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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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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每一天都能看到哈利·波特哀求别人的。

    “求——你们了。”哈利·波特哀求道。

    弗雷德和乔治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哈利·波特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但我告诉了你们凯文·恩特维斯尓的猫那档子事情我是怎么搞出来的,还有赫敏和消失的汽水,我不能告诉你们关于分院帽或者记忆球或者斯内普教授……”

    弗雷德和乔治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如果你真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韦斯莱双胞胎说道,“别忘了告诉我们。”

    “你是坏人!你们两个都是坏人!”

    弗雷德和乔治坚定地关上了背后空教室的门,把脸上的坏笑维持了一段时间,以防哈利·波特有能够看穿门的透视能力。

    一过拐角,他们的脸就耷拉下来了。

    “哈利的猜想大概没有——”

    “——给你什么提示?”他们同时对彼此说道,然后,他们的肩膀耷拉得更低了。

    他们最后和这件事有关的记忆是弗鲁姆拒绝帮助,尽管他们想不起来自己请他帮忙做什么了……

    ……但他们一定去了其他什么地方,去找了其他什么人,帮他们做了什么不合法的事情,要不然,他们不会同意事后被一忘皆空。

    他们怎么可能用区区四十加隆就做到了那一切?

    一开始,他们还担心自己可能把证据伪造得太好了,让哈利真的跟金妮结了婚……但看起来他们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威森加摩的会议记录被再次改回原样,伪造的订婚合同从原来被龙保卫着的古灵阁拱顶下消失了,如此等等。实际上,这很可怕。现在,绝大多数人都认为《预言家日报》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生造出了整个故事,而《唱唱反调》第二天的头条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盐,《哈利·波特与卢娜·洛夫古德的秘密婚契》。

    他们绝望地盼望着,无论自己雇的是谁,这个人都能在限制条件结束之后说明一切。现在他们感觉很糟糕:自己完成了至今最伟大的恶作剧,甚至可能是恶作剧史上最伟大的恶作剧,却不记得是怎么做到的了。这太疯狂了,既然他们一开始能想出办法,那在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后,又怎么会想不到了呢?

    他们唯一的安慰是,哈利·波特不知道他们不知道。

    虽然这件事看上去就和韦斯莱脱不了干系,但就连妈妈都没问过他们。不管是谁做了什么,都明显超出了霍格沃兹学生的能力……可能除了某个人以外。如果某些传言是真的话,这个某人可能打了个响指就做到了一切。毕竟根据哈利的说法,在吐真剂下接受审问的是他……有邓布利多在场用可怕的眼神盯着,傲罗们只问了几个问题,确认哈利本人没亲自动手,也没让任何人失踪,就滚出了霍格沃茨。

    弗雷德和乔治曾经思考过是否要为哈利·波特因为他们的恶作剧而被傲罗审问而感到侮辱,但哈利脸上的表情,也许是为了同样的原因,让一切都值了。

    不出所料,丽塔·斯基特和《预言家日报》的编辑都消失了,大概现在正在别的哪个国家。他们希望至少能把这部分跟家人说说。爸爸会祝贺他们的,不过在那之前妈妈就会杀掉他们,而金妮会把尸体烧成灰。

    不过没关系,他们总有一天会告诉爸爸的。至于现在……

    ……至于现在,当邓布利多与他们在走廊里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恰巧打了个喷嚏,一个小包裹恰巧从他的口袋里边掉了出来,在包裹里有一对质量惊人的反监测单片眼镜。韦斯莱双胞胎在“被禁止的”三楼走廊里实验了新的单片眼镜,快速往返了一趟放魔镜的地方。他们没能清楚地看见所有的监测网,但单片眼镜显示出的比他们第一次看到的多得多。

    当然,他们会特别小心,不要被人发现单片眼镜在他们手里,要不然他们就会在校长办公室里边挨一顿臭骂,甚至可能会被威胁开除。

    并不是每个被分进格兰芬多的人长大后都变成了麦格教授,知道这点真好。

    ————————————

    哈利在一间没有窗子、没有特点的白房间里,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对着一名穿着全黑的正装袍子的面无表情的男人。

    这间屋子已经屏蔽了监测,男人施放了整整二十七个魔咒,才说出了开场白“你好,波特先生”。

    考虑到黑袍男人马上就要尝试读取哈利的思想,这气氛反而很合适。

    “做好准备。”他用毫无起伏的音调说。

    人类的思想里,哈利的大脑封闭术书上写,能被摄神取念师看到的只有一些表层。如果你没保护好自己的表层,摄神取念师就能穿过去,到达他们的思想所能够理解的任何部分……

    ……那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类的思想除了最浅层次以外似乎都难以被人类所理解。哈利曾经想过对认知科学的熟知是否会让他成为一名超级强大的摄神取念师,但反复的经历终于给他上了一课:他在估计这种事情的时候不能太兴奋了。毕竟认知科学家对人类的了解程度也不够他们新造一个出来的。

    为了学习摄神取念的反咒——大脑封闭术,第一步是把自己想象成另一个人,尽可能地完善伪装,把自己完全融入到另一个人格里。不需要每次都做这一步,但在开始的时候,这会让你了解自己的整个表层。摄神取念师会试图阅读你,如果注意力够集中的话就会有所察觉——会感觉到他们试图进入。而你的任务就是确保他们只能接触到想象出的人格,而不是真实的那个。

    当你对这一步足够熟练之后,就可以想象自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然后养成习惯,把这一伪装留在所有的表层上。这就是一个标准的大脑封闭术屏障。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很难学,但学会之后就不难做到。此时大脑被暴露出来的思想层面就比其内涵要浅得多,所以经过足够的练习之后,你就能不自觉地保持这个状态了。

    如果你是一名完美的大脑封闭术师,就能比任何试探都要快,立刻回应所有问题。这样,当摄神取念师穿过你的表层的时候,他们只会看到你想要伪装的那个人。

    即使是最好的摄神取念师也会被这种方法骗到。即使一名完美的大脑封闭术师声称自己撤去了大脑封闭术屏障,也没有办法验证他们有没有撒谎。更糟的是,你可能连对方是不是完美的大脑封闭术师都不知道。他们很少见,但是存在。所以对任何人施展的摄神取念都是不能一味相信的。

