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娜小说网 > 汉武帝 >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海娜小说网 www.hainazuche.com,最快更新汉武帝最新章节!

    赵兴来到宫门,使女要禀报,他挥手制止,不愿有扰这美妙的琴声。他悄悄到了德妃身后,无言的静立聆听,听到妙处不由得击掌失声叫道:“太美了,真是大雅仙境。”

    德妃闻声,转身跪倒接驾:“王爷千岁,千千岁。”

    “快平身,”赵兴俯身双手来搀,“我反复说过多次,你我是恩爱夫妻,不要拘礼。”

    “在家是夫妻,在国是君臣,国礼岂可偏废。”德妃请赵兴落座后问道,“千岁,汉国使臣可曾到达?”

    “按驿站的奏报,汉使也该到了,本王也正在为此焦虑。”

    王爷千岁稍安勿躁,妾妃想是不会发生意外的。”德妃话锋一转,“有一事要斗胆劝奏几句。”

    “爱妃有话尽管讲来。”

    “千岁是否应去淑妃处光顾一二。”

    “你这是何意?”赵兴脸上立时布满了阴云,“你又非不知,本王对她素无好感。”

    “千岁这样做未免失于偏颇。”德妃柔声细语,“都是一样的王妃,千岁过于冷落,她必心存积怨。这样长此以往,恐对王爷不利。”

    “不利又能怎样?”赵兴忿忿然,“她还敢谋害本王不成。”

    “她倒未必有这种祸心,只是千岁何苦不与人为善呢?”

    “你真是太贤慧了。”赵兴是叹服的口气,“正常情况下,嫔妃之间都为争宠闹得不可开交,而你却是时时为她人着想。”

    “设身处地,倘若我是淑妃,日日独守空帏,夜夜难见王面,冷冷清清,凄凄凉凉,这日子可怎么熬啊!”

    “看这话让你说的,我这心都酸了。”

    “千岁,把你的爱抚分一些给她,让她那颗冷漠的心也感受一下王爷的阳光雨露。”

    “这……”赵兴被说得犹豫起来。

    “千岁,过去看看吧。”德妃娇嗔地上前来推。

    赵兴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淑妃的寝宫门前,宫女看见王爷驾到,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少顷,她醒悟过来,发了疯似的跑进宫里:“娘娘,来了!”

    淑妃立起杏眼:“你有病啊,什么来了,谁来了?”

    宫女收住脚,稳定一下情绪:“王爷千岁来了。”

    “什么,你说谁来了?”

    “是王爷。”

    “啊!”这下是轮到淑妃犯傻了。

    赵兴已是到了近前:“怎么,这儿我不该来吗?”

    淑妃心里七上八下,她不知今天这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也不知是吉是凶,赶紧跪倒接驾:“王爷千岁,千千岁。”

    赵兴总是提不起精神来:“平身吧。”

    淑妃心中不安又有期待:“王爷突然光临,想必是有事。”

    “不能来看看你吗?”

    “妾妃这门槛,怕是王爷都生疏了。”淑妃说话酸酸的,这也是她的天性,想改都改不了。

    赵兴未免发烦,打算抽身离去。

    淑妃见状赶紧赔礼:“王爷,妾妃不会说话,大概又惹您生气了。细算一下,您已三个多月未进这个宫门了。您想一想,妾妃形单影孤,每日以泪洗面,我这日子是怎么过的。”说着,不免珠泪滴落。

    赵兴一见,也觉心酸,感到确实有些过分了,也就动情地安慰几句:“爱妃,近来本王政事缠身,对你疏于关照,决非有心冷落,不要介意才是。”

    淑妃一向得不到赵兴的体贴,这番话也真让她受了感动,竟然涕泣出声:“王爷,您可不要将妾妃弃如敝履呀。”

    “不会的,怎么会呢?帝王家也和百姓无二,一日夫妻百日恩嘛!”赵兴在锦墩上落座,“爱妃,让宫女泡杯香茶来吧,本王都说得口干舌燥了。”

    “王爷,下人使女手不洁净,还是妾妃亲自去打理。”淑妃说着来到厅后,盛满滚水的铜壶就在炭火炉上煨着,她将玉杯拭净,拉抽屉取出香茗,一眼望见了那小小的玉瓶,里面就是一滴即可致人于死地的鹤顶红。吕嘉的声音立刻回响在耳旁,现在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可是,听适才赵兴一番言论,王爷他也是有情有义的人,这弑君可决非小事。倘若放弃,有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手掐着毒药瓶,一时拿不定主意。

    赵兴在厅中喊道:“爱妃,这茶怎么还未沏好,我可是等不及了。”

    “好了,就来。”淑妃想起和吕嘉的偷情欢娱,想起有望成为国母娘娘,想起自己无论怎样也不及德妃之一角,狠狠心将鹤顶红倒入杯中三滴。她稍稍稳定一下心神,返回厅中。

    赵兴注目打量淑妃,见她显然是故做镇定而透出几许慌张,想起太后对他的嘱咐,不觉就多了个心眼:“爱妃,泡一杯茶,为何这许久?”

