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娜小说网 > 灯花笑 > 第209章 心乱

第209章 心乱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海娜小说网 www.hainazuche.com,最快更新灯花笑最新章节!

    第209章 心乱

    街上人流如织。

    从乞巧楼下来时,陆曈一路都很是沉默。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与寻常不同,以至于裴云暎走在她身侧时,她总是不觉拿余光去瞥这人。

    长街灯烛辉煌,巷陌路口摩肩接踵,二人并肩走着,冷不防一只五彩丝绦从旁飞来,如只展翅喜鹊,准确无误地飞进裴云暎怀里。

    二人同时看去。

    扔丝绦的是个年轻姑娘,瞧见裴云暎,非但不躲,反而大胆嫣然一笑,一转身,消失在人群中了。

    陆曈了然。

    她听银筝说起过,盛京七夕,年轻姑娘若有心仪之人,常亲手编织丝绦送与对方。这一日无须含蓄拘束,织女娘娘会护佑每一个大胆示爱的姑娘。

    杜长卿就在白日收了四五条。

    裴云暎生得出色,皇城里招姑娘喜爱,皇城外亦是如此。果然,接下来短短一条街,他又被扔了七八条彩色丝绦,眼见着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陆曈就想起段小宴怀里抱着的那一大把五颜六色的丝绦来。

    “我帮他拿着,殿帅府门口还有一山。”

    一山……

    她心中轻嗤,这人倒是很受欢迎。

    裴云暎平白被扔了一大把丝绦,却并不想接,见一边有香桥会,便将挂着的满身彩绦系在香桥栏杆上,只待焚点香桥,对彩绦主人也算一种祈福祝祷。

    陆曈冷眼看着他动作,突然开口:“你怎么不收下?”

    裴云暎莫名:“我为何要收下?”

    陆曈径自往前走,语调平淡:“都是别人心意,何必辜负。”

    话里有些莫名讽刺。

    他眉梢微微一动,神色反而愉悦起来,勾唇道:“可是心意太多,盛情难却,我注定要辜负。”

    这话说得陆曈越发不悦,硬邦邦回道:“也是,毕竟殿帅是殿前司指挥使,若不辜负百八十桩心意,殿前司脸面也就不保了。”

    他嗤地一笑:“你该不会是在嫉妒?”

    陆曈心中一紧:“嫉妒什么?”

    “嫉妒……”他盯着陆曈,慢悠悠开口,“我得了这么多条彩绦,你一条也没有。”

    悬着的心倏然落下,陆曈冷冷开口:“殿帅多虑,我自己会打。”

    “哦?”他追上前,点头道:“这么厉害,那你送我一条。”

    送他?

    想得美。

    陆曈停步:“我为何要送你?”又看一眼已抛在身后的香桥会,语气越发讽刺,“殿帅不会以为,你这张脸也能迷惑得了我吧?”

    她平日很少说这些话,今日骤然一怒,裴云暎别过头忍笑。

    他轻咳一声,懒懒开口:“我没说今日送啊,再过一月就是我生辰,向你讨一个生辰礼物应当不过分吧。”

    不等陆曈说话,他又开口:“你生辰时,我可送了你一对金蛱蝶。”

    “金蛱蝶已还给宝珠了。”

    “那我再送你别的。”

    陆曈无言。

    这人总能寻到理由。

    她继续往前走,提醒道:“殿帅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绣工很差,见不得人。”

    “没关系,”裴云暎无所谓地笑笑,“应该不会比当年更糟了。”

    陆曈:“……”

    “那我就等着陆大夫生辰礼物了。”这人一锤定音。

    陆曈抿了抿唇,正要说话,就见前头售卖七夕乞巧之物的彩帐下,有人声传来。

    “你这批切羊头,都不新鲜了!闻着不香。”是个买小食的食客。

    被他指责的人弯着腰连连点头:“瞎说,就是天太热,放不住,这羊肉我傍晚才切上,算啦,今儿七夕,不吵架,送你份梅子姜拿好,祝您发财1

    说话声熟悉,陆曈凝眸看去,不由微微一怔。

    “申大人?”

    彩帐中忙碌的男人正将温桶里的羊肉重新摆好,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也是一愣:“裴大人,陆医官?”

