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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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台广场霓虹闪烁的广告牌上,许贺的油画展渲染着艺术的魅力,新生代艺术领域“城市记忆“油画展,许贺的专场定在了兰亭艺术空间。

      周小蝶怔在门口,看着那副巨大的海报,如血的残阳,枯萎的藤,斑驳的古道,挂着锈迹斑斑驼铃的马,许贺的半侧脸在阳光下泛着一抹惝恍的迷离。

      人一生,会在脑海里留下多少城市的记忆?

      盛夏的江城骄阳似火,挑夫颤悠的担子里,沉载着岁月侵蚀的古汉正街苍桑的面容。周小蝶分不清楚许贺的笔下,画是是哪一座城市的记忆,但她知道,画,也是有情绪的。

      落日残阳映红的大漠、憔悴的荒原上荒芜的一棵孤零零的大树、废弃的古城堡、破碎的竹林、冰雪覆盖的树上,一只熟透似宫灯、却日渐干枯萎缩的柿子……

      无数城市留下在他的记忆里,仿佛,却都不曾开心过。

      周小蝶转过画廊的圆形厅柱,看到了左青青与一人相拥而来,那人有着卷曲的发,一脸傲然的笑,她看到青青和他紧拥着,十指相扣,青青的脸上,张扬着幸福的小女人的满足。

      她记得上一次看到她,她的身畔是许贺,那时的她,脸上亦是如此幸福的笑容。

      他们转了一圈,便飘然离去,甚至于,都不曾却仔细品读过墙壁上的画。

      一座城的记忆,来源于这座城里,某个地方,某个人。

      周小蝶茫然在站在街头,这座城是她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地方,她熟悉每一个角落,熟悉江里每一滴水,可这个时候,她却感觉到这个城市的陌生与冷漠。

      江上轮渡鸣着汽笛,皇后号游轮从桥底缓缓而过,码头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可她依旧找不到她要去的方向。

      江城,夜未央。

      江城的初夏夜有着湖上风的气息,江滩的一对小情侣疯狂地点着一支支的烟花,五彩的火花在半空中绽放,瞬间,便消逝在夜的黑色里,一瞬间的闪亮,是否也能在一瞬间的璀璨铭记住这一片天空的颜色?

      周小蝶递交了辞呈,她开始去找寻每座城市的记忆。

      江城是伤感的,丽江是颓废的,而南京,却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去提及和面对的。

      她只身去了婺源,天诺说,他喜欢那里初春的油菜花,可六月的时候,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烟雨山水掩映下的斑驳小城,印满苔痕的古墙。

      她只身去了凤凰,天诺说,他喜欢沱江的水,绿得让人忘记了呼吸,可她到达的时候,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吊脚楼下潺潺的沱江水,古老的城门上,九九归一的铜钉带着疲惫的笑容。

      她只身去了乌镇,天诺说,他梦想在那小舟上,在居民的窗下飘过,梦想在每一座弯弯的小桥上,留下自己的足迹。她在乌镇薄薄的雾中唤醒整个小镇,袅袅上升的炊烟,阳光刺穿晨曦落在小河上,乌蓬船穿桥过巷,沿岸的窗下,火红的凤仙花尽显妖娆。

      她随身带着那枚雨花石,随身带着那一小匣子他的骨灰,他说,此生陪你看尽天下的风景,此生,无撼,可他的此生,却只能如此地陪她看天下最美的风景。

      再次踏上江城的街道,地表的温度灼热得令人窒息,兜兜转转,仿佛月余的光阴就这样荏苒过隙,几十个日子在怀念着忘却中转眼即逝。

      街角研麿时光的关虚掩着,门前一排石榴树,周小蝶记得离开时还是花红胜火,再回时,却已挂满咧着嘴笑的小果。仿佛就在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另一个男人在这里跟她说了再见,而一年后,她却辗转几个城市,去用她自己的方式祭奠另一个和她永远说再见的男人。

      整整三十天,段子璃发现,他找不到了她了,她从他的视线里,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他在每一个夜晚守候在她的窗下,那一季的槐花开得分外的炫烂,可直到花落尽,她的窗依旧不曾亮过一次。

      他在树下留下若干的烟头,他数着树杆上一圈圈的年轮,可全部数尽,他却依旧没能见到她的踪影,她就这样,从自己的视线里,仿佛永久地消失了。

      他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去了盈都大厦,哪怕要面对曾经一夜缠绵的小茹。

      可小茹没在,她亦不在。

      他在下车时不曾带上伞,雨水淋湿他的肩膀,雨点渗透进衬衫里,在肌肤上留下一抹冰凉,他转身离去,电梯在眼门打开,他看到了有过谋面的小墨。

      “你是来找小蝶吗?”小墨在电梯门将要合上的时候低问了一句,他看到他的手伸了出来,生生地拦住了电梯门的合拢。

      他失望的眼神注视着小墨,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一树稻草,“她在哪儿?”

      她离职了,于一个月前,消无声息的,从这座大厦消失了。

      小墨说,如果找到了她,能不能给我一个电话,他递过一张名片,“她是个好女孩儿。”

      盈都大厦楼下的音乐喷泉在细雨中倔强地喷洒着,将水柱推到半空,再由它重重地跌落下来,跌得粉身碎骨体无完肤。

      他找不到她了,她就这样淡出了所有人的视野。

      槐树旁,是那株笔直的梧桐,开着紫色的花,吐着沉醉的香,他记得那一晚他将她逼退到了那株树上,他疯狂地索取她唇齿间的甜蜜,可那株树,他却不愿意再去靠近。

      他想走近她,走进她的心里,给她一世的温暖。

      可他找不到她。

      指间的香烟慢慢地蔓延,灼痛了指端,段子璃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窗,那扇在周围璀璨的灯火中黯然的窗,再一次失望着离去。

      江城,喜欢在夜晚哭泣,雨水顺着树叶落在脸上,点点的冰凉。

      子眸立在窗前,看着那辆熟悉得不有再熟悉的悍马车在细雨中离去,渐渐消失在如烟的雨里,她记得那一晚子璃喝得大醉,子璃说,丫头,他不在了,这个江城,能陪我共喝一瓶酒的小子出车祸了。

      她突然想起那一幕,他斜靠在床头,她喂着他水喝,他无比温存的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她曾经想,他们应该是一对让老天都会嫉妒红了眼的人儿,可老天,却真是妒红了眼。

      那一晚,子璃倒在沙发上,喃喃喃低语着一个人的名字,他的眉头紧锁着,她怎么抚,都抚不开,她端着一杯水,静静地听懂了那个名字,而那个人,就曾经离自己那么的近,近在咫尺。

      雨,仿佛越下越大,冲刷着玻璃窗,冲出一缕缕细碎的痕。一只名叫刀刀的小狗说,有时候天空会下雨,是因为这个世界需要洗一洗,而江城,六月的江城灰蒙蒙,六月的江城满是哀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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