条最适合她们的路,千万不能伤害她们。”

    u身拚命摇晃她的身体、然而何采卿毫无反应。

    她傻傻地拔下短剑,以为如此可以减轻何采卿的痛苦,想不到门口突然一声尖叫,她猛地站起,无辜地望着门前那一群人。

    莫尧皇怔怔地注视华儿沾满鲜血的双手与手中的短剑。

    看着众人的眼神,华儿立即领悟到自身立场的尴尬。她扔下短剑,使劲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什么不是你?”刘袖琴抢先开口,如花似玉的容颜蒙上一层阴险。“你未免太狠心了,采卿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得这样害她?”

    闻言,莫尧皇一挑眉,斜视著刘袖琴,但她完全没发觉,只顾著继续痛责华儿。

    “你居然将她的脑袋砸个稀巴烂,你还是不是人啊?”

    莫尧皇的神色更阴郁。

    “真的不是我!”华儿冲到莫尧皇面前,伸手想抓住他,却惊党两手的肮脏。

    “尧皇,你相信我,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谁都可以误会她,但她无法承受尧皇不相信她。

    下人们窃窃私语,目光几乎都不具善意。地上躺著个死人,而白华儿持著沾满血的剑,任谁看了都会怀疑。

    然而,仍有人站在华儿这边。

    “少爷,华儿姨太性情敦厚,不可能杀人的!”吕老总管急忙替华儿辩解。

    “是啊!堂哥,华儿堂嫂的个性你应该最清楚,她不是这种人。”莫尧学也着急说道。

    红惜则哭哭啼啼的,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谁晓得她是什么女人?”刘袖琴的大嗓门压过了求情的言语。“搞不好你们都被她的外表骗了,其实她骨子里恶如蛇蝎也说不定!”

    “不会的!”红惜高声否定。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人说话了?”刘袖琴一巴掌就要甩下,却被莫尧皇怒声喝止。

    “够了!”

    刘袖琴咬牙,忿忿地放下手。

    莫尧皇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冷漠的目光直直射入了华儿眼里。

    好一会儿,他才干涩地开口“来人,把她关进柴房,不准任何人接近她。”

    “少爷!”

    “堂哥!”

    mpanel(1);吕老总管与莫尧学同时喊叫,但莫尧皇置若罔闻。

    当下人钳制华儿双臂时,她全然不挣扎、不喊冤,清澈如镜的眼睛定定凝视莫尧皇。紧接著。一丝安心的光芒在她瞳里闪过。

    华儿被带走后,莫尧皇遣离了闲杂人等,只留下莫尧学与红惜,并命吕老总管前往衙门报案。

    莫尧皇走近尸体,看清她的面貌后,悲戚地合上眼。

    半晌,他忍住悲痛,察看尸体的状况,赫然发现有一个香囊掉落在旁。只消一眼,他即明了香囊的持有人为谁,他不动声色地放入怀里。

    此刻,押守华儿的下人来报。“少爷,五姨太说有件事定要禀告您。”

    “说!”

    下人简短陈述后,莫尧皇攒眉吩咐红惜,她肿著眼点点头,便尽速奔回蘅芜楼。

    接著,莫尧皇又在何采卿半握的手中发现一张纸,上面扭扭曲曲写著“白华儿”三字。

    “堂哥,你不会以此就断定是华儿堂嫂所为吧?”莫尧学紧张地问道。

    莫尧皇将纸张凑近鼻前,心头的假设渐次成形。

    “少爷我、我拿来了”红惜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挥舞手中的信封。

    莫尧皇接过信封,同样闻了闻。

    果然“堂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莫尧学揣测道。堂哥那种严厉中蕴涵愤怒与悲伤的神情,是他未曾见过的。

    “尧学,我问你,我们为什么会聚集在采卿的房前?”莫尧皇寒著嗓音道。

    “当时你和我在书房里讨论事情,然后老总管来报告了些事情。接著琴姨太来了,没多久,三姨太的一个丫鬟也出现,说三姨太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大家商量,要我们全部过去。”莫尧学将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你不觉得奇怪吗?采卿有事,商量的对象应该只有我才对,为什么是全部的人?”

