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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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渊总算知道了，殷绾绾和殷正果真是亲父女，爱好都是一样的，都喜欢小孩。不同的是，殷正喜欢自家孩子，殷绾绾喜欢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卫敏正在接受殷绾绾无微不至的照顾，刚开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方才那一抱，卫敏心里忽然就对殷绾绾多了些依赖，他觉得殷绾绾很温柔像他母妃。
殷绾绾没想到卫敏把自己当娘了，认认真真地喂他吃点心，擦嘴，喝水，一点不假人手。卫渊的小厮三山见了，偷偷说道：“我的妈呀，这是在玩过家家呀！和皇太孙？还是姑娘会玩儿！”
青浦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三山摸摸鼻子不说话了，只嘿嘿地笑。
卫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茶盏，看着殷绾绾的一举一动，见她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不由地有些郁闷。但是他看着她温柔细心的动作却开始想，绾绾连别人家的孩子都那么喜欢，等有自己的孩子肯定更喜欢吧？
自己的孩子……绾绾和他的孩子？卫渊畅想着，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像绾绾，男孩……也像绾绾！都不能像小太孙这样调皮，不许荡秋千，不许跟他抢绾绾……
“你在想什么？”卫敏见他眼神飘忽，神色慈爱地看自己，一阵恶寒，拧着眉头疑惑地问。
“没什么。”卫渊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一点都不像绾绾！
两个卫家人相看两厌，齐齐转头。
殷绾绾好奇地望着他们，忽然想到什么，道：“对了，卫渊你和殿下是堂兄弟，那小殿下就是你堂侄了？”
“才不是！”
“不是！”
“还说不是，看你们多有默契啊！”殷绾绾大笑：“别说，我觉得小殿下的眼睛长得和你很像。”
“一点都不像好吗！”
“哎呀，卫渊你要有点长辈的样子嘛！你看小殿下一个人都没人陪。”
卫渊板着脸，一点都不想陪这个便宜侄子玩。卫敏倒是看了卫渊一眼，见他神色不虞便低下头。
卫家这一代子嗣不丰，皇帝只得了个女儿，卫宽也只得这么一个嫡子，剩下的都是庶女，女官从来不让他和庶出的姐妹们接触，他一直孤孤单单的，以前还有生母陪伴，洛阳之乱后他连母亲都没有了，九皇子极少陪他，宫女们又不敢对他不恭敬，他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殷绾绾心疼了，给卫渊使眼色。卫渊一面觉得这小子装可怜，一面十分无奈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僵硬地说：“好好学习……”
卫敏抬起头，一脸疑惑。
殷绾绾噗嗤一下笑出来：“你怎么学阿爹啊？”
卫渊把手放下来，脸黑了，太守以前就是这样做的啊！
卫敏眨眨眼，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他，说道：“敏会记住王叔的话，一定好好……好好学习！”
这孩子虽然有点蠢，但还是蛮乖的……卫渊这样想着，一下子做了长辈，心里有了种奇异的感觉。
殷绾绾见他们之间气氛别扭又温馨，笑得眉眼弯弯。
这一下午的时光，殷绾绾和卫渊下下棋，卫敏在一边不停地问问题，说说话，很快就过去了。
九皇子来的时候，殷绾绾又输了一局，卫敏道：“殷姐姐你又输了！”
“敏儿。”卫宽笑眯眯地喊道。
“父王。”卫敏规规矩矩地喊道。
殷绾绾和卫渊都站起来行礼，卫宽挥手制止，道：“多谢你们今天照顾敏儿。”