    你能够用假装自己是别人的方法骗过最好的摄神取念者。这悲哀地说明了人类对于彼此的了解有多么浅薄,巫师对于思想表层之下的理解有多么稀少。

    但人类原本就要依靠伪装的方式理解彼此。我们并不会通过模拟大脑中的百万亿的神经元触突预测别人的行为。就算是地球上最擅长左右人心的人,对于建立人工智能也会一筹莫展。我们是通过命令大脑模仿对方大脑的思考来预测的也就是换位思考。如果你想知道一个愤怒的人会做什么,就该激活自己大脑中的愤怒回路,回路输出的就是你的预测。愤怒的神经回路从里面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谁知道呢。地球上最擅长左右人心的人都不一定知道神经元是什么。最好的摄神取念者可能也不知道。

    大脑封闭术可以伪装摄神取念者能够理解的任何东西。这用到的也是同一种技巧——也许是用同一套神经回路来处理的,都是把自己的大脑改装成别人的思维。

    所以读心战的胜利者注定是防御方。要不然,整个魔法世界——也许是整个地球,都会完全不同了……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集中注意。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只有一次,就这一次,哈利在神秘能力方面没有被克扣。

    经过了几乎一个月的努力,哈利心血来潮而不是灵机一动地决定让自己冷酷地愤怒起来,然后重新做了一遍书上的大脑封闭术练习。当时他已经几乎要放弃了,但试一下也不会费多少功夫——

    他在两个小时之内解决了书上所有最难的练习,第二天,他去告诉奇洛教授他准备好了。

    事实证明,他的黑暗面对于伪装成他人非常、非常在行。

    哈利想到了让他第一次完全进入自己的黑暗面的标准触发记忆……

    西弗勒斯顿了一下,看上去相当洋洋自得。“这要扣……五分吗?不,还是为你顶嘴扣拉文克劳十分好了。”

    哈利的微笑变得冷酷了一些,他注视着那名自以为将要阅读哈利思想的黑袍男子。

    然后哈利整个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看上去适合这一场合的人。

    ……他在一间没有窗子、没有特色的白房间里,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对着一名穿着全黑的正装袍子的面无表情的男人。

    金柏·吉尼森注视着自以为将要阅读一名银河巡逻队第二阶段的透镜人思想的黑袍男子。[3]

    即使是保守地说,金柏·吉尼森对于结果也很有信心。他受训于这个宇宙甚至任何宇宙中头脑最强大的存在,阿利西亚的明答。[4]坐在他对面的仅仅是一名巫师,灰透镜人想让他看见什么就让他看见什么……

    ……他目前伪装成的思想,是一名叫做哈利·波特的天真的孩子。

    “我准备好了。”金柏·吉尼森用对于一名十一岁的男孩来说恰到好处的紧张语调说道。

    “摄神取念。”黑袍巫师说道。

    然后停顿了一下。

    黑袍巫师眨了眨眼睛,就好像他看见的东西能把自己的眼皮都惊得不由为之一动。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音调里有了起伏:“大难不死的男孩有神秘的黑暗面?”

    哈利的双颊开始慢慢发热。

    “嗯,”那男人说道。他的脸现在变回了完美的平静。“对不起。波特先生,知道自己的长处很好,但这和过分自负是不一样的。你可能真的能在十一岁就学会大脑封闭术。我很吃惊。我以为邓布利多先生又在装疯卖傻了。你的解离性天赋真的很强大,[6]所以我很意外居然没找到你在儿童时期被虐待过的迹象。你最终可能会成为一名完美的大脑封闭术师。但预计自己第一次就可以成功建立大脑封闭术屏障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根本是在开玩笑。当我阅读你的思想的时候,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哈利摇头,他的脸红透了。

    “那下次再专心一点。目标不是在你上课的第一天就构造出完美的假象。目标是学到你的表层都在哪里。做好准备。”

    哈利试图再次假装自己是金柏·吉尼森,试图更加专心,但他的思绪有一些散乱,而且突然想到了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喔,这简直是糟糕透顶。

    哈利咬牙切齿。至少教师事后会被一忘皆空。

    “摄神取念。”

    停顿了一下——

    ————————————

    ……他在一间没有窗子,没有特色的白房间里,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对着一名穿着全黑正装袍子的面无表情的男人。

    这是他们的第四天课了,时间是周日晚上。付了这么多钱之后,就可以想什么时候上课就什么时候上课,管他周末不周末。

    “你好,波特先生,”在施展了全套隐私咒之后,摄神取念师毫无起伏地说道。

    “你好,贝斯特先生,”哈利疲惫地说,“你别每次开始的时候都一惊一乍了,好么?”

    “你让我惊讶到了?”那名男人说道,他听起来好像提起了一点兴趣。“好吧。”他举起他的魔杖看向哈利的眼睛。“摄神取念。”

    停顿了一下,然后那名黑袍巫师就像被赶牛刺捅了似地猛地抬起头。

    “黑魔王还活着?”他呛住了,睁大了眼睛。“邓布利多隐身以后偷偷溜进女生宿舍?”

    哈利叹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表。大约三秒之后……

    “所以,”那人说。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毫无起伏的声音。“你真的相信自己会发现魔法的秘密规则,然后变得无所不能。”

    “没错,”哈利平静地说,仍然在看他的手表。“我就是那么自负。”

    “我很怀疑。看上去分院帽认为你会成为下一任黑魔王。”

    “而你知道我正在极力不要走上这条路,而且你可以通过摄神取念看见,我们曾经就你是否愿意教我大脑封闭术有过长长的探讨,最后你决定教,所以我们可以结束这场讨论了吗?”