    “啊,”淑妃将茶盏放在案上,“妾妃特意将玉杯用滚水烫了两遍,以防茶杯不洁。”

    赵兴端起杯,用嘴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他用眼角偷视淑妃,见其神情紧张,又将杯放下了:“这水太烫,本王是用不惯滚茶的。”

    “是啊,那就放放,等凉下来再喝。”

    “爱妃,你是不是太热了,看头上的汗珠都流下来了。”赵兴说着取过一方丝帕为淑妃拭去汗水。

    淑妃大为感动:“王爷,您真是个知冷知热的人。”

    “哎,夫妻嘛,理当相互关心体贴。”赵兴有意引话,“爱妃,你看吕相为人如何?”

    “他?”淑妃心中打鼓,莫非看出了什么破绽,“他是国舅,身居高位,国家柱石。”

    “你看他对本王是否忠心?”

    “这个,”淑妃兜了个圈子,“若无忠心,王爷会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居丞相高职吗?”

    “如此说,爱妃对他是绝对信任了?”

    “王爷的话,妾妃蒙昧。吕嘉做的是王爷的官,信任与否是王爷的事,与妾妃似乎无关。”

    赵兴这阵就忘了德妃的叮嘱,心中积存的不满自然流露而出:“本王获悉爱妃与吕嘉往来甚密,可是有的?”

    “王爷,那吕嘉丞相进宫看望德妃时,也曾有过一二次顺路到妾妃房中小坐,因他是国舅身份,妾妃未敢拒之门外。”

    “常言道,男女有别,授受不亲,难道没有分外的举动吗?”

    “奉劝王爷不要随意猜疑。”淑妃虽说是心中有愧,但她对南越王涌起的些许好感已是烟消云散,话语也是带上了火药味。

    赵兴的不满自然也随之升级:“这么说你还有理了,是本王我猜疑吗?那好,我还猜疑你这茶中有文章呢!”

    “你!”淑妃被击中要害,脸上变颜变色。

    “怎么,被我说中了?”

    “你欺人太甚。”淑妃情知赵兴不会饮下这杯毒茶了,为防暴露,她抓起玉杯一甩手丢出了窗外。方砖甬道上,茶杯跌个粉碎,地上腾起一缕青烟。

    赵兴起身看时,只见玉杯残片和茶湿遍地,他回头怒视淑妃:“你是心虚了,你是销毁罪证。”

    “你血口喷人!”淑妃不甘示弱,拿出了泼劲,“你诬我谋害,要有证据,你欺人太甚了。”

    “你这番话,足见就是此地无银,欲盖弥彰。”

    淑妃索性扑到赵兴身上,撒泼嚎叫起来:“赵兴,你还我的清白,不给我正名,今儿个和你没完。”

    正闹得不可开交,太监总管来到:“王爷千岁,太后有旨,请您立刻回宫接见汉使。”

    “啊!汉使到了,总算把他等来了。”赵兴趁机抽身离开。

    赵兴回到御书房,只见太后一人在内,急切地问:“母后,汉使何在?”

    “为娘也在等汉使等得心焦。”太后言道,“为娘担心你在淑妃那里发生不测,况且这汉使迟迟不至,也不能再这样坐等了。”

    赵兴也感到情况不对:“母后,我们派人沿着他们回来的方向寻找迎接一下,莫再有什么意外。”

    “为娘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赵兴命令禁军统领左林,带一千铁甲骑兵出北门沿官道一路寻觅而行,边走边问。

    二十多里路外,是有名的险要地黑松岗。这里古木参天,蒿草没人,狐兔出没,多有强盗在此打劫。左林远远望见黑松岗内有尘土升空,传令全军停步待命,他亲带两名卫将,步行暗中靠近,前去探望虚实。三人摸上岗阜,听到林中有人说话,扒开草丛,向前张望。林中的空地一片狼藉,显然是刚刚发生过一场激战。地面上横躺竖卧有数十具尸体,有的重伤尚未断气,还在艰难地蠕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十几个脸上戴着黑色面罩的杀手,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喘着粗气,有两个被捉的人上了绑绳。左林一眼认出,那位身着锦袍的就是当今王叔赵日,另一人武将打扮,他想该是汉使无疑了。

    一个杀手说道:“伙计,已经得手,这里邻近官道,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回去领赏去吧!”