殷绾绾道：“说不上是照顾，小殿下很乖呢。”
卫宽点了点头，又对卫渊道：“我几年前还在京城见过王叔，堂弟有时间便来找我，我们也好说说话。”
卫渊一副面瘫脸，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
不过卫宽很有风度，也没有计较，在他看来卫渊太小了，寄住在豫章郡什么都不算，他只是想着在殷绾绾面前展示自己的风度而已，他听说殷正十分宠爱这个女儿。
卫宽看着面容精致的殷绾绾心里不住可惜，殷绾绾绮年玉貌，就是年纪太小了……豫章郡地大兵强民富，要是得了殷正的支持他就不用再去其他州郡了，可是殷正奸猾多智，他几番试探也只是装疯卖傻并不接话，看来是希望不大。
卫宽的目光看得殷绾绾有点不舒服，卫渊上前一步，把殷绾绾挡在身后，道：“子都表哥先前说太守请您往玉清台去，现在也不早了，估计已经有人来请了。”
“嗯，那我先带敏儿过去了。”九皇子也不欲久留，转身离开了。卫敏回头望了他们一眼，又紧紧跟着他走了。
殷绾绾叹了一口气，道：“小殿下真可怜。”
卫渊道：“他有什么可怜的，虽然现在不在皇宫里了，还不是大把随从大把宫人，谁敢怠慢他？”他父王母妃去世的时候，周围都是卫琳的人，那时候他吃不好睡不好病了也是自己熬过来的，卫敏再可怜也有九皇子护着，他当初可是什么都没有。
殷绾绾知道他想起了自己，便握着他的手，道：“你现在有我，还有哥哥和阿爹……”
卫渊反握着她的手，正要说话，紫欣咳了两声，殷绾绾便放开手，对他笑了笑。
卫渊看着紫欣，紫欣也看着卫渊，眼中透着一种洞悉的光芒，卫渊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自在。
“刚才小殿下肯定是想他娘，她没能逃出洛阳……”殷绾绾情绪低落，突然发现自己周围好多没娘的孩子。
卫渊听了，哂笑了一下，对殷绾绾道：“绾绾你可知道，当初九皇子，皇子妃，还有小太孙三人是一起逃出洛阳的，但是追兵赶到，皇子妃死在城中，九皇子和小太孙却逃了出来。你说当时追兵看到他们三个人，会集中力气对谁动手？”
“当然是九皇子啊……还有皇太孙，不过皇太孙还小，没有九皇子，皇太孙也只是任人宰割。”
“是啊，当时情况惊险，九皇子让体弱的皇子妃抱着皇太孙，自己身轻易躲，成功地逃了出来。”
殷绾绾震惊了：“可，可是就算九皇子不在乎皇子妃的性命，还有小太孙啊！盛舅舅说小太孙比九皇子更名正言顺！他不可能不管小太孙啊！？”
卫渊冷笑：“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知道皇子妃作为太孙的母亲，肯定会用生命保护儿子，有了她当盾牌，太孙会安全得多，最后果然如他所料，皇子妃被乱箭射死，小太孙安然无恙。他虽然死了妻子，却和太孙一起逃出了洛阳……”
殷绾绾沉默了：“这、这真是令人齿冷……”她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如翩翩公子的九皇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可怜的小太孙，亲眼看见母亲为保护自己而死也不知多么难过！
“这还不算什么。当时情况紧急，牺牲一个皇子妃保全自己和儿子，虽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也无可厚非，人毕竟是自私的。但是皇子妃死后不过百日，九皇子便另娶他人为妻。”
“啊？娶的是谁？这次怎么没有一起来呢？”
“九皇子好算计，前一任皇子妃是徐州大族，当初他逃到徐州的时候，林氏想让他再娶一个林家女，也好照顾太孙。他知道有太孙在，林氏一定会支持他，这个正妻之位给林氏是浪费。于是他转向自己的母族，娶了舅舅家的一个表妹，青州陆氏女。这一下，青州和徐州的势力便完完全全被他囊括了。”
殷绾绾眼睛瞪得大大的，这真是比话本还精彩：“九皇子还真是……额，善于利用资源啊！”娶妻得了青州，养儿得了徐州，完全不废吹灰之力啊！
