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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无名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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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穹渐渐现出光明。

    远方白云飘飘,从天边飘了过来,又飘走。

    停留在枝头上的枯叶已变得更少,比昨日更加萧索、更加凄凉。

    初晨的阳光更低,低悬在枝头,一只漆黑的倦鸟正用长嘴磨动着树枝,显得很厌恶、厌倦。

    可是他忽然就惊飞而起,飞向天边,仿佛是被一种看不见的杀机压迫着,压迫着离开,与这片林木离别。

    无生石像般走进林中,林木尽头就是他脚步的尽头。

    因为前方就是岩泉,岩泉边有一棵柳树。

    这里就是战书的地点。

    明日黄昏,岩泉旁,柳树下。

    洗净你的咽喉,带好你的枪来。

    万花楼

    这岂非就是人生命的尽头,不是他的,就是万花楼的。

    这件事已是定局,已没有改变的余地,一丝也没有。

    一个人到了生命的尽头应该做点什么?

    黄昏还未至,那里就变得很安静,安静的令人发疯、发狂。

    那里的枯叶是不是也像这里一样,已变得说不出的萧索、凄凉,萧索、凄凉的仿佛是地狱,没有一丝人味。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仿佛要将远方的一切活活戳死,戳死与无形。

    远处林木寂寂,连一片枯叶落下都听得轻轻楚楚。

    她更安静,安安静静的站着,安安静静的不语,安安静静的凝视着无生,凝视着无生的躯体。

    凝视着无生的躯体,凝视着无生手里的枪。

    然后她就笑着。

    无生不语,走向她。

    “是你。”

    “是我。”

    “这里你不该来。”

    “我为什么不该来?”

    “这里此时已是江湖的禁地。”

    “所以我就不该来?”

    “是的,你该走,离开这里。”

    “我不想走,就算走也不是现在,至少等到黄昏。”

    无生不语。

    已转过身,不愿再看她一眼。

    书香凝视着石像般的躯体,“至少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无生不语。

    “你至少应该了解一下,这对你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无生不语。

    书香走向他,走向他的正前方,安安静静的站着,仿佛比她手中的书卷更安静,“我就说一句就走了,你说不定以后都见不到我。”

    无生不语。

    “三只花,风雨枪花,无名凡花,飘香柔花。”

    她说完就安安静静的凝视着无生,凝视着无生的一切。

    无生点头,不语。

    书香也点头,安安静静的转过身,离开这里。

    她的背影渐渐已消失。

    无生依然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那么寂寞、空虚。

    天地间渐渐变得更安静。

    枯叶卷起忽又落下,落下就不在动弹。

    无生不语,也不动。

    她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她是怎么知道他的事?她又为什么冒死来救他?

    天涯才女与天涯浪子是齐名,才女书香,浪子销魂,她们两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同的遭遇,不同的人生美景。

    这么一个人,身边并不会缺少男士的陪伴,并不缺少男士的追求。

    ......。

    无生已叹息,他不愿再想,叹息着转过身。

    不在停下,经过林子,走向岩泉,走向柳树。

    柳树下没有人,周围也没有人。

    黄昏将近,残阳低悬。

    他就石像般挺立在柳树下,静静的等待,已闭上眼。

    冷风飘飘,柳枝轻轻摇摆,他的发丝已在轻轻摇曳着。

    地上的枯草柔软而发黄,虽然没有春夏之时那么娇嫩、新鲜,却更加温柔、懂人。

    风雨枪花他已见过,他的枪法并不是很高明,华而无实。

    无名凡花、飘香散花呢?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用什么武器?

    没有人知道他们,就算是知道也不是人了,见过他们的人已死了。

    无生似已在沉思,又仿佛并没有沉思。

    冷风卷起的枯叶飘向他躯体,还没有到就骤然间飞得很远,远远的飘走。

    血淋淋的残阳倒影在泉水里,泉水就变得鲜血淋淋,仿佛是用鲜血染成的。

    泉水涟漪摇曳,冷风过去,就变得更加剧烈、热情。

    无生渐渐的睁开眼睛,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赫然站着一个人,一口剑。

    平平凡凡的一个人,平平凡凡的一口剑。

    人没有动,剑也没有动。

    平平凡凡的站在不远方,用一种平凡的目光看着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人没有动,枪也没有动。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这人活活戳死在大地上。

    这人盯着无生,“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不语。

    这人也点头,仿佛害怕自己找错人,杀错人,所以先好好问一下。

    “我是万花楼的花,无名凡花。”

    无生点头。

    “你是不是很奇怪?”

