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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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清早，子源坐在书房中喝着妙安刚煮好的芩甘五味姜辛汤，只见澜星抻着懒腰，打着哈欠走进房来。
子源笑问，“昨晚没睡吗？”
“嗯！”澜星点头，径直走进书房，斜卧在子源身旁的竹榻上准备闭目养神，子源见她懒散模样心中好笑，也不多问，喝了汤药继续完成笔下上呈的公文，一时书房中静寂无声。
良久，澜星开口道，“昨夜有人在我的房顶上蹲了一宿，不知是我耳朵好，还是他轻功太差，动静十分大，一直提心担忧他脚下没有轻重踩碎了瓦片跌落进来，大家一时都难堪。”
子源心中一惊，脸上却云淡风轻道，“眼看我们治水诸事已毕，处理完两国交验事务就回锦华城，有些人恐怕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万般焦灼。”
澜星豁然从榻上坐直身子，双眼炯炯道，“昨日和你提起那些文书需尽快将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怎么打算的？”
“济州不是我们地盘，哪里是安全的？我并无把握，反倒一直随身带着倒令人安心。”子源觉得此时不值得冒险。
澜星不以为然，起身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常言道大隐隐于市，最不安全的地方反倒最安全，要我说就送到他的地盘去才让他找不着。”
子源转头见她笑得神秘，追问道，“送回锦华城？”
澜星摇摇头，“送回王城，一路上变数太多。你想想看济州之地有哪里是属于萧子语的？”
子源本是深思熟虑之人，经她点拨顿时豁然开朗，“济州金春坊历来负责我朝宫廷贡品的搜集和甄选事务，太子协理礼部诸事，这金春坊是他的地盘无虞，我想此处应该算是隐秘又稳妥。
澜星击掌笑道，“如此甚好！就借金春坊一用。先将东西“寄存”在那，等回京后风声一过，我们再来取回。”，倏忽又肃然说，“完成此事还需委派一位武功一流的侠士，我只能想到一人。”
“谁？玉龙风？”
“正是!玉大人是我扶迎国高手中的翘楚，若论起轻功，我也不及他一二，是完成此事最合适的人选。”澜星极力举荐，但子源沉默不语，并不首肯，澜星紧接着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毕竟是东隅国内政，不想让他国知晓。”
子源摇头，“既然是你出面请他，我倒也相信玉龙风会对此事守口如瓶。只是……”，子源轻轻走过去坐在竹榻上，盯着澜星，黝黑眸色中深若寒潭，怔怔说，“只是不想你再去永州……”
澜星一听翻了白眼，转身背向他躺下，悠然道，“你知道我一向公私分明！”
“你要睡在这里恐怕会着凉，不如回房去睡。”
“瞌睡来了，一步也走不动！就要雀占鸠巢。”澜星说完便没了声响，真得睡着了。子源坐回书案前，写几行公文就忍不住向竹榻这儿看两眼，无法静心，索性搁了笔，到院子中练习箭术。
澜星将涉及太子罪证的事实誊抄到一方长约两尺，宽约一尺的绢帛上携带在身策马前往永州大营找玉龙风。
玉龙风自然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带着那方绢帛深夜潜入金春坊中。他望着仓库中成堆的贡品，一时不知该将它藏在何处稳妥。这些贡品被分门别类的放置。玉龙风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一处物架上挂着木牌，上写“陛下寿诞贡品，七月初一运往锦华城”的标注。
他觉得此处最合适，便在这个物架上左寻右找，翻来翻去，都没选出藏东西的好地方。忽然看到角落中一副字画卷轴，不禁会心一笑。他小心翼翼展开卷轴，呈现出来的是一副画，题为《秋夕月》，落款处为子悭。他一介武将，对古董字画不甚了解，只得将题名和落款记下，回去告知澜星，以便寻回。他将绢帛平铺在画卷上，一起和画卷在一起，再归置原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金春坊，当夜就赶回永州大营。
澜星坐在玉龙风的营帐等他归来，忽然听账外军吏声音，“参见都督！”接着响起司马泓的声音，“玉将军可在账内？”澜星顿时起身，四下寻找藏身之处，隧躲在桌案后竖立的木屏之后。
军吏略迟疑了片刻，才十分坚定地回道，“启禀都督，玉将军不在。”
“你将此战报送他账内，命他看完之后明早给我拿出若干对策。”
“属下遵命！”军吏回禀道，听到司马泓不打算进账，澜星长舒一口气。