卫渊笑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更厉害的还在后边。这次皇子妃为什么没来，是因为冬天围城之战的时候陆氏病逝了。我不说陆氏是怎么病逝的，单说她病逝之后，陆氏又想嫁个女儿保住皇子妃的位子，可九皇子却不想再娶一个陆氏女了。当时恰逢兵败，九皇子不敢直接拒绝，便说连失两位妻子，暂时不想娶妻，要为亡妻守孝一年。”
殷绾绾道：“这样还算他有良心。”
“绾绾你太天真了，对于九皇子这种人来说，妻子算什么，死了就再娶一个。什么守孝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他不能直接拒绝陆氏，便找这种借口，还能显得他情深义重，何乐而不为呢？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待价而沽，用皇子妃的位子换取更大的利益。他这么做，陆氏觉得他情深义重，又送了个嫡女给他做侧妃，其他世家也都往他后院塞人，毕竟现在正位空悬，府内又只有太孙一个，那些女人都卯足了劲想怀上孩子。”
“这样有用吗？大家都没想过吗，会有人上钩？”
“当然有用，其实不傻的人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可这种事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凡是有一点野心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这次南下已经说服了好几个州郡，不少世家都把女儿送到他后院，一个皇子妃的位子就能换这么多的好处，他心里明白着呢！”
“怎么可以这样？”殷绾绾愤慨道：“太有心机了！”
“这有什么，权谋争斗中这都是小儿科了！”
“可是这个九皇子这么坏，阿爹会不会吃亏啊！”
卫渊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论城府心计九皇子或许可以跟太守不相上下，可太守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从来没人在他身上讨到过便宜。不过九皇子这人太猥琐了！卫渊想到刚才九皇子看殷绾绾那种仿佛打量货品的目光心里就不爽，心想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对了，这些事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殷绾绾问。
“昨晚诸位大人那么卖力，虽然没有问出九皇子接下来的打算，但也套出不少有用的东西。”卫渊笑得狡猾，九皇子还算警惕，但是这人太不君子了，不可与之为伍。
殷绾绾叹道：“唉，可怜了小太孙，他是个好孩子……”
卫渊心思也有些复杂：“也是歹竹出好笋。”
这天晚上，卫渊添油加醋地把白天的事一说，殷子都第一个冷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高子晨没忍住，一口茶呛住了，殷子都一边皱眉一边拍了拍他的背：“你是个小孩儿吗？”
高子晨道：“癞□□？不至于吧？”
殷子都一双眼睛盯着卫渊，说道：“凡是觊觎绾绾的都是癞□□！”
卫渊转头，装作没听见。
殷正摸着下巴，笑眯眯地道：“九皇子嘛……太老了！太孙嘛……倒还行！”
“咳咳！”这下轮到卫渊被呛住了，他一脸愕然：“太守！您说什么呢！太孙那么小！”
“哎呀，小算什么，迟早要长大的！”
“太守！你怎么能、怎么能有这个想法呢！”卫渊急得满脸通红，生怕殷正要把殷绾绾嫁给那个小破孩儿，这样他不就成了绾绾的王叔了吗！？呸呸！想什么呢！
“绾绾是我女儿，你着什么急啊！”殷正戏谑道，和殷子都一样盯着卫渊。
高子晨看不惯他们欺负卫渊，笑道：“别逗卫渊了，他都当真的！”
殷玄也白了殷正一眼：“别没个正形，还拿绾绾开起玩笑了！”
“哈哈哈！”殷正笑着捋捋胡子，看着一脸蒙圈的卫渊，笑道：“你还真当真了，看把你急得，都出汗了！我要是想嫁绾绾，肯定先考虑你啊，想外人做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卫渊目光炯炯地看着殷正，仿佛在看老丈人。