    无生不语,仿佛是奇怪的,又仿佛不奇怪。

    “就我一个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无生不语。

    “因为我已足够,足够杀你。”

    无生不语。

    “所以他们不必来了,不必出手了。”

    无生不语,已在等待。

    他已在等待对手挥剑,挥剑飘过来跟他决斗、拼命。

    凡花不语。

    剑渐渐出鞘,平凡、朴实的剑,没有一丝寒意,没有一丝杀气。

    这是怎么回事?一代杀手为什么手里的剑没有杀气?没有杀机?

    凡花将剑鞘丢到一旁,躯体渐渐飘了起来。

    飘向无生,飘得极缓慢,极缓慢。

    他们距离越来越近,血红泉水翻腾更加剧烈,就在这时,掌中剑骤然间变得森寒无力、迅疾如电,飞虹般直刺无生的咽喉。

    这一招实在太突然,太快速,太准确。

    无论是谁,在这一招下,都难免要深深吃惊、惊慌、不稳,然后送命。

    可是无生不是别人,天低下没有第二个无生,江湖没有第二个枪神。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吃惊、惊慌、不稳之色,却变得说不出的欢愉、喜悦、刺激。

    无生石像般飘起,化作轻烟骤然间消失,消失于无形。

    剑尖的余力仍在,脸上平平凡凡之色已冻结。

    他的躯体与剑在残阳下,已变得像残阳一样变得血红。

    天地间的一切都是血红的,血淋淋的红色。

    他带着飞溅而出的鲜血扑进泉水,泉水涟漪荡荡。

    已与泉水化为一体,血淋淋的躯体落进泉水里,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是血淋淋的。

    冷风飘飘,一片枯叶卷起,落入泉水骤然间不再飘起,不再动弹。

    柳枝依稀晃动着,却不知晃动得是悲哀、还是凄凉。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枪尖滴滴鲜血滚落,滚落到大地上,一滴一滴的滚落,并不快,极为缓慢,极为缓慢......。

    眼中的欢愉、喜悦、刺激渐渐的消失,消失于无形,渐渐变得空空洞洞。

    空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情感,也不会有情感。

    既没有杀机,也没有杀意,只有享受,现在凡花已死,享受已过。

    他依然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残阳渐渐已低垂,越垂越低,越低越暗。

    血淋淋的余光仍在,黑暗并没有吞噬,直至余光消失,大地才渐渐现出夜色。

    夜色将临未临。

    风未住,寒意渐深。

    天地间寂寞之色更浓。

    林子的尽头一人一骑,摇尘飘飘、抚叶萧萧,直扑而来,停于无生的七尺处。

    马没有动,马上的人也没有动,手里的枪更没有动。

    眼中的怨恶、痛恨之色虽很浓,浓如毒妇;躯体却极为冷静、稳定,冷静、稳定如基石。

    “我们见过面。”

    无生点头。

    “也交过手。”

    无生点头。

    “上次没有杀你,不知你是不是已活够了?”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他活活的戳死在马背上。

    这就是风雨枪花,已与他交过手的枪花。

    几天前的交手,仿佛已告诉他一个道理,活生生的道理。

    那就是自己手里的枪,是花榜,在他眼里实在好玩极力。

    所以他没有动,手里的花榜也没有动,只能咬牙。

    洁白的牙齿紧咬如狗肉冻,令人厌恶、厌烦、想吐。

    冷风飘飘,马鬃摇曳。

    无生没有动,已在等待,等待出手。

    出手就是决斗,决斗就是拼命,不是送了自己的命,就是要了别人的命。

    他们两人的话显然已到了尽头。

    他们显然已该动手了,该离别了,不是无生离别,就是枪花离别。

    这就是江湖,血淋淋的江湖。

    既没有对与错,也没有仇与怨,更没有什么狗屁唠叨的情与爱。

    什么也没有,也不需要什么高尚、动人的理由,就要即将决斗、拼命,即将倒下,失去生命,失去一切。

    无生与枪花有仇吗?

    答案是没有的,他们以前根本没有见过面,无生既没有抢了枪花的老婆,也没有杀了他一家老小,几乎没有一丝关系。

    却不是没有,也许只有一样。

    那就是万花楼要杀他,只有万花楼要他死,枪花才会来决斗、拼命。

    他杀无生就是万花楼的意思。

    那无生呢?

    无生杀枪花又为了什么?

    也许真的不为什么,若是强加的话,那就是为了舒服、快活。

    这种理由很不高尚,却很现实。

    没有明月,没有星星,只有风。

    冷风飘飘,枯叶萧萧。

    枪花还是没有出手,他是不是不敢出手?

    泉水里的凡花依然在流淌着鲜血,并没有停下。

    泉水渐渐变成死红色,令人发疯、崩溃的死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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