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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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嚷嚷说了好一会话，不知不觉已到了午膳的时候。一同去主厅的时候，就见师父和师兄已在厅里等着。他们三人又相互寒暄着说了几句，拖了好一会儿才开饭，我摸着肚子无奈地站着，神游天外。
席间自然该怎么吃怎么吃，我正专心对付着面前的东坡肉，忽闻师父猥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那个……玄祈神君啊……”
我一听他这声音便觉不好，一时顾不上许多，使了全力狠狠踩了老头子一脚。
只听他“嘶”了一声，本来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面目扭曲地望了过来。
我朝他和善一笑：“师父你看我作甚？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继续呀。”
“没，没什么。”老头子憋着气回答，“大家吃菜，吃菜。”又悄悄吼我，“快把脚挪开，你这逆徒，是打算弑师么！”
“我可不敢。不过师父，你也别想打甚么坏主意，不然我可与你没完。”
只听他“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我抬头，看见师兄一副无奈表情看着我和师父，我朝他尴尬一笑。眼珠转过去，又见玄祈神君一脸莫测地望着我，我心虚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埋头吃饭。
饭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却是师兄先开口。凌越宫也收到了王母蟠桃会的邀请函，瞧师兄的意思是打算过两日与玄祈神君一同赴宴。我也很是想一同去瑶山，据说流水席面要连摆三天，不管是爱热闹的还是喜清静的神仙们都会承王母情面到场，实乃天界为数不多的一件盛事。可惜我在病中实在不宜跑那么远，正惋惜着，却听师兄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师父师妹，我……打算赴完蟠桃会便直接去下界了。”
我一愣，身旁师父先我一步开口：“这就不回凌越宫了？你这才回来一个月啊。”
“恩……”他缓缓点头，“本就是中途突然兴起回来瞧一瞧的，本打算留个一两日就回去的，但
小歆这一病就给耽搁了。我瞧着小歆病已好的差不多了，便想着该走了。我去蟠桃会，也就代师父露个脸，便走了。”
“君寻，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能再多留几天么。”师父问。
“一些小事……当下有些紧迫罢了。”师兄沉吟。
“师兄……”
“又不是见不到了，作甚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师兄笑着拍拍我的脑袋，“我会给你写信的，等病好了记得好好和师父练法术，下次师兄回来了再陪你喝酒。”
“恩……”我低低应了一声。相聚不过一刻，转瞬便要分离。昨日对月畅饮犹在眼前，今日却需送君千里，一时间百感上心头，我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连碗里的东坡肉也不再能勾起我的兴致。
“明日便是艾檀花期，小歆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不如我们一同去东山？”大概是为了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师兄提议，“玄祈神君以为如何？”
“可。”玄祈神君无所谓地表达态度。
我亦点点头，能和师兄多一点时间相处才好。
第二日，秋雨未止，仍是缠缠绵绵下个不停。我们三一人一把紫竹伞去东山山头看艾檀。雨中的东山袅袅腾腾，有些不真实感。昨日还是一片苍绿色的山头今日被大片大片热烈的红色所覆盖，那是开得正盛的艾檀花。艾檀花朵虽细小，却胜在长势茂密，一开花便是一片花海。
明明是百花皆凋的时节，唯有艾檀在此时开花，于秋风中开出这般鲜艳而浓烈的花朵，像是把生命都燃烧在这短短几天的花期中，像是在给夏日做一场隆重而盛大的谢幕。
我默默感叹了一声，若是生命能像艾檀一样热烈得绽放过，燃烧过，那即使短暂如流星又有什么好怕的。那火光，会是永恒而不能磨灭的印记，正如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场盛大的花期。
“在想什么呢。”师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想艾檀花啊。”我望着眼前的花海低低地说，“要是我是艾檀花便好了。”
“又说胡话。”他走到我面前，抽出一只手替我拢了拢披风，“为什么想做艾檀花。”