殷正又道：“当然，绾绾还小，嫁人的话，怎么着也得再过个十几年吧！”
十几年？还有十几年啊！？卫渊真是被虐得死去活来，他算是明白了，太守今天是故意拿他寻开心！卫渊心中十分悲愤！
殷子都低声道：“你今天是不是摸绾绾的手了？”
卫渊陡然一惊，原来是为了这个！殷正老狐狸般笑着看过来，他一阵心虚，却有些不服气，以前也牵过啊！
殷子都板着脸，低声道：“你们现在都大了，注意点！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不妥的言行……你知道的，嗯？”
“子都，卫渊懂分寸的。”高子晨道。
殷子都放过了卫渊，轻飘飘地看了高子晨一眼，在他耳边说道：“就你是好人？”
高子晨无奈道：“我这是为了谁啊？”
“行了行了，玩笑归玩笑，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殷正重新回到今晚的议题，说道：“九皇子此人没有为君之德，不足以让豫章郡的儿郎们为他拼命，围城之战中射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去年大旱之时更是四处征兵买马，不顾百姓死活；他没有爱国之心，肃毅侯第一个传信给他，他却置之不理，西北边患比内部斗争严重得多，他任凭羌人和狄人打进大鄢，心里只有洛阳；他没有君子之风，用一个正妻之位吊着那么多世族，为了更好掌握手下的势力，挑起青州陆氏和徐州林氏的明争暗斗。更重要的是，他死了两任妻子，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不看重的人，薄情寡义，不堪扶持！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实在不应与之为伍！”
“那你打算怎么办？”殷玄问。
“我豫章郡人多势众，太守府财大气粗，九皇子即使得不到我的支持，也不敢怎么样，顶多怀恨在心。离他收拢多方人马打进洛阳称帝掌权还早着呢，我们有的是时间。只要保持中立就行，豫章郡一贯是谁强服谁！”
大家都沉默了，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以殷正的为人，肯定是不愿意跟九皇子虚与委蛇的。
“目前大鄢最泼在眉睫的不是赵氏之患，也不是九皇子。”殷正神情严肃起来，拿出一张信纸，沉声道：“而是西北之乱。”他把信递给殷玄等人，说道：“开春以来，羌族屡次犯边，颇有试探之意。如今更是养马练兵，虎视眈眈。去年大旱，西北也受灾严重，恐怕是想趁大鄢一盘散沙之际打进西北，入主中原！”
“这群蛮夷之人，简直痴心妄想！”殷玄冷哼，他年少的时候也曾去过西北，打过羌人和狄人。
殷正背着手，道：“肃毅侯信中说得清楚，最迟秋天便有一战，如今朝廷被赵氏把控，州郡各自为政，若是没有洛阳和其他地方的供给，西北恐怕很难守住。洛阳之乱的时候，朝廷把大量的军队都收了回去，西北的兵力不足往年的七成，再加上大旱，粮草奇缺，就算周边的地区将全部的粮草和军队都运往西北，也难有胜算，何况羌族此番野心大盛，不会轻易罢休。我不答应九皇子的一个原因正是在这里，如果不能得到其他地方的帮助，我决定将豫章郡的大部分军队都发往西北，绝不能让羌人攻破防线，一旦西北沦陷，中原百万军民都将沦为奴隶，我汉族人将重演昔年之耻，为胡虏驱驰！”
卫渊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声道：“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殷正也一拍掌：“好！有血性！等西北战事一完，我就把绾绾嫁给你！”
“真的！”卫渊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眼睛都在放光。
殷正拍拍他的肩膀，道：“当然是假的！少年人，有热血是好的，不过还是少做点梦，少冲动。刚才一巴掌吓我一跳！”
众人都扯了扯嘴角，一脸黑线地看着殷正，气氛一下子跑偏了。
“从今天开始，子都，子晨要加紧练兵！”