    “好吧,”整整六秒后,他说,与上次完全相同。“做好准备。”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怅惘地说,“我真希望我能记得那个关于黄金和白银的花招。“

    哈利发现,自己为当你把人放回相同的初始条件并向他们施加同样的刺激之后,人类思想的可重复性之好感到非常心烦意乱。一个好的还原论者原本就不应该期待会有其它结果。[5]

    ——————————

    下一个周一的上午,哈利跺着脚从草药学课堂出来的时候心情很糟糕。

    赫敏在他身边,同样怒气腾腾。

    其他的孩子们还在里边,东西收拾得有点儿慢,因为他们正在互相叽叽喳喳,兴奋地讨论着拉文克劳在学年第二次魁地奇比赛中的胜利。

    看来在昨晚晚饭之后,有一名女孩骑了三十分钟扫帚,然后捉到了某种巨大的蚊子。至于那场比赛中发生的其他事似乎都不重要。

    哈利错过了这场激动人心的比赛,因为他要上大脑封闭术课,而且他的生活很充实。

    他之后也避开了拉文克劳宿舍里的全部聊天,静音咒和魔法箱子真是太有用了。他早餐是在格兰芬多长桌上吃的。

    但哈利避不开草药课,而拉文克劳们在课前谈,课后谈,连上课期间都在谈,直到哈利从给福克特婴儿换尿布的工作中抬头,[7]大声宣布还有人想学习植物,而金色飞贼又不是从什么地方长出来的,所以求求大家别谈论魁地奇了。在场的其他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赫敏是个例外,她看起来想要鼓掌,还有斯普劳特教授,她奖励了他一个拉文克劳学院分。

    拉文克劳加一分。

    一分。

    七个骑在愚蠢的扫帚上玩弱智的游戏的白痴为拉文克劳赢得了一百九十分。

    看来魁地奇的分数是直接加到学院总分上的。

    换句话说,捉住一只金色的蚊子值150学院分。

    哈利甚至无法想象他要做什么才能赚得150学院分。

    好吧,或许可以救一百五十个赫奇帕奇,或者想出十五个可以跟“给时间机器加上保护壳”媲美的想法,或者发明一千五百种创造性的杀人方式,或者是当一整年的赫敏·格兰杰。

    “我们应该杀了他们,”哈利对赫敏说。赫敏走在他身边,和他一样气恼。

    “谁?”赫敏问,“魁地奇球队吗?”

    “我想的是以任何方式在任何地方参与魁地奇的任何人,但没错,从拉文克劳球队开始。”

    赫敏不以为然地撅起嘴。“你真的知道杀人是不对的吗,哈利?”

    “是的,”哈利回答。

    “好吧,只是确认一下,”赫敏说,“让我们先向找球手下手。我读过一些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你知道我们如何才能让她上火车吗?”[8]

    “两名学生正在密谋谋杀,”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传来,“多么令人震惊。”

    附近的一个角落后边走出一名身穿带着少许斑点的长袍的男人,他的头发油腻而又蓬乱,垂在肩膀附近。他的身上似乎正散发出致命的危险,让整个走廊都充斥着配制魔药失败,意外跌倒,以及会被奥罗判定为发生在床上的自然死亡的气场。

    哈利想都没想就站到了赫敏身前。

    他的身后出现了吸气声,过了一会儿,赫敏越过他,站在了他的面前。“快跑,哈利!”她道,“不能让男生陷入危险。”

    西弗勒斯·斯内普阴郁地笑了。“有趣。我想占用一会儿你的时间,波特,希望你能从你与格兰杰小姐的调情中抽身。”

    赫敏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担忧。她转向哈利,张开嘴,然后停顿了一下,看上去很不安。

    “哦,不用担心,格兰杰小姐,”西弗勒斯柔滑的声音道,“我保证会将你的情人完整地还回来。”他的笑容消失了。“现在波特和我将离开进行一场私人谈话,只有我们两个。我希望我已经说清楚了,你没有被邀请,但为了以防万一,请你把它当成一名霍格沃茨教授的命令。我敢肯定,一名像你这样乖的小姑娘是不会违背教授的命令的。”`

    西弗勒斯转身走回角落。“来吗,波特?”他的声音传来。

    “嗯,”哈利对赫敏说,“我可不可以只是跟着他离开,然后让你想出我应该说什么,才不会让你非常担心和生气?”

    “不,”赫敏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西弗勒斯的笑声在拐角处回荡。

    哈利低下头。“对不起,”他低声说,“真的,”他跟着魔药学教授离开了。

    ——————————————

    “所以,”哈利说。除了一长一短的两双腿穿过不知道哪条石头走廊的脚步声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声响。魔药学教授大步流星,但没有快到让哈利跟不上,以哈利波特对霍格沃茨内部的方向性这个概念的理解,他们正在逐渐远离人来人往的地方。“什么事?”

    “我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西弗勒斯干巴巴地说,“为什么你们两个密谋谋杀秋·张?”

    “我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哈利干巴巴地说,“以你作为霍格沃茨学校系统的一名高级职员的身份,为什么捉到一只金色的蚊子被视为一种值一百五十个学院分的学术成就?”

    西弗勒斯的唇边划过一丝微笑。“哎呀,我还以为你应该挺敏锐的。你是真的理解不了你的同学么,波特?还是你讨厌他们讨厌到连试都不愿意试一下?如果魁地奇的分数不能算进学院杯的话,那就没有人会在意学院分了。学院杯会变成一项小众比赛,只为你和格兰杰小姐这样的学生举办。”

    这个答案好得令人吃惊。

    这个答案惊得哈利的头脑完全清醒了。

    回想起来,这不应该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西弗勒斯了解他的学生们,非常了解。

    他一直在阅读他们的头脑。

    而且……

    ……书上说,成功的摄神取念师是极为罕见的,比完美的大脑封闭术师更为罕见,因为几乎没有人有足够的精神自制力。

    精神自制力?

    哈利曾经收集过一名男人经常在课堂上情绪失控,对年幼的孩子大发雷霆的故事。

    但是......同样也是这名男人,当哈利说黑魔王还活着的时候,立即完美地做出了回应——和一名对此一无所知的人的反应完全一样。

    这名男子在霍格沃茨内高视阔步,带着刺客的气质,辐射着危险的气息......

