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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七十八章 云翘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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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云翘遇见夏之渊的那一年, 她十四岁, 夏之渊十五岁。

    姜云翘在泓帝的几个孩子中,天资相当出众,却心性好玩不喜受约束。她跟自己的几个兄弟姐妹玩不到一处, 却与沈家长子丹定尤为投合,泓帝乐见其成, 便由得两个孩子亲近,想等俩孩子大些之后便为他们赐婚。

    奉朱城地处极南之地, 即使在冬季也时常艳阳高照炎热不堪, 自然也没有冰雪。姜云翘在书上看过杞国和西凉的冬天冰天雪地的独特景致十分向往,奈何她尚未及笄,泓帝并不允许她离开南瑞。

    然而姜云翘又怎会是老老实实听话的孩子?她留书一封, 死皮赖脸地拖了沈丹定, 带着几个贴身随从偷偷地去了杞国,从遥镇一直往北, 到了燕丰附近的邺城。

    邺城多丘陵, 每到冬季时,目所能及处皆是雪白的小山丘,所以又被俗称为雪丘城。姜云翘当时不过十四岁,还是个没张开的半稚少女,难得见到这样的雪景, 兴奋得满山遍野乱窜。沈丹定一个没看住,便不见了她的踪迹。

    也就是在那时,她在雪地里遇见了夏之渊。

    这时的夏之渊虽然只有十五岁, 却已有了倾城之貌。雪中的少年红裘鸦发,眉目如画,姜云翘以为自己看见了传说中的神仙。她愣愣地站在雪地里,毫无避忌地盯着他看。

    夏之渊并没有注意她。他对不相干的闲人往往不屑理会,更别说是这么个普通的少女。他看着脚下一条冻僵的蛇,弯腰将它拾了起来,放进袖子里捂着。

    姜云翘终于回过神来,见他如此动作,赶忙上前道:“公子,万万不可!”

    夏之渊瞥了她一眼,不欲与她多言,转身要走。姜云翘着急之下,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公子难道没听过农人与蛇的故事?这蛇身色彩艳丽,一定有毒,你把它放在身上,会被它咬伤的!”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夏之渊却只是冷声道:“放手。”说完,转身便迈步离开。

    姜云翘愕然,却依然舍不得让这位神仙公子被蛇咬,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夏之渊走出几步,察觉到她的跟随,颇有几分厌烦。

    夏之渊生得好,又贵为东宫,周围从来也不缺才貌出众的贵族少女,他也早习惯了被各种各样倾慕和惊艳的目光跟随,其中大胆追求的也不在少数。这位容貌平平的小姑娘,自然入不了他的眼。他略带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人贵在自知之明,难道你不知道?”

    姜云翘明白他的意思,面上微赧。她身为南瑞公主,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平生第一次受人羞辱,偏偏还来自于这位神仙般的少年,不能不叫她羞愤难堪。但羞愤之余,这少年在她心中烙下的印记却也越来越深。

    她个性坚韧,从不轻言放弃,这一回也是如此。夏之渊对她不假辞色,她索性正色解释道:“公子,我是南瑞人,也养过许多动物,包括蛇。蛇这类动物十分危险,对人的警惕性很高,尤其是刚苏醒时。等它在你袖中醒来之后,绝不会顾忌到你救了它而口下留情。我不想看见公子因为中毒身亡――”

    “好了。”夏之渊不耐地挥了挥手。“这么说,你是好心?”

    姜云翘愣了愣。“当然是。”

    夏之渊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抬手至袖中,掏出了那条毒蛇。毒蛇已经苏醒,居然乖顺地任由他捉在手里,丝毫没有要攻击的迹象。

    “人人都道毒蛇冷酷凶狠,我倒觉得它们很温顺。你把它当敌人,它自然对你狠毒;你把它当朋友,它自然也对你友善。被毒蛇反咬一口的可能性,要比被人背叛的可能性小得多。”夏之渊把蛇收回袖中,斜睨了她一眼。“有空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先顾好自己。”

    姜云翘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论调,十分新奇和震撼。待她回过味来,夏之渊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她连忙追上去,想再跟他说些话,至少弄清他的身份来历,谁知道她刚跑了几步,忽然眼前一黑,脚步一乱便倒了下去。

    她左顾右盼,只见一团漆黑。“天黑了?!不对,我的眼睛……”她恐慌地叫出声来。“我看不见了!”她摸索着站了起来,却不知道往哪儿去。“公子,你还在么?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雪盲症。”他的声音终于又在她前方响起,带着些无奈。“真是麻烦。”

    “雪盲症?”姜云翘听到他的声音,心中稍稍安定。“我生病了?”