“大哥，丹房和药房的进度也要加快了！”
“卫渊，好好学习……”
“……”喂！太守，你是认真的吗？
卫渊总算知道了，殷绾绾和殷正果真是亲父女，爱好都是一样的，都喜欢小孩。不同的是，殷正喜欢自家孩子，殷绾绾喜欢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卫敏正在接受殷绾绾无微不至的照顾，刚开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方才那一抱，卫敏心里忽然就对殷绾绾多了些依赖，他觉得殷绾绾很温柔像他母妃。
殷绾绾没想到卫敏把自己当娘了，认认真真地喂他吃点心，擦嘴，喝水，一点不假人手。卫渊的小厮三山见了，偷偷说道：“我的妈呀，这是在玩过家家呀！和皇太孙？还是姑娘会玩儿！”
青浦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三山摸摸鼻子不说话了，只嘿嘿地笑。
卫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茶盏，看着殷绾绾的一举一动，见她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不由地有些郁闷。但是他看着她温柔细心的动作却开始想，绾绾连别人家的孩子都那么喜欢，等有自己的孩子肯定更喜欢吧？
自己的孩子……绾绾和他的孩子？卫渊畅想着，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像绾绾，男孩……也像绾绾！都不能像小太孙这样调皮，不许荡秋千，不许跟他抢绾绾……
“你在想什么？”卫敏见他眼神飘忽，神色慈爱地看自己，一阵恶寒，拧着眉头疑惑地问。
“没什么。”卫渊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一点都不像绾绾！
两个卫家人相看两厌，齐齐转头。
殷绾绾好奇地望着他们，忽然想到什么，道：“对了，卫渊你和殿下是堂兄弟，那小殿下就是你堂侄了？”
“才不是！”
“不是！”
“还说不是，看你们多有默契啊！”殷绾绾大笑：“别说，我觉得小殿下的眼睛长得和你很像。”
“一点都不像好吗！”
“哎呀，卫渊你要有点长辈的样子嘛！你看小殿下一个人都没人陪。”
卫渊板着脸，一点都不想陪这个便宜侄子玩。卫敏倒是看了卫渊一眼，见他神色不虞便低下头。
卫家这一代子嗣不丰，皇帝只得了个女儿，卫宽也只得这么一个嫡子，剩下的都是庶女，女官从来不让他和庶出的姐妹们接触，他一直孤孤单单的，以前还有生母陪伴，洛阳之乱后他连母亲都没有了，九皇子极少陪他，宫女们又不敢对他不恭敬，他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殷绾绾心疼了，给卫渊使眼色。卫渊一面觉得这小子装可怜，一面十分无奈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僵硬地说：“好好学习……”
卫敏抬起头，一脸疑惑。
殷绾绾噗嗤一下笑出来：“你怎么学阿爹啊？”
卫渊把手放下来，脸黑了，太守以前就是这样做的啊！
卫敏眨眨眼，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他，说道：“敏会记住王叔的话，一定好好……好好学习！”
这孩子虽然有点蠢，但还是蛮乖的……卫渊这样想着，一下子做了长辈，心里有了种奇异的感觉。
殷绾绾见他们之间气氛别扭又温馨，笑得眉眼弯弯。
这一下午的时光，殷绾绾和卫渊下下棋，卫敏在一边不停地问问题，说说话，很快就过去了。
九皇子来的时候，殷绾绾又输了一局，卫敏道：“殷姐姐你又输了！”
“敏儿。”卫宽笑眯眯地喊道。
“父王。”卫敏规规矩矩地喊道。
殷绾绾和卫渊都站起来行礼，卫宽挥手制止，道：“多谢你们今天照顾敏儿。”
殷绾绾道：“说不上是照顾，小殿下很乖呢。”
卫宽点了点头，又对卫渊道：“我几年前还在京城见过王叔，堂弟有时间便来找我，我们也好说说话。”
