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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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一支走向不正常的危险股,邵玉帛的运道在触碰到最高点之后,忽然以一种让他无法承受的速度迅速跌滑。

    不久之前的顺风顺水简直如同梦境一般,周密计划后如有神助顺利进行的一切发展都卡在了瓶颈里。朱士林是一颗没能看住的定时炸弹,他的爆发,瞬间就炸毁了邵玉帛辛苦布置了将近一年的所有努力。

    邵玉帛狠狠将桌面上一切能拿到的东西全部都摔在地上,他这些天总是这样,搞得老宅的佣人们都敢不把易碎品放在容易被人拿到的地方。烛台和座机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巨响可算是让他暴怒的心情平复下一些,吃下站在沙发后面战战兢兢的老保姆递来的水和药丸,邵玉帛不断抖动的身体逐渐停止发颤,他坐在沙发里面无表情,握着拐杖的双手骨节发白:“继续说。”

    沙发对面站着他的所有心腹,此刻列成一排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率先搭腔。

    最后还是平常最得邵玉帛倚重的那个助理开了口:“能走的消息都已经走过了,朱士林虽然之前因为邵氏的财产纠纷被带走调查,但并没有被收押,照理说不应该在看守所。警方那边大概是被特意叮嘱过,这一次口风非常严,什么重要的消息都不肯朝外透露,实在是找不到朱士林在哪里。”

    另一个助手也小心翼翼的传达着坏消息:“公关公司说您在朱律师这件事上的恶意隐瞒违反了合作合约,他们必须暂时中止和我们的一切合作以及接下去的工作计划,后续具体要怎么解决,还需要您去亲自和他们洽谈。”

    “残障协会那边把a市已经召集好的人全都解散了,说原本讲好的情况没有现在那么复杂,没有足够保障的话,他们不愿意趟这一趟浑水。”

    “电视台那边也”

    “廖河东上午联系说”

    邵玉帛沉默地听着他们说话,探身捡起刚刚被自己扫到地上的新报纸,翻过面来,自己的照片赫然就被印在这册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哦,又或者,应该加上一个之一。

    报社用于吸睛的号外向来夸张,这一次也是同样的敢写,头版短短的十二个字将邵玉帛雪上加霜的境况概括得淋漓尽致。邵玉帛那张博得了无数同情的苍老照片被剪切成圆形,和邵父与邵衍的照片并列在一起,版面上还有邵家人物关系的树状解释图“兄弟”那一框解释,在他看来真是讽刺的可以。

    是a省日报,邵玉帛记得自己刚刚接手邵氏集团的时候还和他们有过合作呢。那次派来负责采访的主编真是上道又有内涵啊,全程都在不着痕迹地用语言艺术拍马屁,一举一动极为小心,客气到近乎谨慎。

    那时候的邵玉帛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正巴不得多营交一些日后用得上的各行各业的朋友,两人一个无心拿乔,一个有意讨好,临走前那主编还点头哈腰地说了些什么“没想到这次居然有机会采访到这样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之类的话。哪知道一转眼,没过多长时间吧?这家合作过的报社用文字挖苦起人来就再不念丁点旧情了。

    邵玉帛盯着彩照上自家大哥写满了自信沉稳的笑容,眼睛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发出阴沉的笑声:“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话说的含糊,但最近几天骂人都是这一句,助手们耳朵早已经听出茧了,立刻分辨出他的情绪,一个个恢复成噤若寒蝉的模样。

    被训狗一样骂了一群,一群正装年轻人从书房里出来,沉默无言地走在邵家老宅的长廊上。

    “妈的!”忽然有人爆发般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激动迅速转变。这人驻足了一会儿,掉头书房走,一边走还一边扯开自己精心打好的领带,嘴上骂骂咧咧“什么狗屎工作!骂骂骂骂骂,成天骂儿子一样骂老子!老子大不了他妈的不干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苕样!连他妈站都站不稳了,残废一个,丧家之犬”

