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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八章 漠雪春难至 复约语非迟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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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大门派在万涧峰十几里外的桑子林中停脚。我下山时,见万涧峰上上下下俱加重了守卫,我不想泄露行踪,只得使出轻功以避人耳目。

    听罢易叔叔的一番话,我反反复复想了许久,只觉得这前前后后所有事,我都还要与一人商量。若我贸然便做了这金沙教教主,岂非将我与他的情分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我实在没什么紧要的物什,唯独将东方从前赠我的玉箫带在身畔。幸因如此,我身形轻便,借桑子林中高树掩饰,五派中人亦极难发现我。我方进了林子不久,天便落下雪片,连绵多日的阴异天气,便是在预告这场大雪。

    我寻了一阵,才见平平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在林中寻着柴火。我轻轻从树上跃下,平平一惊:“姐姐?”

    我忙示意他噤声,小声问他东方现在何处。平平回道:“大师兄晚饭后往河边去了,安姑娘可是要去寻大师兄?”我点头,他似有难言之隐,挠头不知要说些什么。

    我时间紧迫,便叮嘱他道:“你方才既还叫我一声姐姐,那便万务替我保密行踪。”说罢,我便飞身往河边去。

    河上本只结了一层薄冰,飞雪片片落下,在薄冰上又覆了一层。然而河冰之下,实是暗流涌动,冰面薄脆,人在上面是走不得的。

    落雪迷蒙,河面银白若星瀚银河,东方负手立于河岸,飞溟剑配于腰间,恰似应居于天宫的瑶仙。他的身形好像比上次在长海庄中分别时瘦削了些,我远远地看着,只想从背后抱住他。

    直到河畔的人都散了,东方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轻声缓步走到他身后,此刻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五步,可我眼眶一阵酸热,竟生生停住了脚步不敢往前。

    “青儿?”他未回头,便已认出了我,声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我又忘了改口。”东方道。他转身,人已平静许多:“在青庐中看不见的那段日子,感觉却愈加灵敏,你的气息脚步,我最熟悉不过。”

    我从未想过,可以再见到他的人时,竟会是如此难言的境况。

    我走到他的身前,轻轻环住他。头方倚在他的肩上的一刻,眼泪便斜斜滑落在他的衣襟上。他身上熟悉的清净气息,让人心安,仿佛这几日所经历的狂风骤雨,此刻都可以融化在他的肩头。

    他轻抚我的肩道:“你平安无事就好。”

    一刻的怔忡,我骤然松开了手,不再抱他,不知怎的,只觉着他的语气比从前生分了些许。“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只是摇头,面色平和,当真一时瞧不出生气的模样。“听平平说,上次是霍都统带你离开的长海庄,不过,你怎么会来这里?”东方问道。

    “我从万涧峰下山。”我答道。

    “万涧峰?”东方的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旋即被隔在我与他之间密密的雪花模糊住。

    我续道:“这一阵发生了太多变故,我想把每一件事都告诉你,想让你知晓我每一分喜乐哀愁,只是此刻实在容不得我长篇大论去讲那许多。别的事都可以日后再说,今日我只为一件事来寻你。”

    东方听罢,只道:“那倒是巧,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他语气有说不出的异样,好像并不在意我说的话,也并不在意我要告诉他何事。

    我莫名一阵心慌,便道:“既是我先提的,便该我先说。东方,我们一起走吧!从此我与金沙教再无关系,你可不可以也不要做震阳派的弟子,我们一起回青庐,或者是其他任何你想去的去处,会稽,岭南,都可以。我们现在就走,我怕到了明日,许多事便不同了,好不好?”

    他眉间的愁郁之色愈重,却不作声。他这样的沉默,只叫我越发害怕。

    我一壁等着他的回音,一壁不断地安慰自己,我问得这般突然,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亦是情理之中。

    周遭气息仿佛静滞,雪夜里寒气袭人,我紧握的手心却还是渗出细密汗珠。

    “宋师妹。”东方忽道。我一怔,回头才看见娉婷而至的宋妙蘅。

    她款款步到东方身侧,笑言:“方才去问钟师弟,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肯说师兄在河边,原是安姑娘在。”

    与在淮水河畔不同,她此时仿佛对我无甚敌意,只是掬着一脸清水般的笑意,目光始终流转于东方身畔。

    “我不会跟你一起回青庐。”东方终于开口,他的声色决绝,冷静的仿佛与我从未相识过一般。

    宋妙蘅不知发生何事,但见东方这般面色凝重,初是愣在一旁,随即脱口道:“青庐是何处?我与师兄婚期已定,想来师兄也难有空闲去别处。这雪愈大了,咱们不若先找个地方避雪。”

    东方未理会宋妙蘅,只定定地看着我:“这便是我要告诉你的事。背弃婚约,是为不信不义;脱离师门,是为不忠不孝。东方断不敢当这不信不义,不忠不孝之人。”

    “不信不义?不忠不孝……”我一遍一遍重复着东方所言,字字句句皆似把把冰刀锥心,带来的只有迎头袭来的寒冷与痛楚。

    我一面说,一面不住地摇头,只盼方才所见所闻,俱是幻境幻觉。我如何也不肯信,东方会对我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震惊与慌乱之中,我已不知该以何话回他,只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应该逼你脱门离派……可当日在淮水之畔,你不是这么说的!”

