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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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冯妃给仪嫔立规矩,最后自己落得狼狈没脸。

    时瑾初没再罚什么,但他一番举动和言语足够叫冯妃下不来台,尤其他还撂下一句“再有下次,德不配位,你也不必再坐在这个位置。”

    他声音平淡,眸底情绪没有半点波澜,但他的言下之意让殿内众人屏住了呼吸,隐隐约约意识到,若非冯妃才是小产出来,此事绝不会这么轻易地过去,冯妃更觉得如同晴天霹雳,她不敢相信,只是给低位立个规矩而已,何至于如此严重

    邰谙窈心神一跳,但很快,她平复情绪。

    她心底清楚,时瑾初会说出这种话,主要原因根本不是在她,此前冯妃的种种行为早惹了他厌烦,她被罚跪一事不过是引火线,才让时瑾初给了冯妃这种警告。

    冯妃失魂落魄地离开后,其余妃嫔也赶紧离开,不敢久留,再望向邰谙窈时,她们不由自主地生出忌惮,不敢再像邰谙窈才入宫时一般轻视。

    日后不得高位又如何她能叫皇上对她另眼相待,甚至数次替她出头做主,这就是别人力所不能及的能耐。

    所有人都离开后,时瑾初转头看向立在帘子前不动弹的邰谙窈,他语气算不上好

    “不疼了”

    邰谙窈扯着手帕,迟疑地不敢说话。

    时瑾初没好气地皱了下眉,快步过来,将她送回内殿,他对邰谙窈不爱惜身子的毛病向来看不惯“身子是你自己的,折腾出毛病,受苦的也是你自己。”

    遂顿,他冷眼扫过殿内宫人

    “她胡闹,你们也不知道拦住”

    殿内宫人不敢说话,生怕触了他霉头,见状,时瑾初无语“还不给你们主子上药”

    邰谙窈拉了拉他的衣袖,仰起脸,杏眸一错不错地看向他,时瑾初扫了她一眼,就听她声音绵软地问

    “皇上是生气,还是心疼嫔妾”

    她仿佛当真有点不解,脸上恰好浮现出疑惑。

    时瑾初垂眸沉默一阵,然后,他掐了把她的下颌,仿佛要蹭掉一层皮,他说“真是厚脸皮。”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好像又让答案变得不言而喻。

    邰谙窈顺着他的手,脸颊在他手心轻蹭,将时瑾初的那点恼意蹭得一点不剩,他沉默下来,指腹在她脸颊摩挲,她忽然疼得倒抽了口气。

    秋鸣正在给她上药,再是轻柔,也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时瑾初扫了眼她的伤势,心底涌上些许不舒服,他骂她

    “笨。”

    邰谙窈郁闷“好端端的,您骂嫔妾作甚。”

    时瑾初点着她的额头

    “现在和朕能耐有什么用她折腾你时,你怎么就那么听话”

    邰谙窈咬唇“她是上位,她教嫔妾规矩,嫔妾怎么敢不听”

    时瑾初冷笑

    “朕还得夸你”

    邰谙窈受不住他的话,话里藏着刺一般,她仰起脸,杏眸都要红了“是她罚嫔妾,您不怪她,一直说嫔妾做什么”

    依您之言,您要嫔妾怎么做和她争执么”

    “位份悬殊,人力也悬殊,嫔妾除了听话,还能怎么办”

    她不肯让眼泪掉下来,不断往回咽着哽咽,情绪都不肯外露,但那双杏眸还是蓄了湿意

    “而且,嫔妾如果真的反抗,皇上不会在事后怪嫔妾不敬上位么”

    如今是她受了委屈,时瑾初说得出这种话,但换一种情形呢

    她没有做错事,时瑾初都能因为良妃而迁怒她,她怎么可能轻易地赌时瑾初会在她犯错也庇护她

    她杏眸挂了泪,轻轻一颤就会落下。

    四周宫人吓得不敢出声,殿内气氛也有点凝固,时瑾初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话音中藏着质疑和不信任,时瑾初本该生气的,后宫从未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偏她说“皇上昨日才理嫔妾,嫔妾不敢赌。”

    时瑾初蓦然沉默下来。

    他在心底问自己,如果真的出现邰谙窈说的那种情况,他真的不会觉得邰谙窈没规矩么

    时瑾初得不到答案。

    事情未发生,他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时瑾初的视线一点点掠过女子眸中的难过,便觉得现在他能给她一个答案