    另一杀手思索片刻回答:“兄长所言有理,是得火速离开这黑松岗。可是,你我二人必须分开,不能都去报功请赏。”

    “这却为何?”

    “这么长时间跟着咱的主人,你还没长点儿见识?”被称做伙计的人说,“主人心狠手黑,惯用杀人灭口的手段,我们必须得留个心眼。”

    “有理。一旦我遭遇不幸,还有你可将事实真相公诸于世。”

    左林悄声吩咐卫将:“带兵来将这里团团包围。”

    林中,十数名杀手已押着赵日、聂一来到近前,左林从伏身地站起,冷笑几声说:“怎么,还想走吗?”

    “什么人?”

    “禁军统领左林是也。”

    “啊!”对方大吃一惊。

    “把汉使和都尉大人交出来,跪下受缚,免你们一死。”

    “怎么办,”伙计问兄长,“拼了吧?”一千马军出现在高坡上,显然已将杀手们团团围困,现在别说是大活人,就是一只老鼠也休想逃出去。伙计和兄长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点下头。伙计叹口气说:“弟兄们,为了我们全家的平安,大家都到天国去吧。”他们十几个人都咬碎了含在口中的毒药,霎时间倒地身亡。由于左林来得及时,赵日和聂一死里逃生。

    赵兴和赵日、聂一见面,还止不住的后怕:“真是太险了,再晚去一步,二位就难保活命了。”

    “王爷料事如神,吕嘉哪里是千岁的对手。”聂一发自内心的称赞。

    “本王哪有这般智谋,这全是太后运筹帏幄。”

    “是啊,我国大事全系太后决策。”赵日也对太后敬若神明,“这次去长安迎请汉使,就是太后的提议。”

    “你们可莫再戴高帽了,快要折煞老身了。”赵太后还是心中有数的,“眼下聂将军已到,我们该商议下一步的行动了。”

    “太后言之有理。”聂一也急于转入正题,“黑松岗吕嘉劫杀失手,必然要采取新的行动,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

    “依老身看,吕嘉很可能铤而走险。”

    “我持相同看法。”聂一言道,“尽管杀手全都服毒自杀,但吕嘉其实已经暴露,他在近期有兴兵为乱的可能。”

    赵日还有异议:“目前,整个禁军全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吕嘉兵力虽说超过我,但他要进番禺也非易事,他真就敢孤注一掷吗?”

    “吕嘉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对他不能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俗话说,先下手为强,我们不能坐失良机。”太后主张立即动手。

    聂一也急于建功:“兵贵神速,打他个措手不及。”

    赵兴商量的口气:“那就派人将吕嘉擒来问罪。”

    “何不让其自投罗网。”太后献计,“王儿传旨,就称在王宫为汉使接风洗尘,请吕丞相出席。”

    “好,我亲自出马。”赵日半开玩笑,“人家贵为一国之相,总该给点面子嘛。再说,我去可免他起疑心。”

    “如此甚为妥当。”太后说出她的心里话,“以往我们一直不敢动手,而今汉使坐镇,我们背后有大汉国的强大支持,还惧他吕嘉何来?”

    赵兴也受到感染,变得胆壮起来:“叔父放心前往,我命左林在宫中埋伏下刀斧手,只要吕嘉踏入宫门,就将他剁为肉酱。”

    赵日站起:“诸位,我这就去了。”

    “要多个心眼,”太后关照说,“要防备吕嘉狗急跳墙。”

    赵日心中一怔,旋即镇定下来:“他吕府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他个天翻地复。是福是祸,我都听天由命了。”

    赵日满怀战斗的豪情,乘木轮轿车来到吕府。守门人匆忙报与吕嘉知晓。吕嘉端坐在太师椅上未动:“他带来多少人马?”

    “没有,只有车夫一人。”

    吕嘉不明白赵日所为何来,黑松岗处他派人查验过了,杀手们全都服毒自杀,谅他也难以认定劫杀是我吕某人策划。无论如何,且将他迎进来探探虚实,在我吕府,他若敢炸刺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吕嘉打定主意,遂亲自出迎:“哎呀,赵大人亲临鄙宅,蓬荜生辉呀。出迎来迟,万望海函。”

    “哪里,来得唐突,多有打扰。”

    “请进府叙话。”吕嘉侧身相让。

    “没有几句话,就在这儿说了无妨。”赵日自有他的算计,入了这吕府,这性命就在吕嘉手上攥着了,还是别冒这个险了,“吕相国,汉国使节回礼入朝,王爷千岁在宫中设宴,请您出席作陪。”