“等等，给我吧，还有些话留给他。”司马泓转身之间就改变了主意。澜星一口长舒的气顿时卡在胸口，屏气凝神在木屏之后藏好。
司马泓进了玉龙风的军帐，这间稀松平常的营帐此刻竟让他觉得有一丝不同，他忽然开始意识到这个陡然而生的古怪问题。他四下打量一番，账内正中一张桌案，案上一盏明亮的油灯火苗跳跃，上面杂乱无章地堆着一些文书。左边放置了一张狭窄的行军床，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他的铠甲，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右边立着一副地图，旁边驾着烧水的陶罐。
到底哪里不同？对了，是气息！在这间充满血腥和男子汗液气味的营帐内，竟然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甚至有点熟悉。
他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那扇木屏之后，唯一能隐蔽视线的地方。他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向木屏掷出，“哐”一声，长剑穿过木屏钉在上面。
“啊——！”木屏之后一声尖叫。
“谁躲在后面，出来！”司马泓大喝一声，却不见有人影，只得十分戒备地移向屏风之后，低头一看只见澜星紧紧抱着双臂蹲在那里，怒目相向。
“怎么是你？”司马泓大惊，顿时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嘛，快……快……扶我……起来！”澜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剑吓得着实不轻。
司马泓强忍住笑意，冷冷道，“某人腿都吓软了，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说罢将手伸向她。
澜星刚伸出手，泓猛一用力将她拉近怀中，两人四目相对时，澜星两行清泪不禁夺眶而出，将泓内心聚集已久的晦暗和阴霾顿时荡涤干净。
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揶揄道，“你也曾在秋赛中战胜过扶迎国诸多高手，只不过一支剑就吓得哭起来，那时不可一世的气概哪去了？”澜星用拳头重重捶了他的后背，泓捧起澜星的脸庞仔细看了看，眼神依然纯真从容，明朗坚定，不曾改变。
泓忍不住吻上她湿润的眼睫，充满着溺爱与柔情，澜星一阵轻颤。
“公主，我回来！”营帐响起玉龙风的声音，“咦，怎么没人？”
澜星想挣脱他的怀抱，泓却故意搂得更紧，外面响起玉龙风和军吏说话的声音。
“镇国公主走了吗？”玉龙风问。
“属下未曾见她出营。”军吏如实回禀。
“怪哉！账内无人！”
“无人？……倘或是属下刚才走神，没注意……”军吏挠头不解，也觉得怪事一桩，但他倒也沉稳，多余的话未说。
“连个人都看不住！罚饷一月！”玉龙风处罚地干净利落，想着澜星可能去的地方，向都督营帐方向走去。
玉龙风刚走没多远，泓就拉着澜星出了营帐。
“都督……公主……”，此刻军吏觉得今夜过得十分不平凡，所见所闻够他闲暇时一年半载的消遣。
泓走到他身边说褒奖道，“审时度势，可靠机敏，该赏不该罚！”又转头对澜星道，“跟我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共乘一骑从永州军营飞驰而出，月上中天之时，在一座黑黝黝的山洞前停下。
“这是哪？”澜星问。
“跟我穿过山洞，你就知道了。”泓浅然一笑，颇为神秘。
泓一手举着风灯，另一只手牵着澜星走进去。这座山洞宽阔深邃又曲折蜿蜒，静寂无声中只听见滴水穿石的有节奏韵律，偶然有成群的萤火虫悄无声息地穿过他们身旁。
两人穿过山洞，已是晨曦初露。疲惫不堪的澜星却彻底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这是……？”
两人站在一处高塬，脚下一条粼粼清澈的河流蜿蜒而过，浮光山色，草木飞花重叠倒映在水面。对面是一座山坡，一颗葱茏茂盛的榕树像翠绿的华盖矗立在那。太阳跳出云层，满山遍野的野花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泓牵着澜星走向山谷中唯一能见的一处茅屋。竹篱圈起了一片大庭院，院中除了旧日的石灶台，又多了一张石制棋盘桌。茅屋两侧种了几株桃树，此时虽不是开花的时节，却仍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里就是他们相识的缘溪村。
