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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望子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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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镇小学的新学期开始了,念初迎来了他求学生涯的第一步。

    周家对少爷开学第一天的日子格外的重视。周老爷早早地对念初说要亲自送他去学校,茉莉甚至要求下人们彻底地清扫庭院用来迎接少爷的开学第一日。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周老爷就起床了,他像往常一样房前屋后地转来转去,一边走,一边舒展着沉睡了一夜的筋骨。

    走到荷花池边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满池的荷花竟然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洁白的花骨朵,就像一粒粒的明珠。

    这个荷花池在周家已经存在了几十年了。当年周老太爷最喜欢荷花,尤其是玉洁冰清的白荷花。

    每到荷花盛开的季节,他总会在傍晚的时候坐在观荷轩里,一边赏花,一边乘凉。

    可是,自打他老人家离开人世,池里的白荷花就断了种,只剩下满池娇嫩无比的粉色花朵。

    周老爷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起曾经做的梦,梦见逝去的周老太爷住在一个荷花池边,池里盛开着洁白如玉的白荷花。

    他忽然顿悟,爹一定是舍不得自己的挚爱,把它们都带走了。

    从此以后,这个池塘里就再也没有白荷花了。

    可是今天怎么了?难道说爹也回来送念初去上学吗?周老爷伫立在荷花池边四下张望,好像爹就坐在哪个角落里看着他一样。

    看了一圈,他走进了观荷轩,面对着爹常常坐着的那个石凳说:“爹,您放心好了,我一定能把念初培养成一个有出息的人。”

    这个时候,阿贵走了过来,对着周老爷喊:“老爷,二太太叫您吃饭了。”

    周老爷又看了看荷花池里那白色的花骨朵,对阿贵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念初今天穿一身崭新的小马褂,挺直了腰杆坐在餐桌前等爹。

    周老爷进了屋,慈爱地摸摸儿子的头说:“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学生了,是学生就得要有个学生的样子,要好好读书,尊敬先生。”

    念初点了点头说:“爹,我知道,我娘给我教过‘疾学在于尊师’。”

    周老爷笑了,说:“那就好好吃饭,一会儿爹送你去上学。”

    周老爷拉着儿子的手往学校走,念初走得很快,恨不得一步就跨进学校的大门,可周老爷却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他实在是很享受拉着儿子的小手送他去读书的过程。

    先生还没有来,十几个孩子零零散散地坐在教室里,相识的孩子兴高采烈地打打闹闹,不相识的则不声不响地摆弄着书包和手里的玩具。

    念初蹦蹦跳跳地进了教室,挥手对周老爷说:“爹,您回去吧。”

    周老爷看着儿子坐在了第一排的座位上,才转身离开了学校。

    坐在第一排的还有一个穿着蓝色短褂的小孩儿,脸很黑,眼睛很大。看见有人进来,不自觉地往里挪了挪,随即低下头一言不发。

    念初想跟他说话,就拿起书包,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

    第一节课,先生给同学们排座位,念初的同桌没有变,还是刚才的男孩儿。

    同学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那个男孩儿站了起来,声音很小,好像很胆怯的样子说:“我叫陆厚德,厚德载物的厚德。”

    先生随口说道:“这个名字好,君子以厚德载物,要胸怀宽广,气度宏大。”陆厚德自豪地笑了。

    念初扭过头,看了看陆厚德的脸,竟然特别的羡慕他有一个这么好的名字。

    下课后,他主动地跟陆厚德说话,陆厚德有点害羞,可一天下来,两个人就玩熟了。

    放学回家,念初蹦蹦跳跳地往家走,阿贵给少爷提着书包,一溜小跑地跟在后面,一面跑,一面喊:“少爷,慢点,慢点,别摔着。”

    念初不理他,今天见了那么多新奇的东西,他得赶快回去告诉娘。

    念初进门的时候,茉莉正等在院子里,看见儿子,一把抓住就问:“儿子,今天先生教了些什么呀?”

