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娜小说网 > 在黑暗中 > 第46章 国家宝藏(5)

第46章 国家宝藏(5)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海娜小说网 www.hainazuche.com,最快更新在黑暗中最新章节!

    周五,沈流飞依约来接谢岚山。谢岚山叼着烟,手插兜,斜倚在市局门口,等在热辣辣的太阳底下。见沈流飞的车驶过来,他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冲他一笑:“总算等到你。”

    沈流飞没有迟到的习惯,一看时间,比约好的十二点还早五分钟。他倾身,伸手,替谢岚山拉开车门:“是你心太急。”

    “我想你啊,”谢岚山扔了烟头,坐上车,嘴角边的笑容又绽得大了些,“一日不见,天荒地老。”

    两人认识这段日子,脾气差不多摸熟了,谢岚山喜欢在嘴上占人便宜,但仅限于嘴上。沈流飞不接他这话茬,问他:“去哪里?”

    谢岚山神秘笑笑:“去西门码头,坐船到岛上去。”

    车刚启动,陶龙跃不知从市局的哪个旮沓李冒出来,冲着一捧灰蒙蒙的尾气喊:“今晚你就得回来,明天‘中华印象’开展,咱们公安也有安防的责任,听见没有?!”

    谢岚山没答话,从副驾驶座的车窗里伸出一只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沈流飞没想到,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又坐了三十来分钟的船,一路颠簸飘摇,谢岚山居然把他带进了一家岛上的精神病院。怪人有怪癖,别人约会在酒吧餐厅电影院,这人约会在精神病院,多稀罕。

    谢岚山看着跟精神病院里的工作人员挺熟,在登记处填了一张表,又跟护士站的白衣小天使们聊了一会儿,回头招呼沈流飞:“可以了。”

    沈流飞跟着谢岚山与一位医生一起走,老样子不说话也没表情,谢岚山偷偷瞥他一眼,笑在心里,知道这人明明纳闷却也不问,于是主动交代:“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爸不到清明不好见,就带你来见见我妈吧。”

    这下换沈流飞微微一怔,他倒是知道谢岚山的母亲是个精神病患者。

    到了室外活动的时间,一个护士推着一张轮椅走进花园里,轮椅上坐着一个衣着朴素干净的中年女人,看她头发,几乎白透了,仿佛已经饱经时间侵蚀,可她脸上的皮肤很光滑,五官依旧娟秀,看着又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沈流飞见过不少美人,但鲜见这般匀停精致的骨相,直觉告诉他,这就是谢岚山的母亲。

    谢岚山方才还在跟沈流飞开玩笑,嬉皮笑脸不正经,一见母亲,神情立马凝重温柔起来。

    听随行的医生说,女人为了出去找儿子,竟使计躲过了医护人员,跳楼摔伤了。

    医生一个劲地向谢岚山道歉:“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疏忽了,我们太低估一个想念儿子的母亲。”

    一点脚伤快养好了,谢岚山没有责怪医护人员的意思,眼下他一心只想见见亲妈,跟她聊聊近况。他走上去,来到女人身前,蹲下身,轻轻喊她:“妈。”

    女人抬起一张表情木然的脸,紧紧盯着谢岚山。

    轮椅后边的护士帮腔道:“老太太你看看,这是你的儿子。”

    女人眯着眼睛,眼里的恍惚迷离渐渐消散清晰,像终于认出儿子一般,她颤颤巍巍抬起手,向着谢岚山的脸颊摸过去。

    突然,“啪”地响了一声,女人甩了儿子一个耳光,同时厉声尖叫起来:“这不是我的儿子,这不是我的儿子!”

    转变来得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惊呆了。女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花园,她本有个很美的名字,叫珠音,声如其名,好像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但现在从她喉咙里不断发出的,是一种金属摩擦切割的噪音。

    高珠音疯得厉害,光喊还不够,挣扎离开轮椅,扑上去扭打亲儿子。谢岚山垂着头,额发遮蔽了一点眼睛,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任由母亲疯狂地擂自己肩膀,甩自己耳光。他不在乎。身为人子,挨几下母亲的管教不算什么,但他的表情伤感沉重,看上去好像已经伤痕累累。

    在沈流飞的授意下,医生上前阻止,他指指沈流飞,对女人说:“这个人能帮你找儿子。”

    高珠音虽不记得儿子,但还记得主治医生,她像是信了对方的话,转而握住了沈流飞的手,向他哭诉道:“我儿子呢?我儿子不见了……”

    “不用着急,”沈流飞蹲在老太太的轮椅前,好声安慰,“我能帮你把他找回来。”

    枯枯立了半晌,谢岚山决定把母亲身前的位置交给沈流飞,一声不吭地退往离她远些的地方。他的周围稀稀疏疏地站着一些人,他们都无比同情地看着他。确实,母亲不识亲生儿子,哪儿还有比这更令人心碎的画面。

