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娜小说网 > 天香飙 > 第二十四回向心毒露狭路逢仇

第二十四回向心毒露狭路逢仇

推荐阅读:弃宇宙剑来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

海娜小说网 www.hainazuche.com,最快更新天香飙最新章节!

    拘魄索宋天铎见谷寒香快要跌倒,不由悚然一惊,情不自禁地闪身向前,伸手扶去,但见谷寒香双肩一晃,倏地横飘数尺,立定身形,冷冷问道:“巴天义人在何处?”

    拘魄索宋天铎暗感到背脊一寒,垂首道:“他被阴手一魔的手下弄进洞内来了。”

    谷寒香突然玉容一沉,阴森森一阵冷笑,道:“这‘向心露’不知有无效应,我想命你首先服用,你的意下如何?”

    拘魄索宋天铎浑身一震,躬身道:“在下乃是胡盟主的属下,决不敢对夫人稍存异心。”

    谷寒香嘿嘿地冷笑道:“你也知道念旧?巴天义与你是生死之交,你怎能见危不救?”

    拘魄索宋天铎暗暗直冒冷汗,俯首道:“自今以后,属下再不敢贪生惜命。”

    谷寒香暗暗一叹,忖道:“仰仗这种奴才坯子,怎能报大哥的血海冤仇?”思忖之际,不禁悲从中来,两滴热泪,夺眶而下。

    拘魄索宋天铎俯首无言,心中却在思念她方才突然栽倒的事,原来谷寒香日间饮下那杯药酒后,虽然先声夺人,镇住了阴手一魔,得以安然离去,但那剧毒浸入脏腑,并未能全部炼化,她久战之余,心神一弛,竟为毒力所乘。

    忽听谷寒香冷声说道:“这洞内灯笼甚多,你快去点亮,小心在意,不要触动了机关。”

    拘魄索宋天铎应喏一声,举步往内洞奔去,谷寒香微一沉吟,接着走到钟一豪卧倒之处,蹲下身子解开他被点住的穴道。

    只见钟一豪吐出一口悠悠长气,双目缓缓张开,软弱无力的朝谷寒香望去,目光之内,流露出一片感激之色。

    谷寒香轻叹一声,道:“你已服下‘万花宫’的保命神丹,性命可保无虞,‘阴风掌’须以纯阳内功治疗,我无法相助于你,你自行运功,五六日后,想来即可痊愈。”

    钟一豪口齿一动,欲言又止,接着微微将头一点,手撑地面,意欲坐起。

    谷寒香暗暗忖道:“他痴迷不悟,我不可过于关注,引起他的误解。”

    心念一转,任他自行挣扎,提起地上的张敬安,飘身进入里间的石室之内。

    麦小明依然仰面朝天,卧倒在地上,谷寒香看他脸上姹红未退,心知若无解药,势难将其救醒,于是扔下了张敬安,转身往内洞走去。

    内洞中各处门户大开,壁上的灯笼多已被宋天铎点亮,谷寒香打量形势,暗忖道:“这洞中门户如此复杂,加上重重机关,今夜若非那老叟将阴手一魔制住,自己势必要陷身此处。”

    忽听宋天铎的声音传入耳际,道:“夫人快来。”

    谷寒香听他语声急迫,不知有何事故发生,连忙娇躯疾射,电闪云飘,循声赶去。窜入左面一座门内,纵目一扫,但见男男女女,倒了一地,纵横交错,几乎无落足之处。

    宋天铎立在室中,手指地面道:“巴老大倒在此地,霍大哥却下落不明。”

    谷寒香暗自惊道:“那老叟当真厉害,全洞之人,竟被他一人制住。”思忖中,跃到搜魂手巴天义身旁,翻过他的身子看,原来他的背上,挨了阴手一魔一掌,这一掌似乎手下留情,虽然依旧不轻,却非“阴风掌”力,仅是平常的重手法而已。

    拘魄索宋天铎立在一旁,道:“阴手一魔的点穴手法自成一家,属下试了几处,无法解开。”

    谷寒香声色不动,一掌拍在巴天义的“神封”穴上,但见巴天义咯出一口浓痰,两眼张了开来。

    在一叟二奇中,巴天义的性子较为暴躁,鬼心眼却是较少,谷寒香想起宋天铎自称是胡柏龄的旧属的话,心肠一软,遂由怀中取出一个朱红葫芦,倾出一粒药丸,纤指一弹,投入了巴天义的口内。

    搜魂手巴天义脸色大变,张口便往外吐,宋天铎突然反手一挥,拂在他的下颚之上,道:

    “夫人赐的灵丹,赶快吞下去。”

    谷寒香任他做作,视若未睹,飘身跃到一名绿衣少女身畔,检视她被点住的穴道。

    那无名老叟的点穴手法极为怪异,谷寒香试了一盏热茶的时光,才将绿衣少女的穴道解开。

    这绿衣少女正是日间奉茶敬客那个,穴道一解,本能地挺身而起,一看室中情势,骇得花容失色,疾步往门外奔去。

    谷寒香冷哼一声,道:“你最好站住,出了门外,我便取你的性命。”

    那绿衣女闻言一呆,停下脚步,在门边立着。

    只见谷寒香玉掌连挥,一掌一个,转眼之间,解开了另外三个绿衣少女,和四个青衣少年的穴道。

    四个青衣少年人一醒转,立时在地上寻找兵刃,绿衣少女等一见,也纷纷检取自己的兵器,转瞬间,四男四女,分别并肩而立,横剑当胸,一副凝神待敌的样子。

    谷寒香面露薄哂,冷冷地望着他们,待得众人站定之后,始才问道:“你们是阴手一魔的弟子,抑或仅是下人?”

    她眉宇之间,闪动着一股煞气,语言之内,流露出一种威仪,连一叟二奇这等人物,对她尚且愈来愈为怯怕,这几名少年男女,眼看阴手一魔久不现身,恐惧之情,更是油然大炽。

    四个青衣少年相互望了一眼,为首一人答道:“我等俱是下人身份,并非洞主的弟子。”

    谷寒香一瞥地面,其中并无起眼之人,不禁秀眉一剔,冷声道:“据我所知,阴手一魔尚有两名弟子,如今人在何处?”

    为首的青衣少年顿了一顿,道:“两位姑娘原在洞内,如今到了何处,在下等却不知情。”

    谷寒香暗暗忖道:“这几个少年男女武功根基不错,若能收为己用,再加训练之后,就可予以重任,只是阴手一魔尚在,他们定然不敢变节。”

    心念一转,目射神光,在众人脸上横扫一眼,说道:“阴手一魔素行不义,我不信他是个待下有恩的人,你们如其永远呆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洞内,何不随我转回‘迷踪谷’去?”

    八个少年男女似是大出意料,彼此面面相觑,俱都不敢事先答话。

    谷寒香双目炯炯注定为首那个青衣少年,道:“阴手一魔终难逃出我的掌握,你们放胆跟随着我,谅他也无可奈何。”

    想见钟一豪大步由门外走了进来,厉声道:“弃暗投明,千载良机,谁敢执迷不悟,便以绿林第四戒律治罪!”

    他已将黑纱蒙在脸上,昂首阔步,看来豪迈如雄,但是讲话时声音干涩,中气短促,一听之下,即知他身负极重的内伤。

    为首的那个青衣少年曾与钟一豪交手,眼见他挨了一记“阴风掌”倒于地上,不料他非但未死,而且恁快就行动自如,且还大声讲话,不觉怔在当地。

    但见一个绿衣少女朝谷寒香敛衽一礼,道:“婢子等也曾听人说过,绿林四大戒律的第四条是‘逆不受命’,不过婢子等份属下人,不知洞主是否身在绿林,该否受‘迷踪谷’的节制,未得洞主面允,实不敢贸然相从。”

    谷寒香看那答话的少女,正是日间捧茶敬客的那个,不怒反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齿,姓什么?叫什么?”

    那少女答道:“婢子没有姓,贱名叫作绿云。”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名字倒也不俗,咱们有一人中了迷药,现在外面躺着,你去将他救醒,领来此处。”

    那名叫绿云的少女闻言之后,转面朝另外几人望去,似乎要征求众人的同意。

    拘魄索宋天铎大声喝道:“还不快去,当真找死不成。”

    那绿云向谷寒香望了一眼,见她嘴角挂住一丝冷笑,双目之内威严闪闪,不觉心中一馁,转身向门外快步走去。

    钟一豪恐她暗中弄鬼,举步跟着走去,谷寒香将手一摆,道:“勿须。”接着向那绿云扬声道:“阴手一魔早已逃之夭夭,谁敢节外生枝,可别怨我以‘五阴搜魂’的手法治人。”

    那绿云转身道:“婢子不敢。”

    谷寒香冷冷一笑,挥手道:“速去速回,见着了你们那两位姑娘,带她们前来见我。”

    绿云低诺一声,转身走出门去,谷寒香转向为首的青衣少年道:“咱们尚有一人下落不明,你速去将他找来。”

    那青衣少年为谷寒香的威仪所慑,不敢抗命,只得疾步往室外奔去。

    这一间石室颇为宽大,谷寒香卓立室中,仿佛一座高耸入云,翠绿欲滴的山峰,秀逸绝伦之中,令人有高不可攀的感觉。

    搜魂手巴天义盘膝坐在地上,正在运气行功,以助药力,钟一豪和宋天铎二人,一边一个,侍立在谷寒香身后。

    十余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横七竖八,卧倒在地面,三个青衣少年和三个绿衣少女,则屏息而立,每人脸上都有点阴晴不定。

    蓦地,门外传来麦小明的呼喝之声,和兵刃相击所发的金铁交鸣之声。

    谷寒香黛眉一蹙,回头望宋天铎一眼道:“你去瞧”

    话未了,只见绿云披头散发,左臂右腿之上,鲜血淋淋,手执一柄长不盈尺的金色断剑,狼奔豕突地窜入了房内,麦小明手挥宝剑,流星赶月一般,衔尾追进来。

    但见麦小明朗声喝道:“看剑!”惊虹电掣直往绿云脊梁上刺去。

    谷寒香突然双肩一晃,闪电般的到了麦小明身旁,玉手一探,倏地夺下了他的宝剑!

