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五】第14章 山青一点横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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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魄幽冷，在青琉璃瓦屋顶上洒落一层寒霜，屋脊上的鸱吻螭头半隐在月影里，昂扬的姿态更添几分狰狞。
李归鸿和荣哥相对而立，深深地审视对方，不说，不动。
夜风袭来，我的衣袂上下翻飞，猎猎作响，而荣哥的袍襟却仍诡谲地静静垂着……
一道流光滑过李归鸿的眼底，他碧眸微敛，扶着剑的左手缓缓离开剑柄……
高手对峙的强大气场压得我几欲窒息，我按住胸口，张了张嘴，倒底没有喊出声。
他蒙着脸，想来是不欲被识破身份……
何况，我喊什么呢，让他们住手？还是质问李归鸿为什么来行刺？多么愚蠢的问题，他，是要抢天下的，或许，他觉得这是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可是，我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人受伤！！
我深吸口气，试探着喊了句“你们能不能不要打……”沉默，呼啸的风声是对我的回答。
我咬牙向前迈了一步，还没站稳那二人已齐声喝道：“莫要过来！”一股气流把我推回原位，在他们周围，似乎有个超强重力场，空气如有实质，巨大的压力让我呼吸滞闷，行动迟涩，这比我过去遇到过的任何一次高手对决的气场都更强大，更恐怖！
指甲深深刺进掌心，看这状况，怕是已经无法停下来了……如果，他们一定要拼个高下……我问自己，希望谁最终胜出？
我不知道。
万籁俱寂，月亮偷偷躲入云层，冰冷的月影水样浸过来，阴霾一寸寸蚕食着满地霜华……
突然，李归鸿身形一晃，疾如闪电，袅如轻烟，倏忽欺身到荣哥跟前，瞬息之间，连出数掌，我只觉眼前似有无数白莲一同绽放！那是他修长如玉、抚琴吹箫的手，在清夜里印出一朵朵掌花残影，乍开乍敛，皎洁无暇，美得炫目却又掌掌致命，招招不离荣哥身上要害！
荣哥赞一声“好！”左掌削抹，守中带攻，右拳打出，直击李归鸿胸口蔽心骨！
这一拳朴实无华，即便是一般的习武者，平素练拳也知道瞄准这个位置，因为这里是心窝正下方，深部为肝脏，也是鸠尾穴的所在，任脉，腹壁上动、静脉，肋间神经都经过此处，这一拳若是打实，后果可想而知！
看似朴实无华，却正是最简洁有效、大拙胜巧的打法。
李归鸿冷哼一声，骤然斜退半步，闪过拳势，不待荣哥变招，鸳鸯连环腿踢出，直取荣哥中宫！在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腿攻中，只见荣哥身躯平移数尺，避过最凌厉的锋芒，待李归鸿招式将要使老之际，瞅个空隙合身猱进，一掌劈出，另一手呈擒拿之势，五指鹰爪状张开，便去拿李归鸿攻来的小腿！李归鸿岂能让他抓住，如烟如魅地一闪身，不知怎么就绕到荣哥身后，反手拍出，一掌印向荣哥背心！
我的惊呼还未冲出口，耳听砰的一声巨响，竟是他们实打实地对了一掌！再瞧那两人，身子都晃了一晃。
荣哥笑赞：“好掌！好腿！好身法！许久不曾遇到阁下这样的对手，我们再来打过！”
李归鸿道：“不劳你说！”进身攻上。
两人拳脚翻飞，又战在一处，我瞧了半天也没看出谁占了上风，这时真恨自己学艺不精，他们攻守间微妙的得失我是全然看不出的，至于明显的优劣，此刻似乎还没分出来。正想着，忽觉眼前一花，两条人影一叠，好象又对了一掌，可却没听到刚才那种气劲相交之声，电光石火间，猛见李归鸿飘身出一丈开外，在原来他站的位置上，荣哥气定神闲，负手而立。
李归鸿道：“无须留情。”
荣哥道：“你收早了。”
李归鸿冷冷道：“非是为你。”
“我知道，”荣哥微微一笑，“你我再战？”
“接招！”
困惑，他们在说什么？不及细想，眼前的战局已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虽然我刚才就觉得李归鸿的身法灵动非常，我还暗叹他的轻功似乎又长进了些，但这时他的拳脚套路与刚才又不相同，这一路功夫，出招迅疾，身法飘逸，舒展中带着刚劲，杀意中隐着优雅，进退之间颇有谪仙之态，明明是夜行黑衣，蒙面黑布，此刻居然给人以白衣翩跹、衣冠胜雪之感，衬了冰轮玉兔，明净清辉，直看得人目眩神摇，遐思万里，几乎不知身在何方。
饶是如此，那一道明黄，却依然没有失色半分。
荣哥的招式尽管不及李归鸿的隽美清逸，但一招一式大开大阖，气势刚猛，纵横奔放，自有动人心旌之处。
何况，即便风格迥异，这二人仍是旗鼓相当，起码在我这半外行眼中是这样的。
斗了许久，我仍没看出哪一方明显占据上风，最诡异的是，除了一开始的惊慌，我现在居然可以平静面对他们的对阵，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两人就好象只是在切磋武艺，而非性命相搏。
不知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猛听站在远端的黑衣人一声娇叱：“怎地还不出剑！非是让你来与他比试功夫！莫要忘了须得取他性命！还要耗到几时才罢？！”
循声望去，正是李归鸿的师姐蔚霓裳！
我明白了，想是因为荣哥身上没有带剑，李归鸿不肯占这便宜，只想着以拳脚胜他，所以腰间的宝剑才一直没有出鞘。