泓从后面轻轻抱住澜星，在她耳边悄声道，“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重新修缮了这里，它又变成了那个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我们留在这里吧！”
骤然之间，澜星热泪夺眶，这是她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地方，“大川、阿宝还在这里守着他们的家园吗？”
“在。我命人重整遗骸，将他们集体安葬在缘溪河上游的山谷下。”
“谢谢你！”澜星转过身，双眼朦胧望着他平静地说，“我很感动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多想从此就和你住在这茅屋中，悠然自在度过余生。但是你听我说，你这一生注定不凡，隐士生活并不是你最终的归宿。正因我们的情感被国之命运所左右，人在对抗的逆境中会激发强大的求胜心，所以你现在被它所指引，试图扫清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切障碍，这会让你迷失方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甚至终有一天让我们走向对立面。”
泓揽住澜星的手渐渐松开了，他陷入一阵沉默，澜星的理智和清醒正击中了他的日渐而生的心魔。
朝阳隐在一团黑云之后，天边雷声隆隆响起。
泓声音黯哑疲惫，“你在劝我？还是你的心中有了那个病秧子的影子？”
“没有！我只是恪守我的责任！”
泓冷笑一声，“你的心里有你狠心的哥哥，有萧子源，有你傅氏江山，而我却早已没了踪影。即使把你带到这里，也丝毫不能唤起你对我的一点怜悯之心。”
雷声轰轰隆隆咆哮着，愈发显得它怒不可竭。澜星的怒火在眼中转瞬即逝，依旧十分平静地说，“你又何曾明白我心中做了多大的割舍和牺牲，我们实际都在为同一个信念而努力，却难以达成共识。我忽然很担心……，殊途可否同归？若是你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来找我。”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少顷，大雨滂沱落下，无边雨幕笼罩了缘溪山川。泓站在大雨中朝着澜星离去的背影，长声呼唤，“澜星——！澜星——！”
第二天大清早，子源坐在书房中喝着妙安刚煮好的芩甘五味姜辛汤，只见澜星抻着懒腰，打着哈欠走进房来。
子源笑问，“昨晚没睡吗？”
“嗯！”澜星点头，径直走进书房，斜卧在子源身旁的竹榻上准备闭目养神，子源见她懒散模样心中好笑，也不多问，喝了汤药继续完成笔下上呈的公文，一时书房中静寂无声。
良久，澜星开口道，“昨夜有人在我的房顶上蹲了一宿，不知是我耳朵好，还是他轻功太差，动静十分大，一直提心担忧他脚下没有轻重踩碎了瓦片跌落进来，大家一时都难堪。”
子源心中一惊，脸上却云淡风轻道，“眼看我们治水诸事已毕，处理完两国交验事务就回锦华城，有些人恐怕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万般焦灼。”
澜星豁然从榻上坐直身子，双眼炯炯道，“昨日和你提起那些文书需尽快将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怎么打算的？”
“济州不是我们地盘，哪里是安全的？我并无把握，反倒一直随身带着倒令人安心。”子源觉得此时不值得冒险。
澜星不以为然，起身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常言道大隐隐于市，最不安全的地方反倒最安全，要我说就送到他的地盘去才让他找不着。”
子源转头见她笑得神秘，追问道，“送回锦华城？”
澜星摇摇头，“送回王城，一路上变数太多。你想想看济州之地有哪里是属于萧子语的？”
子源本是深思熟虑之人，经她点拨顿时豁然开朗，“济州金春坊历来负责我朝宫廷贡品的搜集和甄选事务，太子协理礼部诸事，这金春坊是他的地盘无虞，我想此处应该算是隐秘又稳妥。
澜星击掌笑道，“如此甚好！就借金春坊一用。先将东西“寄存”在那，等回京后风声一过，我们再来取回。”，倏忽又肃然说，“完成此事还需委派一位武功一流的侠士，我只能想到一人。”
“谁？玉龙风？”
“正是!玉大人是我扶迎国高手中的翘楚，若论起轻功，我也不及他一二，是完成此事最合适的人选。”澜星极力举荐，但子源沉默不语，并不首肯，澜星紧接着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毕竟是东隅国内政，不想让他国知晓。”
