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百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海娜小说网 www.hainazuche.com,最快更新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最新章节!

    “谢逾此人, 在魔君中虽然称不上强,却因容貌俊美,于仙魔大战之际很是出名。”

    孟诀悠然道:“他知晓这一点, 倒也懂得因利乘便, 凭借那张脸得了不少好处。”

    午时阳光亮得晃眼, 永归正在抚摸自己电灯泡一样的后脑勺, 闻言抬了眼睫:“好处?”

    他们几人中, 唯有孟诀亲身经历过仙魔大战。休憩一夜后, 一伙人特意聚在周府后院交换信息。

    “修真界多的是名门小姐与女修,谢逾一手美男计玩得出神入化, 最为拿手的伎俩,便是与她们展开一段刻骨铭心爱情故事。”

    孟诀对此番行径颇为不屑,嘴角挂了懒洋洋的嗤笑:“继而趁虚而入, 要么强夺功法秘籍,要么谋取战事情报, 还因此得了称谓, 唤作‘多情君’。”

    说是多情, 实则最是无情。

    谢逾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而被他染指的姑娘们,轻则修为尽失,重则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比如裴寂的母亲。

    那女人为他搭上了自己的后半生, 却不成想错信贼子,引得魔族大肆攻城、民生凋敝, 她一个曾经的贵女辗转流离,最终只能龟缩于破败村落苟延残喘。

    而对于谢逾来说,她与许许多多被他欺骗的女人们一样, 都不过是用以消遣的工具。哪里来的多情或真心,当她丧失利用价值,鼎鼎大名的魔君大人恐怕连裴寂生母的名姓都记不起来。

    她就是这样一种可悲的存在。

    在谢逾的人生里,唯有他与周倚眉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后人感兴趣的,也只会是这段浸满狗血的过往。

    就像话本子永远只是属于男女主角两个人的聚光灯,其他人无论经历过怎样的故事,都注定不会被知晓。

    宁宁莫名感到了稍许怅然,用力揉一揉两侧的脸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不远处有鸟雀在叽叽喳喳叫,她在刺目阳光下眯了眯眼,心里忽然有道念头一闪而过。

    宁宁抬头好奇看向孟诀:“大师兄,你之前说觉得周小姐很面熟,不知今日是否有了眉目?”

    自从孟诀下意识说出那句话,宁宁便在周倚眉身上多放了几个心眼。

    她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在这个处处充斥着狗血的浮屠境里,或许和众多家庭伦理剧的走向一样,周倚眉与在场某人有血缘关系。

    后来左思右想,差点把认亲大会玩成一起来找茬,可除了她与裴寂的一颗泪痣极为相似,便再也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若是排除这个原因,而周倚眉又很可能是把谢逾送进炼妖塔的人……

    那她会不会在什么时候,曾与孟诀打过照面?

    脑海中陡然划过这个设想时,宁宁心头一跳。

    这样就说得通了。

    孟诀的头脑何其聪明,传闻在学宫念书时一目十行而过目不忘,他对周倚眉的记忆如此模糊,说明两人的碰面理应是在多年以前。

    而恰巧,孟诀经历过仙魔大战。

    ——也就是说,在这个反复纠缠、爱来恨去的故事尽头,周倚眉并没有成为依附于谢逾的菟丝花,不但报了灭族的血海深仇,还在焚山烈火中大难不死,保全性命。

    “说到此事,着实很是有趣。”

    孟诀不知想起什么,舒展眉眼轻声笑笑:“你们一定不会想到,那周小姐……”

    宁宁好奇得厉害,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听,可惜他说到一半,便被另一道男音骤然打断。

    谢逾带着他磨人的小妖精顾昭昭款款而来,后者拿双手紧紧抱在他臂膀上,让宁宁忍不住又想:

    当年她去福利院当志愿者,和朋友一起搀扶腿脚不便的孤寡老人时,眼前所见就是这幅景象。感谢魔君帮她回忆青春。

    “诸位道长。”

    谢逾身为魔修,骨子里渗了傲气与阴戾。他毫不掩饰对这群叛逃分子的鄙夷不屑,但又碍于情报所需,不得不耐着性子与他们套近乎。

    说到底不过是演戏,这种事情谢逾最为擅长。

    他嘴角虽然噙了笑,眼睛里却是乌沉沉的漠然,声线醇厚如酒,带了令人沉迷的磁性:“多亏天羡长老带来的情报,昨夜魔族在前线大获全胜。”

    他说着瞥一眼孟诀,讽刺的笑意更深:“魔尊下了号令,召我于今晚前往鸾城共商计划,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再与各位相见。”

    今晚。

    也就是说,周倚眉必须在今晚之前动手。

    宁宁看他的眼神里多了点怜悯。

    看把孩子乐的,多高兴啊,真希望他待会儿被周小姐拿剑捅来捅去的时候,也能像现在这么开心。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倚眉的名字刚浮上心头,宁宁就在不远处望见她的影子。

    谢逾对她的羞辱毫不留情,明知周倚眉被废了右手,却还是驱使她没日没夜干杂活,过得比周家佣人更苦更累。

    说好听点叫睚眦必报,直白来讲,这男人就是小肚鸡肠,脖子上顶着的玩意儿不叫脑袋,简直是颗急性肿瘤。

    噫,好恶心。

    周倚眉左手拿着扫帚,抬眼的间隙也见到他们,在与宁宁短暂四目相对后,面色不变地低头继续打扫。

    宁宁好奇道:“魔君大人,你若是去了鸾城,那位周小姐该怎么办?”