    “你也不是第一次没规矩。”

    对他都是时不时地嫌弃,不敬上位难道是什么稀奇事么。

    邰谙窈怔住,轻颤眼睑,杏眸上挂着的泪珠终于肯掉下来,她半信半疑,但时瑾初的话相当于一个承诺,让她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有了第二种应变方式。

    她被哄好了,还得嘴硬

    “嫔妾什么时候没规矩了。”

    时瑾初见不得她这幅模样,抬手替她擦拭了泪痕,倏地,他想起了什么,眯了眯眼

    “你宁愿跪着,也不肯派人去御前一趟”

    邰谙窈一僵,她吸了吸鼻子,不肯承认自己当时压根没想起他,扭过头去“嫔妾派人去寻您,您就会来么”

    时瑾初捏着她的下颌,不许她躲,问她

    “朕没来”

    她没派人去请,他都赶来了,她派人去请,他岂会不来。

    邰谙窈一张脸皱在了一起,她拉着时瑾初的衣袖,轻嘶着气“皇上,疼。”

    小模样可怜得紧,偏偏将他的问题忽视得彻底,时瑾初堵了一口气在胸口,他短促地冷笑了声

    “你就装吧。”

    邰谙窈眨了眨眼,装作听不懂。

    时瑾初一直等她上好药,才重新回了御前,皇后得知这件事后,也让人送来东西安慰,罚了冯妃一月的月俸,以作警示。

    罚得不重,甚至很轻,还不如时瑾初的一番举动叫人难堪,毕竟,若非时瑾初插了一手,冯妃给仪嫔立规矩一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高位为难低位

    ,在宫中早就是司空见惯。

    蔌和宫,消息传来的时候,良妃愣了一下,须臾,她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是我牵累了她。”

    她猛地呛咳,脸色苍白透着股病色的潮红,她攥紧锦被的一角,相较于邰谙窈初见她的时候,她消瘦了好多,宫装穿在她身上都有点空荡。

    许是没了精神气,她的身子一下子就也落败了下来。

    若是冯妃看见她这模样,恐怕要痛快地笑出声,不需要她出手,良妃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年,也许就要香消玉殒在宫中了。

    扶雪擦了擦眼泪,她不敢让娘娘再生颓然,连声说

    “娘娘,这怪不得您啊,都是冯妃的错”

    扶雪心底着急,对娘娘的情况束手无措,她其实心底清楚,娘娘是没了精神柱,才会变成这样。

    她想到二姑娘,忍不住道“娘娘,冯妃惯来霸道轻狂,即使没有您,只要二姑娘得意久了,也会招了她的眼,您若是不振作起来,她再为难二姑娘要怎么办”

    圣宠如同过眼云烟,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

    娘娘和二姑娘再是生疏,但还有血缘亲情和母族联系在一起,这是斩不断的关系。

    经过娘娘一事,扶雪对所谓圣眷再没了一点信任,圣上能替二姑娘做主一次,难道能一直都偏向二姑娘么

    宫中时常有新,再有自信的人,也不敢拍着胸膛打包票,觉得自己能够一直得意。

    扶雪如今只想让娘娘振作起来,她擦了擦眼泪

    “冯妃是失了皇嗣,但她依旧是二品妃位,日后难保不会再有孕,娘娘您这般颓废下去,是叫亲者痛仇者快啊”

    良妃闭眼,道理谁都懂,但岂是那么容易做得到的

    她在宫中向来独来独往,入宫至今七年有余,从未出手害过任何人。

    出手害人怎么会是简单的事

    午夜回首,她想起那日朝阳宫中场景,嘈杂声、血腥味、冯妃的惨叫和那个已经成型的胎儿,也会觉得彻夜难安。

    手沾鲜血的滋味不好受,即使名义是为了报仇。

    良妃终于恍惚地意识到,时间是能改变人的,冯妃狠毒,她也不复当初模样。

    但人不可能事事顺遂,有些事不是想做或不想做,而是必须去做,只要她牵挂着邰家一日,她就得振作起来,纵使她觉得身心疲倦。

    红苕端着药碗进来时,良妃终于不再视若不见,她低哑着声

    “扶我起来。”

    扶雪忍不住捂唇,喜极而泣,她连忙扶起娘娘,让红苕把药碗端过来“娘娘,您慢点。”

    一碗药下肚,药味苦得溢满整个宫殿,但良妃喝得眉头都没皱一下,她瞥了眼对面的铜镜,映出的女子让她觉得有点陌生,她闭了闭眼,道

    “今日是何时了”