    “没错。”

    她又听到吱吱的踏雪之声,渐行渐远。他打算要把目不能视的她一个人丢在这儿走了?“公子?公子,能不能帮帮我?”

    脚步声微顿,又继续响起。“我像是会管闲事的人么?”

    “公子,我对路不熟悉,现在又看不见,一定会困死在这儿。你连一条毒蛇也要救,却不肯救一个人么?”其实只要待在原地,沈丹定迟早也会找过来,只不过她不想就这么跟这位公子分道扬镳。

    “对我而言,救一条蛇比救一个人值得得多。”

    “那――至少让我跟着你回到山下吧?”她坚持地望向他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看不见,她却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大概是厌烦却又无可奈何的罢?

    “你要跟就跟吧,只要你跟得上。”

    她听到这句话,十分欢喜,又朝他的方向挪了几步。“请问该怎么称呼公子?”

    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丢下两个字。“白尘。”

    “白尘?”姜云翘微笑。“很好听的名字。我叫――”

    “我没兴趣知道。”

    这是当时夏之渊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之后,姜云翘跟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虽然他没有放慢脚步,她却觉得他是故意加重了脚步声好让她容易跟上。这个表面上冷酷无情的少年,内里一定也有温柔的部分,只是不愿轻易展露于人前罢了。

    她这么想着,虽然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前路,虽然能感觉到冰凉的雪花落在自己的脸颊,她的心中却一片暖意。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他。

    她不知跟着这脚步声走了多久,终于听到人声犬吠。当沈丹定扶住她的时候,她却下意识地问:“在我前面的那个少年呢?”

    沈丹定愕然四顾,却早已经失去了少年的踪迹。姜云翘后来派人在邺城四处打听白尘的下落,自然无果。这一回雪中的邂逅,当真只成了一场邂逅,再无下文。

    姜云翘后悔了很久,后悔自己没有死皮赖脸地拽着他,弄清他的来龙去脉。然而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吃,她惆怅了许久,再没了游玩的心思,悻悻返回了南瑞。

    这场邂逅,对姜云翘而言是无法磨灭的记忆,而对夏之渊而言,却是转瞬即忘的琐事。他当时正被另外一件事烦扰着,这也是他离开燕丰来到邺城行宫散心的原因。

    夏之渊生来优越,有美貌,有财富,更有权势,正是众星拱月式的人物。他的母后曹皇后亦出身显赫,与杞皇也算得结发夫妻,地位稳固,而夏之渊身为长子,更是极为受宠。在这样的环境下,夏之渊难免有些天之骄子的优越感,对他而言,任何事物都得来容易,因此也不值得珍惜,包括儿女之情。

    他十三岁那年知晓男女之事后,曹皇后便为他安排了一些姬妾,各有所长,无不美貌。尝得多了,他也渐渐麻木,觉得女人大多像是宠物,可以宠爱,却不必上心。然而这样的生活过得久了,也未免有些无趣。

    也正在这时,他注意到了自己的三皇弟夏之淳。

    夏之淳的生母是位宫女,生下夏之淳后不久便已过世,他被一位不受宠的宫妃过继抚养,虽然贵为皇子,却丝毫不受重视,在东宫的光芒下显得黯淡不堪,时常受到宫人的轻慢对待。而围绕在夏之渊身边的贵族子弟也常常故意欺辱夏之淳来讨夏之渊欢心。对于这些不公平的对待,夏之淳从来都只是默默忍受,很少反抗。

    夏之渊一开始还抱着戏耍的心态,见夏之淳始终都是一副温良谦和的模样,他也提不起兴趣再看他受人欺负,再加上好歹还有那么一些血脉之情,他将夏之淳纳入他的保护范围里,令人不得再欺辱于他。

