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大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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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一十分自在地占有着身体,将身体的所有权交于自己, 他是一个十分自由的灵魂, 此时被他占据了躯壳的身体依旧是那么英俊地过头, 只是举手投足间又带了那么一些难以明喻的慵懒与轻浮。

    “你好像并不意外?”陈一笑笑, 在心底说。

    孙桥没理他, 直接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叫来服务员,买单。

    外面的太阳灼热, 连空气都被炙烤着, 小资情调十足的咖啡厅却早就被凉丝丝的冷气充斥, 行走间都是挥之不去的清凉, 接过发票, 孙桥一手推开玻璃门,抬脚走了出去。

    一瞬间, 仿佛置身于热流之中。

    陈一倒像是完全不在意孙桥的回答,他自顾自的模样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似的, 用被压回意识里的声音又问道:“你不热?现在去哪里?”

    “嗯?孙桥。”

    孙桥看着不远处的大厦, 丢下两个字,“上班。”

    他只请了一个上午的假。

    终于得到了回应, 陈一连声音都雀跃了一些, 却依旧带着莫名的轻灵, 像是某种回声一般,层层叠叠地穿过障碍才能来到孙桥的耳边,“那我陪你?”

    “那我陪你吧!”

    孙桥的心底闪过一丝奇妙的感觉, 他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自带自来熟的人……生物,但是以这种形式驻扎在他的身体里的,还真是头一个。

    一言一句,都像是跟孙桥已经认识、相处了很多年似的熟稔感。

    经过公司前台的时候孙桥停了一下,“有我的信?”

    前台的美女用摇头表示没有。

    孙桥点点头,他的额角有透明的汗液渗出,一进办公室,手工饼干的香味霎时间侵蚀着孙桥的嗅觉,大概是组里哪个小姑娘自己做的,香味浓郁,十分勾人,惹得其他办公室的人也跑过来蹭吃。

    “林组长,你女朋友也太贤惠了吧,这饼干好吃到哭啊!”

    “对啊林组,有这么个女票你简直太有福了!”

    孙桥仔细一看,林修云竟然也在,依旧带着黑框眼镜,唇边少见地带着笑意。

    “哎组长你回来了?吃饼干!”

    “组长回来了啊?哈哈,现在是午休时间,你可不能骂我们!”

    “对对,林组作证!”

    众人打趣着,有几个小女生拉过孙桥递了些饼干过去,孙桥垂眼看,随后摇头,“你们吃吧,我刚吃饭了。”

    他不喜欢吃甜食,这一点大概没几个人知道,除了从小照顾他的保姆。

    进了自己的办公场所,孙桥将一直挂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扔到一边,开了冷气后才坐到办公椅上,整个人下沉,闭上了眼。

    林修云竟然有女朋友了。

    按照孙桥之前的推算,他觉得杀掉孙源的主凶是李佳佳,而这个女人的帮凶,不是林修云就是周霖言,他当然也想过会不会是三个人联手,但是不可能。

    李佳佳这个女人远比孙桥想像中的聪慧,她既然敢下手杀自己的老公,那么绝对是已经想好后续的应对方法了,牵扯两个对她有意思的男人参与这一起谋杀案,对李佳佳来说没有半分好处,而且如果她一旦这样做了,可以说是连退路都没有了。

    而现在的局面是,周霖言要出国了,林修云找了女朋友,李佳佳孤身一人。

    女人疯狂的神情还时不时地在孙桥的脑中闪现,毫无疑问,李佳佳早就知道这个身体里另一个人的存在了,可是,为什么她会知道?

    “花真漂亮!”

    孙桥被这道声音拉回了思绪,他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的花束看去,娇艳的玫瑰只剩下三五支盛放在透明的细颈花瓶里,长短不一,阳光透过百叶窗搭在鲜红欲滴的花瓣上,艳丽地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陈一装作好奇地询问:“谁送的,爱慕者?”

    孙桥嗤笑道:“装什么,不就你送的。”

    “对啊,”他倒也没有被人拆穿后的尴尬,笑嘻嘻地承认,“我就是爱慕者哦。”

    听起来特别神经兮兮的回答,也很厚脸皮。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孙桥看着还没开机的电脑,心里不知怎么的连一点做事的心思都没有,谜底仿佛近在眼前,马上就能回家的这个认知让他一阵颤栗。

    “你有名字?”

    “陈一,我叫陈一,”他回答完,又说:“你对我很好奇吗?没事啊,你问的话我都会回答,孙桥,我对你没有恶意。”

    一瞬间,孙桥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问题,堆积的太多,他竟然连重点都找不到了。

    “……倒塌的香槟塔是你弄的,你故意没有抹掉邮件的始发ip,最后,是你杀了孙源,”孙桥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为什么?”

