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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恨悲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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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氏怔了一下,慢慢坐下来道:“桑南圃?”

    谭贵芝道:“不姓桑,他姓梁。”

    陶氏顿时脸色大变,道:“你怎么知道?”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亲亲口”陶氏颤巍巍地由位子上站起来。

    “娘你坐下”谭贵芝把陶氏站起来的身子又按下去。

    “他还跟你说些什么了?”

    “说了很多。”

    “他都告诉你了?”

    谭贵芝看母亲一眼,慢慢地点点头。

    陶氏顿时神色一片黯然,垂下头来。

    女儿的瞳子,像两道冷电般地注视着母亲,观察并洞悉她的任何一点点微妙的反应。

    “他真是梁仲举的儿子?”

    “梁仲举。”谭贵芝在心里重复念着这三个字,深深记在了脑中。

    “快说是不是?”

    陶氏尖尖的十指,几乎抓进到女儿的肉里,谭贵芝打了个寒颤。

    “不错,他就是梁仲举的儿子!”

    “天哪”陶氏心里呐喊了一声,顿时面无人色,状若痴呆地愣住了。

    “娘!娘!”谭贵芝用力摇着母亲,焦急地说道:“你怎么啦?怎么啦?”

    陶氏恍然一惊,涓涓的两行泪水,情不自禁地由瞳子夺眶而出,顺着腮帮子一点点滑了下来。

    “娘心里难受”陶氏分出一只手搂着女儿的身子,喃喃地道:“娘对不起你娘真没脸再活下去了孩子你”“娘我还不大明白”她开始有点后悔,她不该骗母亲,一时间真有点乱了方寸。

    “他叫梁什么来着?”

    “他没有说”

    “我自从第一眼看见他,就猜想他是梁仲举的儿子他们爷俩儿两个长得太像了,太像了!”

    “娘!梁仲举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陶氏恍若由梦中醒过来,频频苦笑着,道:“是江南第一富户是皮大王”

    谭贵芝惊道:“爹不是皮大王么?”

    “你爹他”陶氏抹着脸上的泪,不胜凄楚地道:“你爹也是皮大王,那是后来的梁仲举他才是真的,他我太对不起他了!”

    谭贵芝目睹着母亲如此痛苦模样,真有点不忍心再问下去,可是偏偏好奇心促使她一定要揭开这个谜底!

    她眼睛里淌着热泪,一面抽搐着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吧我都快急疯了!”

    陶氏忽然怔了一下,用染满了泪水的眼睛,望着贵芝,痴痴地道:“你还不知道?”

    谭贵芝频频点着头,泪珠点点滴落。

    陶氏顿时神色一呆,面现惊奇,又有点生气责备的样子。

    谭贵芝紧紧抱着母亲,痛哭道:“娘,你原谅我梁大哥他什么都没说,我是诈你的我实在忍不住我快疯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娘你告诉我吧!”

    陶氏脸上绽出了一片凄惨的笑容,她慢慢地点头道:“这么说他也许不是梁仲举的儿子了”

    “不!他姓梁!他只告诉我姓梁,别的什么都没说!”

    陶氏轻叹一声,道:“这就对了他还是梁仲举的儿子。”

    谭贵芝费解地道:“梁仲举跟娘到底有什么关系?他是谁?”

    “他”陶氏轻轻叹了一声,垂下头来,要说出实在情形,需要极大的勇气,陶氏心里盘算着一旦道出的后果,不能不犹豫!

    “娘!你为什么不说?娘!”谭贵芝用手推着陶氏:“梁仲举他到底是谁?”

    陶氏缓缓抬起头来,眼泪可就淌了出来

    “孩子,你真的要知道?”

    “我要知道!”

    “好吧!我就告诉你!”

    陶氏轻轻叹息了一声,擦了一下脸上的泪:“他是我的前夫”

    “前夫?啊”谭贵芝听得睁大了眼睛,道:“娘是说那个梁仲举是”

    “他是娘以前的丈夫。”

    谭贵芝怔了一下,顿时坐了下来!一时之间脸色苍白。

    陶氏镇定了一下,看着女儿如此,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孩子,你还要往下听么?”

    谭贵芝看着母亲,默默地点点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跟你爹结婚。”

    谭贵芝用目光代替了询问,向母亲看了一眼,像是继续要听下去的样子。

    陶氏用丝巾擦了一下鼻涕,面有愧色地道;“我本来以为这件事一辈子不会被你知道这也是娘的一点私心倒不是娘瞒着你,而是娘怕失去了你!”

    谭贵芝苦笑了笑,道:“这位梁老先生现在还在么?”