    但听一阵“叮叮”之声,谷寒香宝剑连震,连点六个少年男女的剑尖,将六人震得同时大退了一步。

    室中鸦雀无声,沉寂如死,每个人都为谷寒香的奇奥手法,和神妙剑术所怔住。

    麦小明瞠目结舌,愣了半晌,讷讷地道:“师嫂这两手,我都未曾学过。”

    谷寒香冷冷地望他一眼,转对绿云道:“你快将创口包扎起来,能进到此地,你的武功也算不错。”

    要知麦小明的武功,系由独眼怪人佟公常亲授,与谷寒香是同一师承,正因为艺出同源,麦小明所能的,谷寒香都会,谷寒香所会的,麦小明却有未学,故而谷寒香才能轻易的将他的宝剑夺下。

    谷寒香见一个绿衣少女,已在替绿云敷药裹伤,于是将宝剑朝麦小明扔了过去。

    麦小明接住宝剑,突然一指地上的张敬安,讶声道:“师嫂,张敬安怎的也在这里?”

    谷寒香答非所问地道:“他算不算你的师兄?”

    麦小明嘻嘻一笑,道:“我在酆秋那里吃过几天饭,酆秋要收我做徒弟,我是无可无不可,他要我唤他做师父,我看反正不行拜师之礼,师父就师父吧。”

    谷寒香冷冷一哼,道:“有奶就是娘,亏你讲得出口。”

    麦小明嘀咕道:“本来是么,难道说没奶的倒是娘。”

    谷寒香沉声道:“我就要整治张敬安了,如果你有故人之情,最好是回避一下,不要看入眼中。”

    说话中,门外传来一阵步履之声,跟着便见罗浮一叟霍元伽一手提着一人,大步走了进来。

    谷寒香移目望去,但见霍元伽束发金箍已失,须发蓬乱,浑身为汗水浸湿,左手提一个紫衣艳妇,右手提着一个黄衫女子,两个妇人都长的十分艳丽,此时软绵绵的昏睡未醒,似是被人闭住了穴道。

    霍元伽进门之后,双目一闪,环扫众人一眼,接着扔下两个女子,朝谷寒香躬身一礼道:

    “属下无能,差点折了夫人的名,特此请罪。”

    谷寒香目光锐利,向两个少妇模样的女子掠了一眼,看出二人是被无名老叟的点穴手法所制,心中暗暗想道:他含糊其词,明是有意遮羞,瞧他狼狈之状,想必也历经一番艰苦了。

    心念一转,突然一反常态,温言道:“霍兄定已久战身疲,先请一旁歇息,我尚有一桩小事处理。”

    罗浮一叟抱拳一礼,移步退到一侧,谷寒香突然玉面一沉,注视几个绿衣美婢道:“你们久随阴手一魔,谅必知道‘向心露’的用法。”

    四个绿衣美婢相视一眼,顿了半晌,始由绿云开口道:“洞主为了携带方便,将‘向心露’制成了药丸,用时以酒化开,服后约莫醉死一个时辰,醒来后灵志不清,心中只有施药之人。”顿了一顿,接道:“洞主向来将药丸带在身上,如果夫人想要,婢子等却难以从命。”

    谷寒香问道:“解药呢?”

    绿云说道:“昨日洞主命婢子取‘向心露’时,是大小姐揣测洞主的心意,装了两粒解药,用以搪塞夫人,那药丸只须吞下,自然有效。”

    她说到大小姐时,目光朝地上的紫衣艳妇瞥了一眼,谷寒香早已料定那两人是阴手一魔的弟子,当下懒得理会,仅只淡淡的说道:“你们去斟一碗酒来,我有用处。”

    一个绿衣美婢惑然望她一眼,转身奔出房外,谷寒香走到张敬安身畔,翻过他的身子,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但见张敬安身躯一震,吐了一口浊气,略一定神,由地面挺身而起。

    谷寒香突然阴沉沉一笑,玉手一挥,一指向他的“神封”穴上戳去。

    这一指其快绝伦,张敬安足未站稳,睹状之下,急忙猛力一挪身子,可惜为时已晚,谷寒香的纤指业已戳在穴道之上,毫厘不差。

    张敬安的麻穴被点,身子顿时动弹不得,苦笑一声,道:“师嫂,你制住小弟则甚?”

    谷寒香冷然不语,却由囊中取出那个紧口玉瓶,拔开瓶塞,倾出一粒黑黑的药丸。

    张敬安骇得面无人色,颤声问道:“师嫂这药丸有何用处,难道是给小弟吃的?”

    麦小明立在一旁,口齿一动,似欲讲话,即又像恐怕触怒了谷寒香,终于忍了下去,闭口不言。

    张敬安见谷寒香闷不声响,连忙转动目光,向麦小明望去,乞怜之色,流露无遗。只见麦小明怔了一怔,期期艾艾地道:“师嫂”

    谷寒香猛地转面,杀机腾腾,怒声道:“叫你滚出去,你是想死,还是想尝尝‘向心露’的味道!”

    张敬安一听“向心露”三字,刹那之间,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双目之内,露出一片恐惧的光芒。

    只见麦小明怔了一怔,有气无力地道:“出去也好,眼不看为净。”说罢转身,往门外走去。

    张敬安突然急声道:“麦师弟,你就无同门之谊,也该看在恩师份上,劝一劝师嫂手下留情。”

    麦小明扭头道:“你别怕,师嫂也不杀你,你偏向她,她不会亏待你的。”语罢疾步走出门外。

    适在此时,那绿衣美婢拿着一只小巧的玉碗,由门外走了进来,玉碗中盛了大半碗浓醇美酒。

    谷寒香看她目含怨毒,飘了霍元伽一眼,不禁秀眉微蹙,转而问道:“霍兄是否已将那个少年废了?”

    罗浮一叟躬身道:“属下出手不重,想必尚有救。”

    谷寒香道:“霍兄速去瞧瞧,是我命他去传唤霍兄,伤了他的性命,难免令人耻笑。”

    霍元伽面上一红,道声“遵命”快步走了出去。

    谷寒香接过绿衣美婢手中的玉碗,将那粒黑色药丸投入酒中,移步向张敬安走近。

    张敬安汗出如浆,急声道:“师嫂,只要你不嫌小弟鲁钝,做牛做马,小弟俱都甘心,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决不敢稍有二心。”

    谷寒香充耳不闻,丝毫不为所动,但只手掌微晃,使碗中的酒动荡不止,一忽工夫,酒色已变得浓黑如墨。

    张敬安见软求无效,不禁骇极而怒,狂声吼道:“谷寒香,‘迷踪谷’男女老小的性命,都在恩师的手中捏着,你胡作非为,定必后悔莫及!”

    谷寒香冷冷地道:“你最好是闭嘴,惹得我割掉你的舌头,你才是后悔莫及。”

    张敬安骇得浑身汗下,怎奈身子不能动弹,无可如何。

    谷寒香看那药酒业已调匀,皓腕一抬,即往张敬安唇边送去。

    室中的人,谁也不敢出一口大气,每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碗“向心露”每个人都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除了钟一豪之外,每人的心头都暗自惴惴,似乎都有一重感觉,张敬安之后,下一个吞服“向心露”的即是自己。

    忽听张敬安凄厉喝吼道:“贱婢”

    谷寒香左掌疾伸,拇中二指,倏地钳住了张敬安的下颚,玉碗一倾,大半碗浓黑如墨的药酒,顿时灌入了张敬安腹中,点滴无余。

    但见张敬安晤晤连声,转眼之间,苍白的脸颊上泛出一片青紫,眼皮也逐渐垂落下来。

    谷寒香玉掌一挥,解了他的麻穴,厉声喝道:“小明!”

    麦小明探首朝室内一望,问道:“干什么?”

    谷寒香冷冷地道:“将他背着。”震腕一推,将张敬安的身子送了过去。

    麦小明闪身向前,伸手接住,惑然问道:“咱们这就走吗?”

    谷寒香目光流盼,一扫钟一豪和搜魂手巴天义道:“两位是否能骑马?”

    钟一豪尚未开口,搜魂手巴天义由地上一弹而起,抢着道:“多谢夫人慨赠灵丹,属下业已行动无碍!”