    ……这完全不是真正的刺客应该做的。真正的刺客在杀了你之前,看起来都应该像是懦弱的小会计。

    他是斯莱特林的院长,一个充满骄傲和贵族气派的学院,却穿着被斑斑点点的魔药和魔药材料污染的长袍,明明两分钟的魔法也许就可以去除那些污渍。

    哈利注意到他很困惑。

    他对斯莱特林院长的威胁度评估上升到了天文数字。

    邓布利多似乎认为西弗勒斯是他的人,自己对此并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证据;魔药课教授至今一直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吓人,但不会虐待”。。所以,哈利此前推断,这和魔戒同盟一样。[9]如果西弗勒斯真的计划要伤害他,他肯定不会当着赫敏——目击者——的面来找哈利,他完全可以等到哈利独自一人的时候……

    哈利静静咬住嘴唇。

    “我曾经认识一个真的很崇拜魁地奇的男孩,”西弗勒斯·斯内普说,“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就像你我两人,所预期的那样。“

    “到底什么事?”哈利慢慢地说。

    “别急,波特。”

    西弗勒斯转过头,以刺客的仪态悄悄走进了附近走廊墙壁上的一个开口,这里通向一个更小、更窄的走廊。

    哈利跟着他,不知道就这么跑开会不会更加明智。

    他们转过了一个又一个弯,来到一条死胡同,胡同的尽头是一面简单空白的墙壁。如果霍格沃茨真是被建成的,而不是被用魔法变出的,或召唤出的,或生出来的,或别的什么的,哈利会就付钱让人建出一些不通向任何地方的走廊这件事跟设计师好好理论理论。

    “无声无息,”西弗勒斯说,以及一些别的什么魔咒。

    哈利身体靠后,双手环抱于胸,注视着西弗勒斯的脸。

    “波特,敢直接看着我的眼睛了?”西弗勒斯·斯内普道,“你的大脑封闭术课程不可能进步到让你挡住摄神取念。但是也许课程已经进展到了让你能够发现摄神取念入侵的程度。既然我不能确定不是这样,就不会冒险尝试。”他淡淡一笑,“我想邓布利多也是一样此。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会进行这场小谈话。”

    哈利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首先,”西弗勒斯道,双眼闪闪发光,“我希望你答应不要把我们的谈话告诉任何人。对于学校来说,我们正在讨论你的魔药课作业。至于他们信不信,这不重要。对邓布利多和麦格而言,我是在辜负德拉科·马尔福对我的信任,而我们两个都认为不应该就此讨论更多细节。”

    哈利的大脑试图计算整件事后果和影响,结果缓存空间不足了。

    “如何?”魔药课教师问道。

    “好吧,”哈利慢慢地说。很难想象,谈了话但无法告诉任何人会比不谈话进行这场对话所受到的约束更多。毕竟在后一种情况下你也不能将谈话内容告诉任何人。“我保证。”

    西弗勒斯目不转睛地看着哈利。“你在校长办公室曾经说过,你不会容忍欺凌或虐待。所以我想要知道,哈利·波特。你到底和你的父亲有多少相似之处?“

    “如果我们谈论的不是迈克尔·维瑞斯-伊万斯的话,”哈利说,“我只能告诉你,我对詹姆·波特所知甚少。”

    西弗勒斯似乎是在对自己点头。“有一名五年级的斯莱特林。一名叫做莱萨斯·莱斯特兰奇的男生。他被格兰芬多欺负了。我……受到一些限制,不便出面处理这样的情况。也许你可以帮助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是请你帮忙,也不会因此欠你一个人情。这只不过是一个让你做你想做的事情的机会。”

    哈利盯着西弗勒斯,开始思考。

    “想知道这是不是个陷阱?”西弗勒斯道,他的唇边闪过一丝淡淡的微笑“这不是。这是一个测试。把它当成我的好奇心好了。但莱萨斯的麻烦是真的,我自己没法干预这方面的事也是真的。”

    这就是让其他人知道你是好人的麻烦。即使你知道他们知道,你还是不能坐视不管。

    而且如果他的父亲也曾经保护过学生们免受欺凌......无论哈利知不知道西弗勒斯告诉他的原因,这都不重要。他的心既温暖,又自豪,而且让他无法就这么走开。

    “好吧,”哈利说,“告诉我莱萨斯的情况。他为什么被人欺负?“

    西弗勒斯脸上淡薄的笑容消失了。“你觉得有理由么,波特?”

    “也许没有,”哈利平静地说,“但刚才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也许曾经将哪个不重要的泥巴种女孩推下楼过。”

    “莱萨斯·莱斯特兰奇的母亲,”西弗勒斯道,他的声音变得冰冷,“是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黑魔王最狂热、最邪恶的仆人。莱萨斯是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所承认的私生子。黑魔王死后不久,贝拉特里克斯、拉巴斯坦以及拉巴斯坦的哥哥鲁道夫斯都因为折磨爱丽丝和弗兰克·隆巴顿而被捕。这三人被终身监禁在阿兹卡班。隆巴顿夫妇被一次又一次的钻心剜骨折磨到丧失理智,一直在圣芒戈的长期病房。这算是欺负他的理由吗,波特?”

    “这些都不是理由,”哈利道,声音依然平静,“据你所知莱萨斯本人有没有做任何坏事?”

    淡淡的微笑再次越过西弗勒斯的嘴唇。“他和别人一样不是圣人。但他并没有推过泥巴种的女孩下楼,至少我没有听说过。”

    “也没有在他脑海里看到,”哈利道。

    西弗勒斯的表情森然。“我没有侵犯他的隐私,波特。相反,我看的是格兰芬多们的脑子。对这群人来说,他仅仅是一个方便的消遣对象罢了。”

    冰冷的愤怒冲下了哈利的脊椎,他不得不提醒自己,西弗勒斯也许并不是可靠的信息来源。

    “而你认为,”哈利道,“来自哈利·波特,大难不死的男孩的干预,可能会起作用。”

    “的确如此,”西弗勒斯·斯内普道,然后告诉了哈利格兰芬多策划在何时何地进行他们的下一场小游戏。

    ——————————

    横穿霍格沃茨三楼的南北轴有一条主走廊,在靠近这条走廊的中心处,有一个通往一条短走廊的开口,沿着短走廊前进十几步后会有一个向右的L形转弯,然后再走十几步就会到尽头,那里一扇明亮、宽大的窗户,从窗户看出去,就是三层楼以下,下着小雨的霍格沃茨东草坪。站在窗边的时候听不到主走廊上的任何声音,而主走廊里也没人能听到窗边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你在霍格沃茨呆的时间还不够长。

    四名穿着红色镶边长袍的男孩在大笑,一名穿着绿色镶边长袍的男孩在尖叫,并疯狂地试图用手抓住打开的窗口的边沿,那四名男孩就像要推他出去似的。当然了,这只是一个玩笑;而且,从这样的高度坠下也杀不死一个巫师。就是寻开心而已。如果你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们在做什么??”走廊里响起了第六名男孩的声音。

    四名穿着红色镶边长袍的男孩突然转身,穿着绿色镶边长袍的男孩疯狂地把自己推离窗口,然后跌倒在地,他的脸上沾满了泪水。

    “哦,”那个最英俊的穿着红色镶边长袍的男生道,声音听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嘿,莱茜,你知道这是谁吗?”