    这算是夏之渊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之一。他以为自己这皇弟生性软弱温和,成不了大气,也对他产生不了威胁,然而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夏之淳表面上不争,暗地里却处处针对他,做了不少布置。夏之渊吃了好几回哑巴亏后,才发现了这个皇弟的可疑之处。所幸杞皇对他偏爱甚重,他的地位并未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夏之渊虽然知道夏之淳可疑,但找不到证据,也就只好渐渐疏远他,并命人好生注意他的举动。夏之淳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引起了夏之渊的怀疑,索性也就顺其自然地暂停了动作,不再做些惹人怀疑的举动。

    尽管如此,夏之渊心中依然怨愤难平。他未想到自己难得做回好人,竟然就救了只白眼儿狼。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离开燕丰,去了邺城行宫,遇上了姜云翘,也很快把她忘在了脑后。

    姜云翘私自偷跑出国的事令南瑞泓帝大怒,罚她禁足三个月。与此同时,他也开始为姜云翘张罗婚事,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沈家的长子。然而姜云翘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说与沈丹定只是朋友知己,并无情意,又说自己年纪尚轻,就这么拖了下来。这一拖,便拖了两年,直到姜云翘满十六岁,成婚之事才被旧事重提。这一回,泓帝无论如何也要为她指婚。

    这两年里,姜云翘并未放弃寻找白尘的下落,然而始终无果。心灰意冷之下,她只得答应了泓帝的赐婚。除了心中那个少年白尘,嫁给谁其实都无所谓。

    泓帝最终赐了岑太宰家的儿子给她,两人很快完婚。驸马人很好,只是――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尽管如此,生活还得照常地过下去。她只得把这份求而不得的情愫埋在心底,试着与驸马相处,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如果一直就这么下去,也许终有一天她会忘了那个令她深深为之心折的少年,与驸马日久生情。

    又过了两年,姜云翘生下了长子阿福。得子的喜悦令她欢欣,更令泓帝欣慰。泓帝开始渐渐将一些政务交给她负责。不久后,杞国派使者向南瑞求婚,希望南瑞能嫁一位公主予杞国东宫为妃。泓帝知道杞国与西凉不和,此举意在寻求南瑞的支持,因此并不欲答应。见此情况,夏之渊亲自来了一趟南瑞,以表诚意。

    这么一来,两人在十分正式的场合下见了面。

    姜云翘一眼便认出这个男子就是自己挂念了四年的那个少年,而夏之渊自然早已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压根儿没认出来。夏之渊在南瑞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姜云翘表面上是热情的东道主,内心却受着期盼却绝不能得的苦楚。她知道,自己再没有立场再追求心中所爱,只能压抑。

    出于这份压抑的情感和私心,姜云翘促成了两国的联姻。虽然她不能嫁给他,能让自己的姐妹嫁给他,令两国交好,今后也能多些机会去杞国探望他们,以解相思之苦。奈何南瑞尚未婚配的公主只剩下五公主,偏偏五公主年纪尚幼,所以两国约定,三年之后再行大婚。

    由于杞国和南瑞交好,姜云翘也就有了借口每年作为使者出使杞国。一开始,她只是想远远地看他一眼,到了后来,这种期望见到他,期望与他接近的渴盼越来越强。再后来,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可悲的是,这样痴狂的爱恋,在夏之渊的眼里却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痴恋他的女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不过这一个的身份比较特殊而已。他不动声色地看她对自己示好,心中半是不屑,半是得意。

    当然,就算是夏之渊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动过情。

    他最初动情的对象,是苏慧。

    当然,说动情也许有些不妥当。夏之渊自视甚高,美貌财富地位,他什么都有,能入得了他的眼的女人,在燕丰城寥寥无几。苏慧,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夏之渊也只觉得她还能稍微配得上自己,因此对她稍微多了些心思。对于他而言,已经算难得。

    然而苏慧却爱上了夏之淳。

    也正因为如此,夏之渊对夏之淳的憎恶更甚。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是一种尊严和地位受到挑衅的危机感,令他如芒刺在背,不得安生。

