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娜小说网 > 魂行道2·东湖往生 > 第十七章照片上的往事

第十七章照片上的往事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海娜小说网 www.hainazuche.com,最快更新魂行道2·东湖往生最新章节!

    我从未期望从家人口中得知什么。情况也正如我想象的那样,他们的回答和我记忆中的完全吻合。如果真有什么让我产生了些许疑虑,那就是在电话的背景音里,我听见父亲说了一句,她怎么还记得?父亲说时,母亲停顿了一两秒。就是这一两秒,让我隐隐约约感到了不安。

    挂断电话,我又呆呆地看了一阵那张照片,然后把它重新放回铁盒,盖上盖子。在屋里四处看了一阵,最后将铁盒放在衣柜的角落里,关上衣柜门。从这天起,铁盒散发出来的那种沉甸甸的,充满铁锈味道的阴郁气息,一直不断地从衣柜的门背后散发出来。几天以后,我把它从衣柜里拿出来,放在客厅的电视柜里面。过了一阵,我又把它从电视柜里拿出来,放在阳台的角落里。

    暑假就伴随着铁盒的反复迁移而到来了。这是一年中整个学校显得最为空旷的两个月。无论在哪里行走,总有一种拨开皮肤,将身体最深处的某物暴晒于阳光下的,空空荡荡的感觉。到处都白晃晃,不能注目看上一眼。

    “暑假不回家吗?”刘小军说。

    “嗯。”“去黄山怎么样?”

    “黄山?不去。”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他又说“那等我回来再约你出来玩。”

    刘小军没有暑假。他休了一个星期的年假,要去黄山。不明白那地方有什么好玩。也许很多事情我一直无法和他人达成共识。无论是看山还是看水,我都提不起兴趣来。而且,谁知道这是不是我的最后一个夏天呢?

    要好好过。我对自己说。

    图书馆在暑假仍然开着。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只是仍然不知道丁小胭的行踪。但此时,我再度频繁出入图书馆,却不是为了丁小胭。

    “能告诉我那本书的事吗?”

    这天下午,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我们终于不可避免地聊到了这个。

    “你说那本书?”

    “嗯。那本书。”

    “为什么这么想知道?”

    “好奇。在我之前,没有人问过吗?”

    “在你之前,只有一个人借过这本书。”

    “那我就更好奇了。”

    “好奇有时候不是件好事。”

    我看着他的眼角纹。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说呢?”

    他微微地笑了笑,眼角的纹路更深也更奇妙了。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准确地说,是11年。”

    “1994年。”我轻轻念道。

    “1994年,我在上高中,高三吧。”

    那么,如今他应该30岁上下了。我暗暗地想。

    “我恋爱了。”说到这里,他又笑着摇了摇头“也许不算是恋爱。说起来也简单。这个就不提了吧。”

    “嗯,说说那本书。”

    “我第一次看见这本书,是在她家里。放在床头,不像现在这么旧。我翻了几页,觉得不怎么有趣,就问她,怎么借这样一本书回来。她就把书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一行字对我说,她就是为了这句话才把这本书借回来的。”

    他停顿了几秒,似乎在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那行字就写在后来撕去的借阅表上面。是用黑色的墨水写成的。那句话的内容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原话是,你将永远无法翻开本书的最后一页。”

    “怎么可能?”

    “当时我也对她说,怎么可能?我现在就可以翻开最后一页。但她却笑了,她说,你怎么知道你翻开的就是最后一页呢?尽管明知没有道理,但我还是被她问住了。是啊,我怎么知道我翻开的就是最后一页呢?”

    “那最后一页是什么?”

    “没有什么。就和你现在看到的最后一页一模一样,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毕竟只是一部小说而已。我以为女孩都是这样神秘兮兮的,就没有在意。可是,这年冬天,她死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怎么死的?”

    “不知道。”

    “不知道?”

    “只是突然有一天,失去了联系。她没有到我家来找我,没有来信,没有电话。我到她的学校去问,才听她同学说,她死了,但怎么死的,却没有人知道。后来我又去了她家,但刚一敲开门,就被对方父母不问缘由地赶了出来。”

    “和这本书有关?”

    “起初我并没想到这个。因为距离看到那本书的时间,已经有好几个月了。然而第二年春天,我却收到了她的来信。”

    “怎么会?”

    “因为学校里一直有个规定,所有学生的来信要先交给班主任,再由班主任发给学生。结果那年冬天,她寄给我的信被老师拿回家,掉在了桌子下面,直到春天搬家,挪开桌子才发现。交给我的时候,信封已经很脏很旧了。”

    “啊。”我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老师不停地道歉。因为拿到信时,我一下子就哭了。”他笑了笑“大概从没碰见男生这么哭的,所以班主任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信里写了什么?”

