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童蒙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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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找来老爷的目的只是想提醒老爷不要忽视了对少爷的启蒙教育，可她并不想亲自给少爷做先生。
做先生和做娘不一样，做娘需要的是慈爱，做先生却一定要严厉，严师才能出高徒。
然而少爷毕竟不是太太亲生的。如果太太给少爷当先生，管得松了，不行；管多了，严厉了，在外人看来，却有泄私愤的嫌疑。
要是茉莉心疼儿子，跑来干扰少爷读书，或是因为太太对少爷的责罚而来找麻烦，可真就家无宁日了。
周太太的拒绝并没有让老爷打消念头，他恳切地说：“太太，我知道这几年是我辜负了你，可念初叫你娘，当娘的哪能把孩子往外推呢？”
这句话让周太太无语了，她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老爷哪里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孩子呢？可她不想争辩，老爷和茉莉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早已经不在乎了。
不过，老爷的话也有道理，茉莉不识字，教不了少爷，老爷忙，顾不上。
在周家，还有谁比她有资格来做先生呢？但是让她来教少爷，她还真是顾虑重重。
于是她跟周老爷约法三章“想让少爷跟我读书，可以，但是怎么教育他，我说了算，如果他不听话，我也会严历地惩罚他，旁人不得插话。”
周老爷满口答应，他知道太太虽然孤傲清高但是娴淑善良，宽仁大度，一定会好好地对待念初。
于是，周老爷说：“那么明天，就让念初住你这里，开始读书吧。”
周太太拒绝了，“不用，还是让他住在茉莉那儿，每天早上让刘妈把送来。”
周太太不是不想让念初住在自己屋里，而是怕给人留下抢占茉莉儿子的口实。当年让少爷叫自己“娘”，已经让她后悔了。
周老爷出了太太的房门，心里就有点不是味儿了。看来，这些年，自己做事有点过分了。当年和太太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又浮上了心头。
新婚的时候，他对太太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太太说：“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共同生活的十几年里，不管回来得有多晚，太太总是坐在对着门的椅子上，两眼盯着门口，等他回来。
只要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太太就像条件反射一样，腾地站起来，走到门口，轻轻地拉开门，满面笑容地迎接他回家。
多少次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要想到那个明媚的笑脸，心瞬间温暖起来，所有的疲惫都能烟消云散。
再见了茉莉，他在心里把两个女人暗暗地做了一个比较。
太太是茶，茉莉是酒，
酒后微醺的感觉虽然很美妙，可是喝多了，却会伤身醉人。可茶虽然平淡无华，但却回味绵长。见过人戒酒，却从没听说有人戒茶。
他本来是想喝一辈子茶，可无意间却和酒结了缘，贪了酒，戒了茶，周老爷的心头弥漫起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他对茉莉说：“从明天开始，让念初到太太那儿去读书吧。”
茉莉一听这话，急了，去太太那儿读书，不是就得天天见太太，时间长了，还不定有多深的感情呢？况且，才三四岁，读什么书呀？
于是，她对老爷说：“这也太早了吧？等他长大了，到学堂里再读书也不迟呀？”
周老爷忽然觉得自己和茉莉无话可说，他皱了皱眉头，“你懂什么呀？童蒙养正，少年养志，该读书了，是我忽略了。”
茉莉不说话了，她就是再不情愿，也不敢顶撞老爷。
第二天一大早，茉莉早早地把念初叫醒，对他说：“儿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去你娘那里读书。记住，读书要认真，不能三心二意，瞎耽误工夫。”
念初本来赖在床上不起来，一听说要去娘那儿，高兴地一骨碌爬起来说：“太好了，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天天去了？”
茉莉看见念初的兴奋样子，伤心地说：“真是个白眼狼，我十月怀胎生下了你，你却对我不亲。”