卫渊一副面瘫脸，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
不过卫宽很有风度，也没有计较，在他看来卫渊太小了，寄住在豫章郡什么都不算，他只是想着在殷绾绾面前展示自己的风度而已，他听说殷正十分宠爱这个女儿。
卫宽看着面容精致的殷绾绾心里不住可惜，殷绾绾绮年玉貌，就是年纪太小了……豫章郡地大兵强民富，要是得了殷正的支持他就不用再去其他州郡了，可是殷正奸猾多智，他几番试探也只是装疯卖傻并不接话，看来是希望不大。
卫宽的目光看得殷绾绾有点不舒服，卫渊上前一步，把殷绾绾挡在身后，道：“子都表哥先前说太守请您往玉清台去，现在也不早了，估计已经有人来请了。”
“嗯，那我先带敏儿过去了。”九皇子也不欲久留，转身离开了。卫敏回头望了他们一眼，又紧紧跟着他走了。
殷绾绾叹了一口气，道：“小殿下真可怜。”
卫渊道：“他有什么可怜的，虽然现在不在皇宫里了，还不是大把随从大把宫人，谁敢怠慢他？”他父王母妃去世的时候，周围都是卫琳的人，那时候他吃不好睡不好病了也是自己熬过来的，卫敏再可怜也有九皇子护着，他当初可是什么都没有。
殷绾绾知道他想起了自己，便握着他的手，道：“你现在有我，还有哥哥和阿爹……”
卫渊反握着她的手，正要说话，紫欣咳了两声，殷绾绾便放开手，对他笑了笑。
卫渊看着紫欣，紫欣也看着卫渊，眼中透着一种洞悉的光芒，卫渊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自在。
“刚才小殿下肯定是想他娘，她没能逃出洛阳……”殷绾绾情绪低落，突然发现自己周围好多没娘的孩子。
卫渊听了，哂笑了一下，对殷绾绾道：“绾绾你可知道，当初九皇子，皇子妃，还有小太孙三人是一起逃出洛阳的，但是追兵赶到，皇子妃死在城中，九皇子和小太孙却逃了出来。你说当时追兵看到他们三个人，会集中力气对谁动手？”
“当然是九皇子啊……还有皇太孙，不过皇太孙还小，没有九皇子，皇太孙也只是任人宰割。”
“是啊，当时情况惊险，九皇子让体弱的皇子妃抱着皇太孙，自己身轻易躲，成功地逃了出来。”
殷绾绾震惊了：“可，可是就算九皇子不在乎皇子妃的性命，还有小太孙啊！盛舅舅说小太孙比九皇子更名正言顺！他不可能不管小太孙啊！？”
卫渊冷笑：“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知道皇子妃作为太孙的母亲，肯定会用生命保护儿子，有了她当盾牌，太孙会安全得多，最后果然如他所料，皇子妃被乱箭射死，小太孙安然无恙。他虽然死了妻子，却和太孙一起逃出了洛阳……”
殷绾绾沉默了：“这、这真是令人齿冷……”她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如翩翩公子的九皇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可怜的小太孙，亲眼看见母亲为保护自己而死也不知多么难过！
“这还不算什么。当时情况紧急，牺牲一个皇子妃保全自己和儿子，虽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也无可厚非，人毕竟是自私的。但是皇子妃死后不过百日，九皇子便另娶他人为妻。”
“啊？娶的是谁？这次怎么没有一起来呢？”
“九皇子好算计，前一任皇子妃是徐州大族，当初他逃到徐州的时候，林氏想让他再娶一个林家女，也好照顾太孙。他知道有太孙在，林氏一定会支持他，这个正妻之位给林氏是浪费。于是他转向自己的母族，娶了舅舅家的一个表妹，青州陆氏女。这一下，青州和徐州的势力便完完全全被他囊括了。”
殷绾绾眼睛瞪得大大的，这真是比话本还精彩：“九皇子还真是……额，善于利用资源啊！”娶妻得了青州，养儿得了徐州，完全不废吹灰之力啊！
卫渊笑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更厉害的还在后边。这次皇子妃为什么没来，是因为冬天围城之战的时候陆氏病逝了。我不说陆氏是怎么病逝的，单说她病逝之后，陆氏又想嫁个女儿保住皇子妃的位子，可九皇子却不想再娶一个陆氏女了。当时恰逢兵败，九皇子不敢直接拒绝，便说连失两位妻子，暂时不想娶妻，要为亡妻守孝一年。”