    走廊尽头的书房被踢得哐哐响,原本走作一排的同事们目瞪口呆片刻,互相对视,有几个年轻人也意动地跟了上去。

    ***

    邵玉帛想象过的那个最坏的可能终于变成了现实,传票在不久之前被递送到了邵家老宅。

    他对这些流程什么都不懂,寻常都是交给朱士林解决的,现在朱士林找不到人,助手也辞职了大半,走之前还和他大吵一架邵玉帛这才是真的慌了手脚。他试图找到什么人帮自己一把,但哪怕是邵氏集团,现在都没人肯为他转接电话了。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邵文清和廖和英从市区的房子里搬回来了,家里稍微有了点人气儿,才不至于让邵玉帛被强大的压迫变成神经病。

    一夜之间比从前还要苍老的父亲让邵文清看在眼中很不是滋味,大概是没有脸面和他们见面,妻儿搬回来之后,邵玉帛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邵玉帛倒了对谁都没好处,廖和英只好放下之前的矛盾,回去和娘家人求助。

    坐在许久未回的廖家的沙发上,廖和英感受到了人情冷暖。大嫂和弟媳的问候从遣词到腔调都带着莫名的阴阳怪气,兄弟姐妹冷漠到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当初邵玉帛接手了邵氏的时候,她是多么风光!靠着邵家源源不断给予的资金,大哥和弟弟们步步高升,一路亨通,那时候对着她,简直说话都带上笑的。父母也很以生了她这样旺家的女儿为荣,大嫂和弟妹们更是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她的一份,哪像是现在——

    ——“我出门大牌的时候到处都在说这事儿,小姑,你可不能瞒我们,那个遗嘱到底是真是假啊?”

    “我记得当初公正的时候女婿还回来找爸爸帮忙了吧?”

    “天,不是说有签名吗?要真是假的,那签名是怎么弄到的?那时候邵老爷子还重病在医院呢!”

    “不会是强迫老人吧啧啧啧,这种事情可做不得”

    大哥和弟弟们一脸沉静地坐在旁边,好像一点没听出来自家的老婆在用话挤兑廖和英。廖和英委屈得简直要哭出来,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朝这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家人”们委屈求全。

    廖父也在女儿面前拿起了架子,回来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把廖和英叫去书房。

    她一离开客厅里就沸腾了,廖家的媳妇们斜瞥着她的背影,等到人彻底不见后,顿时大快人心地朝地上唾:“呸!她也有今天!”

    “啧啧啧,想当初是多么风光啊,在我们面前哎哟,那个谱摆的。找她出门逛个街,什么‘国产牌子我不穿的’。”

    “就给他哥走了个关系,成天把自己当成恩人了,我们家小龙好心带他儿子出去玩一回,回来被打的哦我真是想到都要流眼泪了。”

    “遗嘱要真是假的,那简直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天保佑她可别再回来了!”

    “行了!”男人们想的显然是更深远的影响,虽然现在关系已经铺好,上升的形势趋向稳定,但没了邵家资金的支持,想要再往高处走无疑会绕很多弯路。他们有些埋怨廖和英夫妇没处理好遗嘱这样严重的问题,但也不愿意听到家里的女人们这样幸灾乐祸一件危及自己的坏事。

    媳妇们被喝闭了嘴,眼神相对,想到大\小姑子从前的风光和跋扈,都忍不住捂着嘴交换起无声的笑容。

    廖父朝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的廖和英摇了摇头,廖和英几乎要给她父亲跪下了,立时就捂着嘴刷拉拉掉下了眼泪:“爸!”

    “不是不帮你。”廖父叹息道“最近一段时间家里都在为你这个事情操心,我和你大哥他们能托的关系全部都托了,但没那么简单。”

    廖和英哭的抽搐起来:“真的真的没办法了吗?”

    “公正的那几个人已经被带走调查了,连爸认识的几个大人物都不敢出面招惹,上头肯定插手了。你啊,多大人了还不明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你和玉帛真是叫我不知道怎么说当初把事情做到那个地步,现在邵干戈他们得势,可不得下手往死里整你们吗?”

    廖和英哪里想过世上会有这样荒诞的咸鱼翻身的事儿,听到父亲的话后连哭声都变了腔调:“要是早知道早知道我也不会啊就是那个赵琴以前在大院里的时候我就讨厌她她什么事情都压我一头您说她爸是领导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赢了一回”

    哪里会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除了能应验在自己身上外,竟也能应验在对手身上?