    在地板上的男孩没有回答,他正在试图控制住他的啜泣,穿红色镶边长袍的男孩正准备抬腿踢下去——

    “住手!”第六名男孩叫道。

    穿红色镶边长袍的男孩停住脚,稍微有点摇晃。“嗯,”他说,“你知道这是谁吗?”

    第六名男孩的呼吸听起来很奇怪。“莱萨斯·莱斯特兰奇,”他喘得很急,“而他没有对我的父母做任何事情,他那个时候才五岁。”

    ——————————

    纳威·隆巴顿盯着他面前那四名高大的五年级恶霸,拼命控制自己的颤抖。

    他应该直接告诉哈利·波特他做不到。

    “你为什么保护他?”英俊的那个缓慢地说道,声音听起来很困惑,开始有点不爽了。“他可是斯莱特林。而且还姓莱斯特兰奇。”

    “他只是一名失去了父母的男孩,”纳威说,“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这话是从哪里来的。这话听起来太酷了,就像哈利·波特会说的话。

    可他还是在发抖。

    “你以为你是谁?”那个英俊的男生说,听起来开始生气了。

    我是纳威,古老而高贵的隆巴顿家族的最后的继承人——

    纳威说不出来。

    “我觉得他是一个叛徒,”另外一个格兰芬多说,纳威的胃突然一沉。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哈利·波特到底是错的。恶霸们不会就因为纳威·隆巴顿叫他们停手就停手的。

    英俊的男生向前迈了一步,其他三人紧随其后。

    “所以你是这么想的,”纳威的声音很稳,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对你而言,无论是莱萨斯·莱斯特兰奇还是纳威·隆巴顿都无关紧要。”

    躺在地板上的莱萨斯·莱斯特兰奇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邪恶就是邪恶,”之前开口的男孩厉声道,“如果你与邪恶为友,那你也是邪恶的。”

    四人又向前迈进一步。

    莱萨斯摇摇晃晃站起身。他的脸色发灰,向前走了几步,靠在墙上,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眼睛盯着走廊的转弯,那条离开的路。

    “为友,”纳威说。现在他的声调有点高了。“是的,我有那么些朋友。其中一个是大难不死的男孩。”

    有几个格兰芬多好像突然担心了起来。英俊的那个没有退缩。“哈利·波特不在这里,”他强硬地说,“即使他在,我也不认为他希望看到一个隆巴顿保护一个莱斯特兰奇。”

    格兰芬多们又向前迈了一大步,在他们身后,莱萨斯悄悄地沿着墙壁移动,等待机会。

    纳威咽了一口口水,举起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按在一起。

    他闭上了眼睛,因为哈利·波特让他保证不偷看的。

    如果没有成功的话,他永远不会再信任任何人。

    就实际情况而言,他的声音冒出来的时候出奇地清晰。

    “哈利·詹姆·波特-伊万斯-维瑞斯。哈利·詹姆·波特-伊万斯-维瑞斯。哈利·詹姆·波特-伊万斯-维瑞斯。以你欠我的债与你的真实姓名的力量为名,我召唤你,我为你打开了道路,我呼唤你,请在我面前现出真迹。”

    纳威打了个响指。

    然后纳威睁开眼。

    莱萨斯·莱斯特兰奇瞪着他。

    那四名格兰芬多瞪着他。

    英俊的那个开始轻笑,让其他三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哈利·波特是会从拐角处出来之类的么?”英俊的男生说,“噢。看起来你被放鸽子了。”

    他气势汹汹地向纳威迈了一步。

    另外的三个步调一致地跟着。

    “咳咳,”哈利·波特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他靠在窗边的墙上,身处走廊的尽头,没人可以溜进去而不被发现。

    如果看人尖叫的感觉总是这么好,纳威就有点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成为恶霸了。

    哈利·波特昂首阔步地走上前,插进莱萨斯·莱斯特兰奇和其他人之间。他用冰冷的视线扫过身穿红色镶边长袍的男生们,然后视线停在了这个小团体头目,那个英俊的男孩身上。“卡尔·斯洛泼先生,”哈利·波特道,“我相信我已经完全理解当前的情况了。即使莱萨斯·莱斯特兰奇本人曾经犯下了任何一桩罪,而不仅仅是生错了家庭,你也不知道他犯过什么错。如果我在这点上错了,斯洛泼先生,我建议你立刻告诉我。”

    纳威看到了其他的男孩们脸上的恐惧和敬畏。他自己也有这个感觉。哈利曾声称一切都只是一个把戏,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但他可是莱斯特兰奇,”小团体头目道。

    “他只是一个失去了父母的男孩,”哈利·波特道,他的声音越来越冷。

    这一次,其他三个格兰芬多全都退缩了。

    “所以,”哈利·波特道,“你看到了纳威不希望你打着隆巴顿的旗号折磨一个无辜的男孩。这无法打动你。如果我告诉你,大难不死的男孩也认为你是错的,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个可怕的错误,这能不能让事情有所不同?”

    小头目向哈利迈出了一步。

    其他人没有跟着他。

    “卡尔,”其中一人咽了一口唾沫道,“我们还是走吧。”

    “有人说你会成为下一个黑魔王,”小头目盯着哈利。

    哈利咧嘴笑了笑。“有人还说我和金妮·韦斯莱有秘密婚契,而且还有一个关于我们会征服法国的预言呢。”笑容消失了,“既然你决定纠缠这一问题,卡尔·斯洛泼先生,让我把事情说清楚。别找莱萨斯的麻烦。如果你不听的话,我会知道的。”

    “所以是莱茜在向你胡说八道。”小头目冷冷地说道。

    “当然,”哈利·波特干巴巴地说,“他还告诉我,你今天离开魔咒课之后做了什么,在一个隐蔽的,没有人能看到你的地方,和某个头上带着白色丝带的赫奇帕奇女孩——”

    小头目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咦噗,”一名另外的格兰芬多尖声大叫,转过脚跟,跑过了拐角。他嗒嗒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了远处。

    现在还剩下六个。[10]

    “啊,”哈利·波特道,“还有一个稍微聪明点的年轻人嘛。你们中剩下的可以就这么站着,吸取伯特伦·希区柯克这个例子的教训,在你们陷入——我们可以说——麻烦之前。”

    “你在威胁敲诈我们?”那个英俊的格兰芬多道,他的声音试图表现得愤怒,但实际上却在发颤,“牙尖舌利的人会倒霉的。”

    另外两名格兰芬多开始慢慢地向后退。

    哈利·波特开始大笑。“哦,你不是吧?你真的在试着恐吓我?我?现在,说实话,你觉得自己比佩利格里·德里克,西弗勒斯·斯内普,或就此而言,神秘人,更可怕?”