    “这等小事,还要劳您大驾。”

    “相国位高,岂可轻慢。”赵日恨不能拉起他就走,“王爷在宫中立等,就请随我同车而行吧。”

    “这个……”吕嘉多了个心眼,“汉使是贵客,我即便不沐浴,也要更衣吧。大人先行复命,我随后就到。”

    “好,那我就告辞了。”

    吕嘉返回府中,边换官服边想,汉使刚刚到达,他们也来不及策划阴谋,去也无妨。若是不去,反倒显得心虚。他乘上自家的四马木轮轿车,直向王宫奔去,也就一步步走上了死亡的不归路。

    德妃的纤纤玉手上下翻动,绷架上一只彩凤腾空欲飞。常言道,画龙点睛,其实画凤也不例外。用了近月时间,这幅“丹凤朝阳”就要绣成,而今只差凤眼几针了。她全神贯注,以至赵兴到了身后依然不知。

    “爱妃,绣这图案是何用意?”赵兴忍不住发问。他太爱德妃了,即使在激战的间隙,他也不忘忙里偷闲来看看德妃。

    德妃转身就要跪拜:“千岁!”

    赵兴双手架住:“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拘礼嘛!回答我的问话。”

    “啊,王爷说的是这幅刺绣,”德妃一笑,“丹凤朝阳,凤是妾妃,千岁当然是红日,妾妃永远心向着王爷呀!”

    “真是绝妙的比喻。”赵兴无限感慨,“人心若全如爱妃该有多么好啊!可令兄他身为国舅,竟然图谋叛乱,结果落个人头落地。”

    德妃不觉全身一抖:“什么,王爷你说我的兄长他已经身首分离了?”

    “现在还不曾,但也就是转眼之间的事。”赵兴颇为感叹,“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切祸福,自作自受啊!”

    “王爷,你真的要杀他?”德妃对乃兄的作为虽然不齿,但毕竟是一母所生,她扯着赵兴的衣襟问。

    “不是我要杀他,而是他要杀我。”赵兴想起了太后的言语,“我若不除掉他,他就会灭我的满门,但我会留下你。”

    德妃听出了南越王的弦外之音,她不敢再多说了,俗话说,君若疑臣则臣必死,吕嘉是自己的胞兄啊。

    赵兴的贪花恋色兴致已荡然无存,他估计赵日传旨也该转回,警告德妃一句:“吕嘉死活,你千万不要过问,本王要保你无事,不知还要花费多大气力呢。”他抽身走了。

    德妃呆坐了片刻,眼前仿佛出现了兄长被砍下来的血淋淋的人头,她想,不能见死不救。立即换上宫女的装束,飞快出了后宫门,直向吕府奔去。她只顾心急赶路,哪料到迎面甩来一鞭子。

    车夫厉声呵斥:“瞎眼睛了,敢挡相爷的路。”

    要换了别人,对于宫内的人是不敢这样无情的。但吕嘉的下人自持主子位高权重,所以就颇不客气。车夫发威之际,吕嘉也就掀起了轿帘,他当然认出是妹妹:“你……”

    “相爷,借一步说话。”德妃用眼神示意。

    吕嘉发现妹妹乔装改扮了,而且不肯直言,明白必有隐情,急步跳下车来,随德妃到了墙角,低声问道:“妹妹,有何大事,如此慌张?”

    “什么也不要说了,你立即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从此不再露面。”德妃气喘吁吁。

    “为什么?”吕嘉其实已经明白了,“难道赵兴要加害于我?”

    “不要问了,逃命要紧。”德妃潸然泪下,“妹妹我拼着性命来给你报信,总算不负这一奶同胞的情谊。”

    “为兄会记住你这大恩的。”吕嘉说时眼圈也红了。

    “此次分手,不知以后还能否有见面的日子。”德妃万分伤感。

    “妹妹,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吕嘉充满自信。

    “好了,我要回宫了。时间长了,恐有人发觉。”

    “妹妹请少留贵步,为兄拜托你一件事。”吕嘉迟疑一下还是说,“你要设法见到黄门侍郎郑大人,告诉他我七日之内回来找他。”

    “你,你怎么还能回来?”

    “妹妹,你不用管,一切我自有道理,你无论如何要告诉他知道。”

    “好好,不要再说了,你快些逃生去吧。”

    “妹妹,保重。”吕嘉上了车,掉转车头,一溜烟地飞速而去。

    德妃直到车轮扬起的尘埃都望不见了,这才拖着沉重的双腿返回王宫。

    御书房中,太后和南越王及聂一、赵日等人久等吕嘉不到,太后忍不住说:“情况不对,不能再等了。”

    赵兴最怕出现这种情景:“太后的意思是,那吕嘉他闻风逃窜了?”

