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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帝皇与世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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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百川自下了旨要闭关七日,为天宸祈福后,朝野上下人等心中都动了疑,其中又尤以大皇子水澈为最,不独亲自走了奉天殿一遭儿,后又遣其胞弟三皇子五皇子一起来了一遭儿,都嚷嚷着要与水百川一块儿闭关,为天宸祈福,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幸得被黛玉李常禄悄悄儿使人去请了忠顺亲王来,说他们‘竟不知道以大局江山社稷为重的理儿,何以为天下百姓之楷模?’,方将他们骂了回去。

    只是,表面儿上他们虽安分了许多,暗地里却倾尽己方所有情报人员,开始不遗余力的打探起宫里的消息来。然水溶安插在各宫门及宫里他的人,亦非那省油之灯,以致水澈一方压根儿未讨到任何便宜去,于是他兄弟几个心里越发忐忑,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了。

    水澈兄弟几个动了疑倒亦罢了,毕竟眼下他们的母妃淑妃被夺了权禁了足,眼见他们母子在水百川心里的地位每况愈下,他们自然草木皆兵,要拼尽全力自保!偏太子亦动了疑,只因他瞧着连日来只有水溶黛玉并李常禄三人能得见水百川,那怕他已奉命以储君的身份监国,心里仍是没有底儿,生恐近来圣眷浓厚的水溶趁此机会在背后捅他一刀,夺了本该属于他的大位!

    因一得了空儿,便打马去到林府上,一旦水溶回来,立时便有意无意絮絮叨叨的与他回忆当日褚皇后的音容笑貌与小时候二人相依为命之事儿,旨在暗示水溶,他母子二人都是对他恩重如山的,他可不能作出那等恩将仇报、背信弃义之事儿。

    这一日傍晚,太子又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水溶前脚儿刚踏进家门,后脚儿便跟着上了门。见了水溶,彼此问过好,便又如前几次那般,东拉西扯将话题儿扯到了报恩之事儿上。

    水溶何等聪明通透之人,如何猜不到他的真实用意?心下觉着好笑之余,又禁不住气愤悲凉起来,气愤的是自己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他从来便无意于皇位,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他母子二人的恩情?难道果真要为了报恩,让他连自个儿的心都掏出来?悲凉的则是,自己原本还以为,太子好歹对他亦是有几分真感情的,如今看来,兄弟之情,显然远远儿及不上皇位所能带来的无上尊荣与权势来得重要,以致相依为命长大的他兄弟二人,现下却连最基本的彼此信任都再作不到了!

    心寒心冷之余,说话儿的口气儿亦不由冷淡生硬起来,“太子爷只管放心,臣弟并不敢忘记自己的本分,绝对不敢更不会去肖想那些个有的没的,”见太子面上犹有不信之色,他的声音攸地更又冷了几分:“臣弟以我以故母亲的名义起誓,倘有悖此言,让她老人家于九泉之下亦不得安生!臣弟亦累了,就不多留太子爷了,太子爷请回罢。”

    说毕扬声儿向门外道:“来人,送太子爷出去!”便有两个小厮快速进来,恭声儿向太子道:“太子爷请!”

    彼时太子方意识到自己方才口口声声让水溶不能背信弃义的话儿确实说得太露骨了,以致他连自己一向最爱重的母妃都拿来起誓了,便有几分讪讪的,欲说上几句什么解释的话儿罢,却见水溶已背转过了身子去;又见他的两个小厮正半躬着身子做着“请”的手势,说不得留下一句:“六弟既已累了,那二哥就明儿再来寻六弟说体己话儿罢。”扭身儿去了。

    余下水溶一个人在屋里,气叹了半晌,正待命人备马进宫,却见他安插在宫里的暗卫首领进来了,道:“朱雀堂主命属下来见宫主,说是宫里皇上不好了,只怕今晚便是大限了,请宫主立时进宫去。”

    水溶闻言,大惊失色,登时乱了章法,颤抖着声音便要命小子备马去;不待小子走远,又被他唤住,慌慌张张要亲自拉马去;行至半道儿,他又思及骑马虽走,终究要在城里绕来绕去,远远儿及不上施展轻功跳房顶抄近道儿的好,因忙又停下,亦顾不得这会子天还未黑透,被人瞧见了恐要惊慌,“嗖”的一声儿跃上房顶,便在通往皇宫方向的房顶上,疾速飞奔起来。

    一时到得奉天殿,就见其外围仍是如头几日那般平静祥和,但水溶心里的紧张与慌乱却丝毫儿未得到缓解,只因他知道,真正的慌乱,必定正在水百川的寝殿上演,因忙又拔足往侵殿奔去。

    推门进入寝殿,果见地上已遗了很大一滩鲜红的血迹,地上黛玉与李常禄正低声儿啜泣着,青冉则正与龙榻上一张脸子已白得没有了丝毫儿血色的水百川施针,以期能稍稍减轻他的痛苦。

    瞧得水溶推门进来,李常禄先便迎上前失声儿哭道:“六王爷,您可算是来了,方才皇上一直念叨着您,说是有许多话儿要与您说呢!”