    正在这时,夏之渊得知夏之淳频频外出,似乎爱上了一个翰林编修的女儿。他对夏之淳的品味深感不屑之余,一时兴起也打算会会这姑娘,想看看她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了夏之淳。然而不偏不巧,此时杞国战败,夏之淳被送去了西凉。夏之渊心头大快,自然也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直到三年后,他按照约定,迎娶了南瑞五公主。新婚之夜,他揭开喜帕,看见一张揉和了惊吓和窘迫,却依然努力维持镇定的脸。

    夏之渊身边的女人,无不时时刻刻注意姿态,要在他面前表现出最美好的一面,从未有人会把这样真实的神情展露给他看。这个女子却是个例外。她不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却很有一种真实生动的亲切感,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夏之渊肯定她绝对不是他所娶的南瑞五公主,虽然跟他之前见过的五公主长得很有些相似。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女人却讪讪一笑,吐了吐舌头。“东宫殿下,很抱歉打扰了您的洞房花烛――那些嬷嬷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哭笑不得。“你是谁?”

    “妾身安萧氏。”她手忙脚乱地取下头上的凤冠,朝他行了个礼,差点踩到裙角栽倒在地。“是安锦安大人的妻室。”

    “你怎么会在这儿?”

    “误会,完全是个误会!”她瞪大了眼。“妾身本来是跟随夫君参加筵席来着,谁想到半路出恭,被她们给硬塞了进来。究竟怎么回事,连妾身自己也搞不明白。请殿下宽恕!”

    他蹙眉。“你说你是安夫人?”

    “没错!”她竖起手掌。“我保证说的都是实情。”

    目前的状况很糟糕,他却忽地笑出声来。这位安夫人实在有趣得很。

    当然,不久之后,他也发现这个安夫人,竟然也就是夏之淳当年爱上的那个姑娘。如此多的巧合联系在一起,不能不让他起了疑心。沿着这线索查下去,她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如果她真的就是南瑞始终的那位大公主,很有可能将成为南瑞将来的女帝,也难怪夏之淳会想方设法与她接近。夏之渊心中盘算,亦开始了自己的筹划。

    在这场筹划中,他究竟对萧遥有几分真心,恐怕连他自己也搞不清。他甚至也不清楚自己对萧遥的兴趣,究竟是因为她背后的身份,还是因为她本身。但他也没有搞清的兴趣,不管他究竟出于何种目的,结果都是一样,他要得到这个女人。

    筹谋过后,当他终于与这个女人拜天地的时候,心中洋溢的的确是喜悦。就算她后来逃了婚,他却依然不愿放弃。对于夏之渊来说,她是除了皇位之外,另一个令他执着的事物,无论这执着是为了什么。

    也正因为这执着,他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失去了皇位,狼狈出逃。哪怕是逃亡,他依然还惦记着要去南瑞,亲口问她,为什么要对他这般算计。

    然而这趟逃亡,却把他和姜云翘联系到了一起。

    姜云翘为了他极尽全力争夺皇位,他看在眼里,心中不是不触动。他也曾执着,很明白执着之苦。然而他心中的不甘和怨恨显然远远超过了这种触动。他利用着姜云翘的执着和真心,也摒弃了自己的最后一点清明良善。

    姜云翘努力地朝他靠近,而他却努力地朝复仇的方向靠近。两个同样执着的人,却总走不到一起。

    谁会想到,一场地震,最终令他们困在一处,生死不过只在一线之间。

    在黑暗的地底,两人相依取暖。直到这一刻,姜云翘才有机会把许多年前的那一场雪中相遇重新地回忆了一遍。而夏之渊也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她的爱,竟然埋藏得那么深,那么久。此时此刻,她也许将陪他共赴黄泉,依然无怨无悔。他终于品尝到一丝悔意,握住了她的手。

    “值得么?”他苦涩地问。“为我这样的人――”

    “值得。”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依然坚定。“我,不悔。”

    “如果――”他没有说下去。如果能出去,他也许该放下一切了。老天会不会,能不能再给他,也给她一个机会?

    他握着她的手,在黑暗里,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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