    赵太后也不多说,当机立断:“着左林率精兵一千,速去吕府将其捉拿归案。”

    左林早已在宫中待命,立即领兵前往。去不多久,回来复命:“吕嘉畏罪潜逃,家小全都弃之不顾,佣人亦皆不知其去向。”

    众人一听都有些犯傻。太后沉默片刻,转过头盯住赵日发问:“你传旨之时,可发觉吕嘉有异常?”

    “太后,那吕嘉表现正常,决无二意。”

    “如此说,是走漏了风声。吕嘉获悉凶信,才仓皇出逃的。”赵太后看看大家,“这消息只有我们几人知晓,是谁用什么方式给吕嘉通风报信呢?”

    赵兴立刻意识到是德妃出事了:“莫非……”他话到唇边,又憋了回去。

    赵太后紧盯话音:“说下去。”

    赵兴想,此时此刻将德妃说出,太后还不将她打入冷宫?心中虽然气恨,但毕竟感情深笃,就故作懵懂了:“母后,儿臣没有想好。”

    太后眼里可不揉沙子:“莫非你适才出去到了德妃处,向她走了口风。”

    “母后,决无此事。”赵兴一口回绝。

    “哼!”太后暂时放过了,“如何走漏的风声,眼下先不追究了,当务之急是派出八支轻骑八百人,分别向四面八方追寻吕嘉,我谅他也走不远,一定要将他生擒活捉。”

    左林领旨安排追兵去了,聂一以汉使身份建言:“我们还要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吕嘉漏网,他就有可能集结兵力来攻番禺城也未可知,一定要做好保国迎战的准备。”

    赵日不无忧心地说:“京城的兵力有限,而京外的队伍大多为吕嘉的亲信,还真不好对付呢。”

    太后意识到了危险,但她不愿示弱:“都尉大人,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有汉使坐镇,有强大的汉国为后盾,还怕他吕嘉不成。”

    聂一想到自己肩负重担,也不无忧虑:“既然兵力不足,南越已归属汉国,万岁决不会坐视。”

    “眼下时间是关键,”太后的头脑是清晰的,“吕嘉假若得以逃脱,他在七日之内就能集结十万大军来攻打京城。”

    “京城内可供作战的人马不足两万,至多能够坚守三五天。”赵日的估计还是切合实际的。

    聂一觉得自己作为汉使,应该发挥作用,他当即表明态度:“我立刻上表给万岁,要求速派五万精兵来南越助战。”

    “皇上就是发兵,连调集人马再准备粮草,没有半月是难以到达的。”太后提醒大家,“我们必须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

    “我们用八百里加急星夜兼程往长安上表,相信万岁他会体谅我们的处境,让人马加速到达。”

    “好吧,我们就分头行动吧。”太后一锤定音,御前会议结束。

    长安五柞宫里,武帝一直为聂一去后没有消息而挂念,这日杨得意禀奏说,聂一派人送来紧急表章,他脸上漾开了笑纹:“快呈上来。”

    “请万岁过目。”

    汉武帝看罢,更加喜笑颜开:“传大将韩说进见。”

    少时,韩说奉旨来到:“叩见吾皇万岁。”

    “韩将军,聂一奉命出使南越,来表奏报吕嘉与赵兴反目,要我朝发兵援救。朕命你带五万人马去南越,助聂将军破吕。”

    “臣当即刻整备好军马粮秣,克日启程,力争尽早进入南越,一举荡平吕嘉贼众。”韩说表示决心。

    “不,”武帝表情严肃地吩咐,“兵马到了南越边境,不要急于进入,等朕的旨意行事。”

    “万岁,战局瞬息万变,聂将军未带一兵一卒,吕嘉势力强大,番禺随时都有失陷可能,末将早到一刻钟,就多一分胜利的把握。”

    “休再多言,按旨行事。”武帝脸色沉下来。

    “遵旨。”韩说不敢再说,退下去了。

    左林的一百精骑,沿官道向东疾驰。他的指导思想是,要快,不能让吕嘉逃出南越国境。一路上,凡是乘车骑马之人他都不放过,都要逐一盘查。因为,按正常逻辑,吕嘉急于脱离危险,定会乘车驾马奔逃。而吕嘉平素与东越就有勾结,很可能逃往东越,所以,他亲自带兵选择这东路追赶。可是一直追到东越边境,也未发现吕嘉的踪影。他滞留了大约一个时辰,命令边关守将严加盘查,不许放吕嘉混出边关。

