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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七日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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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有许多的事情是人力所能为的，也有很多事情是人力所不能为的，所以，许多年里，人们口耳相传的都是那句：尽人事听天命。在苏迟默看来，此刻的情况大约就是这样了。
太阳到正中天的时候，苏迟默的牢饭又准时来了，他是不大习惯这里的饭食的，但是也绝不是什么挑剔的人，狱卒们看着他这般平淡的表情，不由得有些佩服他。
“苏大人，若是不嫌弃，要不来点酒吧。”
苏迟默看到守了他两天的狱卒上前来，隔着厚厚的木栏杆递了酒过来，苏迟默笑笑却没有接过，他低着头说道：“我可是来坐牢的，还是个大贪官，你这般对我怕是不好呢。”
那人也笑了，“小人信您！”
苏迟默看着这人，觉得有些意思，心里的想法转瞬即逝，“你我初识，怎的就说信我了？”
那人对着苏迟默的眼睛也不躲闪，依旧是一副敦厚的模样，“小人是姜渔县人，乱葬岗里埋了我的妻子，无论您是不是收了贿赂，小人只知道，您为小人的妻子血冤了。”
苏迟默顿了顿，“原来是这样，那我便收下了。”说罢，他接过了狱卒的酒，这一刻他才看清楚这人，黝黑的皮肤，粗糙的外表，样子五大三粗的，手间黝黑的纹路昭示了他曾经的经历的古难。
苏迟默打开酒来闻了闻，爽快的喝了一口说道：“谢了，兄弟。”
那人也报之一笑，举过自己的酒袋子大口喝了一杯。
喝酒这样的事情当真是神奇的，它能让两个从不认识的人变得掏心掏肺，无话不谈，“苏大人，不瞒您说，您估计要些日子才能出去了，所以，这些日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定然不要与小人客气。”
苏迟默喝了一口酒，假装微醺地靠在木门上，懒洋洋的说道：“何出此言？再怎么也该把我提出来审一审吧。”
那人笑了笑，“哈哈，大人怕是不知道了，现在上面乱成了一锅粥，哪里有空管您这样的事情。”
“苏某好歹也是个大理寺少卿吧，怎的被你这么一说，就那般一文不值呢？”
“大人误会，但是若您知道，近来最热闹的事情是关于太子的案子，您还能觉得自己算的上是什么人物吗？”
苏迟默这么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顿了顿，“哦？太子能有什么事情？难不成又是和亲？近来也没听说哪里有什么郡主、公主的来啊……”
狱卒见他这么说“不是不是，是外面不知道是个什么和尚的，教了小孩子一首歌谣。”说罢，黝黑的脸上突然泛出一丝神秘，他挪到苏迟默的身边去低身说道：“现在不允许随便说了，一说就有可能掉脑袋。”
苏迟默倒也算是来了兴致，心里想着：原来一切都还算是顺利的。他歪了歪脑袋说道：“一说就掉脑袋啊，怕不是什么好歌谣了，这和尚真是的，无端的这是做什么乱子。”
“我家有个胖女娃，十五六七送湖心，他日登位我掌权，未有人知何缘故。这便是那歌谣，本来初时我听得也觉得没什么。但不知又是为何，昨日一早便有许多白衣的读书人齐齐地跪在皇宫门外，手上挥着血书，说着什么太子失德，湖心圈女，以色谋权，乱国诛心。我虽是个粗人，但是也还是有脑子的，您看，这一句歌谣和这一句文绉绉地话一联系，不就叫人明白了吗？”
苏迟默伸手放在嘴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那狱卒瞬间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正是这时，那人换班的时候也到了，他急急忙忙起来便准备走。苏迟默在他身后轻声说了一句：“大兄弟，贵姓？”
那人怕是被苏迟默说的什么话惊了一下，“大人，您当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我姓桂？”
苏迟默被这人的举动震得有点哑口无言，他挥了挥手说道：“这……大兄弟慢走。”
那人很是爽朗的笑了笑说道：“小人桂宇，大人回见。”