    陶氏脸色一下发白,叹息了一声,摇摇头:“他死了!”她眼睛里又涌出了泪水:“孩子,你不要打岔,娘现在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你”“虽然你听了会生娘的气,可是,娘决定还是要告诉你二十多年了!这件事在娘心里已经忍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来娘尽管表面上有说有笑,可是暗地里内心忏悔痛苦,却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的!”

    含着泪的眼,无限迷惘地打量着女儿,她怀着一颗痛忏的心,继续追悔地诉说下去。

    “梁大爷大我很多,那是梁二先生提的亲,说的媒”

    陶氏说到这里,立刻悟出女儿的迷惘,顿了一下,她加以解说道:“梁大爷就是梁仲举,梁二先生是他兄弟,也是做皮货生意的人,因为我家跟梁二先生是街坊,我爹跟梁二是朋友,梁氏昆仲虽然是生意人,可是兄弟二人都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只是外面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我爹爹却是知道的,所以他常常就近去向梁一二爷请教武功,因此得知梁大爷的元配夫人久年卧病,梁大爷年近半百膝下犹虚,很想纳一房妾”

    谭贵芝表情一惊,脸上微微带出了冷笑,她已经猜出往下该发生些什么事了。

    陶氏轻叹一声,道:“这事情应该怪我爹爹,他一心醉述着梁门中的武功,竟然不曾注意到女儿的幸福,居然把我自荐给了梁大爷!”

    “娘你答应了?”

    陶氏点点头,眼泪滑到了鼻尖上,又滴落下来。

    “娘心里是不愿意的,可是父命如天,为了怕伤他老人家的心,我一切委屈求全,可是”

    谭贵芝紧张的神色,可以由她眼睛里看出来。

    陶氏在这个大女儿面前,对于往事**裸地不再保留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频频苦笑地道:“娘心中早已有了人了你外公他哪里知道!那个人,就是你爹!”

    谭贵芝怔了一下,想问却又有点难以启齿。

    陶氏徐徐接下去道:“我跟你爹是在城隍老爷子寿辰那一天,逛庙会时认识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红了一下,道:“我们见过几次面,彼此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爹竟然也是干皮货业的,直到我跟梁大爷拜天地以后”

    “我已经记不起是哪一天了,有一天你爹跟你胡大叔上门谈生意,我出来招呼着开饭,忽然碰见了”

    她的脸红了,那件事直到今天仍然使得她一想起来就发窘。

    “孽缘”陶氏讷讷地自责了一声:“从那天起,你爹就缠上了我他常常借故来到我家,又买通我的睡房丫鬟文香,给我传信”

    她频频地摇着头,泪如雨下。

    谭贵芝紧紧地咬着牙齿,一声不哼,只是由她眼神里,可以看出来积压在她内心的愤恨!

    陶氏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她迷惘地看眼窗外,少顷才又接下去道:“我错了我对不起梁大爷都是我害死了他我不该下那包药的!”

    谭贵芝听到这里,全身一阵打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趴在桌子上,痛哭出声,哭了几声,她忽然翻过身来,瞪着陶氏道:“娘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是你杀了梁大爷?”

    陶氏木然地摇摇头,泪流满脸,只是向着窗外发呆。

    “那梁大爷是怎么死的?”

    “是是你爹他”

    谭贵芝登时睁大了眸子,有如当头响了一声霹雳作声不得!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日丫鬟文香偷偷递给我一封信,是你爹写给我的,信里附有一包药”

    “是毒药?”

    “不是是蛇骨散,是一种服下去令人昏沉欲睡,最能坏人元气的药。”

    陶氏追忆前情,讷讷接下去道:“你爹信上说只为了便于我们私”

    “私会!”谭贵芝冷鄙地讥讽着母亲,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陶氏噙着眼泪点点头。

    她长叹一声,道:“谁知道你爹爹竟会合了你胡大叔早有深心,他二人事先乔装为梁大爷的跟班与车夫”

    “就在就在我与梁大爷乘车游玩燕子矶的中途下的手。”

    谭贵芝嗫礝地道:“他们杀了梁大爷?”

    陶氏默默地点点头,一字一泪地道:“梁大爷因为事先服下了蛇骨散,一时发作,遍体无力,你爹爹乘机施展‘乾元问心掌’震碎了他的五脏梁大爷就这么死死了!”

    “不”谭贵芝忽然大声叫道:“爹不是这种人,爹不是这种人我绝不信!”