    “我当时也觉得怪怪的。不过,也许她真的有什么重要事想告诉大家。”

    “在她的房里,这不是十分可笑吗?”莫尧皇指出疑点。“还有,刚才站在门口时,你看到了什么?”

    “华儿堂嫂持著短剑,血迹沾了满手,而地上躺了个人,只看得见下半身。”

    莫尧皇心痛地垂眸,按著额头道:“我和你看到了相同的景象。”

    他可以感觉到,他将要再次承受某种“背叛”了。

    ******

    大厅里,气氛低迷。

    捕头率领衙差们侦查完现场,随即返回大厅,准备收押涉嫌最重的华儿。

    下人将华儿带进,捕头正要接手之际,莫尧皇出令喝止。

    “慢著!”

    “莫少爷,您可别妨碍办案!”李捕头不悦地道。

    “我不是妨碍,而是凶手根本不是华儿。”

    此言一出,众人睑色大变,刘袖琴赶紧反驳“相公,你在说什么呀?大伙儿亲眼看见的,白华儿杀了采卿。”

    “我们只看见华儿拿著短剑,可曾看到她行凶的过程?”莫尧皇注视刘袖琴的目光,几乎是深恶痛绝的。

    刘袖琴呼吸一窒,游移的眼神显露出恐惧。

    “话虽如此,”李捕头说就事论事“白华儿仍是嫌疑最大的人。”

    “她不会有嫌疑的,我知道凶手是谁。”说完,莫尧皇无法避免地心头一阵酸楚。

    在场每个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莫少爷,空口说白话是没用的。”李捕头警告道。

    莫尧皇不理会他,迳自站定刘袖琴的面前。“袖琴,自首吧!”

    刘袖琴愀然变色,其他人则是瞠目结舌。

    “相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诬赖我是凶手?”

    莫尧皇神情冷峻,唯有华儿能看穿他心中的哀伤与凄凉。

    “并非诬赖,而是肯定你就是凶手。”

    “笑话!你有证据吗?”刘袖琴仓皇问道。“为了袒护你的白华儿,你连我都狠心拖下水。”她特别加重“你的”二字,仿佛在提醒他的移情别恋。

    “那我请问,为什么我们聚集在采卿房前,房门尚未踏入,你就知道里面躺的是她?”莫尧皇尖锐地问道。

    “我我有说吗?”刘袖琴明明心虚,却又硬撑地反诘。

    “有啊!我听得清清楚楚。”莫尧学做第一证人。

    “我也是!你还劈头就骂了我们家小姐一顿。”红惜赶忙回应。

    其他下人纷纷交头接耳,回忆当时的状况,没有人能否认曾听到刘袖琴说这样过的话。

    “就算有又如何?那里是瑟锦院,我会认定倒下的是采卿,有何错误?”

    “是啊!你说的没错,不过,连尸体全身都没看过,还能马上判断出她是头部被砸得稀巴烂的,恐怕就只有你了。”

    此言一出,刘袖琴顿时血色尽褪,身子也开始颤抖。

    “我只是猜测。”

    “华儿手持短剑,一般人看见了,都会认为采卿是被剑刺死的,你的猜测未免过于神机妙算。”莫尧皇步步逼近她,铁青著脸孔。

    “我反反正不是我,采卿手里不是握著纸张,上面不是写著白华儿吗?”刘袖琴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你没有接近尸体,为什么知道纸张的事?”