苏迟默看着这人的背影，嘴角被震撼到的弧度还有些没有收回来，嘴里喃喃地说道：“贵姓，姓桂，还有这么个理解法子，当真是又长见识了。”他重又回到靠近窗户的那块墙去，心里淡淡地，原先的波澜也淡了许多。
这日的傍晚，大理寺卿总算是听完了老嬷嬷的全部供词，结束的那一刻，不仅仅是他，连一旁做着口供记录的官员也是久久不能平静。老妇人被重新押回牢里以后，大理寺卿过了半晌才与记录口供的官员说道：“你信吗？”
那人也踟躇了半晌，方是回答了道：“不敢信，但是其中的细节，未免……未免也太……”
大理寺卿知道那人要说什么，他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犹豫再三，最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心，终于是站了起来。
那人见自家大人起身了，已然明白了意思，连连劝阻道：“大人，您今日一天都未曾进食了，不若先吃些什么东西再做后续的事情吧。”
大理寺卿看着那人，摇摇头道：“不了，这般反倒更清醒些，阿英，去与我备轿吧。”
那人闻言几乎是瞬间跪地的，“大人，使不得，真真使不得。这件事情若是有什么岔子，怕是整个大理寺，整个李家都要付之一炬了，大人三思，大人三思啊！！！”
大理寺卿顿足而道：“你也知道这是个大案子，若是偏颇了一方，或是苏家小姐冤死无果，或是几十贵女平白丧命，抑或是储君被陷害一蹶不起。无论是哪一方，或是关于人命，或是关于名誉，那一样不是人生里顶重要的？”
阿英被大理寺卿说的有些哑口无言，但转而又一想，即便是如此，也绝不能叫自家大人去赴了火场，他连连跪地而前，一把抓住大理寺卿的官服，“大人，天下几人性命能耐你何？可若是得罪了储君，天下这一人，便能耐了你九族。”
大理寺卿被这话说得一时迈不开步子，他低头看了一眼跪地的阿英，低声说道：“阿英，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那些女子，也为了穗儿，那年穗儿不也是突然消失了吗？消失一月不到，她全家都死在了一场大火里。我想知道原因，想知道是不是也与这件事有关系。若是有什么冒犯权贵的，全权由我一人承担。”说罢，大理寺卿起身便走，那坚定的步子，是他往日对穗儿的思念累积起来的。
阿英起身站在他身后，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刮子后大声说道：“豁出去了！大人，等我。”
约莫是半个时辰后，大理寺卿站在了上位者的面前，他静静地站着，等着上位者给他答复，可是许久，换来的上位者的第一句话确实一句问句，“你想搜太子府？”
大理寺卿顿了顿，心跳已然到了嗓子眼，他沉了沉嗓子说道：“是，一切的症结都在那湖心岛，若是太子府里没有那存在，太子殿下便是被冤枉的。那么微臣要做的，便不再是破案了，而是抓人。”
上位者依旧是重复着他的话，“不是破案，而是抓人。”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若是有湖心岛，你当如何？”
大理寺卿知道会有一番这样的问答，故在来的路上便已然备好了答案，“若是无，便是有人蓄意要为难储君，我大陈是万万容不得这样的野心之人，微臣倾尽全力也会去抓到此人，交与陛下处置。但若是真有这湖心岛，微臣愚钝，认为此事是天子家事，皇上将这等信任与了微臣，微臣自然是竭力完成，结果无论是什么，微臣都将将这件家事报与皇上，由皇上来定夺，绝不会多言天子家事半句。”
上位者听了这话笑了笑，慢慢地抿了口茶，“李继书，你倒是机灵。”
大理寺卿连连说道：“微臣一片赤胆忠心，哪里是什么机灵，全是一个衷字罢了。”
“得了，有个衷字便够了。对了，近日，朕得了一个珊瑚，太子最是喜欢这个，不若就由你送去给太子吧。”
大理寺卿闻言连连点头道：“微臣接旨。”
“好了，去吧。”
大理寺卿看着有些疲倦的上位者，也不再说什么，连忙随着一旁的太监去库藏里拿那要紧的开门钥匙——珊瑚。
大理寺卿到太子府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门前之人见他拿着御赐之物，也未敢阻拦便将他放了进去。他也不遮掩什么，直直地将珊瑚与了家里的管事后，便在太子府里晃荡了起来。一个时辰的闲逛也未曾发现什么要不得的湖心岛。
“你瞧见什么异样了吗？”
“未曾，连水汽都没察觉到，这园子当真不像是有什么大湖的样子。”