    说着嚷着,她可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陶氏轻叹了一声,道:“娘说的句句实言。”

    “你骗人!”谭贵芝大声哭叫着,道:“我不信,娘说的都不是真的”

    陶氏缓缓走到了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谭贵芝忽然像疯了似地转过身子来,用力地把她的手摔下去,痛声道:“你不要碰我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我不是我不是!”忽然跳起来就往外跑。

    陶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吃惊地道:“你上哪里去?”

    “不要你管我”谭贵芝用力地挣着,可是陶氏两只手用力地拉着她,使得她一时挣脱不开。

    陶氏脸色铁青着道:“孩子,你不要糊涂娘和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们都是爱你的!”

    “爱爱有什么用?你们做出这种事叫我怎么做人?叫我怎么做人!”

    说着她用手捂着脸,一时呜呜地哭了起来。

    陶氏一阵子发呆,她讷讷道:“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孩子你应该相信娘的话,娘实在是疼你的!”

    “那”谭贵芝哭成泪人儿似的,一面抽搐着道:“我亲生的爹是谁?”

    “当然是谭雁翎!”陶氏面色苍白道:“你可不能瞎疑心!”

    谭贵芝冷冷笑道:“那么这个姓梁的呢!他是你亲生的儿子?”

    陶氏苦笑着摇摇头,道:“娘当年嫁到梁家不及半年,怎会生有儿子”

    “那么,他是梁大爷元配妻子生的儿子了?”

    “梁家大娘也没有儿子”

    陶氏边说边自神驰,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慢慢地点点头,道:“对了我忘了梁大爷由梁二爷那边过继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远在外面读书,我没见过这个人必定就是他了!”

    谭贵芝怔了一下,紧紧地咬着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氏长叹了一声,道:“这几个月我常常神不守舍,也常常想到过去的事,预感着必有不幸,果然应验了!”

    话声微微一顿,她冷笑道:“这件事虽是你爹下的手,可是说起来,完全是因为我惹起来的唉人生百年,谁又能不死?”

    她脸上带出了一片慨然,苦笑了一下,道:“现在梁大爷的儿子来了最好不过,我就去找他去!”

    “娘你要干什么?”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愿意一死,成全了他的孝道!”

    谭贵芝苦笑了一下,道:“我看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本事大极了,要是真要报仇,我们早就死了”

    陶氏轻叹一声,道:“这也是我想不透的无论如何,我和你爹都负他太深了,他就是杀死我们,我也不觉得冤枉,只是他为什么一直不动手,又在等些什么呢?”

    谭贵芝这一会儿神不守舍,想到了桑南圃这个人,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受,想到了自己父母,更是伤心欲泣,再加以一天一夜的快马奔驰,她真有一点神情恍惚支持不住的样子。

    挂着脸上的泪水,她淡漠无神地走到了自己房子里。

    陶氏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里更有说不出感伤和怜爱。

    谭贵芝隔着门看了母亲一眼,没精打采地关上了门转过身来扑向床上。

    她把脸死死地埋在被窝里,想到了眼前的一切,预感着一个原本美好的家,很可能即将毁于一旦

    她恨她父亲,恨母亲,却又爱他们,越恨越爱,越爱越恨,心里也就更加难以平静下来!

    最使她难以打消的,却是桑南圃(虽然现在她已经知道他是姓梁,却不知她叫什么名字)这个人了。

    不可否认的,对于这个身怀血海深仇的年轻人,自从第一面在迎春坊见到他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对他种下了情因好感,以后的日子,只要一想起他来,也就与日俱增。

    直到现在,她非但不恨他、怪他、怨他,却更深深地关怀着他!

    矛盾的成因正在于此!

    “如果有一天他真向父母明火执杖的动起手来,自己将何以自处?”

    “目前何以自处?”

    “今后何以自处?”

    “父母面前又将何以自处?”

    太多太多的问题,一时纷至沓来,深深地困扰着她,使她此刻有一种近乎死的“窒息”感觉!

    不知不觉,她又哭了起来。

    耳朵里仿佛听见母亲感伤的叹息声,敲门声,似乎她还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她拼命地蹬着两条腿,用力抱着枕头,哭嚷着道:“别理我别理我你们谁都别理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可就睡着了。

    陶氏悄悄地来到了她的床前面。

    灯光映照着这个妇人,细细的腰,丰腴的身材,尽管是四十出头的人了,看上去却还是那么年轻,已往的岁月,甚至于没有在她的眼角留下一点点皱纹。

    她的皮肤仍然是那么白,头发仍然是黑亮而有光泽。

    四十岁在她来说,并不代表女人黄金年华的结束,甚至于用“方兴未艾”这四个字来形容她都不恰当

    而她却像是一朵初沾雨露盛开正浓的玫瑰花

    然而毕竟她已是四十二三的人,而且是身为人母的人了!