    刘袖琴呆滞而无力地跌坐于地上,宛若听见那个计划了好久的幸福未来,在顷刻间破灭的声音。

    “这张纸与你送去华儿房里的信有著相同的脂粉味,华儿从不用脂粉,采卿则是最讨厌薰衣草的味道,所以这两样东西绝不可能出自她们之手。”莫尧皇痛苦地攫住刘袖琴,摇晃著她。“为什么?!采卿和你有什么仇恨,你为什么下此毒手?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问自己啊!”刘袖琴空洞的双眼泛著泪光。“为什么你从来不肯爱我?为什么你总是需要这么多女人在你身边?我对你忠实,你连感激都不施舍给我;那些女人一而再、再而三背叛你,你却仍然流连不去。为什么?你告诉我啊!”莫尧皇垂下了手,巨大的悲切正以极快速度啃蚀他。

    “所以,我要杀了那些女人。”刘袖琴倏地露出魑魅般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凶光闪闪。“二姨太、元采葛,还有何采卿,她们该死,她们全都背著你偷汉子。尤其是那个何采卿,真是蠢得可以,才三两句话就吓得她遣走了所有婢女,还乖乖照我的吩咐请你们观赏她死亡的好戏。妓女就是妓女,永远改不了的下贱,哈哈哈”她的笑声回荡在大厅,刺耳而凄厉。

    “她们不是自杀?全是你一手安排好的?”莫尧皇的声音显得虚幻而遥远。

    “相公,我都是为了你,你要感谢我才是。”刘袖琴脸上已失去正常人的光彩。“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只要她死,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幸福地在一起了。”

    莫尧皇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他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华儿没有背叛我!”

    “我知道,但是她阻碍了我们。”刘袖琴理所当然地笑道。“所以,死路一条。”

    话声甫落,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朝华儿扑去,而华儿居然不闪躲、不逃开,任由刘袖琴扼紧她的脖子。

    “华儿!”莫尧皇拼了命拉开刘袖琴,被她抓伤了脸孔。

    李捕头和衙差合力制住了刘袖琴,莫尧皇则以身体挡护华儿,生怕刘袖琴再有疯狂的举动。

    “为什么不逃?白华儿你这么想死吗?”刘袖琴披头散发地大喊。

    华儿泪流不止“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爱他比任何人都爱他”

    刘袖琴停止了挣扎,表情在一瞬间凝住。“我早该看出来的我早该看到你的心,而非你的外貌,我早该阻止相公爱上你的”

    刘袖琴就这么被押离了生存许久的莫宅,华儿哭倒在莫尧皇怀里,泪水似乎怎么也流不干。

    ******

    睽违已久的景象依然存在,只不过荒凉了。

    沿著湘红池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晓得何时何地才会是终点。

    倏地,有人从身后牵住他的手,莫尧皇回头,看见华儿担忧的脸庞。

    “怎么了?”他问。

    “我觉得你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样”微风撩起华儿的青丝,同时也撩动她内心的忧思。

    “怎会?傻瓜!”莫尧皇揉著她的发丝,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然而,华儿心里太清楚了。他一直强忍著,把所有的自责、伤痛全往肚里吞。

    刘袖琴带给他的打击,也许超乎他所能承担。

    不知不觉中,华儿视线模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尧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在你身边守护你。我知道我没有什么能力,但是只要你需要我,天涯海角、刀山油锅,我都愿意追随承受。”听起来如同老掉牙的承诺,却是她最真诚的心意。

    “这是你说的,千万别忘记。”莫尧皇敛起笑意,嘴角肃然抿成一直线。

    “那么我要你答应我,不准故意再将自己置身危险中,知道吗?”

    华儿泪眼微垂,颔首。

    “袖琴的事已成过去,我不希望你把它当成你的责任,更不希望你用你的生命去交换。当袖琴掐住你脖子时,我的心脏几乎要停止了。我没有办法想像失去你的生活,我可以不要任何人事物,但绝对不能没有你。”莫尧皇的声音在发抖,一思及可能失去华儿,他害怕得几乎发狂。

    “我也是啊!”华儿哽咽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不想看着你痛苦。

    我知道琴姐带给你的打击很大,可是我却不晓得该怎么办,我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能够,我多盼望你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由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我不要你一人独自承受。”莫尧皇紧紧地拥她入怀。“所有的情绪,不论喜怒哀乐,我们都一同分担。”

    “那么让我陪著你,你的忧伤就是我的忧伤,你想在湘红池畔走多久,我也要跟著走下去。”华儿认真地说道。

    “不用走了,我已经找到终点。”莫尧皇托住华儿的脸庞,含情脉脉。“曾经的伤害和背叛在你出现后已化成灰烬。对于袖琴她们,我有深深的愧疚,但是我不会再将自己锁在悲伤的塔里,因为我们的情绪是共有的,我不要你因我而伤心难过。”