    水溶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儿,强自稳住慌乱的心神,方越过李常禄,径自走向青冉哑声儿问道:“父皇这会子情况如何了?”

    青冉摇摇头,低声儿道:“情况很不好,先前已吐过三次血,方才又昏迷过去了,若非惦记要见爷儿最后一面儿,只怕……,这会子爷儿既已来了,属下便施针先将皇上救活过来,容他与爷儿说说最后的体己话儿罢。”

    闻言水溶的身子禁不住剧烈一晃,片刻方闭上眼睛几不可闻的道:“那你便施针罢。”对水百川这个父亲的失而复得与得而复失,让他瞧起来霎时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落寞寂寥悲伤得竟像是攸地换了一个人一半,让人看过第一眼,便不忍再看第二眼。尤其黛玉,更是瞧得心疼的无以复加,却亦知道现下任何安慰开解的话儿对他来讲,都是苍白无力的,遂只是上前伸出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大手,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不拘什么时候,他至少还有一个她!

    水百川在青冉的银针扎向他穴引起全身剧烈的疼痛下,终于醒转了过来,因见水溶来了,不由咧开白得像纸一样儿的嘴唇,笑道:“溶儿你来了?朕才与玉儿丫头和常禄念叨你呢,可巧儿你就来了,咱们父子整好儿可以说说体己话儿。”又命李常禄,“还不与你六爷沏滚滚的茶来?”

    水溶见他不过说了这短短几句话儿,便喘得像是拉风箱一般了,再衬上他这几日来尤其显得花白的头发与瘦弱的身板儿,那里还有往日丝毫儿的雄姿英发与高贵霸气?心下禁不住一酸,眼角儿亦有了泪意,但他忙强自忍住了,笑道:“父皇见天与儿臣说体己话儿,难道还未说够的?依儿臣说,还是留着明儿父皇身子好点子后,再命人烫上一壶好酒,炒上几个小菜儿,咱们爷儿俩一面吃酒一面说话儿,来个一醉方休,岂不更好?”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一席话儿说得水百川满脸的向往与憧憬,但他的神色旋即又黯淡了下来,叹道:“只是父皇的身子,只怕是再熬不到那一日了!”

    说毕见水溶正欲接话儿,他忙又摆手打断,喘道:“你也不必说那安慰的话儿来开解朕了,朕自己的身子,朕自己最清楚,只怕是熬不了多久的。朕虽不若先皇们那般长寿,此生能有你这般优秀的儿子,能在有生之年得到你的谅解,看见你与玉儿丫头相亲相爱,朕心里已是再无遗憾。趁着朕这会子还是清醒的,朕有几句要紧话儿要说与你知晓,你可听好了。”

    话音刚落,黛玉与李常禄忙齐齐行了个礼,便要回避,却被水百川出声儿唤住,摆手道:“朕素未拿玉儿丫头你当过外人,更未拿常禄你当过外人,你们都是朕最亲近之人,有什么话儿是听不得的?将来整好儿还可以为溶儿作个见证呢,且都留下罢。”

    唤住二人后,他又示意青冉扶了他坐起来,摆手令她退了出去,方正色道:“朕已拟好遗诏了,待朕驾崩之后,常禄自会拿出来奉与你,有了朕亲笔所书的遗诏,将来你行起事儿来,必定名正言顺许多,具体细节,朕都已交代过常禄了,明儿你只管问他便是。朕今儿个主要要说的,便是你的性子问题,朕虽与你相处时日不多,实在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你的性子,朕现在还是大致了解的,那便是太过重情义!”

    “这是你的优点,是你让跟你接触过的人,敬服你的最大依据;但是,你的这一优点,却亦是一把双刃剑,他会在让人敬服你的同时,被有心人抓住你这个优点,利用你去作那你不愿意或是最终会对你造成巨大伤害之事儿,因此朕希望你能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不要再让自己的这个优点,成为别人拿捏你的七寸了,该狠该决绝之时,一定要狠一点,决绝一点!譬如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只是手心亦是肉,手背亦是肉,且‘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朕所能作的,不过是趁现在尚还算清醒之时,给你一点子忠告罢了,亦算是为朕这么多年对你的亏欠,作个最后的补偿了,你可一定要谨记朕这一番话儿才是,咳咳咳……”

    一席话儿说毕,水百川已是喘得随时都像要接不上下一口气儿一般了,李常禄见状,忙忍泪上前,轻轻抚着他的胸口,与他顺起气儿来。

    待紊乱的气息稍稍平复了一些儿后,他又摆手令李常禄退下后,方苦笑着继续与水溶说道:“说来朕亦真个矛盾,心里既盼着你能听进去朕的忠告,以后能狠点子决绝点子,能少吃些儿亏;又盼着你将来一旦得了势,能与你那一众皇兄们一条生路走,至少要丰其衣食,毕竟他们都是朕的儿子,朕实在不忍他们不得善终……”说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水溶未料到水百川竟对他这么久以来,缘何要那般不遗余力为太子奔走的原因知道得这般清楚,还这般推心置腹的忠告他,希望他以后能少吃点儿亏,心下禁不住一阵感动。亦顾不得去深究他缘何会那般奇怪的叮嘱自己要‘放众皇兄们一条生路走’了,毕竟那只是新任皇帝才有的权利,只是红着眼圈儿频频点头道:“父皇只管放心,您的话儿臣都谨记在心了,你且先歇息一会子,有什么话儿,明儿再一一说与儿臣听不迟。”伸手便要扶他躺下。