    她女儿就睡在她眼前

    已经熟睡了,像是春睡的海棠,蜷曲着,又像是尚未开放的一颗花朵,她紧紧抱着枕头睡着了,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陶氏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学会叹息还是这几天的事情,每当她轻吁着叹息之时,心里总会浮上一层不祥的阴影。

    她轻轻拭去了谭贵芝脸上的泪,又为她脱下了脚上的靴子,轻轻为她盖上被子。

    也许是她太累,竟然没有惊醒。

    陶氏做完了这些琐事,瞧了一下壁角的漏斗,算计着不过还是初夜时候。

    她的心也同女儿一样乱,甚至于较女儿心情犹有过之。

    小女儿心里的事,想些什么,她都清楚,尤其是自己女儿她心眼儿里的善恶,自己怎会不知?

    她早看出来女儿喜欢谁了,那个叫桑南圃的小伙子,人是那般出色的俊俏,哪能不令女孩子为之倾心!

    陶氏坐定了下来,心里盘算着果真要是他们两个人能够结成一双,岂不是很好的一对?

    可是这件事可就太难了,双方必须要有打破传统的勇气!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上一代的仇恨问题。

    想到了这些,女儿的心情自然就昭然若揭,也就不怪她会如此的伤心了。

    陶氏想在心里,看在眼里,悔在脑里,使她感觉到有一见桑南圃的必要,兴起了舍身赎罪的念头。

    她慢慢地由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步出,回到了自己房中。

    有句话“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计划地去赴死,从从容容地去赴死,那可就非大智大勇者所能达到的了。

    陶氏此刻心情不难想知,在享受过长久舒适岁月之后,忽然面临到生死存亡的抉择关头,当然太过于突然,突然得令人乱了方寸!

    她要静静地想一下,对于眼前的一切,心里要事先做个准备

    声音好像是来自马场,陶氏心里一惊,方自起来,即闻得房门被人用力地叩着。

    “太太,太太!不得了啦”

    陶氏陡地一惊,霍地拉开了门,只见小丫鬟彩莲一踉跄进来,脸色发青地指着外面道:“马场失失火了!”

    “失火了!”

    陶氏陡地一惊,慌忙推开了窗子。可不是,两边那一溜马房,全都着火了。

    火势像是刚发起来,可是非同小可,看上去像是一条大火龙,把整个半边天都染红了。

    “徐师傅他们呢!”

    “徐师傅和李师傅他们都张罗着救火去了,徐师傅好像遇见了外人,说是外面人放的火。”

    陶氏咬了一下牙,说:“好,你快去招呼小姐去”

    彩莲吓得两条腿直发抖,连声答应着方自一转身,却见谭贵芝手拿着一口明晃晃的宝剑冲进来。

    两人撞了个满怀,彩莲唉唷叫了一声,一交摔倒,摔了个四脚朝天,贵芝连忙把她拉起来。

    彩莲痛得咧着嘴,还一面叫:“小姐失火了!”

    “我就是为了这个事才来的!”

    陶氏二十年未曾现过身手,可是这个时候也用不着藏锋了,一转身,由被褥下掣出了长剑,她抬头关照女儿道:“你照顾着彩莲,我们往外闯!”言罢纵窗而出!

    她身子方一纵出,只听见“嗖”一声,一点火光射空而至“笃”一声射钉在窗框之下

    敢情是一支火箭!

    “火箭”显系特制而成的,一经着物,只听见“波”的一声,由箭头一端陡地炸开了万点银星分溅向全屋内外各处地方“轰”地一声,火势顿起!

    紧接着“嗖!嗖!”两声。

    一连又射来了两支,分射向屋角与室内地板,顷刻间全室火势大起!

    丫鬓彩莲吓得叫了起来!

    谭贵芝娇叱了一声,正想腾身而出,却被彩莲抱住了一条腿。

    “好小姐带着我,我害怕!”

    谭贵芝恨恨地骂着:“窝囊废!”

    她本来已看见射发火箭的那个人,这一耽误,那个人却倏起倏落地向马场另一处纵去。

    陶氏也发现这个射箭之人,紧跟着追了下去。

    贵芝看着地下的彩莲,简直像是一头猪,其势又不能不顾。

    当时忿忿地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废物点心!”