    华儿绽放欣喜的笑颜,莫尧皇俯身贴近她的脸庞,薄唇尚未印上,华儿脚尖轻踮,环住他的颈子,主动送上香唇。如何都无所谓,只要他不再心伤,只要他快乐,她就心满意足了。

    “你不会怪我将你关在柴房吧?”莫尧皇在她耳畔低问。

    “你打一开始就不相信我是凶手,所以才将我囚在柴房,而非立即把我送进官府;你当时的眼神早已说明一切了。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毋需言语,单凭彼此的心灵契合,就能洞察彼此的心思,这就是信任的魔力。莫尧皇终于更深一层地体会到了。

    想。事实太明显了,况且小昱才是“正主儿”一切都合理之至!

    “这位是”莫尧皇瞟瞟华儿,寻求答案。

    “她”华儿不想多做隐瞒,深呼吸后启口“她是我的二妹,白小昱。”

    小昱慌张地扯扯华儿衣袖,华儿朝她安抚一笑,然而笑容中蕴藏著不易察觉的落寞。

    莫尧皇并不怎么感到诧异,他挑挑眉,颇具兴味地说道:“原来你就是白小昱,果然有出水芙蓉之貌。”

    华儿虽然尽量避免揣测莫尧皇的言外之意,可心头的窒闷却怎么也挥不去。

    mpanel(1);“尧皇,小昱想同我住段时间,可以吗?”

    “可以啊!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妹子,想住多久都不是问题。?”莫尧皇豪爽答应,眼里浮起不怀好意的光芒。

    “还有,这件事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白家。”如此要求,华儿没有把握莫尧皇不会追究原因。

    出乎意料地,他竟微笑点头,什么也没问。

    “唉!看来我这纸鸢是白拿来了,你们姐妹俩一定有许多话要聊吧?我不打扰了。”走出房门时,莫尧皇特意回头瞥了小昱一眼,唇畔洋溢著别具深意的笑。

    那临别一眼,华儿看得比谁都清楚。

    ******

    蘅芜楼前石桌上,两杯花茶发散著清香与热气。

    “这是我特地吩咐红惜泡的,你最爱喝的花茶。”华儿说。

    “谢谢。”小昱拿起,闻了闻这熟悉的味道,神情满足。“对了,这里似乎不见有什么下人在。”

    “平常就只有红惜,今儿个我让她跟老总管下棋去,反正我们姐妹聊天,她在一旁也怪无趣的。”

    “莫少爷没安排其他婢女给你使唤吗?”小昱有些打抱不平。

    “是我自己不要的。我已经习惯只有红惜,再多出些下人,反倒不自在。何况,我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来服侍我。”华儿理所当然地答道。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不像千金大小姐。”小昱没好气地笑道。不过,正因如此,才像她最爱的大姐。

    简单、朴素、无欲无求“大姐,你真过得幸福吗?”小昱突然转移话题,神情凝重地看着华儿。

    “超过我所求所想。”华儿嘴角一扬,尽可能不将心头的失落表现出来。

    “他爱你吗?”无法言语的小昱,比平常人拥有一颗更为敏感的心。她察觉得出来,他们之间流动的情感,是毋需一言一语即能明了的。她问得如此直接,华儿反而不知怎么回答。

    “我相信你们两人的答案是一致的。看来这个莫少爷并不如外头传闻那般苛刻蛮横,最起码他对你是真心的。”小昱实在非常开心。原本她在山中听到代嫁消息时,担忧得差点昏倒,因为柔弱温顺的大姐哪承受得了莫尧皇这种纨裤子弟的凌虐?幸好事实并非她所想像。华儿垂首,无奈与叹息交织于她的眸中。

    “我爱他,我知道他也爱我。可是你不觉得他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吗?我现今这个位子不是我的,所以这份幸福不应该属于我。像你就比我适合他,无论是才、貌、艺,你都出众,最重要的是,他要娶的本就是你,所以”华儿无法控制这种想法蔓延。虽然尧皇曾给她许多承诺,但她不希望尧皇后悔,不管怎么讲,他有权利得到更好的,小昱比她优秀太多了!