    “没办法了。”廖父严肃地盯着女儿,微微启齿,抛出了一个不亚于惊天巨雷的解决方案“趁着情况更坏之前,收拾收拾东西离婚吧,说不定还能在财产清算之前留下一点东西。”

    **

    廖和英恍惚地回到家,下车门的时候脚软成了面条,靠着邵家佣人的搀扶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她踏进家门,入目就是正满脸焦急在原地踱步的儿子的身影。看到母亲回来,邵文清飞扑上前:“怎么样了!?”

    廖和英扯开一个勉强的微笑,抬手摸了摸儿子这些天逐渐加深的黑眼圈。

    邵文清充满期冀的表情逐渐僵硬,盯着母亲,眼泪就这样慢慢淌了下来。

    “不要哭,不要哭”廖和英抛开包,拖着哭腔抱住儿子,一边轻抚他的后背,一边跟着掉眼泪。

    邵文清把头埋在母亲的肩窝中,脑袋里像被一团乱絮塞满,整个世界都在昏沉旋转:“真的没办法了吗?”

    廖和英只有哽咽:“会过去的,妈不会让你受苦的。我们还有外公家,还有房子和钱,外公舅舅他们以后会给你安排好工作,我们可以东山再起”

    邵文清很少和父母这样亲近,家庭的重担似乎将成年人埋藏极深的对于感情的依赖也激发了了出来。

    母亲久违的怀抱和她谈到的从前未曾拥有的一切,让邵文清绝望的心又逐渐开始复苏。他们也许会从这个大得吓人的宅子里搬出去,换一个稍微小些的屋子,然后告别无限量的信用卡、豪车和每季换新的珠宝名牌。但情况又似乎并不如他从前想的那么糟糕。

    至少一家人还在一起,就像母亲说的那样,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邵玉帛安静地从阴影处离开,放慢脚步,拄着拐杖也走到寂静无声。

    他心中充涌着难言的情绪,家人这个词,从没有一次在他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

    在最困窘的境况中,身边所有人都子啊相继离开,唯有携手几十年的妻子和一脉相承的孩子永远站在他的身后。

    邵玉帛抹着眼泪回到书房,人生中从未如此酣畅地痛哭了一场,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奄奄一息时找到了绿洲,他干涸的心被亲情这一股温润的泉水灌溉,死灰复燃,绝处逢生。

    书房门被敲响,外头响起廖和英还带着些微沙哑的声音:“老公,你在里面吗?”

    邵玉帛擦干眼泪,心肠从未如此柔软,连声音都蕴含了浓重的感激:“我在。”

    廖和英在门外驻足片刻,回想起离开之前老父亲语重心长的劝告。那双浸透了岁月和智慧的遍布皱纹的眼眸还停留在脑海中,邵文清痛哭的模样又逐渐覆盖了上去

    廖和英决绝地按下了把手。

    邵文清已经对遗产的问题绝望了,他不知道情况会坏到什么程度,于是决定尽量多的收拾一些值钱的硬通货先保存到朋友家里。

    奢侈手表、宝石袖扣、钻石领带夹,甚至就连黄金的手机壳都不放过。

    门外震耳欲聋的打砸声和父亲同时响起的咆哮把他从衣帽间给拎了出来,他近乎惊恐地狂奔了出去,家里长久的鸡飞狗跳已经快把他脆弱的神经给扯断了。

    可这一次,问题显然不止鸡飞狗跳那么简单。

    满脸是血的母亲和自己擦身而过,邵文清盯着廖和英捂头狂奔的背影还不等回过神,就看到父亲用他偏瘫之后就再未有过的高速追出书房,抓着一大堆东西一面咆哮一面凶狠地朝跑在前面的母亲狂砸。

    他的脸色难看到让邵文清心惊,父亲眼中浓浓的杀意和憎恨是多少次的争吵中都从未出现过的。

    邵文清想要去阻拦,却在伸手的一瞬间清晰地分辨出了父亲出口的话语——

    ——“贱人!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想离婚!做梦!!你就算死了也是我邵家的鬼!!”