    说时全屋已熊熊火起,火光里沸腾着呛人的砒硝松香味。两个人被这股子怪味道呛得直咳嗽。

    彩莲一面咳一面喘息着道:“我要死喽要死啦”

    贵芝胡乱撕了一床单子,扭成一根麻花状的绳子,把彩莲由地上提起来,往背上一背,然后用绳子绑了好几道

    不过是片刻的耽误,房间里早已火光大盛,门板、墙、天花板全都燃烧起来,剥剥劈劈,看上去有即将倾倒之势。

    彩莲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只是一个劲儿地咳嗽,贵芝把她捆结实了,也来不及再抢救屋子里的什物,慌张地腾身而出

    她身子方一纵出,迎面一溜子火光,一支火箭迎身而近!

    谭贵芝一伸手抓住了箭杆子!只见箭身上火光流离,吱吱乱响。

    她忿怒中一抬头,即见一条人影,方自跃向马场正中的了望塔顶,身法之快,确属个中高手。

    谭贵芝一声清叱道:“着!”

    玉手一翻,已把手里的那支火箭掷了出去。

    原来这种火箭,系对方独门秘制,威力大异一般,箭头涂有砒硝松香,一经热到某一限度,即会自行炸开,威力惊人至极。

    谭贵芝恨极了对方这类纵火行凶之徒,一时偏又没有趁手的暗器,是以将手中火箭权作暗器发出。

    她这种一时急智,竟然发生了奇异的效果。

    火箭射出,是用“甩手箭”的手法掷出去的,对方那人身子方自纵落了望塔中段,眼见如此,大吃一惊。

    按说他是发箭之人,理应知晓这类火箭的特性,偏偏他竟是一时糊涂,未曾料及。

    眼看着那支火箭迎面射到,那人情急之下,竟然以手上的雕弓向着箭上撩去。

    不撩还好,这一撩上,可就惹上了大祸,只听见“波”的一声脆响,箭头火光乱冒中顿时炸了开来,形成了无数火星,四下里乱崩乱窜。

    那人想是根本未曾料及会有此一手,顿时身上着了数颗火星,一时间燃了起来,极为狼狈地怪声叫着,遂由了望塔坠了下去。

    谭贵芝身子正窜过来,再次清叱一声,掌中剑向着这人分心就扎。

    这个人一手持弓,一时不及换手拔取兵刃,遂以手上雕弓向着贵芝剑上迎去,只听见“卟嘣”的一声,那弓碰着了剑刃,还有什么好说的,当时砍为两截。

    双方照面的当儿,贵芝略微看了一下对方的长相瘦长的个子,鹰鼻子鹞眼,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可以断定是个生脸,没见过的人。

    这人穿着一袭黑色夜行衣,背后背着一口锯齿刀,此刻一照面吃贵芝斩断手中弓,当然大吃一惊。

    他身子急速地向一旁跃出去,就势倒地疾滚,想把身上的火压熄,谭贵芝哪里容得他如此施展?紧跟着腾身过去,一连三剑。

    第一剑砍在地上,砍得泥土翻飞。

    第二剑擦衣而过,第三剑才是真正的杀招,由于那汉子生恐伤及要害,性急之下举手以挡,贵芝这一剑正好砍在他胳膊上,当时就把他一只胳膊给砍了下来。

    那汉子惨叫了一声,斜刺里穿身而起,伤痛中还忘不了招呼同伴“吱”的吹了一声胡哨。

    谭贵芝已飞快地把身子凑近过去,右腿飞拧着用谭家嫡传的“弓腿”踢法,只听得“叭”一声,把那人球也似地踢得滚了出去。

    这时四下火光漫天!

    整个马场都着火了,凡是有房子,可以燃烧的地方都燃烧了起来。

    火光里,正有不少人影穿驰着,看过去好像皆与这人同样的装束打扮。

    这汉子被谭贵芝一脚踢倒,尚还不及爬起的当儿,只见两条人影,一左一右同时窜到了近前。

    其中之一怒叱着道:“好小子!”

    这人正是负责马场维护任务之一的“金枪”徐升平。

    他手里提着一对闪闪有光短枪,一照面之下,二话不说,穿心一枪“噗”一声,已深入那人前胸。

    拔枪,抬腿“砰”一声,直把那人尸体端了出去。

    和他不约而同,自另一个方向奔驰而来的是“混元掌”乔泰,两上人看上去都是狼狈之至!

    尤其是“混元掌”乔泰,像似已经挂了彩了,满脸是血,身上衣服也有多处被火烧破。

    一见面之下,乔泰哑着嗓子道:“大小姐,可找着你啦,太太呢?”

    贵芝道:“我娘先出来了。这些人是谁?为什么放火?”

    徐升平大声叹着气,道:“会是谁?就是上次在半路上劫车的那个怪老头子一伙的!”

    谭贵芝一听指的是“人面狼”葛啸山,顿时吓了一跳!