    谷寒香玉面一转,看了钟一豪一眼,钟一豪急忙抱拳道:“属下已不碍事。”

    罗浮一叟霍元伽大步走进室中,躬身道:“这洞内有一座密室,控制各处的门户,夫人是否要前去检视一番,予以拆毁?”

    谷寒香微一沉吟,道:“酆秋已到‘迷踪谷’内,咱们须得立即动身,赶回去。”接着转向几名少年男女道:“掌灯带路,你们洞主如果回来,要他即日前去见我。”

    几个少年男女闻得吩咐,唯唯诺诺,谁也不敢多话,转眼间碧光晃动,手提灯笼,当先朝外走去。

    谷寒香随后向外走去,霍元伽与钟一豪等人心意,都怕养虎贻患,希望就此将阴手一魔的手下除去,毁掉他这洞府,但见谷寒香喜怒不测,行事诡异,俱都不敢开口,以防多言招祸。

    出到黑风峡外,一看天色,已是近午时光,一个绿衣少女牵了谷寒香的马匹,送了拢来。

    谷寒香飘身上马,接过丝缰,忍不住扫视了几个少年男女一眼,道:“倘若阴手一魔在一月之内,仍不回转,你们最好是自动前来投我,‘迷踪谷’虽未招贤纳士,也不致薄待尔等。”说罢之后,丝缰一带,驰马绝尘而去。

    一叟二奇和钟一豪等人,急忙策马紧随在后,麦小明将醉倒的张敬安搭在鞍前,驱马跟在最末。

    六骑健马奋蹄疾驻,直投西北而去,谷寒香归心似箭,马不停蹄,越驰越快,众人虽然饥肠辘辘,也不便讲出口来。疾驰中,软绵绵地搭在鞍上的张敬安,陡地大喝一声,手按马背,猛地腾身着地。

    麦小明一惊之下,不遑多想,右手一伸,疾往他的足踝抓去,左手骈食中二指,飞袭他的腰际“太乙”穴。

    只见张敬安含胸拔背,猛地一拧身形,双足翻飞,直踢麦小明面前。

    这一连环飞足,快若迅雷疾电,凌厉如巨斧开山,麦小明被坐骑前冲之势一带,直往他双足上撞去。

    急迫中,但听麦小明大叫一声“师嫂”连翻带滚,闪落到了地面,张敬安形如巨鸟破空,双掌猛划,疾射盈丈,一把抓住了马鬃。

    谷寒香驰马在前,一闻张敬安的喝声,顿时猛勒缰绳,掉头朝后一望,眼看张敬安拍到马匹,不禁脱口厉喝道:“张敬安!”

    只见张敬安闻得喝声,浑身一震,勒住缰绳,转面望来。

    谷寒香目光如炬,相隔虽远,却看出他眼神缭乱,一副茫然若失的神情,当下将手一招,厉喝道:“过来!”

    张敬安耳闻谷寒香招唤,两眼遥遥盯在她的脸上,恍忽似曾相识之人。

    两人四目相接,一直僵持了盏茶工夫,张敬安始才双腿微夹马腹,策马向前走来。

    谷寒香目射冷电,盯注张敬安的双眼一瞬不瞬,口中冷冷地道:“跳下马来。随在我的鞍旁行走。”

    张敬安看来似懂非懂,转脸一望罗浮一叟等人,露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麦小明但问好恶,不论是非,他带艺投师,曾与张敬安相处两年,二人之间,既无情感,亦无嫌隙,这时眼看他痴痴呆呆,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下感到有点过意不去,于是朝着谷寒香道:“师嫂,就让他骑马,我跑一段再说。”

    谷寒香暗暗忖道:“这药力虽然厉害,不过似这等麻木不仁的人,带在身畔,也没有大用。”

    忖念之下,不由心头一烦,丝缰一抖,纵马朝前驰去,张敬安好似惟恐她要将自己撇下,策马上前,抢过霍元伽与钟一豪的马头,紧傍着她的马鞍驰去。

    黄昏时分,赶到了忻县城外,六骑马首尾相衔,正自往城内冲去,蓦地,蹄声震耳,一匹枣红健马风驰电掣,迎面疾冲而来。

    谷寒香神目如电,瞥眼之际,看出马上人乃是多爪龙李杰,当下一勒丝缰,低喝道:

    “老三?”

    多爪龙李杰闻得呼喝,抬眼一望,急忙猛收缰绳,只听那枣红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收住了急冲之势。

    谷寒香目光一闪,见他衣衫和坐马俱已为汗水湿透,想是长日赶路,一直未曾歇足之故。

    多爪龙李杰跃下马背,忽见张敬安随在谷寒香一旁,不觉面色一变,口齿微动,欲言又止。

    谷寒香道:“你有话但讲无妨,这般马不停蹄,可是谷中生了变故?”

    多爪龙李杰躬身一礼,瞥眼向张敬安脸上一扫,看他神情木讷,大异寻常,不由讶声道:

    “酆秋已至寨内,除了派人远下岭南,柬邀鬼老和人魔等人外,并且擅传夫人的号令,召集天下绿林同道,限于四月初八日,前来‘迷踪谷’听令。”

    说道此处,用手一指张敬安道:“这厮脚程好快,我一路换马,两日夜未曾驻足,不料仍然被他赶到了前面。”

    谷寒香沉吟少顷,问道:“酆秋擅传我的号令,是口头之令,或是书面之令,传令之人是否都是谷中的弟子?”

    多爪龙李杰喘了一口大气,说道:“余先生刚刚将三色令符制好,不知怎的,竟被酆秋得知,他逼着余先生交出了四面‘威风金符’,派了他自己带来四个手下,持符传令。”

    谷寒香将手一挥,道:“落店之后再讲。”丝缰一抖,纵马往城内冲去。

    七匹健马首尾相衔,刚刚冲入城内,谷寒香倏地猛勒丝缰,扭头喝道:“宋天铎,赘住前面两个老道,快!”

    拘魄索宋天铎闻得吩咐,纵目朝前一望,只见长街尽头,依稀有两个道袍背剑的身影,当下不敢怠慢,腾身下马,施展轻功身法,全力向前追去。

    冬日昼短,转眼之间,夜幕四合,满街灯光闪动,谷寒香策马在前,沿街徐徐行去,找着了一家客店,率领众人投入店中。

    众人俱是整日未进饮食,落店之后,立即开始饮酒用饭,那张敬安痴痴呆呆,守着谷寒香寸步不离,一起一坐,俱都随着她行动。

    谷寒香秀目流盼,一顾霍元伽道:“近来的江湖情势,霍兄料必清楚,绿林之中,是否有后起之秀?”

    黑风峡一战,使她威仪倍增,罗浮一叟听她询问自己,不由自主的放下酒杯,抱拳答道:

    “自从盟主身死后,少林、武当两派,气焰更甚往昔,加以绿林道中领导乏人,是以只要小有名气的人,全都敛迹养晦,以避株连,新起的人物尚未听说有过。”

    钟一豪忽然接口道:“崂山三雄,对胡盟主崇敬有加,他们得了夫人的号令,定然不待四月初八,即会赶到迷踪谷内,还有属下的一些旧部,也必是闻令动身,兼程赶来。”

    谷寒香转眼望着麦小明,问道:“酆秋共有几个弟子?”

    麦小明笑道:“三个半。”

    只见谷寒香玉面一沉,双目之内,迸出一股煞气,麦小明急忙接声道:“本来就是,我算半个。”一指张敬安道:“他还有两位老兄”

    谷寒香突然冷冷一哼,截口道:“酆秋是罪魁祸首,本来我打算料理了阴手一魔之后,就去找他算帐,不想他自投罗网,竟会送上门来。”

    麦小明问道:“师嫂想要杀他吗?”

    谷寒香冷冷一笑,尚未讲出话来,甬道之外,突地传来一阵疾步之声。

    众人转面望去,只见拘魄索宋天铎举步若飞,匆匆奔了进来。

    谷寒香双眉微耸,问道:“那两个老道,可是武当派的?”

    拘魄索宋天铎行了一礼,道:“正是武当四阳之二,青阳白阳二人。”

    谷寒香悚然一惊,暗暗忖道:“在武当派中,这两人辈分崇高,联袂北上,定然是有重大事故。”思忖之际,一股腾腾杀机,陡地自眉心露出。

    拘魄索宋天铎话未讲完,睹状之下,心神不禁一凛,不觉的住口不言。

    谷寒香沉声问道:“两人如今到了哪里?你是否泄露了行藏?”

    拘魄索宋天铎忙道:“二人并未发觉属下,他们才到城北一家客店门外,店中立即有个中年男子迎出,三人未曾交谈几句,同时往城外奔去,行色匆匆,好似有什么急事,属下跟出城外,发觉三人所去的方向并非恒山,故而回来请示。”

    谷寒香忖道:“武当派人多势众,‘五行剑阵’非同小可,想杀武当四阳,谈何容易,现下这两人落单,再不下手,更待何时?”

