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归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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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巨轮劈波斩浪，在北大西洋上拖出一道流波，把西下的太阳甩在身后。
航路始于纽约，终于利物浦，将两个世界顶级的港口连接在一起，往来于新大陆和旧大陆的珍奇货物，头等舱里的贵族和豪富，二等舱里的野心家和奔走劳型的职员，底层的无产者，全赖于这条航路上成百上千的船只得以沟通。
此时此刻，甲板上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老人，摘下了他的黑色礼帽，海风带着飞沫打在他斑白的头发上，他恍若不知，只是倚在栏杆上大口地呼吸。
他每天都会在傍晚走上甲板，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风暴来临。
船员们每天都见到那个男人，暗自好奇于他的身份，却不被允许议论他。
最接近真实的猜测，大抵是觉得他很像这艘客货兼运的轮船上，唯一的囚徒。
直到在身边神父礼貌的提醒下，老人离开栏杆，带上礼帽，身影没入船舱。所有不自觉用余光瞟视他的船员，才仿佛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空气一下子松快起来。
视线中的船只逐渐变多，那些群聚于欧洲西北角的群岛也浮现轮廓，港口酒吧里粗粝的啤酒和粗糙的女招待，正在船员们的脑海中向他们招手，一位奇怪旅客带来的困惑很快弥散在了海风之中。
而对于船上的另一些船员来说，即将到港的轻松仍然与他们无缘。
趴在窗边，确认了弥散在甲板上，蜉蝣蠕动的巨型水母一样的物质，渐渐地随着老人的离去而消散，安德森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德森·索萨，是这艘“鹦鹉螺号”船长的独子，他年轻的人生前半部分按部就班，乏善可陈，而后半部分都寄托在父亲的这艘船上，刚开始还有些兴奋，但鹦鹉螺号的航程，安全地足以让这条航线上每一位船长羡慕。
天啊，一个海员，却不能搏击风浪，而是像在贵族的湖上公园里开游船的一样无聊，天知道安德森为此有多么失望。
在这种失望的情景下，把关注力投入来自七海五洲，各式各样的的旅客，成了少年主要的解闷方法。
所以，大概是命运注定的，这一次的旅途中，最引人瞩目的无疑就是那个老人了，但安德森如果知道注视他会带来如今的后果的话……
一定会痛骂这个老头子为何来的这么晚吧。
“看清楚了么，甲板上没有残留吧。”安德森的背后，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
“是是是的，费利佩叔……先生。”他急忙转过身来。
十五天前，他第一次看见那个老人站在甲板上，无形的透明物质从他身上逸散出来，像工业区烟囱里冒出的滚滚浓烟。他自然感到好奇，但是却无端地有一种恐惧在他心里滋生，像是一根满是梗刺的野荆棘在搅弄他的肠子。
安德森不由自主地跑回船舱，敲响了费利佩叔叔的门。
听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述说完甲板上的见闻后，费利佩面色一变。
“搞什么鬼……不对，你能看见？”
惊慌之中，安德森也能体会道这句话里的奥妙所在，他点点头，看见费利佩脸上苦笑着，露出听见第二只靴子落地那样，如释重负的神情。
“小子，这是你的命运。”
而后，那个一直笑脸迎人的，能让安德森在这种时刻第一个想到他，而不是他的父亲老索萨的，大副费利佩叔叔，从此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变成了如今这样，“叫我费利佩先生”的严厉教师。
第一天，费利佩先生告诉安德森，他很幸运，能看到常人所不能见的第二个世界。
“听着，小子，在你的面前有一扇门。大部分和我们一样的人都谨守常人的世界，偶尔伸过去一只手偷点东西，但从你第一次伸手开始，你的灵魂就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每一次探索都会缩减你的寿命，明白么？“
“费利佩先生，我会像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一样，乐于探索一个新的世界的。”
“闭嘴，小面瓜，距离利物浦还有十五天，到那时你再做决定。”
那之后，费利佩先生为他解答最初的疑惑。
“那个甲板上的老头，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么？浑身散发那些奇怪的东西，还被一群神父看管着。”