    听见这番话,就连小头目都畏缩了一下。

    哈利·波特举起手,手指摆好了姿势,所有三个格兰芬多都向后跳了一步,其中一人脱口而出,“不——!”

    “你看,”哈利·波特道,“只要我打个响指,你就会成为某个欢乐故事中的一部分,成为晚餐时的谈资,人们听这个故事的时候还会发出紧张的笑声。但事实是,我信任的人都一直在告诫我别那么做。麦格教授告诉我,我总是以讨巧的方法应付一切,而奇洛教授说我需要学习如何认输。所以,你还记得那个故事吗,我让自己被一些年长的斯莱特林痛殴的那个?我们可以那么做。你可以欺负我一会儿,我可以让你那么做。只是你记得最后那部分吗?就是我告诉我在这所学校内很多、很多的朋友不要为此采取什么行动的那部分吗?这一次,我们省略这部分。所以来吧。欺负我。”

    哈利·波特向前踏出一步,他的手臂邀请似地张开。

    那三名格兰芬多转身就跑,而纳威不得不快速侧步,避免被撞倒踩过。

    在他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时,一片安静,之后又是更多的沉默。

    现在剩下三个人了。

    哈利·波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哇,”他说,“你还好吗,纳威?”

    纳威声音高亢。“好吧,你刚刚酷毙了。“

    哈利·波特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你也挺酷的,你知道。”

    纳威知道哈利·波特只是说说而已,试图让他感觉好一些,但这仍然在他的胸膛里点亮了一团温暖的光。

    哈利转向莱萨斯·莱斯特兰奇——

    “你没事吧,莱斯特兰奇?”纳威在哈利张嘴之前说道。

    而现在,这就是你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的话。

    莱萨斯·莱斯特兰奇慢慢转过身,盯着纳威,他紧绷着脸,没有在哭了,正在变干的泪痕在他的脸上闪烁。

    “你以为你知道是什么感觉?”莱萨斯道,他尖利的声音颤抖着,“你以为你知道?我的父母在阿兹卡班,我尽量不去想这个念头,但他们却一直在提醒我,他们觉得这样好极了,母亲在寒冷和黑暗之中,摄魂怪正吸去她的生命,我希望我像哈利·波特,至少他的父母都不再痛苦,而我的父母每一天每一秒都在忍受痛苦,我甚至希望我像你,至少你有时可以看到你的父母,至少你知道他们爱你,即使母亲曾经爱过我,现在摄魂怪也已经吃掉了这种想法——”

    纳威震惊地睁大眼睛。这出乎了他的预料。

    莱萨斯转向哈利·波特,哈利的眼睛中充满了震惊。

    莱萨斯猛地趴在哈利·波特面前的地板上,他的额头触地,低声道,“帮帮我吧,主人。”

    可怕的沉默。纳威也想不出什么该说的东西了,从哈利脸上直白的震惊来看,他也想不出能说什么了。

    “他们说你什么都能做到,请你,请我的主人啊,将我的父母带离阿兹卡班,我会是你永远忠实的仆人,我的生命将是你的,我的死亡也是,只请——”

    “莱萨斯,”哈利说,他的声音破碎,“莱萨斯,我做不到,我并不是真的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这一切都只是愚蠢的把戏。”

    “这不是!”莱萨斯道,他的声音高亢而又绝望,“我看见了,故事都是真的,你可以!”

    哈利哽咽了。“莱萨斯,我和纳威设了个套,我们提前策划了这一切,问他!”

    他们策划过,但哈利没有说出他打算如何实现其中的任何部分……

    当莱萨斯从地上抬头的时候,他的脸色很可怕,而他发出的声音之尖利狠狠伤害了纳威的耳朵。“你这个泥巴种养的!你能让她出来,你就是不愿意!我屈下了我的膝盖,乞求你,而你还是不愿意帮忙!我早该知道,你是大难不死的男孩,你认为她属于那里!”

    “我不能!”哈利道,他的声音与莱萨斯的同样绝望。“这不是我想要什么的问题,我没有那个力量!”

    莱萨斯站了起来,向哈利面前的地板上吐口水,然后转身走开。当他过了拐角之后,他的脚步声加快,在脚步声渐渐消失的时候,纳威觉得他听到了一声抽泣。

    然后剩下了两个人。

    纳威看着哈利。

    哈利看着纳威。

    “哇,”纳威平静地说,“他似乎对获救并不是很领情。”

    “他以为我能帮助他,”哈利说,他的声音嘶哑,“他多年来第一次有了希望。”

    纳威吞咽了一下,说了出来。“对不起。”

    “什——?”哈利道,听起来完全糊涂了。

    “我并不领情,当你帮助了我——”

    “你之前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完全正确的,”大难不死的男孩道。

    “不,”纳威说,“不是这样的。”

    他们同时露出了简短而又悲伤的笑容,他们俩都在屈就对方。

    “我知道这不是真的,”纳威说,“我知道,如果你没在这里的话,我什么都做不了,但谢谢你让我假装我能做到。”

    “别逗了,”哈利说。

    哈利从纳威那里转过身来,盯着窗外阴郁的云朵。

    一个完全荒谬的想法出现在了纳威脑中。“你是在因为不能将莱萨斯的父母弄出阿兹卡班而感到内疚?”

    “不,”哈利道。

    几秒钟之后。

    “是的,”哈利道。

    “你在冒傻气,”纳威说。

    “我知道这一点,”哈利说。

    “你真的必须要字面意义上地做到任何人求你的任何事吗?”