    看见谢岚山脸上指印明显,医护人员十分紧张,跟他辩解说自己照顾得当,老太太前几天还好好地,不知怎么一见亲儿子反倒发病了。

    其实谢岚山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只是感到疲惫。

    沈流飞示意护士,让她找来了纸和铅笔,对高珠音说:“你儿子什么模样,我画出来帮你找。”

    高珠音伸出手,因为太瘦,她的手骨节铮铮,青筋棱棱,显得嶙峋。她在蹲身着的沈流飞的肩膀处比划了一下,抖索着嘴唇说:“我儿子大概这么高……他去上学了,一直没回来……”

    这个女人的记忆似乎永远停留在了儿子小时候,那时她丈夫还未牺牲,他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双眼皮大眼睛,像他吗?”沈流飞回过头,指引着高珠音看向已经站远了的谢岚山。

    见母亲的目光投向自己,谢岚山竟有些无措。

    “有点像,但又不十分像。”短暂地审度打量之后,高珠音冷淡地扭过脸,“我儿子比他帅,他班上的女同学都喜欢他……”

    对于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沈流飞展现出足够的温存、体恤与耐心,时而低头在纸上画几笔,时而认真注视对方的眼睛。高珠音一直拉着沈流飞的手,喋喋回忆着谢岚山的小时候,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陪她回忆过往的聆听者,她讲他不爱读书,考试时要抄女同桌的卷子,她讲他运动细胞过人,但凡校运动会上报名的项目,都能拿第一名……

    高珠音说话的时候,沈流飞画完了第一张素描画,对一位模拟画像专家来说,这是小菜一碟。谢岚山远远瞥一眼,纸上是他的十二岁,一个穿校服戴红领巾的男孩子,沉稳又沉默,老气横秋的,横竖不像那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沈流飞连着画了好几张,都是学生时代的谢岚山,高珠音捧着这些画,又哭又笑:“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岚山……”

    后来护士来了,哄高珠音吃了药,高珠音就把找儿子的事情彻底抛在了脑后。

    病人休息区摆着一架钢琴,有时会弹钢琴的护士露上一手,就算给病人额外的治疗了。沈流飞从自己画的学生谢岚山里取了一张,说要就着画像去替女人找儿子,又把余下的画全送给对方。他走到钢琴前,大方落座,掀起琴盖,摆好功架,就弹奏起来。

    特别舒缓伤感的一首钢琴曲,听上片刻简直叫人想掉眼泪。

    谢岚山在一边看着母亲。他的母亲此刻迷迷瞪瞪地注视着演奏中的沈流飞,随曲声摇头晃脑,听高兴了就不分节奏地胡乱拍手。她一直紧抱着儿子少年时期的画像,银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发亮,脸上有西斜的太阳涂抹的红晕。

    这是电影或者梦境里才会有的画面,而在这幕戏、这场梦里,她快活得像个小姑娘。

    演奏的时候,沈流飞偶尔抬头,在人群中寻找到谢岚山。他看见他哭了,眼泪从那双布满情绪的眼睛里流出来。

    谢岚山哭得很安静,也很尽兴。他久没这么哭过,仿佛经年的艰辛与苦难,统统得到了宣泄与慰藉。

    沈流飞看着谢岚山,谢岚山留意到他的目光,便也抬头回望着他。两个人在盈盈夕光中对视了一阵子,又都笑了。

    转眼天色就阴了,突如其来一阵强台风,其实只是擦岛而过,但耐不住劲儿大,立马就兴起了大风大浪。一时半刻船开不了,两个人被堵在了岛上,并肩坐在精神病院的花园廊子里,这个时间病人都回去了,花园里只有风雨中哆嗦的老树。他们默坐了很长时间,一直看着水帘子从天上扯到地下,真像有人一盆接一盆地往下倾倒似的。

    天昏地暗,要很努力远眺过去,才能看见层层黑云之后,亮出红光的一线天。

    沈流飞自己不抽烟,但身上居然备着一盒,一种小众的外国烟,烟盒是浅浅的孔雀蓝,隔着它能闻到一股非常强劲的薄荷味。

    他近来没那么大的烟瘾,陶龙跃的兜里只有那些口味粗糙的土烟,弄得他都快戒了。谢岚山慢吞吞地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眼睛顿时贪婪地亮起来:“不错啊。”

    这人摸透了自己嗜好的酒和烟。

    他摸口袋,空的。方才兵荒马乱,打火机不知掉在了哪里,没想到沈流飞连打火机都备着,掏出来,噌一下打着火,伸手替他点着了烟。

    谢岚山自己抽烟抽得心满意足,不忘关怀身边人:“不来一支?”