子源摇头，“既然是你出面请他，我倒也相信玉龙风会对此事守口如瓶。只是……”，子源轻轻走过去坐在竹榻上，盯着澜星，黝黑眸色中深若寒潭，怔怔说，“只是不想你再去永州……”
澜星一听翻了白眼，转身背向他躺下，悠然道，“你知道我一向公私分明！”
“你要睡在这里恐怕会着凉，不如回房去睡。”
“瞌睡来了，一步也走不动！就要雀占鸠巢。”澜星说完便没了声响，真得睡着了。子源坐回书案前，写几行公文就忍不住向竹榻这儿看两眼，无法静心，索性搁了笔，到院子中练习箭术。
澜星将涉及太子罪证的事实誊抄到一方长约两尺，宽约一尺的绢帛上携带在身策马前往永州大营找玉龙风。
玉龙风自然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带着那方绢帛深夜潜入金春坊中。他望着仓库中成堆的贡品，一时不知该将它藏在何处稳妥。这些贡品被分门别类的放置。玉龙风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一处物架上挂着木牌，上写“陛下寿诞贡品，七月初一运往锦华城”的标注。
他觉得此处最合适，便在这个物架上左寻右找，翻来翻去，都没选出藏东西的好地方。忽然看到角落中一副字画卷轴，不禁会心一笑。他小心翼翼展开卷轴，呈现出来的是一副画，题为《秋夕月》，落款处为子悭。他一介武将，对古董字画不甚了解，只得将题名和落款记下，回去告知澜星，以便寻回。他将绢帛平铺在画卷上，一起和画卷在一起，再归置原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金春坊，当夜就赶回永州大营。
澜星坐在玉龙风的营帐等他归来，忽然听账外军吏声音，“参见都督！”接着响起司马泓的声音，“玉将军可在账内？”澜星顿时起身，四下寻找藏身之处，隧躲在桌案后竖立的木屏之后。
军吏略迟疑了片刻，才十分坚定地回道，“启禀都督，玉将军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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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给我吧，还有些话留给他。”司马泓转身之间就改变了主意。澜星一口长舒的气顿时卡在胸口，屏气凝神在木屏之后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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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哪里不同？对了，是气息！在这间充满血腥和男子汗液气味的营帐内，竟然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甚至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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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木屏之后一声尖叫。
“谁躲在后面，出来！”司马泓大喝一声，却不见有人影，只得十分戒备地移向屏风之后，低头一看只见澜星紧紧抱着双臂蹲在那里，怒目相向。
“怎么是你？”司马泓大惊，顿时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嘛，快……快……扶我……起来！”澜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剑吓得着实不轻。
司马泓强忍住笑意，冷冷道，“某人腿都吓软了，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说罢将手伸向她。
澜星刚伸出手，泓猛一用力将她拉近怀中，两人四目相对时，澜星两行清泪不禁夺眶而出，将泓内心聚集已久的晦暗和阴霾顿时荡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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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忍不住吻上她湿润的眼睫，充满着溺爱与柔情，澜星一阵轻颤。