念初扭过头，纳闷地对茉莉说：“谁说我对你不亲，我对你亲，也对我娘亲。”
茉莉笑了，摸摸念初的小脑袋说：“就这张嘴会说话。”
刘妈过来给念初穿衣服，念初把衣服扔在一边说：“这衣服不好看，我不穿！我今天要去我娘那儿，得穿那套最漂亮的，这样我娘才会喜欢我。”
刘妈无奈地看看茉莉，茉莉只好说：“就去把那套他最喜欢的宝蓝色衣服给他穿上，真没良心，去他娘那儿，能高兴成这样子。”
念初穿了衣服，匆匆地吃了几口饭就催着刘妈要走，茉莉生气了，对刘妈说：“这孩子，不吃就不吃了！你带他去吧！”
刘妈劝茉莉说：“二太太，您别跟少爷生气，他还小，只知道娘亲，等他长大了就明白了什么是生身母亲了。”
茉莉叹口气说：“但愿吧，你走的时候给他带上点心，没吃几口饭，一会儿就饿了。”
刘妈笑着说：“知道了，二太太，少爷饿不着。”
刘妈牵着念初的手走了，茉莉在屋里转来转去，一直心神不宁，想去太太屋里看看儿子，又觉得自己去了实在不合适，怅然若失了一整天。
从此以后，念初每天都跟着刘妈到周太太屋里去读书。
晴天的时候，周太太会让念初在院子里的樟树下读书，写字，雨天就趴在窗前的桌子上写字，诵读。
念初刚开始的时候天天撒娇，没写几个字就停下来说：“我累了。”
周太太起初心疼孩子，累了就不写了，可渐渐地念初开始不断地使用这一招数。
于是，周太太心一横，她拿出一个戒尺说：“你要是学得累了，不想写了，也行，那就让我打一板子，你去休息。”
念初看着周太太的“凶相”，吓坏了，从此再也不敢轻易地喊累了。然而，他还是会想办法跟太太斗智斗勇。
按照周太太的规矩，每天上午的第一件事就是背书。
这天刚一进门，周太太就让念初背《千字文》。念初摇头晃脑地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 ”。
当背到“闰馀成岁 律吕调阳” 的时候，他打了个“哈欠”，周太太没吭声，继续听他背。
等他背到“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的时候，他不仅打了个“哈欠”，还揉了揉眼睛。
周太太不忍心了，问他：“儿子，你是不是困啊？是不是昨晚睡太晚了？”
念初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周太太心疼了，对他说：“要不，我们就不背了，你去娘床上睡会儿，回头娘喊你。”
念初又是点点头，可脱鞋上床的动作却格外地利索。
周太太坐在念初的床边看书，她很偶然地发现念初的眼睛悄悄地睁开了，像是在偷偷地打量她。
周太太又好气又好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喊他“儿子，儿子，”
念初动也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可眼睛却不自然地挤着。
周太太“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八成没睡着，人要睡着了，双腿都是蜷起来的。”
装睡的念初听到了，迅速地蜷起了双腿，周太太忍着笑，不吭声。
念初的腿一直蜷着，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这个动作太难受了，只好睁开眼睛说：“娘，我醒了。”
周太太没有拆穿他，笑呵呵地说：“醒了？那就背书去吧，背完书，娘给你吃又大又甜的水蜜桃。”
念初继续背书，周太太进屋端了一盘他最爱吃的水蜜桃，放在了他的身边。
念初用眼瞄瞄水蜜桃，一直坚持着背完了一段。
停下休息的时候，念初伸手去抓桃子，周太太拦住了他说：“我这盘桃子只能给诚实的孩子吃，你要是觉得自己是个诚实的孩子就可以吃。”
念初看看桃子，看看娘，最后低下头说：“我不能吃，因为我撒谎了。”
周太太“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撒谎了，撒什么慌了？”
念初小声说：“刚才，我不困，我也没睡着，我就是不想背书才装睡的。”
周太太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啊，撒谎不是好孩子，可敢于承认错误却是个勇敢的小孩子。我们念初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再不撒谎了，就还是好孩子。”
周太太说着拿起一个水蜜桃说：“我们要把这个桃子奖励给勇于承认错误的勇敢的小孩，这个小孩就是念初，以后，我们再也不撒谎了，好不好？”
念初接过桃子，没有吃，对周太太说：“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撒谎了。”
这件事情过去后，念初不但再也不撒谎了，而且很少撒娇，他总是按照周太太的要求完成每天的功课。