我用目光狠砍蔚霓裳，这女人太讨厌了，用得着你提醒他吗！
听了这话，李归鸿虽然还是没有用剑，但手上动作加快，一招快似一招，出手越发狠辣，我几乎已看不清他每一掌的收发，眼前只见臂影挥动，好似有无数的拳掌、无数的人影同时在攻向荣哥！而荣哥的动作却越来越慢！越来越缓！！我吓得心惊肉跳，他莫不是气力尽了？！这可如何是好！！……诶？他动作虽然凝重，但掌风凛冽，罡气源源不断地送出，李归鸿的拳脚每每被荡开去，倒底连荣哥的衣袂也没碰到一片。
原来如此，大约他用的就是这种以慢打快的策略吧，擦汗，吓死我了！
耳听仓啷一声，蔚霓裳青锋出鞘，喝道：“由不得你了，你我并肩解决这厮便是！”
我怒：“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两个打一个，居然还是用剑打人家赤手空拳！你师父就这么教你的？你懂不懂江湖规矩！！”其实我也不知这时代的江湖有什么规矩，只是觉得这么说出来比较有气势，想来但凡有些自尊心的人都是不屑如此的。
果然李归鸿急道：“你莫要出手！”
蔚霓裳叫道：“你、你……”你了半天，突然对我吼道：“水性杨花的贱人，我与你单挑不算倚多为胜罢！”
我还未搭腔，就听李归鸿一声怒喝：“你敢！”
呃，我看正在缠斗的两人，荣哥的表情看不清，但以他的聪明，会不会猜到李归鸿的身份？白白蒙了面来，恐怕还是暴露了……
再瞧蔚霓裳，好象还真被李归鸿震住了，隔着蒙面黑巾，她脸上神情我看不到，但见她提着剑颤颤立着，当真没扑上来和我“单挑”。
我羞愧得抬不起头，即便这时候，他也还是护着我的……
……
忽然眼角余光里闪进一个小小的白影，我转头看，在旁边宫苑的地面上，一个小孩正仰头看上来。
是柴宗训！
我强抑惊呼的欲望，飞快转过脸扫扫李归鸿和蔚霓裳，暗中祈祷，上帝保佑，希望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让这完全可以成为筹码的小P孩赶紧回到房里去！
可惜我的愿望落空了，只见对面的蔚霓裳嗖地跳向庭中！我一直在全神戒备，她的身形才一晃，我也发力跃过去。
她的速度较快，我的位置更近。
身在空中，我大喊：“宗训，快过来！！”
柴宗训表情兴奋，张开小手向我跑过来，我一把抄起他，借冲下来的惯性又向前狂奔几步，脑后寒意逼人，蔚霓裳已到了身后！
我绕着廊柱一转，只听咄的一声，她的剑没进红漆柱子里，趁她拔剑的当口，我提气向斜刺里跑开，总算又拉开几步的距离，回头看，那女人拔出剑，如影随形地再次追了上来！
本来我的轻功就不如她，手里又抱着人，只靠着迂回折返稍微拖延些时间。摸摸怀里，心中大悔，最近人生太平静了，居安忘危，我已经没了随身带暗器的习惯！就连我那把削铁如泥的乌金匕首也没随身带着！诶？！匕首！我伸手摸柴宗训腰上，呃，他大约是直接从床上跑下来的，只穿了中衣，根本没系白天的腰带！更别说别在腰里的小刀了！无意中一低头，却见他一只手里银光闪闪！我大喜，叫一声“给我用用！”一把夺过，回手连刀带鞘向后掷出去！
蔚霓裳一声冷笑，头略一偏就躲开飞刀攻击，虽是阻缓了片刻，可这点距离实在算不得什么，她目光一阴，骤然发力，挺剑飞身向我直刺过来！！
……
恍惚似又回到了那年的澶州，在李家的庭院里，在同样的月光下，她脸上挂着绝美的笑，衣袂翩跹，丰姿曼妙，如娇花在暗夜里妖娆盛放……
青锋森冷，凝了月光，眨眼已近在咫尺！
我腾身在半空，无处借力，避无可避，一叹，只得略转身子，把脊背对着她……
兔起鹘落间，猛听身后“当”一声刺耳，伴随着如中败革的闷响，回头望，正见蔚霓裳的长剑被李归鸿架飞，而她的身子，不知为何居然软软地倒下了，再一看，是荣哥到了她身后，想是出了一掌。
四外大乱！无数脚步声向这里汇集过来，大约是宫中巡逻的侍卫，李归鸿看我一眼，俯身抱起瘫在地上的蔚霓裳，纵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苍茫夜色里。
那一眼，含了千言万语。
……
柴宗训惨呼一声：“我的刀！”挣扎着从我怀里跳落，跑到旁边廊柱底下去找被扔出去的小刀。
我的视线追逐着他的小身影，心里忽有些羡慕，还是小孩子好啊，完全不识愁滋味呢。
倦然微笑。
一抬眼，就见荣哥立在不远处，目光深幽，静默地看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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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小忙碌，不过少点总是比没有强的，是吧~：）(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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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外大乱！无数脚步声向这里汇集过来，大约是宫中巡逻的侍卫，李归鸿看我一眼，俯身抱起瘫在地上的蔚霓裳，纵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苍茫夜色里。
那一眼，含了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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