    乔泰喘息着左顾右盼,道:“不只他一个人,来的人多啦,对方指着名要见小姐和太太,我看这事情不妙,我已吩咐大柱子,叫他套了一辆车,小姐你先走吧,我这就去找太太去!”

    谭贵芝咬着牙说:“我不走,跟这些人拚了!”

    徐升平吓得一愕,用力跺着脚道:“小姐,你非走不可,还没看见么?马场完了”

    “对方人太多了,”乔泰抹着脸上的血,着急地道:“快走吧,再不走可来不及了,快走,快走!”

    谭贵芝嗔道:“不许哭!”

    彩莲哭得更厉害地道:“我害怕小姐我们快跑吧!”

    谭贵芝虽有满腔战志,一时也无奈何,叹了口气,道:“你再哭我就丢下你不管了!”

    彩莲一听不敢再哭了。

    四人站立处是了望台下一角,一时倒不易为人发觉。

    这地方也是最好观火的地方,但见四下房舍火势冲天。

    尤其是绕着马场四周搭建的马房,里面养着两三千匹牲口,大火中,马群冲刺而出,马嘶人叫,势若雷鸣,看上去真叫人惊心动魄!

    空中火箭,还在继续射着。

    黑夜里也看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人,反正是人不少。

    看着父亲半生辛劳,大好的一片基业顷刻间毁于一旦,谭贵芝内心之痛苦真非言语所能形容。

    她痴痴地喃喃说道:“马场里的师傅们呢?”

    徐升平苦笑着说道:“李、周两位死了,其他的我看都唉!小姐,我这就去找太太去了。”

    他又吩咐“混元掌”乔泰道:“你就护送着小姐快出去吧,别管我了!”

    伸出手在乔泰肩上拍了一下,转身力纵而出

    火光把整个马场上空渲染得一片昏红,火光里清清楚楚看见徐升平纵出的人影却也清楚地看见了迎空而来的另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骤然和徐升平的人影合在一块,双方势子都是一双钢枪,却也在这时向对方出手。

    对方那个人,显然是武林罕见的高手之流!

    但只见他分出的双手,曲伸之间,已经抓住了徐升平原先执在手中的一对钢枪,两个人在空中折了个斤斗,同时向着地面跌落下来。

    二人足方落地,其中之一徐升平已踉跄而退,一交跌倒在地。

    仁立在了望塔下的谭贵芝与“混元掌”乔泰才发觉到徐升平原先执在手中的一对钢枪,赫然插立在他自己的肚子上。

    两只枪插进去极深,火光照耀里甚至于可以清楚地看见“咕嘟嘟”冒出的鲜血,徐升平连想坐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他身子才欠起了一半,可就又躺了下来。

    谭贵芝和乔泰惊心之下,才看见迎面来人一身雪白的长衣衫,披散着一头苍发,这人挺高挺高的个头,一只肩头微微上耸着,火光之下,映照着这人重枣似的一张红脸,有如血染的一般。

    大火流窜,万马奔腾,任何当事人,都会显得有几分狼狈,可是这个人偏偏一派从容。

    看上去,甚至于他身上那袭雪白的长衣连一点污泥都不曾沾染。

    此人的身手,不用多叙,只凭着他在一出手的当儿,就能制徐升平于死地,当可知道绝非泛泛!

    这个人不用说,又是一个生脸。

    谭贵芝一惊之下,方自尖叱一声,正要奋身扑上,乔泰却抢了先

    他手中的一口折铁刀,在猛地扑出之时,直向着白衣人当头砍下去。

    来人阴森森地发出一串笑声,道:“来得好!”他出招的方式很怪。

    两只手是交插着穿出,不知怎么样的在空中一转。

    “混元掌”乔泰身势起得快,落得更快。

    更妙的是,情形似乎和“金枪”几乎没有二致。

    反正当他落下来的时候,手中的刀已经没有了—一而是巧妙地到了对方手上。

    白衣人拿抢对方这把刀的手法堪称得上是“一绝”!

    看上去,刀尖朝外搭在右腕子上,摆成一个“十”字形。

    目光、刀光、火光,融合成一种凌厉的杀机。

    谭贵芝陡然发觉到白衣人手中刀光有异,已来不及抢救!

    但只见白衣人高昂的身材向前微微一欺,右手刀向前疾推而出,刀光有如匹练般地闪出了一道奇光。

    “混元掌”乔泰惨叫一声,腹上喉下也就是在心窝那个地方,正正地着了一刀,这一刀可以比美那双钢枪,同样的深入内部。

    乔泰在如此重创之下,自难再苟脱活命,身子如一扇门板般的,平平地倒了下去,连大气也没有来得及一出,遂即一命归天!