    这人竟是申奉应。

    陆曈看向申奉应,他没如从前一般穿官服,只穿了件交领灰褐色短衫,衣摆扎在腰间,白色束口长裤,头裹皂巾,脚蹬布鞋,一副商贩打扮。

    “申大人怎么没巡逻?”陆曈望了望四处,没见巡铺屋其他巡铺。

    申奉应挠了挠头:“我现在不在巡铺屋当差了。”

    陆曈一怔:“为何……”

    她记得这位申大人,对官场充满雄心壮志,又热爱四处逢迎打点,与此刻在街市小摊上忙碌的形象颇有不符。

    申奉应搓了搓手,走到他摊前的彩帐下,请陆曈和裴云暎在小桌前坐下,给他二人一人倒了筒绿豆水,抓了把卤花生,自己在小凳上跨坐下来。

    “那个,先前丰乐楼的事你们应该知道了,”申奉应扔了颗花生进嘴里,“丰乐楼大火,太师家公子出事,实不相瞒,是我第一个发现的。”

    陆曈与裴云暎对视一眼。

    申奉应未察觉,只拍拍胸,语气得意,但因此刻灰头土脸,得意也透出股可怜。

    “我是第一个发现的,也是第一个倒霉的。军巡铺屋上下得推个人出来负责,我这一没身份二没背景,自然就成了顶锅的。”

    陆曈皱眉:“你发现戚家公子,救了他一命,应当有功才对。”

    “陆医官呀,一瞅你就不懂官场1申奉应一拍桌子,“性命事小,太师府丢脸事大,人家有气总得发出来不是。”

    言罢,又抽自己一嘴巴子,“你说我,怎么就那么贱呢?要是不去多管那个闲事……”他噎了一下,又沉吟,“要是不去多管那个闲事,戚公子有个三长两短,那我现在可能羊肉都卖不了了。”

    这话说得很有几分心酸。

    陆曈沉默片刻,道:“抱歉。”

    申奉应莫名其妙看着她:“你和我道什么歉?”

    他叹了口气。

    “其实吧,我在巡铺屋呆了十多年,最后也就混了个小差事。他们要我拍马就拍马,要我逢迎就逢迎,到头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1

    他大笑几声,“这些年,孝敬上头的银子花了不少,成日就知画饼充饥,落得这么个地步真离谱。早年间我娘给我算命,说我这命里就是不带印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人还得信命。”

    “算了,懒得折腾了,”他一挥手,不知是不是故作洒脱,“要一早知道这些年孝敬上头的银子都打了水漂,啥也没落着,还不如早点回家卖肉。我这脸,说不准卖着卖着,也能卖个羊肉潘安什么的。”

    他兀自玩笑,身后有食客喊:“老板,切二两羊肉1

    申奉应“哎”了一声,边答应边匆匆起身,去温桶边捞切羊肉。陆曈坐着,看他笑脸迎人地将切好羊肉递给食客,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丰乐楼大火因她而起,申奉应说到底,也是因她丢了官。

    她把绿豆水喝完,在小桌上留下茶钱,没与忙碌的申奉应打招呼,自己偷偷离开了。

    街市人流熙攘,裴云暎走在她身侧,瞥她一眼:“你在内疚?”

    “他丢职因我而起,”陆曈答:“我没想到太师府会迁怒巡铺屋。”

    毕竟,从大火中将戚玉台救起来的是申奉应。

    可一个小人物,在这荒唐世道里,求一个“公平”,简直是滑稽得可笑。

    “戚家不会特意对付一个巡铺,但巡铺屋会揣摩上司心意。官场如此。”裴云暎道。

    陆曈脚步一停。

    “殿帅能让他再次回到巡铺屋吗?”陆曈问。

    裴云暎是殿前司指挥使,如今盛京官场她渐渐已看清,卖官鬻爵,不过扯了张遮羞布而已。

    “不难。但最好不要。”

    陆曈看着他:“为何?”

    “你真觉得,现在让他回到巡铺屋是个好机会?”

    裴云暎淡道:“他没有背景,也没有身份,仅靠逢迎攀上的交情并不牢固。盛京官场没有他施展抱负的机会,如果下次遇到别的事,他仍然会被第一个推出来。”

    “行至官场高处之人,要么聪明,要么狠心,老实人在这里活不下去。他不适合,至少现在不行。”

    陆曈问:“你呢?”