    “她?”

    每每提及周倚眉,谢逾的神色都会比之前更显不耐,闻言蹙眉斜睨过去,刻意把音量加大:“不过是玩玩就罢的女人,也不看看自己成了怎样的货色,我难道还得带上她?”

    周倚眉无动于衷,继续扫地。

    “这右手一断,来日也不晓得能有什么出路,更何况如今崇岭被魔兵占据,等我一走,她没了靠山……”

    他似是愤懑于对方的爱搭不理,眉目间隐隐出现少许恼意:“若真想要活命,只要声泪俱下地跪着求我,说不定能让我心软一些,带她从崇岭离开。”

    这算是再直白不过的暗示了。看来谢逾虽然对她表现得十足嫌弃,心底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悄悄在意。

    只可惜他绞尽脑汁地说,周倚眉始终旁若无人低着头,连一道眼神都没给过来。

    宁宁用力把嘴唇抿平,强迫自己不要笑出声。

    虽然有点恶毒,但从她的角度来看,此时此刻的场景……

    真的很像一只狗在对着一个扫地机器人狂吠。

    谢逾忍着怒火,深吸一口气。

    他似乎已经被这样冷待过许多次,多少有了点抗压能力,哪怕被如此扫面子,也不过咬牙切齿道了句:“装清高?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顾昭昭被迷人茶香腌入了味,轻轻抚着他手臂,声音软得像是煮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泡面:

    “阿逾莫要生气,小姐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你我处处向着她,她却从来不领情,一直都是冷冰冰。”

    “我那师尊的白月光总想刻意接近我,谁不知道她心里装着的恶心主意。”

    宁宁往嘴里塞了颗花生米,对身旁的裴寂道:“万事先想想自己配不配,娘亲让我别和傻子玩,我搭理她干嘛呀。”

    顾昭昭神色僵了一瞬,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不去理会她,继续对谢逾吹耳边风:“她这样的性子,曾经让你多累啊。别去想了,咱们走吧,你若是不开心,我会心疼。”

    宁宁目光怅然,两眼望天地回忆起从前:“她那么爱装,一定很累吧。心疼。”

    顾昭昭终于忍不下去了,右腿一迈就冲上前去:“你……!”

    裴寂面无表情地握住剑柄。

    谢逾蹙眉:“昭昭,做什么!”

    “顾姑娘,你怎么了?”

    宁宁像是被吓了一跳,向裴寂身后瑟缩一步:“我在说师尊的那位白月光,半个字都没提到你呀……你与魔君伉俪情深,难道不应该与我同仇敌忾,一道抨击那坏女人吗?”

    顾昭昭的嘴唇抽搐一下。

    “对不起,我不会讲话,是不是惹顾姑娘生气了?我很少与旁人打交道,不像姑娘你擅于此道,什么话都讲得出来,好厉害的”

    宁宁面露委屈,说着轻轻吸了口气,转而望向一旁的谢逾:“这事儿怪我,魔君大人千万别往心里去。并非顾姑娘性子差脾气火爆,全是我嘴笨的原因。”

    顾昭昭的嘴角已经开始扭动着疯狂跳舞了。

    白晔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内心激荡不已,就差拍案而起,大呼一声“实属无敌”。

    宁宁此人竟然生猛至此,硬生生以守为攻,把顾昭昭那套花里胡哨的语言艺术化为己用,不但暗讽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点明了那女人性子暴躁脾气坏。

    至于一句“这事儿怪我”当属精髓,瞬间把宁宁塑造成柔柔弱弱的受害者形象,让谢逾找不到理由来质询。

    至于顾昭昭。

    她一心要维持不谙世事的圣母白莲花形象,绝不可能承认自己与宁宁口中的“白月光坏女人”如出一辙,只能干吃哑巴亏,保持微笑接受嘲讽。

    妙啊。

    若是来日宁宁出了书,他绝对第一个买。

    顾昭昭和谢逾像两只气急败坏的火烈鸟,没过多久便双双离开。

    宁宁大战告捷,懒懒打了个哈欠,再一睁眼,与不远处的周倚眉撞了视线。

    周小姐心如明镜,当然能看出这陌生姑娘是在帮她,望向宁宁的视线里虽然仍有戒备,却显然比之前柔和许多:“多谢。”

    “不用。”

    宁宁朝她咧嘴笑笑,抬头瞥一眼天边。

    不久前还挂在穹顶的太阳,已经不知何时蜷缩到了云层底下。

    日晕一层一层往外旋,越来越淡、越来越轻,最终在蓬絮般的云层里,与一道幽谧浅灰悄然相接。

    再往旁看,便是翻涌如潮的淡淡墨色。

    有风轻佻地拂过来。

    快下雨了。

    “周小姐。”