    心意一决,顿时推杯而起,目光一扫钟一豪和巴天义两人,道:“你二人内伤未愈,就留在店中歇息吧。”说罢当先往房外走去。

    张敬安一见,立时跟在她的身后,霍元伽与麦小明也都离座而起,随同向外走去。

    忽听钟一豪大声道:“属下也愿同往。”

    谷寒香似是无心理会二人,随口“嗯”了一声,疾步往店外走去。

    她出了店门,宋天铎立时上前带路,一行八人,顺着长街疾行,直往城北奔去。

    她出城外之后,谷寒香问明所行的方向,立即吩咐众人随后跟上,自己展开轻功脚程,全力朝前疾追。

    旷野之上,夜风呼啸,遍地积雪,泛出一片皑皑的白光。

    她这一全力疾奔,霎时撇下了众人,但那张敬安却如流星赶月一般,虽然终是越掉越远,却逐渐超在霍元伽等人的前面,麦小明好胜之心大起,竭尽全力,紧追在张敬安之后。

    疾奔了半个时辰,突见一座小小的冈峦横在前面,隐约的金刃劈风之声,随风送到了耳畔。

    谷寒香深吸一口长气,飕飕飕接连激射,刹那之间,抢进了数十丈距离。

    突地剑光耀眼,强劲的掌风,呼呼作啸。

    谷寒香一跃七八丈,娇躯尚未着地,忽见人影晃动,喝叱之声大起,眨眼之间,四个手执兵刃的男子,一字排在眼前。

    但听一个粗重的口音大喝道:“来者何人,火速报出名号!”

    谷寒香目射冷焰,向身前四人横扫一眼,莲步轻移,直往打斗场中走去。

    这平冈之上,三个人激斗正烈,一个是五短身材,瘦骨嶙峋,双臂特长,鸠形鹄面的人,另外两个,则是一般打扮,发挽道髻,身着藏青道袍,花白长髯,飘拂胸际。

    忽听先前那个粗重的口音厉喝道:“回去!”

    原来四个拦阻谷寒香的大汉,被她慑人心神的目光一扫,俱各为之一怔,待得神志清醒,谷寒香业已走到近处,玉掌一挥,直向居中二人横劈过来。

    那出声发话之人立在最右,此人手持一柄宽达五寸的厚背锯齿刀,一见谷寒香恃强硬闯,不觉恼羞成怒,声出刀出,反手一招“猛虎当道”一刀斜劈过去,霍霍刀风,震得人耳膜生痛!

    但听居中二人齐声一哼,身形后仰,被弹出一丈开外。

    谷寒香随手一掌,既无劈空啸风,亦无暗劲潜力,两个手横兵刃的彪形大汉穴道已被震闭,倒地不起,说时迟,当时快,未见她变招换式,纤指倏合,已将那柄势如疯虎的锯齿刀握住。

    那人一刀劈出,蓦感手腕一震,刀身纹风不动,骇极之下,双腿一坐马步,暴喝一声,竭尽全力,猛地将刀往怀中一夺。

    同时间,左面那名大汉大喝一声,一根粗如鹅卵的七节钢鞭,朝谷寒香拦腰击到。

    谷寒香一双冷芒逼射的美目,依然盯注打斗中的二道一俗身上,但听她冷森森一哼,纤腰微摆,形如柳絮随风,倏地横飘三尺,借着移形换位之势,皓腕陡地一折。

    忽听一个清朗的口音纵声道:“姑娘手下留情。”

    话声中,一条人影如雷奔电射,由十余丈外一闪而至。

    此人轻功奇高,来势如电,谷寒香心头微微一惊,功贯五指,力透刀身,霍地沉腕一拧。

    但听“呛”的一声脆响,那柄宽达五寸背厚寸许的锯齿刀,竟被她春葱似的纤指硬生生捏断。

    似她这等娇美如花,柔弱如水的女子,手握刀锋,力断利刃,怎不令人骇然,两个大汉骇极而痴,目瞪口呆地立在当地,仿佛泥塑木雕似的。

    那电闪而至的人影突然沉声道:“尔等还不退开,莫非当真要找死!”俯身挥掌,顿时解了地上两人的穴道。

    两个大汉闻言一惊,齐声一喏,疾步退了开去。

    谷寒香凝目望去,只见来人年约二十五六,一身银色劲装,剑眉星目,猿臂蜂腰,背插宝剑,英气迫人。

    忽听剑气掌风之中,响起一个苍劲的口音道:“时寅,贫道等以多胜少,情非得已,你再不束手就缚”

    只听那鸠形鹄面,瘦骨嶙峋之人截口道:“少放屁!胜得了大爷时,大爷将项上的人头给你。”

    语声中,双掌翻飞,忽击忽扫,疾变如电,招招不离两个老道的要害。

    谷寒香暗暗忖道:“此人骨头好硬。”移目望去,只见那人脸色铁青,双掌乌黑,手肘以下,条条血管偾张,将手掌胀得又粗又大。

    她目光如炬,三人虽然动作快速,往来如电,但在雪光反映之下,她却看得纤微尽呈,巨细不遗。

    那猿臂蜂腰的男子见她望了自己一眼后,重又凝神观战,移步往场边走去,不禁俊面微红,抱拳道:“姑娘尊姓芳名?此人使的是‘黑煞掌力’,奇毒无比,姑娘若非”

    他本想说“若非他的同道,最好不要拢去。”话到唇边,忽然想到如此秀美高雅的女子,决不可能是那时寅的党羽,莞尔出言,只恐唐突佳人。

    要知谷寒香也不过二十许人,她天生绝色,虽然饱经忧患,心若槁木死灰,但是外表看来,依然是个艳光照人的少妇。

    谷寒香一听那以一敌二,掌对双剑之人姓时,使的又是“黑煞掌力”顿时芳心一动,飘身向场边闪去。

    那猿臂蜂腰的男子,见她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不觉一呆,接着双肩一晃,随着跃了过去。

    蓦地,一阵疾风贴地掠到,但见张敬安举掌一挥,不声不响,陡然朝那猿臂蜂腰之人背心击去。

    这一掌来势奇诡,力道惊人,掌挟腥风,凌厉之极。

    那猿臂蜂腰之人,身手居然极高,耳闻掌风袭到,蜂腰一扭,霍地转过身来,健腕一抡,猛地一掌迎去。

    忽听他惊声道:“血手印!”

    “砰”地一声巨响,两掌一接,激风旋回震荡。

    他功力原本较逊,又是仓促反身发掌,以短敌长,竟被震得右臂麻木,内腑齐动,眼花耳鸣,身躯弹出一丈之外。

    张敬安一掌拍出,身形丝毫不停,瞬眼之间,静立在谷寒香身侧。

    突地,麦小明疾掠而至,敞声笑道:“范玉昆,吃我一掌!”扬掌一挥,猛向那猿臂蜂腰之人天灵盖上击下。

    但听喝声大起,六七条人影齐向麦小明扑至,寒芒电掣,刀剑鞭钩俱有。

    原来这猿臂蜂腰之人,正是已死的神剑范铜山之子,北岳“落雁谷”之战,曾与麦小明狠拼百余合,未曾分出胜负。

    名家之后,果然非同凡响,范玉昆被张敬安的“血手印”震出丈外,身形依然未倒,此时眼看麦小明一掌压下,欲待还击,无奈右臂无法举起,只得恨声一哼,猛力往一侧窜开。

    麦小明嘻嘻一笑,道:“饶你不死!”腾身而起,倏地飞过迎面扑来之人的头顶,泻落于谷寒香身旁。

    激战中的两个老道,显然是知道谷寒香是敌非友,两人一般心意,都想速战速决,尽快将那名叫时寅的人毁在剑下。

    两个老道功力之深,堪称武林一流高手,两人所使的剑法,更是大异寻常,但见此剑未消,彼剑即长,此剑倏出而收,彼剑未动而至,交织来去,如穿梭织锦,相生相应,绵密极顶,重重剑幕,将那时寅紧紧地裹在其中。

    麦小明看了半晌,心中大感不服,脱口道:“师嫂,两个牛鼻子太不要脸,我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好吗?”

    他至今尚着道装,见着道人,仍然叫牛鼻子。

    谷寒香面如玄冰,眼神随着三人的剑掌幻动不已,口中冷冷地道:“留神瞧着,休得多话。”

    麦小明嘀咕道:“武当派的‘两仪剑法’,有什么好瞧的,‘五行剑阵’,我也杀得进去,杀”他要说杀得出来,忽然住口不言。

    倏地,风声嗖嗖,一叟二奇和钟一豪、李杰等人,先后跃到场边,簇拥在谷寒香两侧。

    这面的人越来越多,范玉昆和激战中的两个老道,俱都觉出情势严重,霎时间,人影晃动,原是环列一圈的人,这时雁行排列,与谷寒香等人遥遥相对,两个老道也剑势紧迫,招招制敌要害。

    那时寅殊为沉着,剑幕愈缩愈小,两柄寒光耀眼的剑尖,在他周身大穴上点来划去,他却丝毫不见忙乱,双掌交挥,护住周身要害,乘隙还攻,气势如虹。

    他这黑煞掌力,乃黑道中极负盛誉的绝技,除了掌势雄厚浑猛之外,还夹有异常强烈的毒气,一被击中,纵然不被震死,亦将为掌毒所伤,难逃一命。

    拘魄索宋天铎站了一会,见那“两仪剑法”循环相生,如江河下泻,越来越见威猛,时寅随时有丧生的危险,他虽不知时寅的来历,却知必是黑道中人,敌忾同仇,不免关心,因而移近谷寒香身侧,低声道:“启禀夫人,这两个杂毛,即是青阳白阳。”