    他一怔,随即笑了笑:“我也是狠心人。”

    陆曈不语。

    她明白裴云暎说得有道理,只是心中仍觉失望。      “别太担心,”裴云暎开口,“等过一段日子,我想办法,替他另谋其他差事。军巡铺屋未必适合他。”

    “真的?”

    “真的。”

    他看一眼陆曈,唇角一弯,“不过,也要看陆大夫送的彩绦合不合心意了。”

    陆曈:“……”

    ……

    乞巧市集人流不绝,听人说灯火彻夜不歇。

    陆曈与裴云暎逛了许久,直到走到潘楼下长街一条街走完,总算在一处摊贩前瞧见了裴云姝几人。

    新鲜摘下的芭蕉叶,油绿阔叶上浸泡过药水,匠人在上头题诗作画,十分风雅。裴云姝正低头认真挑选,萧逐风立在身后,不远不近地保护,瞧见陆曈二人,段小宴登时挥手:“哥,陆医官——”

    裴云姝回头,笑道:“阿暎,陆姑娘。”

    段小宴兴冲冲上前,向二人展示胳膊上挂着的大包小包。

    “本来想在乞巧楼下等你们的,裴姐姐说想去看傀儡戏,我们就跟着走了一截,还担心你们找不见我们自己回去了,还好等到了。”

    芳姿道:“乞巧楼下就一条街,等等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裴云姝看向陆曈,“陆姑娘,你们方才兰夜斗巧如何,可有彩头?”

    陆曈把那只牡丹木纹梳拿出来:“赢了只梳子。”

    “是梳篦呀。”裴云姝惊讶,“瞧着不错。”又问陆曈,“方才我们没进去,兰夜斗巧是如何斗的,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了?”

    想到在乞巧楼里一行,陆曈抿唇不语,裴云暎看她一眼,对裴云姝道:“攀谈等回府再说,天色不早了,我看,还是先送陆大夫回西街。”

    裴云姝恍然,旋即不好意思地对陆曈笑笑:“是我疏忽了,许久未出门,一出门忘记时辰。陆姑娘平日还要在医馆瞧病,歇得太晚的确不好。”

    “你一个姑娘家晚归危险,我们先送你回医馆。”

    陆曈颔首,并未拒绝。

    裴云姝一行便先送陆曈回了医馆,又才与段小宴与萧逐风二人分别。

    待回到裴府,裴云暎看裴云姝进屋,正要离开,被裴云姝叫住:“阿暎。”

    “怎么?”

    “你先别走,我有事同你说。”

    裴云姝叫他进屋去。

    宝珠已被琼影哄着睡下,裴云姝点上灯,让裴云暎在厅里坐着,自己先进了里屋,不多时,又抱着只银匣出来。

    她在裴云暎身边坐下,打开银匣,银匣里裹着堆红布,红布层层包裹,裴云姝一一打开,末了,最后一层揭开,其中赫然躺着一只青玉雕花扁镯。

    裴云暎一怔:“这是……”

    “母亲留下的玉镯。”

    玉镯在灯色下温润似片翡翠湖泊,裴云姝望着望着,语气有些感叹。

    “当年外祖母将青玉雕花扁镯送给娘做陪嫁,我及笄时,娘又将这只青玉镯送给了我。”

    “原本有一双,我留一只送给宝珠,现在把这另一只送与你。”

    裴云暎盯着青玉镯,并不伸手去接,只说:“送我做什么?”

    “阿暎,”裴云姝低头摩挲着玉镯,“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娘过世后,我日日哭泣,心病难医,又大病一场,饭也不肯吃。是你学了娘做的小馄饨哄我吃下,日日逗我开心,我才渐渐好起来。”

    她低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现在想想,那时你比我年幼,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要你来照顾。”

    裴云暎笑笑:“过去的事还提什么。”

    裴云姝摇头。

    “后来你就离京了,回来后,也不似从前什么都同我说。阿暎,这些年,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长大了,我有时会担心,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是否失职。”

    “你怎么会这么想?”