    白衣人这般杀人的手法,真正吓人。妙的是,他杀人之后,却仍然能保持着他从容的风度。

    红脸上那双奇光闪烁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注视着贵芝,忽地绽开了一丝笑纹。

    “你大概就是谭老二的女儿谭贵芝是吧。”

    仰天一声狂笑,大声道:“嗯,好,名不虚传!”

    谭贵芝惊魂乍定之下,陡然勾起了眼前的血债,娇叱一声道:“好狂徒!”

    随着她纵出的身子,掌中剑“白蛇出穴”陡地穿出,直射白衣人前心。

    白衣人冷笑声中,身子在其剑下滴溜溜一个快转。

    谭贵芝这一剑可就走了空招。

    她身子向前一伏,用“金雀剪尾”的身法倏地转过身子来。

    虽然她背着一个人,可是看上去仍是利落得很,身子一转过来,掌中剑用“白虹贯日”的剑招,第二次出手“唰”一剑,直向白衣人面门上擦去。

    白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右手平伸,不偏不倚,正好迎着了刺来的剑身。

    只见他微曲中指,向外一弹“当”的一声,正好弹在剑身之上。

    仅仅不过这么轻轻一弹的力道,谭贵芝手上的这口剑险些地把持不住,倏然弹空而起。

    谭贵芝力持之下,仍免不了一连后退了两步,才得拿桩站稳。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谭贵芝陡然体会到来人的武功之后,禁不住吓得呆了一呆。

    白衣人发出了一阵嘻嘻笑声,频频点头道:“丫头,你能接得住我这一指神功,可见得是有些能耐,比起那一群酒囊饭袋是要强多了!”

    谭贵芝青着睑道:“你是谁?凭什么放火杀人?”

    白衣人一笑道:“放火杀人只是个开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谭贵芝尽管是练了一身武功,可是二十年来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五步溅血,大火烧杀的场面?

    尤其是徐、乔二人,在她心目里,一向是亲如长上,事之为叔的长辈人物,想不到,和对方一照面的当儿,竟然双双丧命。

    这个刺激来得太突然,太可怕了她内心跳得那么厉害,有种恍惚的感觉!身后的彩莲更是面无人色,两只手紧紧勒抱着她的脖颈,有一声没一声的抽搐着,看样子简直像吓呆了一样。

    谭贵芝定了定神,对方白衣人哈哈一笑道:“丫头,常言道得好,父债子还,谭老二当年太不够意思,欠了我们一笔债,在没有正式问他讨回之前,说不得先委屈他的老婆孩子一下,先跟我们走一趟,你意思怎么样?”

    贵芝暗中咬了咬牙,冷冷地道:“你是谁?可是我并不认识你!”

    白衣人冷森森地一笑道:“你一定要问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叫我一声三叔应该不吃亏!”

    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道:“丫头,你当然不明白过去的事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咱们哥儿几个当年跟你爹以及胡子玉,咱们是歃血为盟,磕头的把兄弟是你爹太不够意思”

    他那张有如重枣的大红脸上,在说到这里时,显现出一种狰狞之色,怪笑了一声,他接着说:“血债血还,现在该是他还债的时候了,丫头,没别的,你跟我走一趟吧!”

    谭贵芝当然知道对方这个白衣人武功非比等闲,可是如果说让自己束手待擒,她却是不甘心的。

    她察情观势,脸上带出做作的微笑,向前走了两步,抱剑道:“这么说,你不是外人了,请问贵姓大名?”

    白衣人那双闪烁着异光的眸子,微微一转,冷冷笑道:“丫头,你要是想着向我出手,可是自己吃亏!”

    “后辈岂敢”

    说到这里,她指向颈后丫鬟彩莲,道:“这丫头没见过世面,是局外人,可否放她逃生!”

    白衣人点点头,道:“这个当然可以,只是眼前你放她下来,却是死路一条,你随我来!”

    说罢转身纵起,双臂张合之间,有如大鹤凌宵,起落的当儿,已飞纵出六七丈处,谭贵芝这时也自展开“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足尖点处,如影附形,紧紧迫在白衣人身后。

    白衣人身子方一落下,谭贵芝却由其身后袭近

    在她来说,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谭贵芝因知对方白衣人武功极高,是以打心眼儿里,压根儿不敢轻视,这一次以为有机可乘,利用前进的姿势,把全身功力,贯注于剑身内,手腕一振,剑身上顿时泛出一片白光,是为“剑兵”

    大凡一个练剑而兼习内功者,其最高意境必在“剑悉”

    剑术上最高的造诣,亦在“剑炁”

    只是这种功力视每个人功力深浅其造诣自然不同,十年筑基,即可成“剑炁”之功,数十年,甚至于百年的苦功,亦可成“剑炁”之功,只是这两者之间成就当然有很大差异。

    谭贵芝如非知道对方是非比等闲的人物,万万不会施展这等绝招杀手!