    “只有一句话。她说,还记得那本书吗,我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请不要为我担心。”

    “那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但从那天起,我开始拼命寻找那本书。最后找到了这里。”

    “这个图书馆?”

    他点头。“可当时我还在上高中,不能办理阅览证,于是就下定决心要考这所大学。后来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开学的第一天,我就办了阅览证,到图书馆来借这本书。可当时的管理员告诉我,书不能外借。”

    “从那时起就是这个规定?”

    “是。当时我和你一样奇怪,为什么不允许外借?管理员却什么都没有告诉我。甚至,不仅不允许外借,也不允许带进阅览室看。”

    “真奇怪,那干脆收进仓库里好了。”

    “据说只有特殊的人才能借到。之前她也说过,这书是通过关系借来的。大概是父母的同事朋友一类。”

    “那后来”

    “后来我就下定决心,毕业后一定要留校,到图书馆来工作。”

    我心里突然一阵难过。这似乎也被他看出来了。

    “不用觉得难过。”他说“这并不是一个爱情故事。不完全是为她。我要找到那本书,想看到那本书的最后一页,想弄清楚,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仅此而已。”

    我点点头“明白。”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毕业时的成绩远远超出了留校的资格。我很快成为了这里的工作人员。”

    “肯定有很多人为你可惜。”

    “那些都不重要了。四年来,到图书馆工作已经变成了我的梦想。第一天,我就找到了那本书。四年过去,书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落了些灰尘。我翻到背面,看到阅览表上,仍然写着那句话。还有一个过去我没有留意到的名字。我想,这个名字大概就是当初借书给她的人。因为整张借书表上,只有这一个名字而已。于是,我花了很长时间,在图书馆的档案里查找这个人。最后,终于被我找到了。可对我来说,似乎一点用处也没有。”

    “为什么?”

    “那个人是她父亲的朋友,当时在图书馆工作,是高层管理人员。可从她死的那一年,彼此就没有再联系了。甚至连对方家里死了人都不知道。本来我还想,至少能得知她的死因,但现在也一下子成了泡影。”

    “那怎么办?”

    “没有办法,只有一天一天地看书。这么多年,这本书不知被我翻过多少遍,几乎都背得下来,可每次翻到最后一页,都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实在想不明白她说的‘最后一页’是什么意思。到了后来,大概是2001年吧,图书馆采用电脑化管理,每本书上贴着的阅览表都被撕去了。也就不见了那句话。可这本书不得外借,却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图书馆里的人都知道?”

    “借阅处的管理员都知道。”

    “大家难道都不觉得奇怪吗?”

    “不清楚。新人一般会问,但后来也就不问了。似乎除了我以外,也没人对这本书感兴趣。”

    “这规矩是谁定的呢?”

    “我进来工作的第一天,就有这个规定了。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由谁制定的。就是问也问不出来。”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借书给她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有点犹豫,挣扎,欲言又止,好像我问了一个他难于启齿的问题。这让我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最后,他说“这个人的女儿你认识。她现在就在图书馆工作,和我一样,是管理员。”

    心跳猛地静止了两秒,又立刻激烈地跳动起来。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是说丁小胭?”

    他点点头。

    “是。那个人叫丁武,是她的父亲。”

    脑中顿时乱作一团。许多个疑问不停地冒出来,又转眼消失。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呆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你知道丁小胭丁小胭她我是说丁小胭也知道这个,但是她到底什么时候来上班?”

    “不知道。”他避开我的眼神“丁小胭以前也总是请假,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这女孩有点奇怪。”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之后许久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离开图书馆以前,我对罗明说,可能以后会常来。罗明默默地点点头。他明白我的意思。

    丁小胭说得对,图书馆的确是一个神秘的场所。

    可是丁小胭,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又到哪里去了呢?

    后来的一个星期,我几乎天天泡在图书馆里。在这里我只看一本书,杀死一只知更鸟。突然间我便有了罗明在1998年时的感觉。在阅览室里,不知疲倦地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一个字也不放过。头顶是缓慢转动的吊扇,从淡蓝色窗帘里投射进来淡蓝色的阳光,从桌子的一边移动到另一边。胳膊和桌子接触的地方常常浸满了汗水。

    但也如同他在1998年那样,我什么都没发现。书的最后一页还是书的最后一页,书中的每一个字都好端端地待在原来的地方。除此以外,在我身上,一件奇怪的事也没有发生。

    罗明说,我想,这本书的最后一页,并不是对每一个人都敞开的。

    也许吧。他毕竟看了那么多年,毕竟到今天还不明白,那最后一页的含义。

    可我无法放弃。我总是有种感觉。那是一种就快要到终点,就快要想起什么,就快要脱口而出的感觉。

    快了,就快了。心里总有这么一个声音在召唤着我,鼓动着我。

    而罗明什么也没说。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也无从猜想。某些瞬间,在他的脸上,我似乎看出了1998年的那个影子。这感觉十分奇特,不足以用语言来形容,若是有相同经历的人,一定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因而这个夏天,时光在图书馆里也变得错乱起来。时而在2005年,时而在1998年,或者1994年。