    水百川却不愿就此躺下,反而招手唤了黛玉上前,微喘着气儿断断续续说道:“玉儿丫头,你虽年纪儿尚小,行事儿却稳妥,又有主见,朕今儿个就把溶儿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爱护他、帮助他、包容他、理解他,你可愿意不愿意?”顿了一顿,不容黛玉答话儿,他又继续说道,“溶儿这孩子,打小儿便因着我的疏忽,缺乏关爱,偏我又悔悟得太迟,已来不及一一补偿他,说不得只能将这个任务,托付于你了,请你无论如何亦要做到,好吗?”

    他说后面儿这番话儿时,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的近乎哀求的诚挚语气,不独让黛玉颇为感动,眼里泛起了泪花儿,亦让水溶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猛地滑落了下来,他忙背转过了头去。

    黛玉忙微仰起头将眼里未成形的眼泪都逼了回去,方强笑着向水百川点头道:“黛玉一定不负皇上所托,会爱护包容帮助理解无尘哥哥一生一世的,皇上只管放心罢!”

    水百川点头欣慰一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又叹道,“朕是没有福气儿瞧着你与溶儿拜堂,受你那碗媳妇儿茶了……”话未说完,就见黛玉已退后两步,“噗通”一声儿跪在了他跟前儿,又向李常禄轻声儿道:“可否劳烦李公公与我斟一碗茶来?”

    见状水溶立时便明白过来了黛玉的用意,因忙向李常禄说了一句:“李公公斟两碗茶罢。”亦跟着跪到了黛玉左侧。

    见状水溶立时便明白过来了黛玉的用意,心下不由对黛玉越发的爱怜及感激,因忙向李常禄说了一句:“李公公斟两碗茶罢。”亦跟着跪到了黛玉左侧。

    彼时李常禄亦已明白过来了他二人的用意,因忙且悲且喜的应了一句:“老奴理会得了。”便一行拭着泪,一行至一旁桌前斟茶去了。很快他便托着两碗茶过来了,水溶与黛玉对视一眼,先与上首龙榻上的水百川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后,方分别接过李常禄奉上的茶,齐声儿道:“恭请父皇用茶!”

    水百川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弄得一懵,待回过神儿来,立时便几乎要忍不住喜极而泣了,还是李常禄斗胆上前轻触了他一下儿,又说:“地上凉,皇上且先接了茶,让王爷王妃先起身后,再说他话儿不迟。”,方使他回过了神儿来,因忙含泪笑道:“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朕今儿个真真太高兴了!”一面接过二人奉上的茶,分别浅啜了一口,算是吃过黛玉的媳妇儿茶了;一面又命李常禄去御书房取他平日里用惯了的那块儿经年流传下来的砚台与镇纸来与二人作贺仪。

    常禄知道水百川素来珍爱他那一套砚台镇纸,先前大皇子水澈最得圣宠时讨要过几次亦未得,今儿个却主动提出要赐于水溶与黛玉,显然是真看重他二人,不敢怠慢,忙亲自往御书房去了。

    一时李常禄取了砚台镇纸回来,水溶与黛玉接过谢了恩,又陪着水百川说了一回话儿,他便说倦了想小睡一会子,只命李常禄留下即可,硬打发了二人出去。二人虽心里俱觉着不祥了,舍不得离去,到底不敢违拗他,说不得依言退了出去,却并未走远,只是侯在了一旁的小花厅里,随时预备着一旦寝殿内有事儿发生,好来得及第一时间赶至。

    至偏殿坐了大半个时辰后,水溶方忆起自己还未用晚膳,然肚子却丝毫儿不觉着饿,只是生恐黛玉这般连日守在水百川床前支撑不住,因命人去御膳房熬了两碗人参鸡汤送来。

    鸡汤甫一送至,便见李常禄满脸泪痕的进来了,一见水溶与黛玉,便“噗通”一声儿跪下,哭得哽咽难耐的说道:“皇上驾崩了——”伴随着他的哭声儿,水溶与黛玉手上捧着的正要往嘴边儿送的汤碗,不约而同掉到了地上,“哐当”一声儿,摔了个粉碎,而他两人亦随之变作了雕像一般!

    好半晌,还是水溶先回过了神儿来,因毫无意识的哭喊了一声儿“父皇——”,便拔腿风一般往寝殿去了。黛玉在后面儿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边儿,方跟着回过神儿来,忙跌跌撞撞亦撵了上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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