    在东越边城等得心焦的余良,一直在密切注视南越国的蛛丝马迹。南越的边卒一限制外人入境,他立刻感觉到南越国发生了不测事件。说不定吕嘉就会找上门来求助,他在忐忑不安中期待着。

    圆盘似的明月从天边冉冉升起,难以成眠的余良在庭院内仰望星空心烦意乱。谯楼敲响了二更的梆锣,而他所企盼的吕嘉还没有出现。大丈夫来世上一场,谁不想建功立业,吞并南越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咚咚咚”,院门被急遽地擂响,他立刻精神一振,料想是有紧急军情:“卫将,开门。”

    卫将不无担心:“大将军,这深夜之中,莫有什么危险。”

    “休要啰嗦。”

    卫将将院门打开,王宫的御前太监步履踉跄扑到近前,他犹自气喘不止:“大将军,大王有紧急圣旨。”

    余良接过来,只见旨意是:

    王弟安好,据报,汉室大将韩说,已率五万精兵往援南越。此举足以证明,南越业已发生内乱。你要密切关注南越动向,特别是吕嘉生死。与其合兵夺取政权实为上策,若吕嘉已遭不测,你即率兵长驱直入,趁机夺取南越江山。

    另,汉国出兵南越,必定顾此失彼,朕将出兵汉境,扩我疆土。你我两线呼应,则开疆拓土良机也。

    余良看罢来旨,逾发急切地想知晓吕嘉的下落。他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明日吕嘉仍不来见,后日即发兵南越。余良正要回房休息,卫将又来报告:“大将军,院门外有一乞丐吵着一定要见你。”

    “深更夜半,一个讨饭的求见,这事可真是蹊跷。”

    “说不定是个疯子,”卫将提议,“乱棒赶走算了。”

    “且慢,”余良想,莫再误了大事,“带来见我。”

    很快,乞丐来到院中,走路一瘸一拐的,全身的邋遢相,夜色中也辨不清五官眉眼。

    余良绷着脸厉声发问:“叫花子,你三更半夜的找我这大将军捣乱,也不怕本将军治罪吗?”

    “大将军真的认不出了?”乞丐摘下了破草帽。

    “你!”余良大喜过望,“吕相,你终于来了。”

    “怎么,将军以为我下地狱了不成?”吕嘉挺直了腰杆,“他们那几头烂蒜,还不是我的对手。”

    “吕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余良急于了解底细,“不知相爷为何是这般狼狈模样。”

    “汉使聂一来到南越,赵兴言听计从,他们提前下手,要在王宫内致我于死地。”吕嘉冷笑几声,“有道是天不灭曹,我得到信息迅即逃离。料定他们定会追赶,路上我便弃车步行,而且是乞丐打扮,骗过了所有追兵。候至夜半,我用绳索坠城而下。”

    “好,吕相大智,无人可比。”余良还是谈他最关心的问题,“这样一来,吕相只剩孤身一人了。”

    “你未免太小瞧我吕某人了,”吕嘉气呼呼地,“明白告诉你,我手下还有十万精兵。”

    “当真?”

    “绝无戏言。”

    “那就请吕相将大军召集起来,我一万人马配合,共同攻占番禺,斩杀赵兴一干人等,由你取南越王而代之。”

    “眼下要先借助大将军的人马,明日一早夺取南越边关,我即可派出信使飞骑传书,要求各地军马来边关会合。待大军到齐,便向番禺进发。”

    “好,就依吕相。”余良想,即或吕嘉不来,自己明晨也要发兵,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天色熹微,边关还在沉睡。少许的灯火在城头闪烁,懒散的巡夜人无精打采地走过。破碎的梆锣声,向睡梦中的将士们报说着黎明。城下的农户人家,响起了第一声雄鸡的啼鸣。突然,震天的号炮声连珠响起,余良的东越人马,呐喊着向边关发起了猛攻。

    守城的南越兵将仓惶应战,哪里经得住东越人马如狼似虎的冲锋。不过一刻钟,边关即已落入余良之手。南越人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东越的旗帜在城头高高飘扬起来。

    吕嘉气哼哼来找余良:“大将军,我是请贵国出兵援救的,而不是开门揖盗,让你趁火打劫夺我南越江山。”

    “是啊,”余良眼珠转了转,“本将军也是为帮吕相才出兵的。”

    “那你为何在这边关升上你东越的旗帜?”