“她定是觉得这花热烈灿烂，羡慕呢。”玄祈神君也走了过来，“不知我说的对也不对。”
“你竟如此了解我！”我做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不愧是月老最爱写的玄祈神君，竟这么了解女孩子心思。”
玄祈神君嗤地一笑，将胳膊半弯了架在师兄肩上，对他散漫道：“你这师妹真是伶牙俐齿，也不知你这么多年怎的忍过来的。”
师兄笑了一笑，仔仔细细皱眉打量我一番才开口：“我嘛，忍她的次数也不多，等受不了了便借口遁去下界了。”又换了副担忧模样，”不过，我倒是挺为她未来夫君忧愁。”
“你们！”我气得想跺脚，“师兄你也被玄祈神君带坏了一起来欺侮我。”
“谁敢欺侮你。”师兄朝我略微揖了一揖，转头朝玄祈神君挑了挑眉：“我瞧你似乎忍她忍得挺开心，不如你收了她罢。”
“啧啧，身材不行性子不行，我可不敢收只母老虎。”玄祈神君像是真在仔细考虑，很是慎重地
回答。
“那她以后可怎么办，不如像下界一样给她指个媒，先嫁了再说？”
“这个可行。到时候对方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在一旁听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我的终身大事，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在往脸上涌，却找不出什么适合的话来反驳，在原地恨恨“哼”了一声，跑远了。
可他二人的话还是遥遥从风中飘过来：“哟，跑了。”
“约莫是害羞了罢。”
我回头朝他们吼：“你们聊得这么欢，不如你们在一起得了！玄祈神君我倒觉得你和我师兄在一起比和叶北湮在一起般配！”
就见师兄一脸茫然地望过去，问：“她刚才说了什么？”
玄祈神君脸色果不其然地黑了，朝我走来：“你有胆再说一遍！”
“我实话实说罢了！你想作甚！”
“你说我想作甚？”
“你不许过来啊！我是病人！不许对病人动手动脚！师兄！快来帮你师妹！”
“小歆别朝我求救了，直觉告诉我我现在应该站在玄祈神君一边。”
……
东山上的艾檀花海中隐隐传出吵闹之声，文昊仙翁坐在山脚下的亭子里执了子自己与自己下棋，棋盘上黑白纵横，正是难解之局。他听见了声响抬头向山上望了望，悠悠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山间小调，又低下了头皱眉苦思。
正是初秋时节，清风朗朗，雨雾袅袅。一点儿小事便视作愁苦，一点儿乐事便足以欢笑整日，年少的时光总是这般无忧无虑，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盼望着时光能一直停留此时，不曾远去。
三天后师兄和玄祈神君便一同离开了。我那日早晨在卧房里装睡不曾去送送他们。师兄过来瞧了瞧我，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我躲在被子里觉得有些难过。其实我任性得很，想所有人一直一直都在一起，想所有关心我的人能陪在我身边，碰上什么困难便一起解决，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也一起开心。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哪能一直一直都在一起呢。这番话我也不敢说给别人听，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一点也没有长大。所以这三天我一直都表演着恰到好处的感伤，只是今天实在有些难受，便不愿去面对别人。
师兄他们走了之后师父便来了。老头子坐在我的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睁开眼睛望着他。
“他们走了吗？”
“走啦。”师父轻轻叹了一口气。
“……”
“都多大啦，还这样娇气。”师父语气轻轻，“每次君寻走后你都要不开心好久。”
“我不娇气，我只是……”
“我体会得。”师父拍拍我的脸颊，“不止君寻，以后师父也是要离开你的，你要是天天这么多愁善感，岂不是得少活许多年？”
“我一点儿不想离开师父……”我觉得喉咙涩涩的，“师父虽然有时候很小孩子气，可是有时候又像爹爹一样，我很喜欢师父……”
师父笑一笑：“我也很喜欢小歆儿。每次看见你，都觉得好像看到了当年的你爹爹。”
“爹爹当年是怎么样的？”
“和你一样啊，有时候惹事惹得好让人生气，有时候又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人……”
我想了一想，实在不能想象爹爹当年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了就好。”师父叹息，“这两日都没见你怎么笑过。”
“师父……”我把头往师父那靠了一靠，“我要代替爹爹一直陪着师父……”