    也许我们记得的,唯有时间而已。

    这天,从图书馆回来以后,我来到阳台,打开了已经落满灰尘,锈迹又增厚一分的铁盒。它似乎变得更重,也更冰凉了。也许是天气或者记忆的错觉。盖子锈住了一部分,打开时发出吱吱的摩擦声。我拿出那张照片,台灯光下仔细端详它。

    这一次,我的目光完全被照片上的男生吸引了。几乎是同时,我发现

    照片上,那男生的眼角部位,有几道细细的划痕。我将照片稍稍倾斜,借助光线仔细看了一阵。是划痕,似乎是用指甲,或者细钢片一类的东西划上去的,两个眼角各有一些,细细的又很密集。那是什么?

    以前似乎并没有见过。

    我又将照片拿远了一些。这时便发现,这些划痕就像是

    眼角纹。

    拿着照片的手顿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胸腔里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一般,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许久都无法坐起身来。

    第二天,还不到中午,我来到图书馆,在阅览室门口找到了罗明。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他的脸。我的双手和嘴唇仍然颤抖不止。

    “罗明,”我问他“那个女孩是不是叫舒娟?”

    罗明愣了一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

    我咬着下唇,静默了一阵,之后再也无法控制地爆发出来。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对他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那天,我冲出图书馆的时候才发现,脸上不知何时,早已全是泪水。

    究竟为什么哭,我自己也不清楚。或许到今天是可以找各种理由来解释的。然而那时只是想哭。甚至连已经哭了这点,都没有察觉。然而回到家里,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又突然平静下来。

    只是感到疲惫,有一种什么也不想再继续下去的绝望。

    不想再看那张照片,不想再去图书馆,不想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想静静地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直到死去为止。我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不想洗脸,不想接电话。后来的几天,除了水和少量的面包,我几乎粒米未进。

    不知道罗明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他不知道我住在哪里,也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但我不想去想他。

    第五天,我终于有了点精神。我在纸上写下一些词,又用线将它们连接起来。我用这些词回顾了2005年的前半年。认识王树,发现王树的照片,王树消失。因为王树的照片而去看街上的每一扇窗户,于是认识高览。帮高览代管快递公司,收到来自昙华林的奇怪电话,在货舱认识刘小军。因为刘小军的讲述,来到昙华林。高览消失。在昙华林发现王树照片上的窗户。接到王树的电话,再次来到昙华林。在昙华林发现铁盒,铁盒里发现钥匙和照片。用钥匙打开昙华林小姨的故居,发现和我住所一模一样的房间。

    期间认识罗明,通过罗明知道那本书的故事,而罗明正是小姨中学时期的恋人。那本书与小姨有关,也和丁小胭有关。

    丁小胭预言了我的2005年。

    笔最后停在丁小胭的名字上。

    我又在纸的空白处画了一个方框。这里,是最后一个人的名字。

    做完这些事,我突然彻底轻松下来。同时,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饥饿。这天我吃了很多东西,似乎想把过去几天从身体里流失掉的一切都补回来。从早上到晚上,我一直在吃,直到再也挪动不了身体。

    第二天,我又去了图书馆。在那里见到了精神同样不好的罗明。

    “对不起,”我说“现在我好了,没事了。”

    “那现在,可以说了?”

    “舒娟是我的小姨。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在1994年死了。现在可以告诉你死因,她是离家出走时,被火车撞死的。”我停顿了一下,又说“过去我一直这么认为。但现在,因为一些事,我觉得,或许情况不是那样。”

    一口气说完这些,便静静地看着罗明,等待着他的反应。然而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出现。他只是沉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是说为什么你觉得舒娟她,不是那样死的?”

    我摇摇头。

    “不清楚。至少暂时还不清楚。”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于是,我简单地讲了讲这段时间的经历。但隐去了丁小胭的话,也隐去了昙华林的事,说到名字时,也只以“小姨家”来代替。罗明默默地听着,听得很认真,很专注。图书馆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几乎能听见时间静静流淌的沙沙声。

    “就是这样了。”我说“一直到几天以前我发现你在照片上为止。”

    “那照片可以带来给我看看吗?”