    谷寒香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激斗中,危机迭起,那时寅想是知道难逃一死,因而泼出了性命,招式一变,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冀图拼个两败俱伤,与敌偕亡。

    蓦地,谷寒香冷冰冰一哼,人影乍闪,投入了剑气掌飚之中。

    场外之人,俱都早已跃跃欲动,谷寒香哼声才出,麦小明即已翻腕拔剑,纵身往场内扑去。张敬安神志不清,反应较为迟钝,但他功力精湛,身法快捷,谷寒香娇躯一动,他也随同动作,纵身扑向场中。

    岂料谷寒香的动作太快,麦小明和张敬安才至半途,其余的人刚刚转过念来,场中业已冷笑、怒喝、闷哼之声,同时响起,四条盘旋交错的人影,快若火花飞溅,突地分散开来。

    凝神看去,只见谷寒香满面冷笑,卓立在原地,两个老道手横长剑,并肩立在两丈开外,须发倏张,脸色气得铁青。

    那时寅站在两者之间,气息喘喘,汗水如浆,胸前一道长几盈尺的剑创,血涌如泉,转眼之间,湿透了胸前的衣衫。

    谷寒香突然阴沉沉一笑,朝着青阳白阳两个道人道:“你二人休要不忿,如果你们的本领,仅止于这套剑法,今夜就别想活命。”

    青阳道长未及开口,白阳已抢先怒喝道:“你的口气好大,莫非与‘迷踪谷’有何关连?”说着向一叟二奇等人瞥了一眼。

    谷寒香冷冷地道:“我姓谷,天下绿林,俱都归我统辖,你是青阳,还是白阳?”

    她适才投身剑丛之中,出手救人,虽只一招半式,却令青阳白阳震骇不已,是以她虽自称统辖天下绿林,两人却无法不信。

    白阳道长惊诧未已,站在一边的时寅突然身形一仆,张口一喷,吐出一口紫血。

    谷寒香双眸凝光,在他面上一转,惑然道:“我瞧你血中瘀块,莫非内腑已被重手法震伤?”

    只见时寅双眼一翻,打量了谷寒香一眼,道:“哼!我若未曾受伤,凭这几个鼠辈,岂是我的对手?”冷傲之性,溢于言表。

    宋天铎突然道:“你的口气也不小,咱们夫人救了你的性命,你怎么慢不为礼,道谢之言,也没有一句!”

    谷寒香看那时寅浓眉一竖,似欲发作,顿时玉手一摆,道:“属下直言,你不必放在心上。”说着探手囊中,取出一只羊脂玉瓶,摊开左掌,由瓶中倾出了两粒龙眼大小,色作金黄的药丸。这药丸功能起死回生,钟一豪与搜魂手巴天义俱曾服过,众人见她玉瓶一倾,知道药丸仅剩二粒,不觉全都睁着双目,看她如何发落。

    只见她将一粒药丸重又装入瓶中,盖好瓶塞,放回囊中,接着两指一弹,将另一颗药丸朝时寅投了过去。时寅接住药丸,发觉她身旁之人,大都面带惋惜之色,怔了一怔,忽将药丸掷了回来,道:“我今日受你援手之德,将来一定设法补报,这丸药看来极为贵重,我不再领情了。”

    谷寒香淡淡一笑,将那药丸重又扔去,道:“武当派惯于群打合殴,你武功虽高,内伤未愈,逃得过今夜,逃不过明天,我救人救彻底,而且尚还有事相求于你,你快将药丸吞下,我有话要讲。”

    青阳道长静立一旁,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黑道之中,何人配有谷寒香这等武功和貌美胜似天仙的妻室,忽向谷寒香稽首一礼,道:“贫道青阳,敢问女施主的尊夫,是哪一位成名的英雄?”

    谷寒香突地目射寒光,阴沉沉一笑,反问道:“三年前北岳之战,你是否曾经到场?”

    青阳道长似是未曾料到她有此一问,怔了一怔,始才缓缓地道:“那一次‘落雁谷’大战,惊天动地,青阳恭逢其会,至今历历如在目前,不知女施主何以有此一问?”

    但见谷寒香双眉之间,陡地现出一道紫纹,杀机盈面,厉声道:“你是否识得‘冷面阎罗’胡柏龄其人?”

    这一句话,恍若晴天霹雳,但见白阳、青阳与范玉昆三人,身子同时一震。

    胡柏龄死时,身上留着一道剑伤,自后背直贯前胸,刺穿内腑,当时赴会之人,以少林武当两派为主,少林派无人使剑,其他虽有用剑之人,仅只神剑范铜山的名誉最隆,但是范铜山和天禅、紫阳等为首三人,一上来便中了酆秋的三绝神针、七毒消魂散,三人同受重创。

    当日之战,谷寒香身畔的人,仅只麦小明在场,但当胡柏龄重创身死之际,他却业已退下,因而谷寒香等推究情势,判断胡柏龄是死在武当派的“五行剑阵”或是白阳青阳等武当高手的围攻之下。

    此时,谷寒香眼看青阳白阳二人一闻胡柏龄之名,顿时面色大变,身躯震动,越发证实了自己平时的判断,霎时之间,只感到心头一阵剧痛,双手颤抖不休。

    蓦地,只见她仰面望天,亢声一阵长笑!

    凄厉的笑声,划破长空,直冲霄汉,回音摇曳,久久不绝!

    但听她愈笑愈见激越,直笑得敌我两方的人,俱都心摇神骇,目眩身颤,恍忽天摇地动一般。

    陡地,笑声戛然而止,谷寒香皓腕一抬,抽出了肩后的长剑,一步一顿,直对青阳白阳两人身前走去。

    张敬安早已被她凄厉阴恻的笑声,骇得六神无主,手足不住的战懔,这时见她亮剑上前,顿时探手腰际一摸,取出一个金光灿灿的黄圈,蹑足跟了上去。

    谷寒香陡地扭头怒喝道:“滚回去!”

    只见张敬安手足一颤,举步踌躇,一副彷徨无主的样子。

    钟一豪和谷寒香相处迄今,虽然也曾遇她动怒之时,却从未见过如此之甚,情知她夫仇当前,心中伤痛已极,故而虽有满腹关注之情,却不敢吐露半句,仅只默然而立,忧愁地望着她的背影。至于一叟二奇等人,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麦小明看张敬安呆了一呆,又要跟着上前之势,急忙飘身过去,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拖了回来。

    谷寒香突然阴恻恻一笑,目注青阳白阳二人道:“你们若不出手,我可不等了。”她那副冷漠的神色,和慑人的煞气,确实使对方不寒而粟,对她望而生畏。

    青阳道长单掌当胸,问道:“女施主莫非是已故江湖奇侠胡柏龄的夫人?”

    谷寒香秀眉猛剔,嘿嘿一笑道:“江湖奇侠!好怪的谥号!”微微一顿,厉喝道:“谷寒香为夫报仇,你们准备了!”长剑一震,疾刺而出,突然袭向青阳的胸口。

    只见青阳白阳二人同时飘身,暴退五尺,青阳道长纵声道:“夫人暂请住手,贫道等尚有下情奉告!”

    谷寒香剑势一收,冷然说道:“事到如今,昭然若揭,你们还有什么话讲?”

    青阳白阳二人,突然相视一眼,同时将长剑插回了鞘中。

    谷寒香秀眉一颦,淡淡地道:“武当四阳,久负盛名,你二人联剑拒敌,未必不能自保,如此畏首畏尾,岂不令人齿冷。”

    白阳道长性情原极骄躁,闻言好似忍无可忍,面色一变,开口似欲讲话。

    青阳道长突地转面喝道:“师弟难道忘了掌门师兄的告诫?”

    只见白阳道长将头一垂,低声道:“白阳不敢。”

    谷寒香看二人对答之间,神色自然,不似故意做作,不禁心下大奇,诧然道:“武当派自视甚高,纵横江湖,素来是锋芒毕露,但不知紫阳有何告诚,竟使你们忍辱含垢,如此的一再相让?”

    青阳道长虽然听出她语含讥诮,依然不动怒气,浩叹一声,肃容道:“非仅敝派,连少林寺亦是一样”

    谷寒香声色俱厉道:“怎么样?”

    青阳道长正色道:“武当、少林两派,追念胡大侠的恩泽,敬仰他的侠骨仁心,两派掌门俱已严命门下,任何情况之下,不许与大侠的遗孀动手。”

    这几句话,大出众人意料,谷寒香也不禁悚然动容,满腹杀机,消泯不少。

    忽见时寅将那粒药丸投入口中,朝着谷寒香微一抱拳道:“胡夫人厚赐,时某业已敬领,夫人有何差遣,只管示下。”

    谷寒香转眼朝他一望,突然冷冷道:“所服的那粒药丸毒绝天下,若无我的独门解药,百日之后,腹破肠穿而死。”

    时寅一听那粒药丸竟如此阴毒,刹那之间,脸色变得难看无比,目射凶光,跃然欲动。

    谷寒香知他正在暗中凝聚功力,欲待猝起发难,不禁冷冷一笑,道:“你内伤未愈,久战身疲,此时与我动手,不啻自找死路。”

    时寅怒哼一声,道:“你解铃系铃,出尔反尔,究竟是何用心?”