    大难不死的男孩回头再次看着纳威。“做?不。为不做而感到内疚?是的。”

    纳威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黑魔王死了之后,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是字面上的整个世界上最邪恶的人,那还是她去阿兹卡班之前。她把我的母亲和父亲折磨到精神错乱,因为她想知道黑魔王怎么了——”

    “我知道,”哈利平静地道,“我知道,但是——”

    “不!你不知道!她这还是有理由的,我的父母还都是奥罗!和她做过的最糟糕的事比起来这什么都不是”纳威的声音颤抖。

    “即便如此,”大难不死的男孩道,他的目光飘忽,因为他正盯着别的地方,一个纳威无法想象的其他什么地方,“可能还是会有一些聪明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解决方案,可以拯救所有人,让他们从此永远幸福地生活,如果我够聪明的话,我现在就会想到了——”

    “你有问题,”纳威说,“你觉得你应该是莱萨斯·莱斯特兰奇认为你是的那种人。”

    “是啊,”大难不死的男孩道,“差不多就是那样。每当有人向我求告,而我却无法回应时,我就会为自己不是神而感到内疚。”

    纳威不太理解,但……“这听起来可不好。”

    哈利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有问题,而且我知道怎么解决,好吗?我正在努力。”

    ————————

    哈利看着纳威离开。

    当然,哈利没有说出解决的方案是什么了。

    解决的办法,很明显,是快点成为神。

    纳威的脚步离开,很快就听不到了。

    然后剩下了一个。

    “咳咳,”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哈利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然后瞬间开始憎恨自己的反应。

    慢慢地,哈利转身。

    一个高大、油腻、穿着带斑点长袍的男子靠在墙上,那是哈利曾经占据的位置。

    “不错的隐形衣,波特,”魔药大师懒洋洋地道。“解释了很多事情。”

    哦,天杀的。

    “也许我在邓布利多的身边时间太长,”西弗勒斯道,“但我忍不住想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那件隐形衣。”

    哈利立刻变成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隐形衣的人,一个完全和西弗勒斯所认为的哈利同样聪明的人。

    “哦,可能是,”哈利道,“我相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它是的话?”

    西弗勒斯的声音居高临下。“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吗,波特?这话套的有够笨拙的。”

    (奇洛教授曾在他们的午餐过程中评论道,当有人讨论危险话题的时候,哈利真的需要用比摆出一张空白的脸更好的方法来隐藏他的头脑状态,并解释了一级欺骗,二级欺骗,等等。因此,要么西弗勒斯认为哈利是一名一级玩家,西弗勒斯自己就会认为自己是二级的,这样一来哈利的三级行动就已成功;要么西弗勒斯是四级玩家,并希望哈利认为自己的欺骗已经成功。哈利,面带微笑,问奇洛教授他是哪个级别,而奇洛教授,也面带微笑,作出了答复,比你高一级。)

    “所以你在整个过程中都在旁观,”哈利道,“幻身咒,我想是这个名字。”

    一个浅浅的微笑。“对我来说,让你承受任何被伤害的风险都是愚蠢的。”

    “你想亲眼看到你的测试结果,”哈利说,“所以,我像我的父亲吗?”

    一个奇怪的悲哀的表情出现在那名男人的脸上,一个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很陌生的表情。“我宁可说,哈利·波特,你像的是——”

    西弗勒斯戛然而止。

    他盯着哈利。

    “莱斯特兰奇叫你泥巴种养的,”西弗勒斯慢慢地道。“你似乎不在意。”

    哈利皱起了眉毛。“在那种情况下不会。”

    “你刚刚帮助了他,”西弗勒斯道。他的眼睛紧盯着哈利。“而他不知好歹。自然,这不是你会轻易原谅的一件事?”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相当痛苦的折磨,”哈利道,“我也不认为被几个一年级学生搭救有助于他的自尊心。”

    “我想要原谅这一次还是比较容易的,”西弗勒斯说,他的声音很奇怪,“因为莱斯特兰奇对你而言不算什么。仅仅是一个陌生的斯莱特林。如果是一个朋友,也许你会被他所说的话伤得更深”

    “如果他是朋友的话,”哈利说,“那就更有理由原谅他了。”

    长时间的沉默。虽然说不出为什么或是来自哪里,但哈利觉得,一种可怕的压力正在充满空气,就像水在上涨,上涨,上涨。

    然后西弗勒斯笑了,看起来又突然放松了下来,所有的压力都消失了。

    “你是一个非常宽容的人,”西弗勒斯道,仍然微笑着。“我想你的继父,迈克尔·维瑞斯-伊万斯,是教给你这些的人。”

    “不如说是爸爸的科幻小说和幻想小说的收藏,”哈利说,“差不多是我的第五个父母吧,真的。我经历了我书中所有人物的生活,他们伟大的智慧一直都在启示我,让我醍醐灌顶。我觉得在某处有一个像莱萨斯一样的人,虽然我说不出是谁。和他换位思考不难。我的书也告诉过我应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好人就是要原谅他人。”

    西弗勒斯微微一笑,好像被逗乐了。“恐怕我不是很了解好人会做什么。”

    哈利看着他。实际上,这实在是有点悲哀。“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一些有好人出场的小说。”

    “我想就某事请教你一下,”西弗勒斯道,他的声音很随意,“我认识另一个被格兰芬多欺负的五年级斯莱特林。他正在追求一名美丽的麻瓜出身的女孩,她碰到他被人欺负,并试图营救他。他却叫她泥巴种,他们的关系就此终结。他道歉了,道歉了很多次,但她从未原谅过他。你认为他能够说或做什么事情,才能从她那里获得你给予莱斯特兰奇的那种宽恕呢?”

    “呃,”哈利道,“只是基于这些信息的话,我不确定他是问题最大的那个。我会告诉他不要跟无法原谅别人的人约会。假设他们结了婚,你能想象他们这家人的生活吗?”

    一阵沉默。

    “哦,但她可以原谅别人的,”西弗勒斯的声音里带着好笑,“啊,后来,她跑去当了恶霸的女友。告诉我,为什么她会原谅那个欺负人的人,而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

    哈利耸了耸肩。“我就随口一说啊,因为恶霸严重伤害的是别人,而被欺负的人,尽管只是一点点,伤害的是她,对她来说,不知为何,这就是要更不可饶恕一点。或者,不客气地说,那个恶霸英俊吗?或者就此而言,富有吗?”