    “啊,这个,吕相多心了。”余良支支吾吾,“这不过是我们的惯例,决无其他用意。”

    “你东越的旗飘在城头,我的部下到来,岂肯同你合作,还不同你先行开战,只怕你的一万人马要全军覆没。”

    “好,好,我将旗撤下来就是。”余良心说,且先做让步,等攻下番禺,再收拾他们不迟。

    吕嘉心中也明白余良出援的代价是什么,但他坚信,在打败赵兴后,完全有能力抗衡东越,而眼下又不能不借助余良的力量。双方各揣心腹事,依然进行着表面的合作。

    七天之后,吕嘉麾下集结了十万大军。有了实力,他的腰也直了,说话声调也高了,对待余良也不像以前那样毕恭毕敬了:“大将军,我们兵力强大,可以向番禺进军了。”

    “好吧!”

    “请大将军为先锋。”吕嘉的口气几乎是命令式的。

    余良冷笑一声,不客气地给顶回去:“南越地理,还是你们熟悉,理当你们在前引路。”

    “看光景,大将军没有合作的诚意了。”吕嘉抛出杀手锏,“如果贵军有顾虑,可以就此返归东越。”

    余良带兵好不容易进入南越领土,当然不会轻易退出。口气也就软下来:“怎么,吕相没过完河就要拆桥吗?只凭你自己的力量,未见得就能拿下番禺城。”

    吕嘉想,有东越部队参战,一可壮自己一方的志气,另可对赵兴构成威慑,眼下还得利用,口气也变得柔和了:“大将军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贵军在前,在气势上就可压倒赵兴。”

    “既然吕相这样看重我们,那本将军所部就甘当开路的先锋。”余良趁机下台阶,“只是请吕相派几名熟识路径的兵将引路。”

    “这是自然。”吕嘉感到自己胜利了,心中有一种满足感,他觉得有信心在攻占番禺后将余良礼送出境。

    东越兵马在前,吕嘉十万大军在后,气势如虹地向番禺进发。一路上,少有南越官军的抵抗,各城的守军,大都望风而逃。尚有忠心的守将带兵向番禺退却,以期增强守城的兵力。

    吕嘉、余良大军节节逼近,报急的探马接踵而来。赵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时向聂一求助:“聂将军,这万岁的援军也该到达了。”

    聂一始终充满信心:“千岁无需惊慌,万岁的援军已在路上,他们会星夜兼程驰援。”

    “可是,时已七日,至今音讯皆无,聂将军是否再派人送去告急表章?”赵兴坐不住了。

    赵太后也有同感:“聂将军,我和兴儿不惜同吕嘉决裂决心内附,万岁总该保护我们才是。”

    “太后千岁放心,”聂一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立即再写表章急送长安。”

    当聂一的告急表章送达武帝手中时,韩说的奏报也同时送到。武帝将两道表文摊在面前,逐一浏览一遍。韩说的大军已进抵南越边境,请求立即率军进入南越,直抵番禺解围。武帝微微一笑,吩咐杨得意:“拟旨。”

    杨得意备好文房四宝,执笔待命。

    武帝口述:“命韩说原地候旨,无旨不得擅自行动。”

    杨得意不肯落笔,他实在费解:“万岁,聂将军独力难支,番禺危在旦夕,应催促韩说火速进兵啊。”

    “怎么,你要抗旨吗?”武帝脸色沉下来。

    “奴才不敢。”杨得意赶紧书录完毕。

    “再给聂一拟旨。”武帝又复口述,“朕已命韩说率援军赶赴南越边境,不日即可到达。然后,再从四周调集五万人马,待军马齐备,即可过境增援。此间,要坚守待援。”

    杨得意无论如何也不明白,韩说的五万人马足以解番禺之围,武帝为何迟迟不让韩说往援呢?他忍不住又说:“万岁,救兵如救火,聂将军和赵兴盼救兵如大旱之望云霓,救兵不能及时到达,吕嘉就可能得手,那南越内属岂不落空?”

    “你呀,真是敲不开的榆木疙瘩。”武帝此刻有了兴致,“就如弈棋一样,你只看眼前一两步,而看不到三四步以后,鼠目寸光啊!”

    “奴才愚钝,万岁明示。”

    “朕此战不只要将南越纳入版图,还要同时将东越收入囊中。附近抽调兵力,为的是诱东越余善上钩。”

    “那又为何不让韩说尽快出兵?”

    “你懂什么,这是朕看的第四步棋。”武帝颇有耐心地反问,“那赵兴归附后该如何对待?”

    “一国之王,最低也要封侯啊。”

    “朕倒不在乎糜费些金银,赵兴从一国之王到寄人篱下,必定难以适应这种变化,久而久之,就要萌生反意。”

    “像这样的人不能留下,干脆……”杨得意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那样做,朕岂不在青史上留下骂名。”

    杨得意有些糊涂了:“那该怎么办?”