    谷寒香淡淡地道:“我要杀尽武当、少林两派为首一辈的人,无奈众寡悬殊,难以如愿”

    时寅恍然大悟,截口道:“你的意思,是想我与这批人一样,随在你身侧听令?”说话之间,伸手向一叟二奇等人一指。

    谷寒香冷声道:“这批人原也各霸一方,武功威望,俱不在你时寅之下,你若愿意入伙,也未见得受了委屈。”

    只见时寅浓眉连耸,沉吟不语,双目炯炯,紧盯在谷寒香脸上,神色之间,狞恶无比。

    谷寒香泰然一笑,道:“你仔细考虑一番,待我杀了这两个道人,再与你从长计议。”

    时寅突地牙根一咬,厉声道:“要说杀尽武当、少林两派的人,我时寅倒是自愿效力,但却不愿受你羁绊,与这批人为伍。”

    说着将手一伸,二度向一叟二奇指去。

    罗浮一叟突然双目一翻,冷哼道:“你是什么东西,黑白双魔不可一世,结果依然被武当派联合昆仑峨眉两派的高手,围攻得重伤而遁,终于无声无息而死,你父仇未报,还臭美什么!”

    时寅怒火如焚,右臂一举,即待一掌劈去。

    谷寒香玉手一摆,道:“时寅,他虽然出语唐突,但是所讲的都是实情,你恼羞成怒,岂不令人见笑。”

    时寅强压怒火,狠狠地看了霍元伽一眼,陡地转朝谷寒香道:“念你解围之德,今日之事,恩怨两抵,你报夫仇,我报父仇,我们各行其事,互不相涉。”

    谷寒香看他似欲离去,顿时玉面一沉,道:“且慢!恩是恩,怨是怨,哪有两抵之事!”

    时寅怒发如狂,厉声说道:“依你如何?”

    群雄见她讲出这重大违常情的话,俱皆为之一怔,一双双精芒逼射的眼睛,全都集中在她的面上,要看她到底是何居心。

    谷寒香突然淡淡一笑,缓缓说道:“十余年前,开封城发生过一桩震骇武林的血案,十四个武林高手,被杀在黄河渡口。”

    这一桩惨案,曾经哄动一时,一叟二奇等俱是久走江湖之人,对于此事,全都耳熟能详,知之甚稔,这时听她突然提起,顿时倾耳静听,看她尚有什么下文。

    只见那白阳道长口齿一动,似欲插言,青阳道长向他一施眼色,白阳道长立即缄口不语。

    谷寒香微微一顿,忽然神情一整,肃然道:“时寅,你据实答我两句话,我今晚救你的事,从此一笔勾销,百日之内,只要你胜得了我的双掌,我定然解你腹中之毒。”

    时寅浓眉一轩,宏声道:“此话当真?”

    谷寒香面庞一寒,说道:“我说话算数,问你的也甚简单,你愿答则答,否则作罢。”

    时寅不假思索,接口道:“时某知无不言,你问吧。”

    谷寒香笑道:“开封血案,你是否在场?”

    那白阳道长似是忍耐不住,手指时寅,愤然道:“那惨死的十四人中,五个是本派门下,四个是少林僧侣,其他昆仑门下两人,和三个中原武林中的名镖头,十四人中,六个人死于黑煞掌力”

    谷寒香秀目一转,哂然道:“黑煞掌力又怎么样?”

    白阳道长声色俱厉道:“姓时的业已亲口供出,那次惨案,乃是他所策划”

    时寅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道:“正是时大爷主谋,依你应该怎样?”

    白阳道长厉喝道:“血债血还,你今夜就别想走了!”

    谷寒香突然纵声一笑,鄙夷不耐地扫他一眼。

    白阳道长勃然色变,敞声道:“谷寒香,贫道等恪守掌门师兄的令谕,你可不能欺人太甚!”

    只听青阳道长沉声喝道:“师弟!你若不知进退,为兄便权代掌门师兄,以家法治你!”

    白阳道长闻言一怔,顿了一顿,转眼望着他处。

    谷寒香冷然微晒,眼望时寅道:“这样说来,当时是有你在场了?”

    时寅将头一昂道:“时某亲手击毙六人,岂有不在场之理,难道这也算得一问?”

    谷寒香蜂首微点,笑道:“不错,我所要问的第二件事,即是神鞭飞梭万晓光,是否也参与了其事?”

    青阳白阳二人,此时恍然大悟,明白了谷寒香问话的目的,同时间,二人脸上露出了不安之色。

    原来昔日在“万月峡”外,武当派的掌门人紫阳道长,见万晓光身负绝毒的黑煞掌功,因而错疑开封悬案,系万晓光所为,乃以绵掌将万晓光震伤,致令万晓光掌毒反侵,自碎天灵,血崩气绝而死。

    只见时寅微微一愣道:“万晓光今在何处,时某正在寻他。”

    谷寒香厉声道:“你寻他则甚,莫非那次血案,也有他一份?”

    时寅见她杀机盈面,大有一言不合,即要猝然出手之势,不禁暗忖道:“这女子喜怒无常,心意难测,不正不邪,委实令人费解。”

    但听谷寒香追问道:“你既然知无不言,怎不回答我所问的话?”

    时寅双眉一轩,道:“万晓光对先父有救命之恩,也是当今世上,第二个练有黑煞掌功的人,我既然重在江湖上走动,自然想与他见上一面,至于开封杀人之事,却是我与另外两个同道所为,与万晓光无涉。”

    谷寒香暗暗忖道:“以三人之力,同时击杀十四名武林高手,另外那两人的武功,想来定不在这时寅之下。”思忖之际,不由随口问道:“另外那两人是谁,你与万”

    说话中,突然记起自己讲过,仅问他两个问题,急忙住口不言,玉手一挥,道:“我话已问完,你去吧,百日之内,随时可至‘迷踪谷’见我。”

    时寅略一沉思,道:“我与万晓光素未谋面,你若道出他的居处,我也将另外两人的姓名出身,说与你听。”

    谷寒香漠然说道:“万晓光已被武当紫阳道人逼死,他的两个后人,如今随我住在‘迷踪谷’内,至于和你同谋杀人的是谁,你不说也罢。”

    时寅目射精芒,注视谷寒香半晌,忽然道:“另外两人,一个名叫龙行风,一个名叫朱五辰,同是白魔门下。”说罢将手略略一拱,转身昂然而去。

    白阳道长忽然扬声道:“时寅,你今日幸逃一命,若不立即洗心革面”

    时寅不待他将话说完,转身道:“但愿你二人今夜不死,时某若不将你二人碎尸万断,誓不为人。”说完之后,反身扬长而去,对于自己身中剧毒之事,仿佛业已忘怀了似的。

    忽见那青阳道长稽首一礼,道:“胡夫人得承先夫遗志,重整绿林,为生民造福,青阳等感佩无已,如今暂且告退,他日有幸,再向夫人请教。”

    谷寒香见他们要走,心中转念道:我以清白之躯,忍辱含垢,侧身绿林,目的为了什么?

    转念之下,冷面阎罗胡柏龄神威凛凛的面庞,与溘然长逝时的遗容,同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本是极端善良,博爱众生的人,自从胡柏龄身遭惨死之后,她的生性突然大变,芳心深处,隐隐觉得天下武林人物,不分邪正,俱是杀害胡柏龄的凶手,俱是她报仇泄忿的对象。

    一股狂烈无比的仇火,刹那之间燃遍了她的全身,只见她双眼血红,阴森森笑道:“生死有定,你们最好死得硬朗一点。”

    青阳道长见她作势欲扑,急忙喝道:“夫人且慢。”

    谷寒香秀眉双剔,怒声道:“事到如今,已不是口舌之争,你们抵抗也好,不抵抗也好,我是一定要取你二人的性命。”

    青阳道长道:“贫道并不如夫人想象的那样怕死,不过夫人对贫道等如此仇深恨重,贫道却百思不解,因而既不敢有违掌门师兄的令谕又不甘束手就戮,死的不明不白。”

    但听谷寒香嘿嘿一笑,厉声问道:“我大哥因何而死?”

    青阳道长浩叹一声,道:“胡盟主之死,乃是武林千古未有的惨事,虽然阴错阳差,事出误会,但是武当、少林,以及酆秋水寒等人,俱都难辞其咎。”

    谷寒香哼了一声,冷笑问道:“神鞭飞梭万晓光又是因何而死?”

    青阳道长无词以对,叹了一口气,默然不响。

    白阳道长原是刚愎之性,眼看谷寒香咄咄逼人,自己的师兄一再容让,心中有气,忍不住鼻中一哼,转朝着悄然立在一旁的范玉昆道:“范公子,此地留之无益,我看还以离去为是。”

    谷寒香仇火未熄,怒火倏炽,冷嗤一声道:“万晓光之死,便是因你而起,我今夜若不杀你,实无颜面见他的后人!”