“好，小歆儿要一直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师父随口答应，“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
“恩……”
吵吵嚷嚷说了好一会话，不知不觉已到了午膳的时候。一同去主厅的时候，就见师父和师兄已在厅里等着。他们三人又相互寒暄着说了几句，拖了好一会儿才开饭，我摸着肚子无奈地站着，神游天外。
席间自然该怎么吃怎么吃，我正专心对付着面前的东坡肉，忽闻师父猥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那个……玄祈神君啊……”
我一听他这声音便觉不好，一时顾不上许多，使了全力狠狠踩了老头子一脚。
只听他“嘶”了一声，本来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面目扭曲地望了过来。
我朝他和善一笑：“师父你看我作甚？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继续呀。”
“没，没什么。”老头子憋着气回答，“大家吃菜，吃菜。”又悄悄吼我，“快把脚挪开，你这逆徒，是打算弑师么！”
“我可不敢。不过师父，你也别想打甚么坏主意，不然我可与你没完。”
只听他“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我抬头，看见师兄一副无奈表情看着我和师父，我朝他尴尬一笑。眼珠转过去，又见玄祈神君一脸莫测地望着我，我心虚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埋头吃饭。
饭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却是师兄先开口。凌越宫也收到了王母蟠桃会的邀请函，瞧师兄的意思是打算过两日与玄祈神君一同赴宴。我也很是想一同去瑶山，据说流水席面要连摆三天，不管是爱热闹的还是喜清静的神仙们都会承王母情面到场，实乃天界为数不多的一件盛事。可惜我在病中实在不宜跑那么远，正惋惜着，却听师兄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师父师妹，我……打算赴完蟠桃会便直接去下界了。”
我一愣，身旁师父先我一步开口：“这就不回凌越宫了？你这才回来一个月啊。”
“恩……”他缓缓点头，“本就是中途突然兴起回来瞧一瞧的，本打算留个一两日就回去的，但
小歆这一病就给耽搁了。我瞧着小歆病已好的差不多了，便想着该走了。我去蟠桃会，也就代师父露个脸，便走了。”
“君寻，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能再多留几天么。”师父问。
“一些小事……当下有些紧迫罢了。”师兄沉吟。
“师兄……”
“又不是见不到了，作甚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师兄笑着拍拍我的脑袋，“我会给你写信的，等病好了记得好好和师父练法术，下次师兄回来了再陪你喝酒。”
“恩……”我低低应了一声。相聚不过一刻，转瞬便要分离。昨日对月畅饮犹在眼前，今日却需送君千里，一时间百感上心头，我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连碗里的东坡肉也不再能勾起我的兴致。
“明日便是艾檀花期，小歆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不如我们一同去东山？”大概是为了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师兄提议，“玄祈神君以为如何？”
“可。”玄祈神君无所谓地表达态度。
我亦点点头，能和师兄多一点时间相处才好。
第二日，秋雨未止，仍是缠缠绵绵下个不停。我们三一人一把紫竹伞去东山山头看艾檀。雨中的东山袅袅腾腾，有些不真实感。昨日还是一片苍绿色的山头今日被大片大片热烈的红色所覆盖，那是开得正盛的艾檀花。艾檀花朵虽细小，却胜在长势茂密，一开花便是一片花海。
明明是百花皆凋的时节，唯有艾檀在此时开花，于秋风中开出这般鲜艳而浓烈的花朵，像是把生命都燃烧在这短短几天的花期中，像是在给夏日做一场隆重而盛大的谢幕。
我默默感叹了一声，若是生命能像艾檀一样热烈得绽放过，燃烧过，那即使短暂如流星又有什么好怕的。那火光，会是永恒而不能磨灭的印记，正如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场盛大的花期。
“在想什么呢。”师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想艾檀花啊。”我望着眼前的花海低低地说，“要是我是艾檀花便好了。”
“又说胡话。”他走到我面前，抽出一只手替我拢了拢披风，“为什么想做艾檀花。”
“她定是觉得这花热烈灿烂，羡慕呢。”玄祈神君也走了过来，“不知我说的对也不对。”