    含糊的大舌头这一次咬字却如此清晰,清晰到让邵文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廖和英被丢下来的一个镇纸砸中了腿,重重跌倒在地,邵玉帛目光里迸发出扭曲的光芒,撑着拐杖迅速赶了上去,夫妻俩顿时厮打起来。

    老宅的佣人们几乎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楼梯上到场都滴着女主人的血迹,他们躲在墙角、沙发和花几后面惊恐地指着那些血迹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拉开互殴的夫妻。

    周围的空气逐渐流失,邵文清几近窒息。他心跳得飞快,头脑则因为缺氧一片空白,天旋地转间,只觉得有一双大手猛然拽住了自己的衣领,将自己抬手一抛,直接朝楼下丢去。

    连续响起沉闷的撞击,躲在各种障碍后的佣人们瞪大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才猛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啊!!!”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出的尖叫,抓住廖和英的头发正要朝地上撞的邵玉帛被这尖锐的噪音吵得皱起眉头。他满目凶狠地回过头去,刚想要怒斥,却看到帮佣们从家的各个角落中水流般倾泻出来,统统汇聚到距离自己不远的楼梯处。

    “文清少爷从楼上摔下来了!!”

    错杂拥挤的一堆腿的缝隙里,邵玉帛看到鲜红的血液从儿子的后脑下蔓延开。

    他张了张嘴,朝着人群的方向缓缓伸出手去,又张着嘴低头看向已经快被自己打晕的妻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却翻了个白眼朝一旁倒了下去。

    *****

    邵父惊惶的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边跟着床奔跑一边紧紧握着老婆的手,进产房之前,他喘着粗气抬手轻轻抹掉邵母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嗓子发干:“要好好的。”

    邵母已经疼到说不出话来了,抓紧了丈夫的手,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产房的门一关上邵父就崩溃地蹲了下来,抱头沉默地蹲在墙角处,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邵衍也紧张到脸色发白,甚至比起邵父还要恐惧一些。他曾听太医说过,女人们生孩子就是在走鬼门关。事实也确实如此,宫里的大小宫妃们怀上龙种的不少,有能耐生下来的却没有几个,邵衍听了太多一尸两命的消息,邵母后期肚子越大,他看着就越是心惊肉跳。

    严岱川站在身后扶住他的肩膀,手上略微用力,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邵衍转身抱住严岱川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不说话了。

    李玉珂这会儿也没空去管两个孩子有多亲密,她双掌合十盯着天花板手上不住摇摆,在原地一面癫痫般走动一边喃喃重复着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西天老祖大吃大悲观世音菩萨”

    严颐想到邵母进产房之前那个受罪的样,又看到老妻发根处没来得及染好的白发,心中一时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心愿成真。反正他对传宗接代早没了什么执念,相比起再养个九死一生才能得来的孩子,他还是宁愿李玉珂就这样平平安安的别遭那份罪。

    医护们进进出出,时间过得越久,外头的人们就越是恐慌,终于听到那声婴儿啼哭的时候邵父眼泪都快下来了。

    白袍护士抱着一个浅绿色的襁褓打开门走了出来,扯下口罩后露出一个笑容,刚做出把孩子递过来的动作,肩膀就被站起身的邵父一下按住了:“我老婆情况怎么样!?”

    护士愣了愣,随后笑的越发柔和:“您妻子状态很好,也没遭什么罪。孩子不大,剖腹的伤口很小,院里待产一条龙,保证她出院的时候活蹦乱跳。”

    邵父收回手说了句对不起,倒退两步后没忍住捂着脸掉下泪来。

    护士见他没有接孩子的意思,只好把目光投向其他人。李玉珂刚想上前就被丈夫按住了,还不等问怎么回事,就见两个小年轻迟疑地迈出了步子。

    护士显然对邵衍和严岱川的外形十分满意,盯着邵衍的眼睛里全是柔软的善意:“你哥哥吗?”