    沈流飞摇头:“不用。”

    谢岚山不信:“你有烟有火,又飙车又格斗,居然自己不抽烟?”

    沈流飞平静说:“抽过,戒了。”

    谢岚山想想,搁别人身上匪夷所思,换作沈流飞就挺正常,这人前一秒还是谦谦君子,后一秒就又狂又野,跟精分似的。

    抽着烟,把沈流飞留下的那张肖像画拿来看了看,一个相貌周正的小男孩,谈不上多好看,只是周正,周正得教人乏味。谢岚山一下乐精神了:“你看,那时候多傻。”

    沈流飞也把画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两眼,又拿起来,放在谢岚山脸庞边对比起来,淡淡说:“还是现在更傻一点。”

    “傻也招人稀罕啊,”谢岚山扭头看着沈流飞,挑挑眉,“你要不是真暗恋我,怎么连我小时候长什么模样都一清二楚。”沈流飞是模拟画像专家不假,可高珠音都魔障成这样了,说话有前没后颠三倒四,画不出那么还原的。

    “公安内部系统里查的,”沈流飞也不否认,“我总要知道这个一上来就跟我攀亲沾故的表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谢岚山好奇追问:“什么样的人?”

    沈流飞沉吟片刻,认真回答:“好人。”

    谢岚山嗤一声笑了。又一盆大雨从天而降,水花溅湿了他们的裤脚。

    沈流飞问:“你母亲的病情……怎么会这么严重?”

    谢岚山好一会儿才搭腔,他垂下眼睛,用很轻的声音说:“在她病情急遽恶化的那两年,我不在她身边。”

    这话听来轻描淡写,但沈流飞知道,那两年谢岚山不在国内,他不为小我为大我,深入毒品犯罪最猖獗的金三角,九死一生。

    “其实我去的时候她病情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我也是回来后才发现,她竟然恶化得这么厉害,完全认不出我了。听医生说,估摸是丈夫牺牲在了缉毒前线,儿子又要步后尘,我妈没琢磨过这个劲儿来,一下就疯了个彻底。”谢岚山自嘲地笑了一声,又把烟咬进嘴里,用力吸上两口。

    对母亲,他始终是愧疚的。

    “末班船的时间已经过了,看来今晚得在这儿过夜了。”沈流飞看了看时间,“陶队还有任务要交待你?”

    “有任务也没办法,天公不作美,明天早上再坐船回去吧。”谢岚山站起来,回头垂眸,深深望着沈流飞,“不管怎么说我得谢谢你,我妈糊涂以后,还没这么开心过。”

    他突然抬手往大雨中一指:“你不是不喜欢玫瑰么,我摘那朵檐上的花送给你吧。”

    说完谢岚山就发了疯,一脱鞋子,赤脚冲进花园里。他利索地爬上那个两层楼的中式矮平房,一伸手就摘下了一朵红色的无名小花,把它衔进了嘴里。

    看花形像是海棠或者桃花,但比海棠更娇艳,也比桃花更晶莹,可能是被风带来的种子在这儿落了根,就这么独伶伶一朵,风吹不去,雨打不萎,一直野蛮生长着。

    谢岚山叼着花落回地面,没急着回来避雨,反倒在瓢泼大雨中仰起头,张开手,淋他了一个酣畅痛快。

    都说学绘画的人对美有敬服之心,沈流飞一直看着雨中的谢岚山,渐渐分不清是花好看,还是人好看。

    把高珠音送来这个地方就是图个清净,所以岛上酒店的客房也少,谢岚山主动跟人要了一间大床房,与个大老爷们同床共枕,一点没不自在。

    冲完澡,两个人掩不住一天劳顿赶路的困意,一起上床睡了。起初是背对背,但沈流飞快睡着的时候,谢岚山忽然翻身,从他身后抱了过来。强劲温热的身体,像要汲取更多温暖一般,紧紧贴住了他的后背。

    沈流飞感到好笑,吃不准对方是不是故意的。这个谢警官身上有股完全不像警察的疯劲儿,按说立功记过都占齐活了,一张脸皮又厚似老城墙,完全应该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又怎么会流露出这么脆弱而不设防的一面。

    然而不得不说,刚才那朵小小的红花打动了他。它现在就插在玻璃杯里,放在窗台上。

    这么想着,沈流飞也转过身去,把这个单方面的接触变成两个人的拥抱,他们在黑暗中肌肤擦蹭,嘴唇相贴,安心睡去。

本站推荐:重生之都市仙尊修仙高手混花都神级龙卫官场局中局我在万界送外卖惊世医妃,腹黑九皇叔总裁大人,放肆爱!权路迷局都市极品医神总裁爹地惹不起

在黑暗中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海娜小说网只为原作者金十四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金十四钗并收藏在黑暗中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