安德森正要摇头，忽然灵光一现：“您的意思是，他就是过度地涉足门的另一边了么？”
费利佩先生冷笑了一下：“那可是何塞·穆里略，圣公会的S级专员，【圣公会】是什么，【S】级代表什么，我之后再告诉你，现在你只需要明白两点。”
“一、人类永远是有极限的。”他拿了一张纸，在上面潦草地画了一个圆，又画了个套在外边更大的圆，说道：“你越是扩大自己的内容，未知的边界就会越广阔，而总有一天……“
他再画了一个圆，切在纸的边界上。
“你会触及边界，但边界不会停下，它们会像活的一样，撕扯，纠缠你，用尽全力延伸自己的长度，但纸张永远是有限的。”
费利佩的双手握住纸张两端，用力一绷，将它扯成纷飞的碎片。
“这就是穆里略先生接下来的命运，就像死亡和税一样不可避免，现在他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在被自己的边界扯碎之前，能安稳地寿终正寝。”
费利佩随即沉默，安德森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那第二点是什么？先……”
一计清亮的耳光抽在安德森稚嫩的脸上，他捂着脸，不知所措。
“二、少听，寡视，勿言。这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贪婪是超凡者最常见的死因，而好奇心排行第二，我不希望你为好奇心的逆袭添砖加瓦，所以，别人不公布的，不要听，别人不展露的，不应看，别人不急着说的，不可问。明白么？”
“明白了。”夹着哭腔，安德森颤声说道。
——
十五天后的现在。
离开了安德森的视线，何塞·穆里略却没像这些天一样，顺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斜靠在走廊的墙上，伸腿踏着另一侧的墙，一副强硬的表情。
“我要见保罗·索萨。”
“阁下，您不能……”
“这是我最后一次坐鹦鹉螺号了，难道我还有别的机会再见我的教子吗？”
“阁下，请冷静，您的命运已经对索萨家族造成了极大的干涉，为了他们着想，您理应……”
“狗屎，那是愚民的看法！我已经配合你们到了现在，如果你们不满足我的需求，你觉得我会安心在威斯特敏的【墓穴】里过僵尸一样的日子？”
神父叹了口气：“阁下，我明白了，我会立即为你安排的，但只有十五分钟。”
老人这才松腿，露出骄傲的表情，满像是得胜的将军。
神父只觉得他像只伸长了脖颈，咄咄逼人的大鹅。他叹口气，低声说道：“现在威斯特敏也不乐意收您这样的客人了。”
老人满不在意他的讥刺，昂着头问道：“哦？现在他们准备把我送去哪里？”
“东伦敦新挂牌了一家超凡组织，似乎叫做【Permitted-House】，据说和执行局的韦斯利局长有合作关系。”
一艘巨轮劈波斩浪，在北大西洋上拖出一道流波，把西下的太阳甩在身后。
航路始于纽约，终于利物浦，将两个世界顶级的港口连接在一起，往来于新大陆和旧大陆的珍奇货物，头等舱里的贵族和豪富，二等舱里的野心家和奔走劳型的职员，底层的无产者，全赖于这条航路上成百上千的船只得以沟通。
此时此刻，甲板上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老人，摘下了他的黑色礼帽，海风带着飞沫打在他斑白的头发上，他恍若不知，只是倚在栏杆上大口地呼吸。
他每天都会在傍晚走上甲板，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风暴来临。
船员们每天都见到那个男人，暗自好奇于他的身份，却不被允许议论他。
最接近真实的猜测，大抵是觉得他很像这艘客货兼运的轮船上，唯一的囚徒。
直到在身边神父礼貌的提醒下，老人离开栏杆，带上礼帽，身影没入船舱。所有不自觉用余光瞟视他的船员，才仿佛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空气一下子松快起来。
视线中的船只逐渐变多，那些群聚于欧洲西北角的群岛也浮现轮廓，港口酒吧里粗粝的啤酒和粗糙的女招待，正在船员们的脑海中向他们招手，一位奇怪旅客带来的困惑很快弥散在了海风之中。
而对于船上的另一些船员来说，即将到港的轻松仍然与他们无缘。
趴在窗边，确认了弥散在甲板上，蜉蝣蠕动的巨型水母一样的物质，渐渐地随着老人的离去而消散，安德森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德森·索萨，是这艘“鹦鹉螺号”船长的独子，他年轻的人生前半部分按部就班，乏善可陈，而后半部分都寄托在父亲的这艘船上，刚开始还有些兴奋，但鹦鹉螺号的航程，安全地足以让这条航线上每一位船长羡慕。
天啊，一个海员，却不能搏击风浪，而是像在贵族的湖上公园里开游船的一样无聊，天知道安德森为此有多么失望。
在这种失望的情景下，把关注力投入来自七海五洲，各式各样的的旅客，成了少年主要的解闷方法。
所以，大概是命运注定的，这一次的旅途中，最引人瞩目的无疑就是那个老人了，但安德森如果知道注视他会带来如今的后果的话……
一定会痛骂这个老头子为何来的这么晚吧。
