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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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书影离开了中央大楼之后,将手插在裤兜里转回头看着中央大楼的大门,不禁感觉到一阵空虚涌上心头。

    他不明白中央大楼那个人为什么不现身,为什么不阻止他拿走他的梦境。

    其实秦书影也在赌。

    虽然他曾是蜃楼的主事人,而且长居中央大楼之中,但是对于中央大楼那个人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从未现身过,从未出现过。

    在徵音还未被悬铃研发出来的时候,他的一切都是由一只黑色的乌鸦代为传达,如今乌鸦不见了,是徵音在做这些事情。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他无所不知,就像他本身是一缕意识存在一般,可以漂浮在世间之内和之外。

    秦书影来,是想拿走自己的梦境,正如他对沈曦影所说,只要他们的梦境还存在于梦之河中,中央大楼那个人一旦捏碎其中一个梦境,那么那个梦境的主人就会死。

    另一方面,如果中央大楼那个人出面阻止他,他能够看到那个人的真身,也是死而无憾了。

    但中央大楼这个人不出现,甚至也不阻止,很有可能表示秦书影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如同蝼蚁一般的生物,不足以让他现身。

    产生这样的想法,令秦书影自己都感到悲凉,也越发坚定了他的道路。

    一味地留守在蜃楼,是无法知道蜃楼的真相。

    既然他秦书影在中央大楼那个人眼中如蝼蚁,那么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个人现身。

    秦书影在心中立下豪言壮志,转过头准备离开蜃楼的时候,赫然发现程清欢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同于面对别人的冷漠表情,程清欢此刻看着秦书影难掩心中的波动,他的面上出现了极为复杂的神色。

    秦书影见到程清欢微微一愣,随后舒展开笑容,道:“好久不见,清欢。”

    “老师……”程清欢情绪复杂地叫道。

    “我很想跟你叙旧,但是丁溯溪坚持不了多久,余靖止应该快回来了。”秦书影笑着朝程清欢走去,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还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有缘再见吧,清欢。”说完秦书影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程清欢泪眼波动,他不相信秦书影就这么冷漠,当年一句话不说一走了之,现在回来再重逢,居然也是以这样疏离的口吻,他忍不住转过身叫道:“老师!请等一等!”

    秦书影应言停住脚步,但也并未转身。

    程清欢其实心里很清楚,他与秦书影是越来越远,但他不愿意承认,他像是要求证一般对秦书影问道:“老师,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离开蜃楼?”

    秦书影垂下眼眸,回想起了程清欢当年刚进入蜃楼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他见过程清欢的梦境,程清欢是一个守规矩的富家子弟,从小到大唯父亲是从,从来不敢有自己的想法,这样墨守成规的程清欢,一定不懂他为什么会离开吧。

    秦书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他叹了口气,转回头答非所问道:“你会放我走的吧。”

    “老师……”程清欢蹙眉,一副快要哭泣的迹象,令秦书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秦书影说道:“你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人这种生物是无法满足的。就像我们拥有了无尽的生命,凌驾于普通人之上,我们也还是不会放弃探索我们未知的领域,所以人类才会进步地如此迅速。”

    秦书影眼神闪烁,想到了被自己推入梦之河的沈曦影,接着说道:“我当年见到了我从未见过的风景,我认定我一定可以超越当时的境界。所以我离开了蜃楼。”

    程清欢听完,表情依然愁苦,他只得苦笑一下,“那么老师,您现在超越了当时蜃楼主事人的境界了吗?”

    秦书影叹口气,道:“还远远不够,这……才迈出了第一步。”

    “是么……”程清欢拼命忍住眼泪,慢慢朝着秦书影走近,“老师,您走了之后,我每天都难以入眠,我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信服我,没有办法做到老师当年的境地。”

    程清欢的声音哽咽,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中央大楼那个人虽然让我接替了您的位置,可我始终没办法代替您,我甚至、都没有办法像老师那样长居中央大楼,我也没有办法让别的楼主都心甘情愿地听令于我,我……我实在是没用,只是在强撑罢了。”

    程清欢走到秦书影面前的时候,他的眼泪也划破了他的脸颊。

    “老师,我真的好累,我真的好想念您。”

    秦书影道:“好啊,那你跟我一起走。”

    程清欢突然愣住,连哭泣都忘记了。

    秦书影看到程清欢的表情也笑出了声:“我知道,你是不会跟我走的。你也应该明白我是不会再回到蜃楼,不会再跟你把酒言欢,也不会再安抚你的情绪,更不会再教你做事的道理。”他将手放在了程清欢的肩膀上,凝视着程清欢的双眼:“这说不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所以,我不会回应你的期待去安抚你心中的苦涩。清欢,你其实很强大,你只是还在期待我会回来,还在期待一切有我担着,你可以放心依赖我。但……我想你该面对现实了,你是蜃楼的主事人,我是蜃楼的叛徒,你不应该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你没有可以依赖的人,你只有你自己,这是你我自己选择的路,你该去接受现实。”

    秦书影转过身,对程清欢说道:“我是蜃楼的敌人,这样的信息你应该告诉给徵音。”说完,秦书影头也不回地走掉。

    程清欢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硬是将眼泪给憋了回去。

    他看着秦书影的背影,曾经与他在蜃楼的种种浮现在脑海之中,与秦书影现在离去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种苦涩又绝望的感觉慢慢从心底蔓延到全身。

    程清欢明白,他无法像秦书影一样,舍弃蜃楼而到外界未知的地方去。

    就算这十几年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冷冰冰地对蜃楼的成员下达各项指令,他内心也十分清楚,他害怕自己到崩溃的那一天。

    当秦书影的身影消失在通天电梯之中,程清欢突然回想起他刚进入蜃楼的时候,秦书影笑着对他说道:“你叫程清欢?我觉得别的地方都不适合你,你就待在我的身边吧。”

    这个画面又令程清欢的鼻子酸涩起来,崩溃的情绪几乎难以自制。

    他清楚地明白,这一回,终于,真正地,只剩下他自己了。

    弑杀纲领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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