    念初顾不上和二娘说话,挣脱了就往太太的院子里跑。

    二太太看着儿子的背影,不由得说:“这个没良心的,白疼他了,好像不是我生的,我可真成了二娘了。”

    如镇小学的校长姓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十五岁离开家乡到日本留学,十年后回国,满怀热忱地在家乡推广新式的教育体制。

    邹家并不很富有,可却全力支持儿子实现自己的教育梦想。

    他们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来添置办学所需的一切设施,并把家里的宅院腾出来当做校舍,一家人挤在几间厢房里生活。

    邹校长希望如镇的孩子都能够接受西学,遇到经济拮据家庭的子弟就免收学费,这样下来学校的经费格外紧张,为了减少支出,他一个人就代了英文,国文和体操三门课。

    周老爷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就是因为邹校长,周老爷并不能明白更深的道理,但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么一个有理想的先生一定能教出优秀的学生。

    祖上发迹的家庭大都希望自己的子弟能够好好读书,要么考取功名,走上仕途,要么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周老爷也不例外。

    他常常在空闲的时间检查儿子的功课,他希望儿子成为一个像校长先生一样有学问的人。

    念初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可他学习用功勤奋,从不偷懒。然而,班级里学习最好,得到表扬最多的孩子却永远都是陆厚德。

    本来在这群衣着光鲜的孩子中,陆厚德是有点让人轻视的,可他的学习成绩却永远让同学们刮目相看。

    孩子的心都是最纯净的,成绩最好的孩子自然成了大家的羡慕对象。

    念初和陆厚德是同桌,两人常在一起玩,自然成了一对好朋友。

    周老爷每隔段日子,总会到太太的屋里去坐坐。他觉得跟太太在一起,哪怕只是喝喝茶,说些儿女们的事情,他疲惫的身心都能得到极大的慰藉。

    周太太把老爷当成了自己的兄长。老爷来了,她笑脸相迎,老爷走了,她坦然相送,没有了夫妻之实,也没有了夫妻之情。

    可周老爷却落入了寻常男女的俗套之中,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日子慢慢地流淌着,曼云眼看着就要小学毕业了,她从学校里回来告诉娘,学校有的同学要到上海去读中学。

    周太太动了心思,为什么不能也让曼云去上海呢?上海的教育一定比如镇先进,曼云得要接受最好的教育。

    在周太太的潜意识里,曼云只要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就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跟自己不一样。

    有了这个想法,周太太开始盼着老爷来,她得跟老爷商量,得到老爷的允许。

    终于,周老爷进了太太的屋。周太太看见老爷,异常地高兴,明显比往日热情许多,这让周老爷欣喜不已,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太太的心。

    周太太迫不及待地跟老爷商量:“曼云虽是女孩,但也成绩优异。我不想她长大以后像我这样,她得自食其力,不能靠男人生活。送她去上海读中学吧,眼界宽了,才有能力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周老爷为难了,曼云毕竟是个女孩子,读点书,学些女红,长大了嫁个好人家就行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可太太那期待的眼神让自己没法反对。

    自己毕竟有愧于她,她的任何条件只要不超出情理,都应该答应她。况且曼云是自己的亲闺女,太太说的也对,自食其力才不会受男人欺负。

    想到这些,周老爷妥协了“好吧,我这几天就给曼云联系学校。”

    周老爷的态度让太太松了口气,

    第二天,周老爷就去了上海,为曼云办好了女子中学的入学手续。

    曼云走的那天,周太太含着眼泪拉着女儿的手,舍不得她走,从没离开家的曼云也哭成了泪人。

    望着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周太太的内心却是充满了欣慰。

    她并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但她本能地认为既然男人可以通过读书获取功名利禄,那女人也一定可以通过读书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有办法离开周家,但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能够不依附男人,有尊严地生活。

    女儿虽然离自己越来越远,但她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一定比自己好。

    有时候念初会过来看看她,她时常在桌上摆上念初爱吃的小点心,随时等着念初的不期而至。

    在外人的眼里,周太太是周家的女主人,可事实上只是徒有虚名罢了,二太太早已经娴熟,老练地当了家。

    在下人的眼里,周太太善良温和,二太太厉害但也通情达理,周家一派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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