    “大姐,你在说什么?”小昱听得莫名其妙。“虽然进莫宅以来我只看过莫少爷几眼,但我十分清楚,他眼里只有你。就算我想要,他也不会看上我。”

    “不,他一直看着你,你没感觉吗?”

    “没错,可是那个眼神绝对不是喜欢我的眼神。”小昱手语愈打愈快。“大姐,幸福不是必然的,也不是可以随便顶替的。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自己所爱的人啊!”无声的语言提醒了华儿——信任。可她不是不信任,而是为了他好。

    “两位颇有闲情雅致,在此饮茶谈心啊!”莫尧皇双手置于身后,脸上的笑容似是居心叵测。

    “你今天上午不是要去李老板家吗?”华儿挪出位子,下意识地让莫尧皇坐于她们中间。

    “事有轻重缓急,有些事情非得先解决不可。”他朝小昱微笑,弄得小昱一头雾水。

    华儿胸中一疼,局促地起身道:“我去吩咐厨房一声,教他们送点糕饼过来。

    厨房的朱老头做的糕饼最好吃了。”

    “等等!”莫尧皇捉住华儿手臂。“我跟你一起过去。”

    “你不是有话跟小昱谈吗?”其实她是害怕才想逃,她害怕自己的猜测成真。

    “要谈的人不是我。”莫尧皇转向花园方向大喊:“你可以出来了,再不出来我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随著他的呼唤,一名高壮男子徐徐步至楼前。他皮肤晒得黝黑,配上一双浓眉大眼与结实的四肢,身著粗布衣裳,一眼就知道是名山野村夫。然而,从他全身自然而然散发的坚毅与权威来看,又不像个普通粗人。

    小昱惊诧地自椅子上跳起来,随后扁扁嘴负气地别开头,压根儿不愿注视来者。

    男子看到小昱的模样,只能搔首踟蹰,不知从何开口。

    “艾老哥,事情办好了,我可不欠你人情了。”莫尧皇拍拍他的肩。

    “知道了,少你拢 蹦凶硬荒头车匕琢怂?谎邸?br />

    “走吧!”莫尧皇迳自拉著华儿离去,留下这对气氛沉重的男女。

    ******

    “等一下,放开我。”华儿使劲抽回被莫尧皇抓得发疼的手腕。“你那么用力,我的手很痛。”

    “我的心更痛。”莫尧皇愁眸锁住她。

    “你说什么啊?”华儿故意忽略他的凝视,惶惶然地环顾左右。“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怎么留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呢?万一小昱发生危险怎么办?不行,我要回去。”

    莫尧皇只手挡住她的去路。“他比任何人都要担心你妹妹的安危,我相信你妹妹也很期盼他的到来。”

    华儿静下心思忖。莫非他就是那个保护小昱的人?

    “他们的事他们自己会好好处理,现在应该来谈谈我们的事。”

    “谈、谈什么?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华儿心虚地露齿而笑。

    “为什么逃避我?”莫尧皇的语气掺杂丝丝愠怒。

    “我有吗?”华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自从白小昱来了之后,你总是有意无意在逃开我,适才连位子都帮我安排好了。你这么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吗?”

    华儿讶异地抬头,迎上莫尧皇忿忿的目光。

    “你以为我刚才要解决什么事情?你以为我和她能擦撞出什么火花?抛弃你娶这个原本该娶的女人,这就是你认为的我吗?还是你根本不爱我——”

    “当然不是!”华儿握紧拳头激动地否定。“我只是认为你可以有”

    “更好的选择吗?”莫尧皇替她接完话。

    华儿愣住,好一会儿才回神。“你偷听我们讲话?”