    又是一阵停顿。

    “两者皆是,”西弗勒斯道。

    “那就是了,”哈利道,“虽然我自己没有经历过高中,但我的书让我理解,有些十来岁的少女被随便冒犯一下就会发火,如果冒犯她的男孩相貌平平或是贫穷的话,但是在她的心却不知为何能找到空间去原谅一个富有而英俊的恶霸。换句话说,她肤浅。告诉那个人,她配不上他,他需要走出来,继续前进,并确保下一次约的女孩有点内涵,而不只是光有一张脸。”

    西弗勒斯沉默地盯着哈利,他的眼中亮光闪烁。笑容消失了,尽管西弗勒斯的脸又抽搐了一下,但微笑没能回来。

    哈利开始感到有点紧张。“呃,很明显,我自己在那方面没有任何经验,但我认为我书中明智的导师会这么说。”

    更多的沉默和眼中亮光闪烁。

    这可能是一个转换话题的好时机。

    “所以,”哈利道,“我有没有通过测试,不管这个测试在测验什么?”

    "我认为,”西弗勒斯说道,“我们之间再也不必多谈了,波特,如果你足够明智的话,这一次的谈话也不要和别人提起。”

    哈利眨了眨眼睛。“你可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冒犯了我,”西弗勒斯道,“我不会再信任你的眼光了。”

    哈利盯着西弗勒斯,他被吓到了。

    “但是,你给了我善意的建议,”西弗勒斯·斯内普道,“所以我会给你真正的建议作为回报。”他的声音几乎完全平稳。就像有一根绳索,尽管绳子中间挂着极大的重量,但是百万吨的张力在绳子的两端拉动,所以绳子依然被拉伸到近乎完美的水平。“你今天差点就死了,波特。以后,除非你真的知道你们在谈论什么,不要与任何人分享你的智慧。”

    哈利的大脑终于联系起来了。

    “你是那个——”

    当差点死掉的那部分被充分领悟的时候,哈利的嘴突然闭上了,在为时已晚的两秒之后。

    “是的,”西弗勒斯道,“就是我。”

    可怕的压力涌回了房间,就像海洋底部的水压一样。

    哈利无法呼吸。

    认输。马上。

    “我不知道,”哈利小声道,“对不——”

    “不,”西弗勒斯道。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哈利默默地站在原地,他的脑子里疯狂地寻找着补救措施。西弗勒斯站在他和窗口之间,真可惜,因为从这个高度坠落杀不了巫师。

    “你的书背叛了你,波特,”西弗勒斯说,他的声音仍然被百万吨的张力拉紧着,“它们没有告诉你你需要知道的一件事。你无法从故事中了解失去你所爱的人是怎样的感觉。那是你没有自己经历过,就永远不会理解的东西。”

    “我的父亲,”哈利小声说。这是他最好的猜测,这是唯一一件可能拯救他的事情。“我的父亲曾经试图从恶霸们手中保护你。”

    一个难看的笑容在西弗勒斯的脸上拉开,他走向哈利。

    走过了他。

    “再见了,波特,”西弗勒斯道,在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从今天开始我们对彼此都没什么话好说了。”

    而在拐角处,他停了下来,头也不回,最后一次开口。

    “你的父亲是那个恶霸,”西弗勒斯·斯内普道,“而你的母亲到底看中了他的什么地方,我一直没有理解,直到今天。”

    他离开了。

    哈利转身走向窗口。他颤抖的手扶着窗台。

    别与任何人分享你的智慧,除非你真的知道你们都在谈论什么。记住了。

    哈利凝视了一会儿外边的云朵和小雨。从窗口望出去是东草坪,现在是下午,所以即使太阳穿过云层,哈利也看不见。

    哈利的手已经停止了颤抖,但胸前一阵紧绷,像是被压成了一团的金属条。

    所以他的父亲曾经是个恶霸。

    而他的母亲曾经很肤浅。

    也许他们之后都成熟起来了。像麦格教授这样的好人对他们的评价似乎相当高,但那可能也仅仅是因为他们是英勇的烈士。

    当然,在你十一岁,即将变成少年,想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少年的时候,这几乎算不得什么安慰。

    如此可怕。

    如此悲哀。

    哈利过着多么糟糕的生活啊。

    得知他的亲生父母并非完人,所以,他应该花一段时间闷闷不乐,自哀自怜。

    也许他可以向莱萨斯·莱斯特兰奇抱怨。

    哈利已经读过关于摄魂怪的事情了。他们被寒冷和黑暗所包围着,还有恐惧,他们会吸走你所有快乐的想法,而在快乐的想法都消失后,你所有最糟糕的记忆都会浮至表面。

    他能想象自己处在莱萨斯的那种情况,知道自己的父母被终生监禁在阿兹卡班,那个从未有人逃离过的地方。

    而莱萨斯会想象自己在他母亲所在的地方,在寒冷和黑暗之中,与恐惧、孤独和她所有最可怕的记忆为伴,甚至在她的梦中也是,每一天,每一秒。

    瞬间哈利开始想象自己的妈妈和爸爸在阿兹卡班,摄魂怪吮吸着他们的生命,他们耗尽了对他的爱和快乐的回忆。只是瞬间,他的想象就烧断了保险丝,呼唤紧急停机,并告诫他再也不要想象那个了。

    对一个人做这种事是正确的吗,即使是世界上第二邪恶的人?

    不,哈利的书中智慧道,如果有其他的方式就不行,任何其他方式。

    除非巫师的司法系统和他们的监狱同样完美——据他所知,那听起来相当不可思议——在阿兹卡班的某处一定有一个人是完全无辜的,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

    哈利的喉咙中有一种灼烧感,雾气在他的眼睛里聚集,他想将所有阿兹卡班的囚犯瞬间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并召唤从天而降的烈焰,把那可怕的地方炸成基岩。但他做不到,因为他不是神。

    哈利想起了奇洛教授在星光之下说过的话:“有时候,当这满是缺陷的世界看起来无比可憎的时候,我会想,也许有另外一个地方,一个遥远的地方,我本应该生在那里的……但星星又是那么,那么的遥远……而我想知道,如果我睡上很久,很久,我会做怎样的梦……”

    眼下这个有缺陷的世界显得无比可憎。

    哈利不理解奇洛教授的话,说出这番话的可能是外星人,或者是人工智能,总之是某种和哈利的脑回路完全不同的东西,所以哈利才无法强制他的大脑在该模式下运行。

    当你的母星还有像阿兹卡班这种地方存在时,你就不能离开。

    你必须留下来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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