    “所以朕不急于派援兵,让赵兴死在吕嘉之手,朕再为他报仇雪恨。”武帝笑着说,“这岂不更好?”

    杨得意这才算明白了:“万岁高瞻远瞩深谋远虑,非凡人所能及。”

    “咳,”武帝叹口气,脸色也凝重起来,“只是苦了聂一将军,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为了国家,也只能委屈他了。”杨得意为武帝开脱。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实难两全哪。”武帝也为减轻自己心灵的重负,“如果聂将军为国捐躯,朕一定厚待他的后人。”

    “如果以自己的生命,换取南越、东越两属国并入大汉,就是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杨得意颇为慷慨激昂。

    武帝思忖片刻:“吩咐下去,朕要巡视河东。”

    “遵旨。”杨得意立刻去做相应准备。

    大司农张成手下有六万人马,布防在与东越国接壤的八百里国境线上。近来,东越国不断向边界增兵,使得张成相当紧张。夜间已不敢脱衣就寝,真个是枕戈待旦了。

    太阳刚刚落山,张成在护卫兵将的簇拥下,沿着界河巡查。阵阵晚风吹来,他感到些许凉意。对岸,东越的营帐里炊烟袅袅,酒香肉香隔着数十丈宽的界河飘过来。东越兵士们旁若无人地高声嬉戏,根本未将汉军放在眼里。张成有几分气恼:“真应该过河去杀杀他们的威风。”

    一名部将飞马来到近前:“张大人,韩将军到。”

    张成回马注目观看,只见烟尘中一队人马疾驰而至。为首的就是大将韩说,他拱手施礼:“韩将军失迎。”

    “张大人接旨。”

    张成滚鞍下马跪倒在地:“臣张成跪听。”

    韩说当众宣示:“旨到之时,着即将五万人马交由韩说指挥,不得有误。”

    张成怔了片刻,还是不得不说:“臣领旨谢恩。”

    韩说将圣旨交与张成:“张大人,就请交割人马吧。”

    “韩将军,”张成为难地说,“对岸东越集结了十万大军,近日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发起进攻。我这儿只有六万人马,原本众寡悬殊,再调走五万人马,不等于向东越敞开了大门。”

    “张大人的处境,韩某深为同情。但圣命难违,谁敢抗旨不遵?”韩说善言相劝,“还是分兵吧。”

    张成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剩下一万人马,东越大军杀过河来,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汉国分兵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东越都城,余善闻报,禁不住仰天大笑不止,弄得部下文臣武将都不知所以。

    二将军胡能问道:“大王何故如此发笑?”

    “本王盼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焉能不喜。”

    “请大王明示。”

    “对岸的汉军仅有一万人马了,我十万大军过去还不是风卷残云一般。”

    “怎么,大王要对汉国发动进攻?”

    “正是。”

    “依臣下看来,这万万使不得。”

    “为何?”

    “汉军边境兵力虽然大大减少,但内地人马众至百万,可以随时调遣增援。我东越小国,在强汉身边得以生存已属难得。一旦主动入侵,汉国有了口实,就会借机讨伐。挑衅一开,我国将不复存在。”

    “照你这么说,只要我们不主动进攻,就可平安无事了?”

    “臣这样认为。”

    “你是大错特错了。”余善自有他的见解,“正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汉国亡我之心不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主动进攻或许是条生路。”

    “无论如何,臣下以为,我们万不能挑起事端。”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而今余良不在,你身为二将军,就该和本王保持一致,回去做好准备,明日越过界河,向汉国全面发起攻击。”

    胡能犹豫一下,还是应答:“遵命。”

    返回府邸的路上,胡能心情抑郁,他明白,进攻就是引火烧身。明天向汉国发起攻击之时,就是东越国灭亡之日。走进大门,管家近前神秘兮兮地禀报:“将军,有贵客来访。”

    “哪里的客人,看你如此紧张。”

    “从河西而来。”

    胡能听了,不觉也一怔,河西岸是汉国管辖,这么说是汉国有使者来。边走边想,这个时候汉使来家只恐是凶不是吉。

    管家跟在后面问:“大人,见是不见?”

    “人你安排在何处?”

    “为避人耳目,我让他在密室等候。”(未完待续)

本站推荐:斗罗大陆3龙王传说伏天氏元尊医武兵王沧元图斗罗大陆IV终极斗罗修罗刀帝万古神帝圣墟赘婿当道

汉武帝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海娜小说网只为原作者王占君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王占君并收藏汉武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