    “不用听也晓得。你的心思我看不出来吗?我真搞不懂我自己,为什么偏偏爱上你这种女人?别的女人是尽全力守住自己的丈夫,而你总是把我往外推。对你而言,我究竟是什么?”酸楚流了莫尧皇全身,眼睛、鼻子、嘴唇、手脚不断侵蚀他。

    “我的生命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华儿轻启朱唇,柔和哀伤的语调真诚诉说她的感情。“因此,我希望你有更幸福、更美好的未来。小昱出现后,你的眼光总在追逐她,假如你喜欢她,我绝对没有第二句话,你有权利做更佳的抉择。”

    “你这个笨蛋!”莫尧皇都不晓得要哭还是要笑。“谁的眼光在追逐她?那是因为刚才那个男人拜托我寻找白小昱,结果她居然在蘅芜楼出现,我看她只是要确定她的身份。艾老哥是我在南昌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为了偿还人情,我才懒得趟这淌浑水。做了媒人,反倒被自己的妻子误会,我冤不冤啊?”

    “媒人?他和小昱”

    “他们可是两情相悦的佳偶,难不成你还希望我去拆散他们吗?”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华儿只能木然地摇首。

    “你呀!教我信任,却不信任我的感情;信誓旦旦说要在我身边守护我,而今却想将我送给其他人。这样对我公平吗?”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定伤到他了,她真的是笨蛋,笨到家了“以后我绝不放开你的手,无论面临什么环境,绝不放开!”华儿紧紧握住莫尧皇的双手,以证明自己的承诺。

    莫尧皇心满意足地回以拥抱。“我不会有什么选择的,因为我只要你。”

    承诺如此真实,心意如此坦自,为什么她老是傻傻地被自卑绊跌呢?

    “咱们走吧!”

    “去哪里?”

    “我不是说有事情要解决吗?该是时候了,马车在外等候,让我们回到最初的相遇之所吧!”

    ******

    窗外风景一幕换过一幕,一个转弯,马车进了羊肠小道,远方是潺潺的流水声。

    华儿侧头浏览景色,困惑加惊讶的表情在脸上轮番出现,直至马车停在一栋老旧的宅邸前,她才忍不住叫出来“这里是”

    “你到过这地方?”莫尧皇直视著她的侧脸。

    “我”华儿不禁结舌。这个地方是十六年前他们一块儿游玩之处啊!尧皇为何特意带她来到这里呢?他该不会发现了吧?

    “下车吧!”车门开启,莫尧皇主动扶她下车,她的心跳漏了两拍,耳根子不由自主发烫。“你好像非常紧张?”他饶富兴味地观察她。“脸都红了。”

    “有吗?大概是天热,火气大。”华儿可以想像自己的神情有多么不自然。

    “喔?那我们到附近的溪边逛逛吧!近水的地方会比较凉快,走。”他不由分说拉著华儿走向宅边的小径。

    小径的尽头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正值夏秋之际,水流量特别充沛。

    “这条溪包含我十岁以前许多的回忆,我常跟尧学在这里抓鱼、戏水,每每弄得全身湿答答才肯罢休。”陶醉在回忆里,莫尧皇容光焕发。“有一回,正好是我十岁之时,尧学在睡午觉,我贪玩,一个人跑来这里,想不到脚没踩稳跌入溪里,偏偏又遇上水流最湍急之处,眼看我就要到阎罗王那里报到时,一个小女孩奋不顾身、冒著也可能被激流冲走的危险救我上岸。因为她的出现,我的生命添了无限光彩。她没有心眼、没有城府,世界在她看来都是美好的。我不知不觉爱上她,爱了十六年。”

    华儿心弦随著他的叙述逐渐绷紧,熟悉得无以复加的回忆也随之打开。

    当时只想救人,顾不得水流是否湍急。好不容易将人拉上岸,却发觉周围竟无一人,她年纪小,尧皇昏迷不醒,她急得放声大哭,本可回头找人帮忙,却又怕林中野兽将他吞吃。

    后来仔细想想,他应该是被她的哭声弄醒的,安然无恙。

    “那个女孩非常幸运,能得你如此痴心爱著。”她有预感,尧皇什么都知道了。

    “真的吗?也许我爱的只是记忆。”见华儿不甚明白,莫尧皇伸手取下她腰际的香囊。

    至此,华儿也不否认了。她叹气道:“失望吧?你爱了十六年的人竟然是我。”

    “是的。”这回答令华儿无奈地闭上眼,但他还有下文“我非常失望你为何不主动表明,若非老总管的暗示和我自己的猜测,我或许什么也不会明了。”

    “因为我已经变了,再也不是十六年前面容姣好的女孩。”

    “我当初喜欢你是因为你的脸吗?”