    邵衍难得反应迟钝,呆了呆之后才点头:“是。”

    护士更加忍俊不禁,轻轻把襁褓的边缘按下一些来,让邵衍看孩子的脸,嘴里道:“孩子一会儿还要体检,大概三个小时之后才能送去病房。他长得很漂亮啊,胎发又黑又浓密,哭声也很嘹亮。虽然体型不大,但营养很充足呢。”

    邵衍一看到孩子眉毛就皱了起来,听到护士说“长得漂亮”时,实在忍不住抬头扫了这对方一眼。

    邵母精神很好,睡觉之前还抱了孩子一下,听说孩子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甚至比起普通的孩子还要更强壮的时候可算松了口气,之后就昏昏沉沉地开始睡觉了。

    邵父选的这个医院是全b市收费最高昂的待产医院,在相熟的朋友当中风评也相当不错。产妇在预产期前一个月就住进医院,每天有科学定量的运动课程,专门疏导产前恐慌忧郁的医生团队,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按摩人员等等等等,涵括从解闷到胎教的一切需求,邵母临进产房之前还在听音乐做孕妇瑜伽。进病房后五分钟之内三个照顾孩子和产妇的护工就来报道了,都是之前沟通过感情的熟人,有些不安的孩子一到他们手上就跟小猫被顺了毛似的,喝奶睡觉都规律的很。

    看到她们拂风一般轻柔的照顾人的动作后邵父才可算是放心了,这才毫无顾虑地去看自己迈入五十岁大关之后又一次得来的孩子。他眼睛还布满刚才痛哭后留下的血丝,现在又神经病一眼盯着沉睡的婴儿笑个不停。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从病房的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两个文件册子,分别递给屋里唯二的两个年轻人。

    邵衍立刻接了过来,严岱川迟疑了一下,就听邵父解释:“这个是前不久转到我名下的邵氏的股份,百分之三十五。衍衍手上已经有百分之五了,所以这次就分给他百分之十五,你们俩正好一人一半。”

    邵氏那点产业严岱川从未看在眼里过,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对他来说也全无诱惑,可他清楚这股份对邵父来说意味着什么。听完邵父的话,他盯着文件册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诧:“这怎么能”

    李玉珂和严颐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也出声帮着拒绝,李玉珂怕吵醒邵母,压低了嗓门朝邵父道:“妹夫你这是做什么?邵氏是老爷子留下来的,好不容易才回到你手里,红包什么的说着玩也就算了,哪里能真的送人?收回去收回去收回去!”

    “我早说了要包红包,怎么可能骗人?”邵父见他们推拒,稍微用了点力气,直接把文件册放在了严岱川的腿上“小川啊,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姨夫也没送过你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你是做大生意的人,肯定看不上邵氏这点不值钱的股份,但这是我做长辈的一番心意,你就不要再推了。”

    他说罢,又盯着严岱川叹了一声:“以后啊你就你就好好的。我说把你当做亲儿子,就不会讲大话。年轻人的感情,有时候也要多一点保障总之,总之好好的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似乎充溢着某种说不出的悲伤,回头看了还在酣睡的妻子一眼后才重新恢复了笑容:“收下吧。”

    严岱川已然由惊讶转变为惊恐了,拿着文件册盯着邵父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我”

    李玉珂和丈夫交换了一个错愕的视线,看着妹夫喜悦中又难掩怅然的神情,跟着儿子一并结巴了起来:“你你你你你你”“嗯?”邵父望向他们,视线相对片刻之后,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一个苦笑“哦,上次看到了。”

    “看到什么?”完全不像严岱川和严家爸妈那样具备危机感的邵衍翻看完文件后抬起头来。

    邵父对上儿子一点看不出愧疚的理直气壮的脸色,感伤的话在嘴里噎了片刻,到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阿琴这边,等她做好月子之后再告诉她吧。”邵父干脆地忽视了等待回答的儿子,说完之后严厉的眼神刷的落在了严岱川的身上“以后在外面注意一点,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别不分场合的那什么了。”

    严岱川一本正经地抓着文件册,神思已然脱离躯壳,剩下本能控制他不住的点头。

    那什么?什么那什么?

    邵衍没得到回答,撇撇嘴将视线从邵父身上挪开,落在婴儿床里片刻,又忍不住满脸艰涩地转开头。

    真特么丑啊作者有话要说:邵父从走廊上走过,咦?这个房间怎么开着门?看一看。

    afteoment——

    邵父捂脸离开:“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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