    扶雪立刻道“九月十七了。”

    良妃视线飘远地落在楹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许久,她说

    “原来都到这个时候了。”

    扶雪知道娘娘在说什么,再有三日,就是万寿节了。

    往年这个时候,蔌和宫上下都在讨论该送圣上什么生辰礼,格外热闹,不论娘娘还是宫人脸上都能见到笑意,可今年一切物是人非。

    良妃垂眼说“你女红向来好,绣一条腰带给皇上做生辰礼吧。”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亲自给时瑾初准备生辰礼。

    殿内安静下来。

    外间关于万寿节,其实已经讨论得沸沸扬扬,饶是邰谙窈在养伤,也听见了些许风声。

    小松子整日闲不住,最是喜欢出去溜达,每次都能带回来很多消息,妃嫔们各种较劲,甚至有妃嫔准备的生辰礼临时损坏的消息。

    其中最叫人注意的就是颖宝林去中省殿领针线,结果被云贵嫔从中间截胡一事。

    邰谙窈挑眉,颖宝林惯来针对她,叫她险些忘了,在她入宫前,云贵嫔才是和颖宝林不对付的第一人。

    她转头看向绥锦,确认般地问

    “最近云贵嫔好像很安静。”

    安静得有点不同寻常。

    她借白毫银针一事打了云贵嫔的脸,云贵嫔虽然半夜闹着难受请了皇上去,但事后居然一点没有报复回来。

    还平白因此得罪了赵修容,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绥锦皱了皱眉,显然也是觉得不对劲。

    邰谙窈将这件事记在了心底,外间也传来一阵动静,她看了眼秋鸣,秋鸣很快出去又回来,领着元宝一起进来。

    邰谙窈惊讶地看过去。

    元宝手里拎着个鸟笼,瞧着是举止都是小心翼翼的,他没让邰谙窈起身,麻利地行了个礼,才笑呵呵道“皇上担心仪嫔主子会觉得无聊,特意让奴才给您送只鸟来,让您养伤期间解闷。”

    邰谙窈伤得太不是时候,距离万寿节这么近,根本没法准时赴宴。

    她入宫不到半年,绿头牌被取下来了数次,敬事房的人都觉得仪嫔多灾多难。

    邰谙窈愕然,没有想到时瑾初居然这个时候还能想起她,她好奇地看了眼鸟笼,里面是一只颜色很漂亮的鹦鹉,她问

    “这是什么鸟”

    “这是南聿新进贡而来的牡丹鹦鹉,刚被调教好,皇上就让奴才给您送来了。”

    元宝说这番话时,态度明显很是殷勤,邰谙窈有点意外,但也只当这是她得了赏赐后,御前人的审时度势。

    鹦鹉待在鸟笼中,格外乖巧地顺着毛,它颜色鲜艳,有点胖乎乎的,颈部有黄色环带,上胸浅绿色,背部和鸟翼绿色,腰部蓝,尾部又是碧绿色,憨态可掬,邰谙窈从未养过鸟,又被这颜色勾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等元宝走后,邰谙窈觑见秋鸣脸色有异,不解地问“怎么了”

    秋鸣低声道

    “奴婢记得皇上也养了一只白鹦鹉,不仅派了宫人专门伺候,还时常亲自照料。”

    岂止如此

    曾经冯妃逗弄那只鹦鹉反被抓时,向皇上抱怨过,只得了皇上冷冷一句“谁准你碰的”,从那以后,宫中就都知道那只白鹦鹉是皇上的爱宠,再没人敢怠慢。

    主子是宫中除了皇上外,唯一一个被准许养鹦鹉的人。

    秋鸣很难不去想其中的深意。

    皇上待主子的态度说寻常好像也不对,说不同似乎也是寻常,令人一时难以琢磨得透。

    闻言,邰谙窈偏头觑了眼那只乖巧的鹦鹉,心底对适才元宝的态度有了答案。

    看来时瑾初当真是看重那只白鹦鹉,否则,御前人的态度也不会是这般殷勤。

    邰谙窈本来挺觉得这只鸟不过是解闷,但听了秋鸣的话后,不由得重新掂量了一番,她没有去逗弄这只鸟,而是吩咐

    “让小柏子去白鸟房一趟,打听一下该怎么喂养鹦鹉,日后让他专门照料。”

    邰谙窈打算把这只鹦鹉当成吉祥物对待,免得犯了什么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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