“你竟如此了解我！”我做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不愧是月老最爱写的玄祈神君，竟这么了解女孩子心思。”
玄祈神君嗤地一笑，将胳膊半弯了架在师兄肩上，对他散漫道：“你这师妹真是伶牙俐齿，也不知你这么多年怎的忍过来的。”
师兄笑了一笑，仔仔细细皱眉打量我一番才开口：“我嘛，忍她的次数也不多，等受不了了便借口遁去下界了。”又换了副担忧模样，”不过，我倒是挺为她未来夫君忧愁。”
“你们！”我气得想跺脚，“师兄你也被玄祈神君带坏了一起来欺侮我。”
“谁敢欺侮你。”师兄朝我略微揖了一揖，转头朝玄祈神君挑了挑眉：“我瞧你似乎忍她忍得挺开心，不如你收了她罢。”
“啧啧，身材不行性子不行，我可不敢收只母老虎。”玄祈神君像是真在仔细考虑，很是慎重地
回答。
“那她以后可怎么办，不如像下界一样给她指个媒，先嫁了再说？”
“这个可行。到时候对方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在一旁听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我的终身大事，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在往脸上涌，却找不出什么适合的话来反驳，在原地恨恨“哼”了一声，跑远了。
可他二人的话还是遥遥从风中飘过来：“哟，跑了。”
“约莫是害羞了罢。”
我回头朝他们吼：“你们聊得这么欢，不如你们在一起得了！玄祈神君我倒觉得你和我师兄在一起比和叶北湮在一起般配！”
就见师兄一脸茫然地望过去，问：“她刚才说了什么？”
玄祈神君脸色果不其然地黑了，朝我走来：“你有胆再说一遍！”
“我实话实说罢了！你想作甚！”
“你说我想作甚？”
“你不许过来啊！我是病人！不许对病人动手动脚！师兄！快来帮你师妹！”
“小歆别朝我求救了，直觉告诉我我现在应该站在玄祈神君一边。”
……
东山上的艾檀花海中隐隐传出吵闹之声，文昊仙翁坐在山脚下的亭子里执了子自己与自己下棋，棋盘上黑白纵横，正是难解之局。他听见了声响抬头向山上望了望，悠悠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山间小调，又低下了头皱眉苦思。
正是初秋时节，清风朗朗，雨雾袅袅。一点儿小事便视作愁苦，一点儿乐事便足以欢笑整日，年少的时光总是这般无忧无虑，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盼望着时光能一直停留此时，不曾远去。
三天后师兄和玄祈神君便一同离开了。我那日早晨在卧房里装睡不曾去送送他们。师兄过来瞧了瞧我，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我躲在被子里觉得有些难过。其实我任性得很，想所有人一直一直都在一起，想所有关心我的人能陪在我身边，碰上什么困难便一起解决，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也一起开心。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哪能一直一直都在一起呢。这番话我也不敢说给别人听，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一点也没有长大。所以这三天我一直都表演着恰到好处的感伤，只是今天实在有些难受，便不愿去面对别人。
师兄他们走了之后师父便来了。老头子坐在我的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睁开眼睛望着他。
“他们走了吗？”
“走啦。”师父轻轻叹了一口气。
“……”
“都多大啦，还这样娇气。”师父语气轻轻，“每次君寻走后你都要不开心好久。”
“我不娇气，我只是……”
“我体会得。”师父拍拍我的脸颊，“不止君寻，以后师父也是要离开你的，你要是天天这么多愁善感，岂不是得少活许多年？”
“我一点儿不想离开师父……”我觉得喉咙涩涩的，“师父虽然有时候很小孩子气，可是有时候又像爹爹一样，我很喜欢师父……”
师父笑一笑：“我也很喜欢小歆儿。每次看见你，都觉得好像看到了当年的你爹爹。”
“爹爹当年是怎么样的？”
“和你一样啊，有时候惹事惹得好让人生气，有时候又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人……”
我想了一想，实在不能想象爹爹当年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了就好。”师父叹息，“这两日都没见你怎么笑过。”
“师父……”我把头往师父那靠了一靠，“我要代替爹爹一直陪着师父……”
“好，小歆儿要一直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师父随口答应，“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