    话声甫落,蓦地身形似箭,一射而上,精钢剑电闪星漩,带起漫天精芒,朝白阳道长乱点而下。

    这一剑千头万绪,凌厉慑人,白阳道长也是使剑名家,眼看青芒刺目,惊风扑面,万点银星簇拥而至,竟然瞧不出刺向自己的何处。

    急怒之下,猛地往一侧疾闪。

    陡见谷寒香纤腰微拧,倏地欺近了身前,长剑一抡,忽然袭到。

    白阳道长来不及伸手拔剑,双足一顿,激射而起,百忙中右臂一挥,一掌劈空击去。

    但听“嗤”的一声轻响,寒芒一闪一片青色衣袂应手而落。

    青阳道长满面忧色,目注谷寒香的身形,暗暗忖道:“想不到此女的武功,强到如此的境界,无怪她放着手下这许多高手不用,反要独斗自己师兄弟的两仪剑法。”

    白阳道长刺空跃起,反手急拔肩后的长剑,耳中忽然闻得惊“哦”之声。

    垂首一顾,不禁心头大骇,只见一片耀眼精芒,轮转如电,紧附着自己的双足,腾空而上。

    一阵羞愤,泛起心头,竭尽平生之力,双掌猛地下劈,借那掌势带起的风力,身躯旋空折转,斜往七八尺外飞去。

    谷寒香追踪跃起,一招“罗掘俱穷”猛袭白阳双足,蓦感到剑势一顿,似为一道无形的坚壁所阻,杀机大盛之下,猛地一提丹田真气,娇躯一折,震腕一剑刺出。

    但见她目光阴冷如电,头下足上,剑尖直指白阳后心,这一剑如果刺上,势必要贯胸而过。

    白阳身躯尚未落地,突然感到身后疾风震动,一股锐利无伦的剑势,刺得自己的“脊心”

    穴火辣生痛,危急中,身子盘空一转,陡然腾开四尺开外,疾泻而下。谷寒香出手三剑将白阳逼得险象环生,讵料三剑连发,依然未能将他伤着,芳心之内,不禁燃起一般熊熊的怒火。

    白阳单足点地,霍地翻过身来“呛啷”一声龙吟,已将一柄百炼精钢长剑掣于掌中。

    谷寒香似是恼怒至极,但见她沉声一哼,身未着地,陡地纤腕一抖,长剑猛然向白阳一晒。

    只听“铿”地一声脆响,一柄长剑,突然寸寸而断,残剑纷飞,狂风骤雨般朝白阳头面处飞去。

    白阳道长见她自行将长剑震断,不知她用意何在,凛然之下,回剑一挥,一招“云连秦岭”护住了周身上下。

    谷寒香莲足沾地,纤腕霍地一震,手中剑柄疾若流矢,猛然往白阳脸上射去。

    白阳道长虽然骄气凌人,此时为谷寒香的威势所慑,也不由感到气馁,眼看剑柄飞来,不敢以剑去撩,仅只双足一滑,横飘尺余,将剑柄避开。

    果然,谷寒香快逾电闪,随身欺上,玉掌一挥,直对白阳胸口击去,对他掌中的长剑,视如无物一般。

    白阳道长虽知眼前这个女子,是自己生平所遇武功最强的敌手,无奈盛怒之下,欺她年事尚轻,左掌一挥,砸接了谷寒香一掌。

    剑为短兵之帅,最是难学难精,谷寒香的剑法,乃是依照独眼怪人佟公常所遗的秘籍自行修练,一则无师自通,事倍功半,再则时日尚浅,功力火候太差,是以三招杀手,仍然无法将白阳伤在剑下。

    此时,她改以徒手对敌,情势又自不同,她的“三元九灵玄功”及“摘星步”法,都是佟公常所亲授“生死玄关”也系佟公常亲手所打通,因而其内功掌法,殊非剑法所能比拟。

    谷寒香这一掌虽然只用六七成功力,劲道之强,已足惊人,白阳道长求胜心切,一时误算,竟然出掌相接,双掌一触之下,白阳道长当场被震退三步。

    白阳道长惊怒交集,飞快地提起一口气,在胸腹间略一流转,发觉内腑尚无大碍,顿时长啸一声,欺身探臂,剑光电闪,暴出满天剑花,直向谷寒香刺去。

    但见谷寒香冷森森一笑,劈手一掌,直对剑身拍去。

    白阳道长悚然一惊,看那掌势,飘忽诡异,虚实莫测,自己手中的长剑,却陡地嗡嗡一响,不禁闪电般地思念道:“这女人的武功,当真邪门的很。”

    同时,长剑划了半环,一招“风卷长草”反削她的手掌。

    谷寒香虽然剑未练成,眼光却是锐利无比,一见白阳剑式,暗含粘、卷、拿、引之力,刚柔并兼,气势非凡,情知他已用出武当太极剑法,心中冷冷一笑,滑步旋身,倏地往他身后转去,快如飘风,霎眼已至他的背后,玉掌一挥,疾拍而去。

    白阳道长眼见她身法之快,为自己前所未睹,不禁戒心大起,旋身挥剑,连使“杏花春雨”“云麾蔽日”“斗柄南指”三招,脱出了她的掌势之外。

    二人乍分又合,眨眼之间,打得惨烈异常,只见掌影纵横,剑光闪闪,攻拒之势,危机迭出。

    钟一豪立在场外观战,突然向麦小明附耳道:“夫人自昨日起,一直未曾歇息,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来不免有点心浮气躁”

    麦小明左手正抓着张敬安的臂膀,以防他突然上前插手,闻言笑道:“这老牛鼻子虽然有剑在手,三百招内,仍然要死在师嫂的掌下。”

    钟一豪暗暗一蹙眉头,低声道:“世事难料,我身上有伤,你留神在意,随时准备接应。”

    麦小明微微一笑,满不在乎的将头点了一点。

    片刻之间,双方已力搏百余回合。

    另外一边,范玉昆忽然移步走到青阳道长身侧,愁眉苦脸的道:“道长快点设法,将两位拆开,再打下去,必有一方伤亡。”

    青阳道长惨然一笑,道:“胡夫人对敝派成见已深,贫道的话,她半句也听不进去。”

    微微一顿,接道:“如果白阳师弟丧了性命,贫道也无脸回山,就烦范公子走一趟武当,将神鞭飞梭万晓光与开封命案无涉的事,代为禀报敝派掌门人得知,至于青阳等丧命之事,务请委婉陈词,以免加深了两方的仇隙。”

    他说话之际,双目神光炯炯,紧随着白阳道长剑诀闪动。

    原来他见识渊博,目光极为犀利,一看谷寒香所带众人的身法步伍,即知这批人个个均是一流高手,每人的武功,都与他在伯仲之间,单打独斗,他就未必全能胜过,混战起来,他这一方更远非敌手,因而打定主意,即使眼看白阳道长不敌,他也不加援手,反之,万一谷寒香失手,他却有救援之意。

    激战中,忽然谷寒香娇躯电闪,飞快地在剑影之下盘旋游走,形如鬼魅,飘忽之极,白阳道长招招连绵,如抽丝剥茧,剑剑如擦身而过,看得敌我两方的人,俱都目眩神驰,震骇不已。此时场中剑气弥空,掌飚奔腾,剑掌呼啸之声,如雷电交作,顷刻后,二人恶战已近三百合。

    武当派以剑术名世,尤其太极剑,虚实相生,刚柔互济,为内家剑法之翘楚,其精妙之处,在一招出后,不论对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顺势而出,不需收回再发,圆通混畅,如太极图。

    白阳道长剑上的功力,已至炉火纯青之境,意在剑先,念动剑至,如珠走玉盘,了无空隙。

    谷寒香使“三元九灵玄功”与“摘星步”掌法身法之奇奥,无与伦比,剑来掌去,奇招迭出,直使敌我两方的人目不暇接,眩惑不已。

    蓦地谷寒香玉掌翻飞,妙着连发,瞬眼之间连攻二十余掌。

    这二十余掌变化玄诡,迅捷无匹,掌掌间不容发,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下,逼得白阳道长回剑自守,退让不迭。

    激战中,忽闻一声冷哼、暴喝,两条交错盘旋,疾转如轮的人影,倏然分了开来。

    在场之人,都为之心头一震,定神看去,只见两人对面而立,中间相距约四五步,各自微闭双目而立。

    两面观战的人,俱都心头狂跳,凝神朝自己一方的人看着,除了钟一豪黑纱蒙面,麦小明满脸笑意之外,所有的人都面容肃然,显露出紧张惶恐之状。

    青阳道长跟看白阳左手剑诀向天,右手剑尖微翘,摆出了太极剑中最后一招“紫府云封”

    的架式,情不自禁地,脱口浩叹了一声。

    陡地,谷寒香莲步轻移,斜走两步,右掌一挥,遥遥对白阳道长拂出一掌。

    这一掌击出的势道,十分缓慢,毫无破空的风声,但是白阳道长却似大难临头一般,瞪目一喝,猛将长剑一舞,一片耀眼寒芒随剑而起,布满身前。

    只见谷寒香拂出一掌后,娇躯突然如风摆杨柳,前后一阵摇晃,白阳道长则双足拖动,连退两步,嘴角沁出了两道紫血。

    此等变化,大出群豪意料之外,不禁瞧的一呆。

    蓦地,只见谷寒香左足横移半步,走“无妄”进“讼”位,转西北“归妹”缓缓一掌,对着白阳道长推去。

    在场之人,多是武学行家,且见她足踏伏羲六十四卦,出掌如推山填海一般沉凝,都知这一掌是她全身功力所聚,白阳道长如果功力不敌,势必非死即伤,无法再战,但若功力胜得过这生死一击,则谷寒香势必为自己的掌力所反震,当场殒命。

    但见白阳道长须发猬立,双目暴张,长剑震动得嗡嗡作响,显然也已将毕生修为的功力,凝聚在剑身之上。

    就在这掌剑真力一发,生死存亡即判之际,忽听范玉昆颤声道:“姑娘,冷面阎罗胡柏龄,乃是在下亲手所杀!”这几句话,宛如晴空霹霹,谷寒香、钟一豪、麦小明,以及一叟二奇等人,都不禁身心为之大震!