殷绾绾道：“这样还算他有良心。”
“绾绾你太天真了，对于九皇子这种人来说，妻子算什么，死了就再娶一个。什么守孝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他不能直接拒绝陆氏，便找这种借口，还能显得他情深义重，何乐而不为呢？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待价而沽，用皇子妃的位子换取更大的利益。他这么做，陆氏觉得他情深义重，又送了个嫡女给他做侧妃，其他世家也都往他后院塞人，毕竟现在正位空悬，府内又只有太孙一个，那些女人都卯足了劲想怀上孩子。”
“这样有用吗？大家都没想过吗，会有人上钩？”
“当然有用，其实不傻的人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可这种事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凡是有一点野心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这次南下已经说服了好几个州郡，不少世家都把女儿送到他后院，一个皇子妃的位子就能换这么多的好处，他心里明白着呢！”
“怎么可以这样？”殷绾绾愤慨道：“太有心机了！”
“这有什么，权谋争斗中这都是小儿科了！”
“可是这个九皇子这么坏，阿爹会不会吃亏啊！”
卫渊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论城府心计九皇子或许可以跟太守不相上下，可太守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从来没人在他身上讨到过便宜。不过九皇子这人太猥琐了！卫渊想到刚才九皇子看殷绾绾那种仿佛打量货品的目光心里就不爽，心想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对了，这些事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殷绾绾问。
“昨晚诸位大人那么卖力，虽然没有问出九皇子接下来的打算，但也套出不少有用的东西。”卫渊笑得狡猾，九皇子还算警惕，但是这人太不君子了，不可与之为伍。
殷绾绾叹道：“唉，可怜了小太孙，他是个好孩子……”
卫渊心思也有些复杂：“也是歹竹出好笋。”
这天晚上，卫渊添油加醋地把白天的事一说，殷子都第一个冷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高子晨没忍住，一口茶呛住了，殷子都一边皱眉一边拍了拍他的背：“你是个小孩儿吗？”
高子晨道：“癞□□？不至于吧？”
殷子都一双眼睛盯着卫渊，说道：“凡是觊觎绾绾的都是癞□□！”
卫渊转头，装作没听见。
殷正摸着下巴，笑眯眯地道：“九皇子嘛……太老了！太孙嘛……倒还行！”
“咳咳！”这下轮到卫渊被呛住了，他一脸愕然：“太守！您说什么呢！太孙那么小！”
“哎呀，小算什么，迟早要长大的！”
“太守！你怎么能、怎么能有这个想法呢！”卫渊急得满脸通红，生怕殷正要把殷绾绾嫁给那个小破孩儿，这样他不就成了绾绾的王叔了吗！？呸呸！想什么呢！
“绾绾是我女儿，你着什么急啊！”殷正戏谑道，和殷子都一样盯着卫渊。
高子晨看不惯他们欺负卫渊，笑道：“别逗卫渊了，他都当真的！”
殷玄也白了殷正一眼：“别没个正形，还拿绾绾开起玩笑了！”
“哈哈哈！”殷正笑着捋捋胡子，看着一脸蒙圈的卫渊，笑道：“你还真当真了，看把你急得，都出汗了！我要是想嫁绾绾，肯定先考虑你啊，想外人做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卫渊目光炯炯地看着殷正，仿佛在看老丈人。
殷正又道：“当然，绾绾还小，嫁人的话，怎么着也得再过个十几年吧！”
十几年？还有十几年啊！？卫渊真是被虐得死去活来，他算是明白了，太守今天是故意拿他寻开心！卫渊心中十分悲愤！