    裴云姝看着他:“阿暎,陆大夫是个好姑娘。”

    裴云暎一顿。

    “你是我弟弟,虽然你藏着不说,但我瞧得出来,她对你和旁人不同。”裴云姝温声道,“情之一事,我是外人,不好插手,但有一句话要交代你,若你心仪一人,就不要让自己后悔。”

    她拉过裴云暎的手,把那只青玉镯塞到裴云暎掌心。

    裴云暎低头看着那只玉镯,没作声。

    “这只玉镯你收着,你若有了想要相伴一生之人,就将这只镯子赠与她。这不是裴家的镯子,这是母亲的镯子。”

    “盼你有喜欢之人,共度一生,是母亲与我对你的希望。”

    ……

    回到书房时,外面已然全黑了。

    裴云姝送过镯子,便回屋中睡下,今日乞巧游街忙了半日,她也乏了。

    裴云暎关上屋门,走到小几前坐下,把手中裹着红布的玉镯放到桌上,

    铜灯下,小几上全是散落的木块,曾被陆曈碰倒的木块乱七八糟的散成一团,铺满整个桌面。

    他伸手,把散落的木块拂到一边,辟出一块空地。

    然后,拿起木块,一颗颗往上塔建起来。

    过去多年,每当他有烦心事时,遇到棘手麻烦时,总是坐在小几前,慢慢地往上搭排。

    人专注某一样事时,内心会变得极度平静。

    一开始总是很难,渐渐木塔越搭越高,他削木头的时候越来越少,世上已没什么事让他觉得烦扰,木塔静静矗立在书房一隅,冰冷坚硬,如一幢被遗留下来的、沉默的影子。

    其实在陆曈推倒木塔之前,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往上再放一颗木块了。

    是以被推倒之后,也不曾想过重新搭建。

    偏偏在今夜,新秋鹊桥,人间乞巧,这样的良辰佳节,他却坐在这里,一粒一粒静静往上堆叠。

    裴云暎堆得很慢。

    圆融木块一点点被仔细的往上放着,一层又一层,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精心计算过的角度使得木塔看上去坚实而严整。

    他搭了很久,只剩最后一块。

    木块被擒起,往塔尖处放去,

    却又在最后一刻,余光瞥见桌上红布之上的玉镯。

    玉镯色若凝碧,似乞巧楼中彩纸扎成的莲叶,翠色盈盈。

    耳边忽而响起女子的质问。

    “殿帅也会为情所缚?”

    指尖一颤,宛如蝴蝶掠过花间,陡然“哗啦”一声脆响——

    青年回神。

    整整齐齐的木塔,再次轰然瓦解。

    溃不成军。

    ……

    夜色沉沉,红楼欢宴已远。

    西街小院宁谧,陆曈提灯,关上屋门。

    银筝等至她归来方才放心,梳洗过后已去隔壁睡下。陆曈走到桌前,头上钗环卸下,长发披散肩头,拿梳子梳理。

    梳了几下,记起另桩事,起身拿过去荷包,从里掏出一把细巧的梳篦来。

    是今日在乞巧楼中,“兰夜斗巧”的彩头。

    梳篦材料寻常,上头雕刻细致牡丹纹,虽比不得首饰华贵,却也算精巧。

    陆曈握着木梳,视线又落在桌上做了一半的彩绦之上。

    杜长卿学医行做“鸳鸯茶”,草编的竹篮挂彩绦式样看着更好。她不如银筝手巧,绦子打得慢不说,模样也很粗糙,拿不出手,索性放在屋中藏着。

    陆曈拿起彩绦。

    不知为何,耳边突然浮想起乞巧楼中,花衣妇人的笑言来。

    “吐出情丝千缕,写就鸳鸯新谱。各位姑娘公子们,落了情丝的,将来二人结成连理,一辈子恩爱,白头偕老,是好兆头哩。”

    被红线纠缠拉扯的二人,黑暗中放大的呼吸,他眼底的温存和凛冽,笑意总是宽容……

    草际有秋蛩低鸣,惊飞栖雀,陆曈低头,倏然一怔。

    手下编织一半的彩绦,不知何时绕成一团,理也理不清楚。

    缠成绊结一处。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灯花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海娜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千山茶客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千山茶客并收藏灯花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