    “我已经带来了。”

    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照片,递给他。罗明平静地接过来,双手各抓住照片的一角,仔仔细细地看着。直到今天,这个场景也常常在我眼前出现。因为罗明的某个眼神,某个动作,使它具备了完全不同的,甚至脱离了事件本身的某种意味。当时我并不清楚,这种“意味”是什么,但这天对于我的重要性,却是无论如何也否认不了的。

    罗明看了整整的一小时。大概并不真的准确到一小时。然而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就是看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么看着,看着,像是坐在这里就会死去。

    这场景,我无法承受。

    我轻轻地站起来,尽量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我走到阅览室的窗边,拉开窗帘一角,看着楼下被阳光烤成炙白色的建筑与街道,看那些将胳膊和腿裸露在外面的行人。我也时不时回头去看罗明。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这漫长而奇妙的一小时结束。

    “还给你。”他说。

    我走过去,接过照片,又将它放回口袋。

    “用不用给你翻拍一张?”

    “不用了。”他轻声说道。

    一阵沉默。

    “那,要不要去昙华林看看?”

    “去那里做什么?”

    “小姨原来的家,不想去看看吗?”

    他突然愣住了。

    “你说什么?”

    “小姨家。”我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舒娟她,从来就没有住过昙华林。”

    我一下子呆住了,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不可能。你怎么能确定”

    “是她亲口告诉我的。我不可能记错。她一直住在汉口,就算记错了,也不可能错到武昌区来。”

    “但我也不可能记错,”我急急地辩解道“我小时候曾经在昙华林生活过,我记得很清楚,不可能的”

    罗明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就这样对视了很久,彼此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是罗明,小姨,还是我?

    这天离开图书馆的时候,罗明说,不要想太多了。我点点头,说不会的。然而我却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整夜。我用尽了各种办法尝试睡着,数羊,做仰卧起坐,喝牛奶,但没有一样能让我睡上哪怕一分钟。

    天快亮的时候,我作了一个决定。

    我从床上起来,换好衣服,收拾了几件常用衣物,检查了钱包和手机,关好灯,关好煤气,最后,关上了门。清晨的街道还很清冷,有刷刷的扫地声。我沿着小路一直走到学校后门,在那里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火车站停下。我付钱,下车,走进售票厅,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中午上车,十八小时后到达,也就是明天早上。我在火车站附近的冷饮店里度过了开车前的四个小时。这期间给家里人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我要回家。又给罗明打了一个电话,留下我的手机号码。

    他什么也没问。其实,也不需要问。

    最后,我是被服务员推醒的。小睡前曾经告诉她,十二点一到,立刻叫醒我。我带着浓浓的困意,跟随稀疏的人流上了火车。这列车的客流量并不大,尤其是这种时候。上车以后,我找到卧铺车厢里我的位置,放下包,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半夜才睁着又干又涩的眼睛醒过来。可能的话,还想再睡一会儿,但又明白,睡意是不会再来了。下意识地在床边找闹钟,手却扑了个空。这才想到,我已经不在寝室,而是在回家的火车上。尽管开着窗户,车里还是很闷热,口干得不行。于是撑着手坐起来,叹了口气,从枕边的塑料袋里拿出矿泉水瓶,扭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水从喉咙一直凉到胃里。这一下更清醒了,于是重新躺下,翻了个身,茫然地看着窗外。

    这是一列绿皮火车,此刻正缓慢行驶在被夜幕包围的群山之中。窗外漆黑一片,仅能从声音判断,它在不断地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绿皮火车向来无法给人以好感,不仅是极差的卫生条件,轰隆轰隆的噪声,让人无法忍受的速度,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火车上,常能感到一种由于年代久远而累积下来的各种气味。发腻的潮湿,铁锈味,霉味,隐隐约约的体臭,诸如此类。但终究,我不得不躺在其中一节卧铺车厢的中铺,忍耐着由此带来的烦躁不安。只有安慰自己,再过几个小时就到家了。

    我无奈地闭上眼睛。这时,耳旁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有人从车厢一头走过来了,我没有在意。然而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走到我旁边时,突然停了下来。我觉得有点不对,会是小偷吗?于是立刻睁开眼睛,看见床铺正对着的过道里,站着一个人。他正在看我。

    第一感觉是,这人好像很面熟。是谁呢?我迅速地在脑中搜索了一阵,但想不起是谁。

    他却先开口了。

    “你住湖边村?”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又问“怎么?”

    “住三楼?”

    我又点头。

    “你好,”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我是你的邻居。”

    这次我想起来了。他的确就是我的邻居,那个奇怪的,个子很高的,从来不出门,只有一套换洗衣服的男生。对,他还戴着黑框眼镜,连头上的帽子都是几个月以前我看见的那顶。

    我想笑着打个招呼,却有另一个声音从心里冒出来对我说,不要认识他,千万不要知道他的名字。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最后一个

    然而这时,只听他继续说道“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徐退。”

本站推荐:斗罗大陆3龙王传说伏天氏元尊医武兵王沧元图斗罗大陆IV终极斗罗修罗刀帝万古神帝圣墟赘婿当道

魂行道2·东湖往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海娜小说网只为原作者离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离并收藏魂行道2·东湖往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