    要知冷面阎罗胡柏龄雄霸绿林,剑拐之下,罕逢敌手,其武功造诣,早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这范玉昆虽是名家之后,身手不弱,但要与胡柏龄相较,纵无天壤之别,亦难以相提并论。

    因而,胡柏龄含冤惨死后,谷寒香等猜来猜去,始终未曾想到范玉昆头上,此时听他亲口供出,怎不令人大出意料,惊诧欲绝。

    谷寒香蓄势凝功,正待全力一掌,置白阳于死地,为死去的亡夫和万晓光复仇,闻言之后,只感到脑中轰然一响,娇躯一晃,摇摇欲坠。

    忽听白阳道长大喝道:“范公子,走!”

    走字出口,人已快若电掣,闪到范玉昆身侧,左手疾探,抓住他的膀臂,掠出数丈之外。

    麦小明手持宝剑,形若长虹经天,飞越二人头顶,直往两人的前方射去。

    霍元伽、宋天铎、多爪龙李杰,俱都身形电射,朝二人身后纵身疾跃,钟一豪和搜魂手巴天义二人虽然重伤在身,也都急抽兵刃,飞快地扑了过去,众人一则激于义愤,再者全都本能地感到,今夜如果放走了范玉昆,谷寒香必定迁怒到自己头上。

    然而,谷寒香却如泥塑木雕,牢牢地站在原地,只将两道阴森可怕的目光,冷冷地罩住范玉昆的身形。两条深探的紫纹,倏地在她双眉间出现,闪闪跳动,令人看在眼中,不禁胆战心寒。

    另外那十余名大汉,俱是范玉昆所率的从人,一见麦小明等人追扑自己的主人,顿时纷纷喝吼,随后扑上。

    这都是同时间的事,白阳道长手抓范玉昆的膀臂,一掠数丈,足点地面,又是一纵。

    只见麦小明快如闪电,半空中身子一折,大喝道:“哪里走!”一片耀眼精芒,铺天盖地而下。他的剑法,奇奥处较谷寒香小有不如,剑上的功力,却深厚得多,白阳道长眼看漫天精芒,蒙头而下,只得猛施一个“七星步”斜刺里暴闪一步。

    但听多爪龙李杰嘶声喝道:“该死的小辈,还我大哥的命来!”

    喝声中,一对虎头钩挥舞如电,疯狂似的向范玉昆袭去。

    白阳道长陡地厉喝道:“范公子,你不杀人,人家可要杀你!”

    一阵金铁相击之声同时响起,多爪龙李杰被震得连退数步,双臂酸麻,虎头钩几乎把持不定。

    突听谷寒香冰冷的声音道:“小明,先将白阳贼道剁掉。”

    这一句,冷得不能再冷,仿佛万丈冰窖之下,吹来的一阵寒风。

    麦小明哪敢怠慢,宝剑一挥,大叫道:“牛鼻子,别走啦!”剑如惊霆迅雷,朝白阳猛刺而去。

    刹那间,兵刃相击与喝喊之声,响成一片。

    多爪龙李杰双眼涨得血红,虎钩狂舞,二度向范玉昆扑去。

    范玉昆先头一时冲动,自承杀害胡柏龄之事,说话之际,心中原是充满了愧悔自责之意,这刻见谷寒香尚未动手,她手下的人却与自己拼命,不由怒心暗生,私忖道:“孰是孰非,本难论定,范某便是该死,也不能死在尔等手中!”

    转念之下,倏的挫步旋身,避开了李杰的双钩,抬臂一掠,将宝剑掣到了手内。

    只听霍元伽沉声一哼,潮涌而至,口中冷然道:“小子,你最好横剑自绝。”话声中,惨嚎之声,此起彼落,三个持刀大汉,被钟一豪和岭南二奇在一招之间,结果了性命。

    转眼间,人影交错,寒光耀眼,一场惨不忍睹的混战,展露在雪地上。

    谷寒香杀机盈面,冷冷地向青阳道长望了一眼,陡地面庞一转,朝着蹑足趋至身后的张敬安厉声喝道:“滚下去!”

    只见张敬安骇得身子一颤,退了一步,露出一副惘然若失,手足无措的样子。

    谷寒香气得银牙乱挫,玉掌一扬,便待一掌劈去,霍地心意一变,转向混战场中,猛地将手一挥,张敬安愣了一愣,好似明白了这个手势,一声不响,直往场中扑去。

    青阳道长满面惶急之色,稽首一礼,道:“夫人明鉴,这般滥造杀劫”

    谷寒香截住话头,冷然道:“你悲天悯人,何不挥剑上前,解救彼等之厄?”

    话声中,惨哼之声,接连不断的传来,只见张敬安双掌狂挥,尽找范玉昆的那批从人下手,一掌一个,击得众人鲜血狂喷,直往场外弹去,几句话的工夫,剩下的人,业已寥寥无几。青阳道长突地猛一跺足,沉重地“唉!”了一声,一拔长剑,飞朝张敬安扑去。

    这一场恶斗,打得惊天动地,鬼哭神嚎,交手的人俱都舍死忘生,有进无退,猛恶之状,似是敌对之人,全与自己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

    片刻时间,喝喊之声已竭,满地遗尸,散发出扑鼻的血腥气味,范玉昆所率的十余名属下,竟然一个也不剩。

    只见麦小明与白阳道长两道剑光,翻翻滚滚,交织来去,烛天剑气,冲起数丈高空。张敬安不知何时,拿出了那个金光灿烂的圆环,与青阳道长的长剑斗在一起,他那左掌殷红如血,招招不离青阳道长的要害,狞恶万状,睹之骇然。

    另外一边,一叟二奇、钟一豪、多爪龙李杰,五个人将范玉昆团团围住,兵刃如狂风骤雨,大有将他乱刀分尸之势,范玉昆虽然剑法了得,功力不凡,无奈这五人之内,四个是绿林中雄霸一方的高手,每一个的武功,皆与他在伯仲之间,李杰虽然较弱,但他奋不顾身,较其他四人更为拼命。以一敌五,他哪里支持得住。

    青阳白阳二人,眼看范玉昆丧命在即,两人一般心意,都想移身过去,三个人联手拒敌,讵奈麦小明与张敬安招招紧迫,逼得二人无丝毫缓手的余地。

    谷寒香见胜券在握,不由一声冷笑,向钟一豪等人道:“手足可以卸下,但要留下活口。”语音冷峭,字字冰凉,叫人听了,不由从心底涌起一阵寒意。

    话声中,只见霍元伽青龙夺带起一片乌芒,蓦地向范玉昆左臂袭去,一面漠然道:“小子,你就认命算了!”

    范玉昆四面受敌,虽知绝难幸免,却也不甘束手就戳,百忙中,宝剑挥出千重剑幕,猛地迎面推去。

    讵料霍元伽变招奇速,青龙夺快如奔雷激电,一圈一吐,猛然向上一崩。

    只听范玉昆惨嚎半声,左手五指,已被青龙夺砸得粉碎,血肉横飞,怵目之极!

    拘魄索宋天铎趁机搏进,大喝一声,软索一抡,照着范玉昆的右肩一抽而下!

    只听白阳道长震天一声怒喝,厉叱道:“谷寒香!你好毒的心肠!”

    声甫出,长剑一招“星河摇斗”荡开麦小明的宝剑,双臂一振,霍地往范玉昆头顶射去。

    他情急救人,奋不顾身,这纵身一跃,原是迅捷无比,叵耐麦小明剑招诡辣,武林罕见,但见他怒吼一声,宝剑倏然一转,挽剑进击,陡地向白阳道长小腹间刺去,声出剑到,快迅骇人!

    白阳双足离地不过数尺,忽见一片刺目寒光,飞袭而起,不禁心胆皆寒,宝剑疾沉,施展一招武当绝学“法轮九转”猛然望下罩去,左掌拼力一挥,凌空劈下!

    这一剑一掌,为白阳毕生功力所荟萃,麦小明虽然剽悍,亦不敢轻视,大喝一声,连人带剑,瞬眼闪出一丈之外,白阳道长双腿齐腰以下,却已血肉模糊,藏青道袍被绞得稀烂。

    白阳道长痛得浑身乱颤,人却依然疾若劲矢,直往范玉昆头顶扑去,半空中虎吼一声,一招“法华传旨”朝拘魄索宋天铎猛劈而下!

本站推荐:狼与兄弟天下第九剑来神祇飞剑问道三寸人间大符篆师白袍总管仙帝归来巅峰赘婿

天香飙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海娜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卧龙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卧龙生并收藏天香飙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