“公主，我回来！”营帐响起玉龙风的声音，“咦，怎么没人？”
澜星想挣脱他的怀抱，泓却故意搂得更紧，外面响起玉龙风和军吏说话的声音。
“镇国公主走了吗？”玉龙风问。
“属下未曾见她出营。”军吏如实回禀。
“怪哉！账内无人！”
“无人？……倘或是属下刚才走神，没注意……”军吏挠头不解，也觉得怪事一桩，但他倒也沉稳，多余的话未说。
“连个人都看不住！罚饷一月！”玉龙风处罚地干净利落，想着澜星可能去的地方，向都督营帐方向走去。
玉龙风刚走没多远，泓就拉着澜星出了营帐。
“都督……公主……”，此刻军吏觉得今夜过得十分不平凡，所见所闻够他闲暇时一年半载的消遣。
泓走到他身边说褒奖道，“审时度势，可靠机敏，该赏不该罚！”又转头对澜星道，“跟我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共乘一骑从永州军营飞驰而出，月上中天之时，在一座黑黝黝的山洞前停下。
“这是哪？”澜星问。
“跟我穿过山洞，你就知道了。”泓浅然一笑，颇为神秘。
泓一手举着风灯，另一只手牵着澜星走进去。这座山洞宽阔深邃又曲折蜿蜒，静寂无声中只听见滴水穿石的有节奏韵律，偶然有成群的萤火虫悄无声息地穿过他们身旁。
两人穿过山洞，已是晨曦初露。疲惫不堪的澜星却彻底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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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牵着澜星走向山谷中唯一能见的一处茅屋。竹篱圈起了一片大庭院，院中除了旧日的石灶台，又多了一张石制棋盘桌。茅屋两侧种了几株桃树，此时虽不是开花的时节，却仍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里就是他们相识的缘溪村。
泓从后面轻轻抱住澜星，在她耳边悄声道，“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重新修缮了这里，它又变成了那个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我们留在这里吧！”
骤然之间，澜星热泪夺眶，这是她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地方，“大川、阿宝还在这里守着他们的家园吗？”
“在。我命人重整遗骸，将他们集体安葬在缘溪河上游的山谷下。”
“谢谢你！”澜星转过身，双眼朦胧望着他平静地说，“我很感动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多想从此就和你住在这茅屋中，悠然自在度过余生。但是你听我说，你这一生注定不凡，隐士生活并不是你最终的归宿。正因我们的情感被国之命运所左右，人在对抗的逆境中会激发强大的求胜心，所以你现在被它所指引，试图扫清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切障碍，这会让你迷失方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甚至终有一天让我们走向对立面。”
泓揽住澜星的手渐渐松开了，他陷入一阵沉默，澜星的理智和清醒正击中了他的日渐而生的心魔。
朝阳隐在一团黑云之后，天边雷声隆隆响起。
泓声音黯哑疲惫，“你在劝我？还是你的心中有了那个病秧子的影子？”
“没有！我只是恪守我的责任！”
泓冷笑一声，“你的心里有你狠心的哥哥，有萧子源，有你傅氏江山，而我却早已没了踪影。即使把你带到这里，也丝毫不能唤起你对我的一点怜悯之心。”
雷声轰轰隆隆咆哮着，愈发显得它怒不可竭。澜星的怒火在眼中转瞬即逝，依旧十分平静地说，“你又何曾明白我心中做了多大的割舍和牺牲，我们实际都在为同一个信念而努力，却难以达成共识。我忽然很担心……，殊途可否同归？若是你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来找我。”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少顷，大雨滂沱落下，无边雨幕笼罩了缘溪山川。泓站在大雨中朝着澜星离去的背影，长声呼唤，“澜星——！澜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