周太太每天跟念初待在一起，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焕发出了崭新的活力。她每天都盼着念初来，要是哪一天念初来晚了，她就开始坐立不安。
周太太找来老爷的目的只是想提醒老爷不要忽视了对少爷的启蒙教育，可她并不想亲自给少爷做先生。
做先生和做娘不一样，做娘需要的是慈爱，做先生却一定要严厉，严师才能出高徒。
然而少爷毕竟不是太太亲生的。如果太太给少爷当先生，管得松了，不行；管多了，严厉了，在外人看来，却有泄私愤的嫌疑。
要是茉莉心疼儿子，跑来干扰少爷读书，或是因为太太对少爷的责罚而来找麻烦，可真就家无宁日了。
周太太的拒绝并没有让老爷打消念头，他恳切地说：“太太，我知道这几年是我辜负了你，可念初叫你娘，当娘的哪能把孩子往外推呢？”
这句话让周太太无语了，她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老爷哪里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孩子呢？可她不想争辩，老爷和茉莉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早已经不在乎了。
不过，老爷的话也有道理，茉莉不识字，教不了少爷，老爷忙，顾不上。
在周家，还有谁比她有资格来做先生呢？但是让她来教少爷，她还真是顾虑重重。
于是她跟周老爷约法三章“想让少爷跟我读书，可以，但是怎么教育他，我说了算，如果他不听话，我也会严历地惩罚他，旁人不得插话。”
周老爷满口答应，他知道太太虽然孤傲清高但是娴淑善良，宽仁大度，一定会好好地对待念初。
于是，周老爷说：“那么明天，就让念初住你这里，开始读书吧。”
周太太拒绝了，“不用，还是让他住在茉莉那儿，每天早上让刘妈把送来。”
周太太不是不想让念初住在自己屋里，而是怕给人留下抢占茉莉儿子的口实。当年让少爷叫自己“娘”，已经让她后悔了。
周老爷出了太太的房门，心里就有点不是味儿了。看来，这些年，自己做事有点过分了。当年和太太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又浮上了心头。
新婚的时候，他对太太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太太说：“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共同生活的十几年里，不管回来得有多晚，太太总是坐在对着门的椅子上，两眼盯着门口，等他回来。
只要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太太就像条件反射一样，腾地站起来，走到门口，轻轻地拉开门，满面笑容地迎接他回家。
多少次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要想到那个明媚的笑脸，心瞬间温暖起来，所有的疲惫都能烟消云散。
再见了茉莉，他在心里把两个女人暗暗地做了一个比较。
太太是茶，茉莉是酒，
酒后微醺的感觉虽然很美妙，可是喝多了，却会伤身醉人。可茶虽然平淡无华，但却回味绵长。见过人戒酒，却从没听说有人戒茶。
他本来是想喝一辈子茶，可无意间却和酒结了缘，贪了酒，戒了茶，周老爷的心头弥漫起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他对茉莉说：“从明天开始，让念初到太太那儿去读书吧。”
茉莉一听这话，急了，去太太那儿读书，不是就得天天见太太，时间长了，还不定有多深的感情呢？况且，才三四岁，读什么书呀？
于是，她对老爷说：“这也太早了吧？等他长大了，到学堂里再读书也不迟呀？”
周老爷忽然觉得自己和茉莉无话可说，他皱了皱眉头，“你懂什么呀？童蒙养正，少年养志，该读书了，是我忽略了。”
茉莉不说话了，她就是再不情愿，也不敢顶撞老爷。
第二天一大早，茉莉早早地把念初叫醒，对他说：“儿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去你娘那里读书。记住，读书要认真，不能三心二意，瞎耽误工夫。”
念初本来赖在床上不起来，一听说要去娘那儿，高兴地一骨碌爬起来说：“太好了，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天天去了？”
茉莉看见念初的兴奋样子，伤心地说：“真是个白眼狼，我十月怀胎生下了你，你却对我不亲。”
念初扭过头，纳闷地对茉莉说：“谁说我对你不亲，我对你亲，也对我娘亲。”
茉莉笑了，摸摸念初的小脑袋说：“就这张嘴会说话。”
刘妈过来给念初穿衣服，念初把衣服扔在一边说：“这衣服不好看，我不穿！我今天要去我娘那儿，得穿那套最漂亮的，这样我娘才会喜欢我。”