“看清楚了么，甲板上没有残留吧。”安德森的背后，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
“是是是的，费利佩叔……先生。”他急忙转过身来。
十五天前，他第一次看见那个老人站在甲板上，无形的透明物质从他身上逸散出来，像工业区烟囱里冒出的滚滚浓烟。他自然感到好奇，但是却无端地有一种恐惧在他心里滋生，像是一根满是梗刺的野荆棘在搅弄他的肠子。
安德森不由自主地跑回船舱，敲响了费利佩叔叔的门。
听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述说完甲板上的见闻后，费利佩面色一变。
“搞什么鬼……不对，你能看见？”
惊慌之中，安德森也能体会道这句话里的奥妙所在，他点点头，看见费利佩脸上苦笑着，露出听见第二只靴子落地那样，如释重负的神情。
“小子，这是你的命运。”
而后，那个一直笑脸迎人的，能让安德森在这种时刻第一个想到他，而不是他的父亲老索萨的，大副费利佩叔叔，从此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变成了如今这样，“叫我费利佩先生”的严厉教师。
第一天，费利佩先生告诉安德森，他很幸运，能看到常人所不能见的第二个世界。
“听着，小子，在你的面前有一扇门。大部分和我们一样的人都谨守常人的世界，偶尔伸过去一只手偷点东西，但从你第一次伸手开始，你的灵魂就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每一次探索都会缩减你的寿命，明白么？“
“费利佩先生，我会像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一样，乐于探索一个新的世界的。”
“闭嘴，小面瓜，距离利物浦还有十五天，到那时你再做决定。”
那之后，费利佩先生为他解答最初的疑惑。
“那个甲板上的老头，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么？浑身散发那些奇怪的东西，还被一群神父看管着。”
安德森正要摇头，忽然灵光一现：“您的意思是，他就是过度地涉足门的另一边了么？”
费利佩先生冷笑了一下：“那可是何塞·穆里略，圣公会的S级专员，【圣公会】是什么，【S】级代表什么，我之后再告诉你，现在你只需要明白两点。”
“一、人类永远是有极限的。”他拿了一张纸，在上面潦草地画了一个圆，又画了个套在外边更大的圆，说道：“你越是扩大自己的内容，未知的边界就会越广阔，而总有一天……“
他再画了一个圆，切在纸的边界上。
“你会触及边界，但边界不会停下，它们会像活的一样，撕扯，纠缠你，用尽全力延伸自己的长度，但纸张永远是有限的。”
费利佩的双手握住纸张两端，用力一绷，将它扯成纷飞的碎片。
“这就是穆里略先生接下来的命运，就像死亡和税一样不可避免，现在他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在被自己的边界扯碎之前，能安稳地寿终正寝。”
费利佩随即沉默，安德森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那第二点是什么？先……”
一计清亮的耳光抽在安德森稚嫩的脸上，他捂着脸，不知所措。
“二、少听，寡视，勿言。这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贪婪是超凡者最常见的死因，而好奇心排行第二，我不希望你为好奇心的逆袭添砖加瓦，所以，别人不公布的，不要听，别人不展露的，不应看，别人不急着说的，不可问。明白么？”
“明白了。”夹着哭腔，安德森颤声说道。
——
十五天后的现在。
离开了安德森的视线，何塞·穆里略却没像这些天一样，顺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斜靠在走廊的墙上，伸腿踏着另一侧的墙，一副强硬的表情。
“我要见保罗·索萨。”
“阁下，您不能……”
“这是我最后一次坐鹦鹉螺号了，难道我还有别的机会再见我的教子吗？”
“阁下，请冷静，您的命运已经对索萨家族造成了极大的干涉，为了他们着想，您理应……”
“狗屎，那是愚民的看法！我已经配合你们到了现在，如果你们不满足我的需求，你觉得我会安心在威斯特敏的【墓穴】里过僵尸一样的日子？”
神父叹了口气：“阁下，我明白了，我会立即为你安排的，但只有十五分钟。”
老人这才松腿，露出骄傲的表情，满像是得胜的将军。
神父只觉得他像只伸长了脖颈，咄咄逼人的大鹅。他叹口气，低声说道：“现在威斯特敏也不乐意收您这样的客人了。”
老人满不在意他的讥刺，昂着头问道：“哦？现在他们准备把我送去哪里？”
“东伦敦新挂牌了一家超凡组织，似乎叫做【Permitted-House】，据说和执行局的韦斯利局长有合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