二人又走了一段，左瞧右瞧也觉不出什么奇怪来，正要打道回府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道黑影闪过，阿英敏锐的回身说道：“谁？”
世间有许多的事情是人力所能为的，也有很多事情是人力所不能为的，所以，许多年里，人们口耳相传的都是那句：尽人事听天命。在苏迟默看来，此刻的情况大约就是这样了。
太阳到正中天的时候，苏迟默的牢饭又准时来了，他是不大习惯这里的饭食的，但是也绝不是什么挑剔的人，狱卒们看着他这般平淡的表情，不由得有些佩服他。
“苏大人，若是不嫌弃，要不来点酒吧。”
苏迟默看到守了他两天的狱卒上前来，隔着厚厚的木栏杆递了酒过来，苏迟默笑笑却没有接过，他低着头说道：“我可是来坐牢的，还是个大贪官，你这般对我怕是不好呢。”
那人也笑了，“小人信您！”
苏迟默看着这人，觉得有些意思，心里的想法转瞬即逝，“你我初识，怎的就说信我了？”
那人对着苏迟默的眼睛也不躲闪，依旧是一副敦厚的模样，“小人是姜渔县人，乱葬岗里埋了我的妻子，无论您是不是收了贿赂，小人只知道，您为小人的妻子血冤了。”
苏迟默顿了顿，“原来是这样，那我便收下了。”说罢，他接过了狱卒的酒，这一刻他才看清楚这人，黝黑的皮肤，粗糙的外表，样子五大三粗的，手间黝黑的纹路昭示了他曾经的经历的古难。
苏迟默打开酒来闻了闻，爽快的喝了一口说道：“谢了，兄弟。”
那人也报之一笑，举过自己的酒袋子大口喝了一杯。
喝酒这样的事情当真是神奇的，它能让两个从不认识的人变得掏心掏肺，无话不谈，“苏大人，不瞒您说，您估计要些日子才能出去了，所以，这些日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定然不要与小人客气。”
苏迟默喝了一口酒，假装微醺地靠在木门上，懒洋洋的说道：“何出此言？再怎么也该把我提出来审一审吧。”
那人笑了笑，“哈哈，大人怕是不知道了，现在上面乱成了一锅粥，哪里有空管您这样的事情。”
“苏某好歹也是个大理寺少卿吧，怎的被你这么一说，就那般一文不值呢？”
“大人误会，但是若您知道，近来最热闹的事情是关于太子的案子，您还能觉得自己算的上是什么人物吗？”
苏迟默这么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顿了顿，“哦？太子能有什么事情？难不成又是和亲？近来也没听说哪里有什么郡主、公主的来啊……”
狱卒见他这么说“不是不是，是外面不知道是个什么和尚的，教了小孩子一首歌谣。”说罢，黝黑的脸上突然泛出一丝神秘，他挪到苏迟默的身边去低身说道：“现在不允许随便说了，一说就有可能掉脑袋。”
苏迟默倒也算是来了兴致，心里想着：原来一切都还算是顺利的。他歪了歪脑袋说道：“一说就掉脑袋啊，怕不是什么好歌谣了，这和尚真是的，无端的这是做什么乱子。”
“我家有个胖女娃，十五六七送湖心，他日登位我掌权，未有人知何缘故。这便是那歌谣，本来初时我听得也觉得没什么。但不知又是为何，昨日一早便有许多白衣的读书人齐齐地跪在皇宫门外，手上挥着血书，说着什么太子失德，湖心圈女，以色谋权，乱国诛心。我虽是个粗人，但是也还是有脑子的，您看，这一句歌谣和这一句文绉绉地话一联系，不就叫人明白了吗？”
苏迟默伸手放在嘴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那狱卒瞬间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正是这时，那人换班的时候也到了，他急急忙忙起来便准备走。苏迟默在他身后轻声说了一句：“大兄弟，贵姓？”
那人怕是被苏迟默说的什么话惊了一下，“大人，您当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我姓桂？”
苏迟默被这人的举动震得有点哑口无言，他挥了挥手说道：“这……大兄弟慢走。”
那人很是爽朗的笑了笑说道：“小人桂宇，大人回见。”
苏迟默看着这人的背影，嘴角被震撼到的弧度还有些没有收回来，嘴里喃喃地说道：“贵姓，姓桂，还有这么个理解法子，当真是又长见识了。”他重又回到靠近窗户的那块墙去，心里淡淡地，原先的波澜也淡了许多。
这日的傍晚，大理寺卿总算是听完了老嬷嬷的全部供词，结束的那一刻，不仅仅是他，连一旁做着口供记录的官员也是久久不能平静。老妇人被重新押回牢里以后，大理寺卿过了半晌才与记录口供的官员说道：“你信吗？”