    东方对我的反应视若未见,只淡淡回应我的质问:“在淮水河畔,我不知你叫安烟云。”

    这是他第一次叫起我的名字,却不想竟是如此陌生。

    “你还是怪我!”我难抑怨怒,双目如刺,直直逼视东方:“若不是为了我欺瞒身份之事,你怎会说出如此气话!你若是怪我,可以骂我,可以让我认错,何以一定要说那样的话来伤我!”

    东方别过头去,好像不愿见我落泪。他遥望冰雪河面:“我不怪你,我也知道你并非存心骗我,这一点你在长海庄中便该知道。只是天意弄人,与人无尤。”

    我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好一句天意弄人!过往种种,于你竟不过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尽管我不做恶事,但我是何门何派,是何人之女,于你还是这般介怀!你我之间的一切,竟都抵不过一个我可以为你不要的身份!”

    我心中冷笑,没错,他是名扬天下的震阳首座弟子,或许还是日后的震阳掌门,义高气洁,与毓秀之绝正是门当户对。而我,居然愿意为他辜负易叔叔的期望,还奢望他会如我一般,可以不计一切,与我远走高飞!

    我忽然明白,原来一切往昔美好的破碎,都可以在这一瞬之间。我竟突然有些佩服安教主与娘亲,就算安教主最后不肯为所爱之人放弃教主权位,但至少他们曾不顾一切地相爱过,即使明知前路坎坷险阻,难以相守。

    我的泪好似滚烫汹涌到可以融化大河之上的厚雪坚冰,东方依旧没有回头,没有看我一眼。我只能恨自己,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的眼泪为何还不能流干。

    我的身体仿佛倏地被抽空一般没了支撑,只浑浑道:“你可知道,下山之前,我已明了自己的内心,那便是一切以你为先。你若不想让我与金沙教再有瓜葛,纵然那万涧峰上还有疼我爱我之人,我也可以为你,同天涧宫中一切断绝关系。可是现在,我要如何以你为先?你心中已没有我,你叫我如何以你为先!”

    我哭得累了,喊得倦了,他却仍如石如木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手是不是冻得僵了,不听使唤,我伸手去取玉箫的动作滞缓而艰涩,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箫从袖中取出。金玉相嵌的昔物犹在,如今却成了取笑自己的佐证。

    “你记得青庐外,你我一同削竹制箫时的样子吗?你记得震阳观中,我为你吹奏的《碧涧流泉》的曲调吗?”我叹气,又苦笑:“本想从此你我二人,携箫带剑,隐迹于江湖。不过现下看来,故人尚好,箫曲却不复再奏了。”

    东方转过身去,似不忍再听我说下去,只道:“我心意已决,既然造化各异,二心难同,你我此生,便缘尽于此,从此两生从容,勿复挂念!唯寄你虽身在金沙教中,亦能长存善念,多为善事,休要助纣为虐,为祸江湖。”

    他的语气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我拼命地找寻着,却仍没有感到他丝毫的不舍。我轻拭去了泪痕,原来他最后要同我说的,竟是要劝我弃恶从善云云的话。昔时旧约,却如薄暮轻烟般,经不起一缕暗夜冷风,便尽数消散了。

    淮水之边,旧誓音犹在耳,我狠一狠心,勉力极平静道:“此情本是长相久,你若无心我便休。会稽山阴,诗酒俱好,当有人陪你补对吟赋。岭南之地,相思竹罕见,当有人与你共植,从此人如此竹,两两相生相见。五湖四海,山光水色,既有旁人相伴,亦愿东方不至再感寂寥。”

    我望了一眼手中之物,续道:“其情已断,其物何留?你从前既然送予了我,便由我处置了罢。”

    一声清脆的冰裂响,玉箫坠河。东方始终背对着我,不曾回头瞧过一眼。也罢,便让我与他的一切,如这玉箫一般,永远冰封在河底。

    也许眼见此景,宋妙蘅该心中畅快,可她的脸上除却一开始的惊讶与不解,亦没有再生欢愉满足之色。我不再去想,总之她既与东方有关,从今以后,便是与我无关的了。

    我踏上归路,桑子林中,大雪纷飞,天地皆白。这是平生罕遇之大雪,雪势汹涌凌厉,仿佛心中不可回避之痛,切肤之感足以席卷一切,绵而不绝。

    雪花层层叠叠落于肩上、发上,积而不化。我骤然于林中停下脚步,却不知自己为何犹豫不前,难道此刻仍在期盼他回心转意?还是自知他话已至此,永无回旋之余地,而我无论如何也该从此放手!在这雪地静默的一瞬过后,我与他再见,便是正邪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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