    陈一没有血肉之躯,所以孙桥无法根据他此刻的表情来判断他的心情,在几秒钟后,陈一用毫无变化的语气回答了孙桥的问题,“因为我是你的爱慕者啊。”

    “不过现在看来,咱俩的记忆力都不怎么样,哈哈。”

    还没等孙桥弄清楚对方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陈一就抛出了一句让孙桥心下一跳的话,“你忘了吗?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只不过在你的幻想里,我是你的保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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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佳佳以很快的速度回到了家里,防盗门被她‘哐’地一声大力甩上,震耳欲聋,她的脸上还是一片惨白。

    从厨房弄湿了一块抹布,李佳佳快步走到客厅的茶几旁跪下,粗鲁地一把掀起羊绒地毯,她开始大力地擦着米白色的地砖。

    这里是她死去的丈夫——孙源最后停止呼吸的地方。

    一年前的血腥味仿佛还未散去,浓郁的腥气充斥着李佳佳的感官,她日夜都面对着这个空荡荡的家,某种濒临绝望的感觉几乎让她窒息。

    没人知道她有多爱孙源。

    李佳佳是从农村出来的姑娘,父母辈的想要男孩,于是便执着于生出个男孩为止,在生了三个女孩之后,李佳佳作为家里的第四个女孩出生了,跟着她一起出生的,还有她的双胞胎弟弟。

    可天意难以捉摸,第二年,李佳佳的弟弟因为天花死了,外婆外公几个老人也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相继去世,第三年,老家闹饥荒,先是父母,后是姐姐们,全都饿死了,肥大的秃鹰将人们的肚皮抛开的时候,胃袋里只有还没消化的泥土和树皮。

    胃酸逆流的感觉几乎让李佳佳生不如死。

    村里的人开始说这姑娘命中克人,只要是遇上的,就没个好下场。

    然后,李佳佳被驱逐出了村。

    她一直觉得自己与孙源的相遇是一场灾难,不是她的灾难,而是孙源的灾难。

    果然,孙源也死了。

    可在看到躲在房间里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孙桥后,李佳佳怎么也说不出话了,她甚至连一个简单的眨眼的动作都做不到,一个可怕的认知在李佳佳的脑海中恍然成型,她不愿相信,拒绝相信,直到——那个自称为陈一的人威胁了她。

    李佳佳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心下为孙桥洗干净了嫌疑的同时,对这个活在自家小弟身体里的神秘人物恐惧到了极点,难道要这样放任杀害了孙源的凶手逃脱吗?!甚至是以孙桥的身体打掩护!!

    这件事像是在李佳佳的生命里敲响的一道警钟,第一次,李佳佳有了想要跟老天爷作对的想法,她不是不知感恩的女人,不放过她的,是不长眼的苍天!

    突然震动的手机让李佳佳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她捏着抹布,看着显示来电的‘周霖言’三个字,接听了电话。

    “佳佳,我在机场了。”

    周霖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李佳佳握着手机的手指倏然收紧,低低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电话那边也沉默了一会儿。

    “…我都跟小孙坦白了,关于你让我做的事。”

    “!”李佳佳的瞳孔放大,对孙桥在中午的举止觉得有些不解的疑问有了答案,李佳佳抿着唇,一双失了光彩的美目黯淡,这个一向意气风发的女人,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风采依旧。

    李佳佳情绪低昂,“……我想了想,霖言,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为我的言而无信,也为你对我的多加关照。”

    “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生分——佳佳,我们之间,连朋友也做不了吗?”

    “霖言,你会开启一段全新的、没有我的生活,相信我,没有了我,你会过得更好。”

    李佳佳能清晰地听见机场那边广播里传出来的登机提醒,她不愿再聊,说了几句就想挂电话。

    “先别挂,等等佳佳!”

    周霖言有些急促地说:“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能告诉我吗?”

    李佳佳让对方问。

    “为什么,那次桌球赛,你为什么要让我激怒小孙?”周霖言说:“你让我装作同性恋去跟小孙打交道,又让我故意让他当众下不来台,甚至是激怒他,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至少在我走之前,告诉我理由吧?佳佳。”

    李佳佳听到问题后却只是笑了,她的声音温婉,带着些微的鼻音,“理由?你心里应该早就有答案了吧。”

    “如果‘他’没有跟你‘交流’些什么,你走什么啊,周霖言。”

    身处市机场的周霖言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你做这些,是为了逼出‘他’。”

    李佳佳勾起唇角,眼底却淌着冰一般的冷漠,“是,而且,我成功了。”

    那个男人从小就守护在孙桥身边,如狼似虎,却足够地高傲。只有动了他心心念念的人,他才会以一种宣誓所有权的姿态出现,然后毫不留情地撕碎所有打着坏主意的人。

    一个由小弟幻想出来、却幻化成了真实存在的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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