    简简单单一句反诘,令华儿不自觉绽放出灿美笑颜。

    “我和你一样,”莫尧皇取出石头。“一直在等待。不停的等待。但是当我不由自主爱上你的时候,我才发觉,这段回忆对我来讲,真的成了回忆。你是不是这块石头的拥有者已经不重要了,即使不是,我还是爱你。不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个承诺我要重新给你。此生此世,绝不改此志。”他将香囊递还华儿。

    华儿鼻头一酸,握紧了香囊。

    “对我而言,也是如此。我爱你,不是因为回忆、身份、权位,而是因为你就是你。”莫尧皇执起她的手,两人眼底尽是彼此的身影。“就这样一起走一辈子吧!”

    ******

    华儿注视面前的男人许久,粗扩的外表挂著和煦的笑颜,她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消化完他的言语。

    “你说我脸上的胎记不是胎记?”

    “是的。”艾虎自信满满的颔首,小昱温柔的眼波随著他,先前的负气似乎未曾发生过。

    华儿与莫尧皇面面相觑,仅有四人的内厅顿时静谧。

    “倘若不是胎记,会是什么呢?所有看过的大夫都说是胎记”华儿不能理解艾虎的认定从何而来。他看起来并不像大夫,即使眉宇间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坚持,她还是很难接受他的说法,毕竟脸上这个记号已经伴随她十多年了。

    “胎记在婴孩出生后,有些会慢慢褪去,有些则会遗留。无论哪一种情形,症结皆在婴孩时代,又怎么会发生在当时已经七岁的你身上?”艾虎有条不紊地分析。

    “就算它不是胎记,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实。这个记号始终无法抹去——”

    “如果能够呢?”艾虎充满把握的笑容令华儿一愣,视线足足停留在他面容好一会儿。然后,华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请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她以为艾虎纯粹说笑。

    “一般大夫都会误诊为胎记,因为他们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但是我只消一眼,就看出你的问题所在。假如你愿意,不出个把月,我保证可以让你恢复成最初的肤容。”

    面对艾虎从容却蕴涵无限魄力的言语,华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而小昱朝她点点下巴,她在小昱眼里读到“信任他”三个字。她侧头瞟瞟不发一语的莫尧皇,但见他低首沉思,艾虎的话仿佛挑不起他任何一丝期待或兴奋。

    他如此的模样,教她更加不知所措。

    话说回来,这个艾虎到底是哪号人物?为什么能做此保证?她到现在都还弄不清楚他与小昱的关系,身为长姐的她,实在难放心将小昱交给这种看起来不怎么可靠的男人。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因他的存在,小昱浑身散发著幸福的气息。

    “莫老弟,尊夫人好像在怀疑我的能力。”艾虎爽朗地笑道,华儿的犹豫他十分了解。“不必担心,我绝对不是庸医,凡我开口保证过的案例,从未有失败的纪录。”

    华儿双手紧握成拳,迟疑地回答“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

    夏夜的脚步逐渐无所寻觅,温湿的南风也渐被凉爽的金风取代。

    朦胧月影自树梢升起,华儿独倚阑干,任由思绪散落,左手不由自主抚上脸颊,回忆一幕幕在脑海里播映。

    “记号”能够消除这几乎是遥不可及的痴人说梦,而今却有人信誓旦旦的保证。

    高兴吗?她明明该有这种情绪的,可为何她的心思却纷乱不堪?不是不相信艾虎的能力,而是不懂换回七岁前的那张脸,对她有何意义?