    功力一现,果然不同凡响。

    但只见一道匹练般的白光,由其剑身上霍地暴溅而出,其势有如飞虹倒卷,划出半月形的一流白光,直向着前行的白衣人颈项上卷去。

    白衣人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感触能力,就在这道剑炁尚离着他后颈尺许以外,他已经识破了先机。

    他身子倏地一个快转,火光映衬着他那张赤红的脸他好像大吃一惊的样子。

    刻不容缓的一刹那间,白衣人竟然自恃着他数十年苦练的“内炁”功力,施展“空手入白刃”中“拿”字一诀,两只手巧妙地向着对方剑身上拍了下去。

    “叭”的一声,肉掌和冰冷的剑锋接触到了一块。

    休小看这么一拍之力,事实上却是双方内力的颉颃。

    就在白衣人双掌一拍之下,谭贵芝顿时就觉得全身大震了一下。

    这一震的力道是大得惊人,谭贵芝如再敢持剑不放,准保她五脏六腑被震得粉碎!

    她不得不松手脱剑

    尽管如此,就在她松脱宝剑的一刹那间,仍然其势可观,一时间仿佛胸上着了重重的一拳般的疼痛,使得她身子一个后退踉跄跌倒在地。

    白衣人冷森森地道:“丫头孩子,你那一手还差得远!”

    双手向外一翻,白光一闪,直向着谭贵芝身上飞去

    伏哭贵芝身后的彩莲吓得尖叫一声,谭贵芝只觉得身后一动,才发觉到那口剑敢情已经归入剑鞘之内,自此,她内心不得不钦服对方之武功高超。

    在她的印象里,这人武功绝不在自己父亲之下,可能较父亲犹有过之!

    有了这次教训之后,白衣长发客,对于她不得不心存防范,乃引手前指,令其先行。

    贵芝经此一试,对于白衣人武功大生戒心,自不敢再生造次,当下冷冷一笑,遂即腾身前导。

    她身子方扑纵出数尺,忽见两个黑衣人左右掠到,二黑衣人乍然现身,正待向贵芝出手,只听白衣人一声叱道:“住手!这里没你们的事!”

    二黑衣人本已出手,乍见白衣人现身,各自住手,垂手而立。

    白衣人停身道:“姓谭的老婆找到没有?”

    黑衣人之一道:“老当家的已擒住了,正关照我们找寻姓谭的女儿”

    说时两个人眼睛一齐向贵芝看去。

    白衣人点点头道:“这就是,吩咐下去,人已到手,不必再多杀无辜,速速撤离,去吧!”

    二黑衣人似乎对眼前白衣人十分敬服,听闻之下频频称是。

    其中另一个抱拳道:“启禀二太爷,这些牲口为数甚多,听令逃窜,未免过于可惜”

    白衣人嘿嘿一笑,目光注向贵芝,冷冷地道:“谭老儿为富不仁,这是他当年造孽钱,大家分分没啥不可以的”

    黑衣人嘻嘻笑道:“二太爷的意思是”

    白衣人道:“我已经关照过胡头儿,自有办法,你们找着胡头儿听命办理,去吧!”

    二黑衣人各自抱拳称是,双双起步如飞而去。

    谭贵芝耳闻目濡,心知对方必是一甚有组织的匪盗团体,并且得悉母亲也落在了他们手中,其实这些人所以如此,主要还是在对付父亲,他们双方到底有什么仇恨,贵芝却是丝毫不知。

    她心里原来就为着一个桑南圃,已经六神无主,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平白地又来了这么一大帮人,更不禁使得她乱了方寸

    由此可见江湖或武林中之仇杀可怖,更不禁深深为着父亲的安危而担心!

    白衣人吩咐二手下去后,目注谭贵芝,道:“这是你父亲当年所作所为的一个报应,可怨不得我们心狠手辣!”

    谭贵芝冷笑道:“我爹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倒是你们这种烧杀绑掠,才是罪大恶极,比最毒狠的强盗更有过之!”

    白衣人细目一睁,狂笑道:“好一张利口,丫头今天你落在我们手里,也就认了命吧,我已对你再三宽容,等一会你见了各位长辈,要是胆敢再这么说话,可就够你受的!快走!”

    说话时,只见各处房舍俱为大火蔓延,劈啪声中涌起冲天火焰,大好的一处马场,顷刻之间成为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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