刘妈无奈地看看茉莉，茉莉只好说：“就去把那套他最喜欢的宝蓝色衣服给他穿上，真没良心，去他娘那儿，能高兴成这样子。”
念初穿了衣服，匆匆地吃了几口饭就催着刘妈要走，茉莉生气了，对刘妈说：“这孩子，不吃就不吃了！你带他去吧！”
刘妈劝茉莉说：“二太太，您别跟少爷生气，他还小，只知道娘亲，等他长大了就明白了什么是生身母亲了。”
茉莉叹口气说：“但愿吧，你走的时候给他带上点心，没吃几口饭，一会儿就饿了。”
刘妈笑着说：“知道了，二太太，少爷饿不着。”
刘妈牵着念初的手走了，茉莉在屋里转来转去，一直心神不宁，想去太太屋里看看儿子，又觉得自己去了实在不合适，怅然若失了一整天。
从此以后，念初每天都跟着刘妈到周太太屋里去读书。
晴天的时候，周太太会让念初在院子里的樟树下读书，写字，雨天就趴在窗前的桌子上写字，诵读。
念初刚开始的时候天天撒娇，没写几个字就停下来说：“我累了。”
周太太起初心疼孩子，累了就不写了，可渐渐地念初开始不断地使用这一招数。
于是，周太太心一横，她拿出一个戒尺说：“你要是学得累了，不想写了，也行，那就让我打一板子，你去休息。”
念初看着周太太的“凶相”，吓坏了，从此再也不敢轻易地喊累了。然而，他还是会想办法跟太太斗智斗勇。
按照周太太的规矩，每天上午的第一件事就是背书。
这天刚一进门，周太太就让念初背《千字文》。念初摇头晃脑地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 ”。
当背到“闰馀成岁 律吕调阳” 的时候，他打了个“哈欠”，周太太没吭声，继续听他背。
等他背到“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的时候，他不仅打了个“哈欠”，还揉了揉眼睛。
周太太不忍心了，问他：“儿子，你是不是困啊？是不是昨晚睡太晚了？”
念初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周太太心疼了，对他说：“要不，我们就不背了，你去娘床上睡会儿，回头娘喊你。”
念初又是点点头，可脱鞋上床的动作却格外地利索。
周太太坐在念初的床边看书，她很偶然地发现念初的眼睛悄悄地睁开了，像是在偷偷地打量她。
周太太又好气又好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喊他“儿子，儿子，”
念初动也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可眼睛却不自然地挤着。
周太太“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八成没睡着，人要睡着了，双腿都是蜷起来的。”
装睡的念初听到了，迅速地蜷起了双腿，周太太忍着笑，不吭声。
念初的腿一直蜷着，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这个动作太难受了，只好睁开眼睛说：“娘，我醒了。”
周太太没有拆穿他，笑呵呵地说：“醒了？那就背书去吧，背完书，娘给你吃又大又甜的水蜜桃。”
念初继续背书，周太太进屋端了一盘他最爱吃的水蜜桃，放在了他的身边。
念初用眼瞄瞄水蜜桃，一直坚持着背完了一段。
停下休息的时候，念初伸手去抓桃子，周太太拦住了他说：“我这盘桃子只能给诚实的孩子吃，你要是觉得自己是个诚实的孩子就可以吃。”
念初看看桃子，看看娘，最后低下头说：“我不能吃，因为我撒谎了。”
周太太“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撒谎了，撒什么慌了？”
念初小声说：“刚才，我不困，我也没睡着，我就是不想背书才装睡的。”
周太太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啊，撒谎不是好孩子，可敢于承认错误却是个勇敢的小孩子。我们念初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再不撒谎了，就还是好孩子。”
周太太说着拿起一个水蜜桃说：“我们要把这个桃子奖励给勇于承认错误的勇敢的小孩，这个小孩就是念初，以后，我们再也不撒谎了，好不好？”
念初接过桃子，没有吃，对周太太说：“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撒谎了。”
这件事情过去后，念初不但再也不撒谎了，而且很少撒娇，他总是按照周太太的要求完成每天的功课。
周太太每天跟念初待在一起，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焕发出了崭新的活力。她每天都盼着念初来，要是哪一天念初来晚了，她就开始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