    然而,无法否认的是,她心底确实留有冀望。

    尧皇会怎么想呢?他希望她回复吗?虽然她深信他不在乎她的容颜,但“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态却缠绕她心房不休。

    脚步声踏近,华儿兀自沉浸思索,没发觉来者胶著的眸光。

    莫尧皇将手中衣裳轻轻披上华儿肩头,华儿此刻才回过神。

    “你专心什么呢?连我上楼都不晓得。”他柔和的微笑霎时暖了华儿的心头。

    “夜凉如水,怎不多穿点?小心生病。”

    华儿听话地拢了拢衣裳,经他一提醒,她才发觉自己双臂的冰冷。

    “对艾虎的医术没有信心吗?”莫尧皇试著猜测她的心事。

    “不我不是”华儿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莫尧皇没有继续追问,目光自她身上挪移到天际的一轮明月。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艾虎是我的救命恩人?七年前我还在南昌的时候,为了多点财产月,那些偏房们处心积虑想除掉我,竟使出下毒一招,将我害得人事不知。老吕心焦如焚,带著我遍访名医,结果找到艾虎的父亲,可惜当时他外出云游,只剩艾虎一人。艾虎外表虽然毫不起眼,但他确实继承了他父亲一身的好医技,甚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我的病就是他治好的,所以你大可相信他的医术。”

    “你你真的希望看到十多年前的我吗?”或许,真正让她矛盾纷乱的是恐惧——恐惧自己的深信会成灰烬,恐惧恢复后会在他眸里发现前后不同的感情。

    “不是我希不希望的问题,是你,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于你。”莫尧皇搂住她的细肩,手掌的温热借由肌肤的传达渗进华儿心扉。“改变也好,不改变也无所谓,只要你的心始终如一就够了。”

    华儿望进他的黑眸深处——没有闪烁,没有谎言的影子。

    “我可以相信你,对不对?”

    莫尧皇温柔地摩挲她的左颊。

    “这是你教我的,当然。”

    恐惧一点一滴地消逝了。

    尾声一个月后,莫府开始热闹起来,下人们纷纷张灯结彩,喜字贴满内外,而宜丰人们茶余饭后谈的尽是莫府少爷的婚事。

    赶在中秋之前,婚礼盛大地举行。

    当日,莫尧皇几乎无心招呼客人,拜完天地后,将新郎官对外的责任全丢给吕老总管与莫尧学,就迳自冲向新房。

    穿戴凤冠霞帔的新嫁娘安静端坐床沿,红盖头遮蔽住她的脸。

    莫尧皇不禁忆起和华儿的第一次成亲。幸亏老天爷垂怜,否则愚蠢至极的他就会失去深爱的另一半了。

    他拿起秤尺,怀著多日来的思念,挑落红盖头。

    映入他眼帘的是洁白无瑕的脸孔、眨动的明眸和唇畔自然的弧度,他的妻正朝他盈盈笑着。

    他没有半分迟疑与惊诧,立即牢牢拥她入怀,好似怕她下一瞬就会消失无踪。

    “艾虎那个家伙真够狠,居然无声无息把你带离我身边!就算要治疗你的脸,也用不著让我一个月都看不到你。”

    “你现在不是看到我了吗?”华儿视线锁紧他。一个月的相思煎熬她一样难以忍受,可是艾虎说若要疗愈,就得前往他在九岭山的住处,且一个月内不准见任何人。

    她迫于无奈只好答应,同小昱与他前去。

    “你习惯这张面孔吗?”她怯怯地问道。

    莫尧皇注视她,眼神的柔情与以往相同,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看到的还是原来的你,我爱的还是你。”

    华儿霎时绽放笑靥,双手环于他颈后。

    除去脸上的记号,也许不是想消减自卑,而是想证明自己没有爱错人、信任错人。

    真正的爱情,不是一张面皮可以衡量——这是尧皇教会她的。

    莫尧皇拨开她额前的刘海,勾人的黑眸贴近了她夜幕低垂,新婚之夜正漫长。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贰嫁新娘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海娜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凌玫玫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凌玫玫并收藏贰嫁新娘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