那人也踟躇了半晌，方是回答了道：“不敢信，但是其中的细节，未免……未免也太……”
大理寺卿知道那人要说什么，他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犹豫再三，最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心，终于是站了起来。
那人见自家大人起身了，已然明白了意思，连连劝阻道：“大人，您今日一天都未曾进食了，不若先吃些什么东西再做后续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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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顿足而道：“你也知道这是个大案子，若是偏颇了一方，或是苏家小姐冤死无果，或是几十贵女平白丧命，抑或是储君被陷害一蹶不起。无论是哪一方，或是关于人命，或是关于名誉，那一样不是人生里顶重要的？”
阿英被大理寺卿说的有些哑口无言，但转而又一想，即便是如此，也绝不能叫自家大人去赴了火场，他连连跪地而前，一把抓住大理寺卿的官服，“大人，天下几人性命能耐你何？可若是得罪了储君，天下这一人，便能耐了你九族。”
大理寺卿被这话说得一时迈不开步子，他低头看了一眼跪地的阿英，低声说道：“阿英，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那些女子，也为了穗儿，那年穗儿不也是突然消失了吗？消失一月不到，她全家都死在了一场大火里。我想知道原因，想知道是不是也与这件事有关系。若是有什么冒犯权贵的，全权由我一人承担。”说罢，大理寺卿起身便走，那坚定的步子，是他往日对穗儿的思念累积起来的。
阿英起身站在他身后，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刮子后大声说道：“豁出去了！大人，等我。”
约莫是半个时辰后，大理寺卿站在了上位者的面前，他静静地站着，等着上位者给他答复，可是许久，换来的上位者的第一句话确实一句问句，“你想搜太子府？”
大理寺卿顿了顿，心跳已然到了嗓子眼，他沉了沉嗓子说道：“是，一切的症结都在那湖心岛，若是太子府里没有那存在，太子殿下便是被冤枉的。那么微臣要做的，便不再是破案了，而是抓人。”
上位者依旧是重复着他的话，“不是破案，而是抓人。”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若是有湖心岛，你当如何？”
大理寺卿知道会有一番这样的问答，故在来的路上便已然备好了答案，“若是无，便是有人蓄意要为难储君，我大陈是万万容不得这样的野心之人，微臣倾尽全力也会去抓到此人，交与陛下处置。但若是真有这湖心岛，微臣愚钝，认为此事是天子家事，皇上将这等信任与了微臣，微臣自然是竭力完成，结果无论是什么，微臣都将将这件家事报与皇上，由皇上来定夺，绝不会多言天子家事半句。”
上位者听了这话笑了笑，慢慢地抿了口茶，“李继书，你倒是机灵。”
大理寺卿连连说道：“微臣一片赤胆忠心，哪里是什么机灵，全是一个衷字罢了。”
“得了，有个衷字便够了。对了，近日，朕得了一个珊瑚，太子最是喜欢这个，不若就由你送去给太子吧。”
大理寺卿闻言连连点头道：“微臣接旨。”
“好了，去吧。”
大理寺卿看着有些疲倦的上位者，也不再说什么，连忙随着一旁的太监去库藏里拿那要紧的开门钥匙——珊瑚。
大理寺卿到太子府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门前之人见他拿着御赐之物，也未敢阻拦便将他放了进去。他也不遮掩什么，直直地将珊瑚与了家里的管事后，便在太子府里晃荡了起来。一个时辰的闲逛也未曾发现什么要不得的湖心岛。
“你瞧见什么异样了吗？”
“未曾，连水汽都没察觉到，这园子当真不像是有什么大湖的样子。”
二人又走了一段，左瞧右瞧也觉不出什么奇怪来，正要打道回府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道黑影闪过，阿英敏锐的回身说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