殷子都低声道：“你今天是不是摸绾绾的手了？”
卫渊陡然一惊，原来是为了这个！殷正老狐狸般笑着看过来，他一阵心虚，却有些不服气，以前也牵过啊！
殷子都板着脸，低声道：“你们现在都大了，注意点！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不妥的言行……你知道的，嗯？”
“子都，卫渊懂分寸的。”高子晨道。
殷子都放过了卫渊，轻飘飘地看了高子晨一眼，在他耳边说道：“就你是好人？”
高子晨无奈道：“我这是为了谁啊？”
“行了行了，玩笑归玩笑，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殷正重新回到今晚的议题，说道：“九皇子此人没有为君之德，不足以让豫章郡的儿郎们为他拼命，围城之战中射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去年大旱之时更是四处征兵买马，不顾百姓死活；他没有爱国之心，肃毅侯第一个传信给他，他却置之不理，西北边患比内部斗争严重得多，他任凭羌人和狄人打进大鄢，心里只有洛阳；他没有君子之风，用一个正妻之位吊着那么多世族，为了更好掌握手下的势力，挑起青州陆氏和徐州林氏的明争暗斗。更重要的是，他死了两任妻子，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不看重的人，薄情寡义，不堪扶持！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实在不应与之为伍！”
“那你打算怎么办？”殷玄问。
“我豫章郡人多势众，太守府财大气粗，九皇子即使得不到我的支持，也不敢怎么样，顶多怀恨在心。离他收拢多方人马打进洛阳称帝掌权还早着呢，我们有的是时间。只要保持中立就行，豫章郡一贯是谁强服谁！”
大家都沉默了，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以殷正的为人，肯定是不愿意跟九皇子虚与委蛇的。
“目前大鄢最泼在眉睫的不是赵氏之患，也不是九皇子。”殷正神情严肃起来，拿出一张信纸，沉声道：“而是西北之乱。”他把信递给殷玄等人，说道：“开春以来，羌族屡次犯边，颇有试探之意。如今更是养马练兵，虎视眈眈。去年大旱，西北也受灾严重，恐怕是想趁大鄢一盘散沙之际打进西北，入主中原！”
“这群蛮夷之人，简直痴心妄想！”殷玄冷哼，他年少的时候也曾去过西北，打过羌人和狄人。
殷正背着手，道：“肃毅侯信中说得清楚，最迟秋天便有一战，如今朝廷被赵氏把控，州郡各自为政，若是没有洛阳和其他地方的供给，西北恐怕很难守住。洛阳之乱的时候，朝廷把大量的军队都收了回去，西北的兵力不足往年的七成，再加上大旱，粮草奇缺，就算周边的地区将全部的粮草和军队都运往西北，也难有胜算，何况羌族此番野心大盛，不会轻易罢休。我不答应九皇子的一个原因正是在这里，如果不能得到其他地方的帮助，我决定将豫章郡的大部分军队都发往西北，绝不能让羌人攻破防线，一旦西北沦陷，中原百万军民都将沦为奴隶，我汉族人将重演昔年之耻，为胡虏驱驰！”
卫渊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声道：“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殷正也一拍掌：“好！有血性！等西北战事一完，我就把绾绾嫁给你！”
“真的！”卫渊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眼睛都在放光。
殷正拍拍他的肩膀，道：“当然是假的！少年人，有热血是好的，不过还是少做点梦，少冲动。刚才一巴掌吓我一跳！”
众人都扯了扯嘴角，一脸黑线地看着殷正，气氛一下子跑偏了。
“从今天开始，子都，子晨要加紧练兵！”
“大哥，丹房和药房的进度也要加快了！”
“卫渊，好好学习……”
“……”喂！太守，你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