    宁宁收回视线,笑着对她说:“今天天气不错。”

    适合杀人。

    “不对不对,各位冷静一点,在周倚眉复仇之前,我们得先弄明白一个事实。”

    与周倚眉道别后,宁宁便跟着大部队来到白晔的房间,与另外几人进一步商议后续计划。

    屋外的天色果真越来越暗,却并未下雨,仿佛只是有谁不小心打翻了墨汁,衬得他们越发做贼心虚。

    “如果这儿是现实也就罢了,可它偏偏是处浮屠境。浮屠境什么原理?执念所生。”

    白晔看一眼层层乌云,压低声音:“咱们待在这里面,要干的事儿不是行侠仗义,而是替幻境主人解决执念。”

    他说话时敛了笑,做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要是帮错了人,我们突破浮屠境的难度恐怕要猛增十倍不止——你们觉得,这鬼地方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永归道:“谢逾乃浮屠境主人,周倚眉是他永生伤痕。倘若知晓错付情深,如何能从愧责脱身?没得争,只可能,待在炼妖塔这一层,自我放逐以让心理平衡。”

    白晔:“说人话。”

    “永归小师傅的意思是,谢逾的执念在于愧疚。”

    宁宁摆弄着桌上的圆镜,拖住腮帮子说:“话本子里不都这样写吗?只有在女主角死掉之后,男主人公才终于察觉自己有多么爱她,于是一夜白发,整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唔,大概就是这种剧情。”

    白晔冷嗤:“怎么,你不会还相信这些玩意吧?除了话本子里的角色,真有正常人能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说着翘了腿,很有耐心地悠声道:“作为一个男人,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这群兄弟不可能为所谓的白月光守身如玉一辈子,更不会因为那么点后悔和愧疚一蹶不振。花花世界那么大,何苦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这番言论话糙理不糙,白晔猛地往嘴里灌了口水,又补充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爱惨了那女人,到死都在打光棍,可爱情算什么?只不过是生活里可有可无的调剂品啊!没了它,我照样可以步步高升、家财万贯、饱受万人敬仰——诶嘿,美滋滋儿。”

    简而言之,他不觉得谢逾对周倚眉的歉疚能造出如此庞大的幻境,现实不是全员恋爱脑的话本子。

    孟诀没反驳,顺着他的意思接话:“不知依白道友所看,这浮屠境的成因是何缘由?”

    “我觉得吧,谢逾肯定恨死周倚眉了。”

    白晔眼底尽是胜券在握的神采,语速越说越快:“你们想啊,他虽然年少与她相恋,可那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这时间一年一年地过,无论多么浓烈的感情,都难免被磨得只剩下一个薄壳——那两人仅仅是这样的交情,而周倚眉非但想要杀他,还将谢逾关进暗无天日的炼妖塔,你们说,这执念够不够重?”

    宁宁笑了:“所以你觉得,谢逾想要杀掉周倚眉报仇。”

    “对啊!”

    谢逾应得毫不犹豫:“这不是挺符合他性格吗?睚眦必报的小人。”

    “但如果谢逾真想杀她,在这处浮屠境里,他曾有很多动手机会,不必非得等到报仇的这一刻。”

    裴寂沉声开口,眼底是化不开的暗色:“他至今没动周倚眉,说明心中尚有温存。”

    这两方各有各的理由,也各有各的不合理之处,房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忽然响起宁宁清脆的嗓音:“哇,你们快看!周小姐出发了!”

    于是在场几人纷纷侧过头。

    宁宁在百花深处的姑娘手里得到过一份视灵,不久前与周倚眉谈话时,顺手将它放在了周小姐肩头。

    仙魔大战之时,这玩意儿尚未被研发。因此就算周倚眉察觉到不对劲,也不会对它多么上心,顶多觉得路过了不知名蚊虫,与报仇比起来不值得注意。

    “既然咱们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宁宁指了指面前的圆镜,“不如先看看剧情走向?”

    她说罢半垂眼睫,凝神看向镜面上的影子。

    身形纤瘦的白衣女子立于门前,仰头望向狂浪翻涌的天际。

    紧叠的乌云恍如变幻无常的鬼面,疾风像饕餮吞吃的声音。

    的确是个好天气。

    周倚眉没做任何准备,不过是将稍显凌乱的发丝重新束起,匆匆洗了把脸,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顾昭昭在整理带去鸾城的行李时,忽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她本以为那是侍奉于身侧的丫鬟,低着头继续整理:“何事?”

    只要熬过今天。

    今日一过,待她与谢逾一道前往鸾城,彻底摆脱崇岭这是非之地,她顾昭昭,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魔君之妻。

    一想到这四个字,她就止不住嘴角上扬。

    其实打从一开始,她从没想过谢逾能有这么大出息,之所以暗自借了小姐的功劳,只因为他生有一张漂亮的脸。

    哪怕遍体鳞伤、瘦骨嶙峋,少年的眉眼也能在刹那之间令她面红心跳。

    只可惜谢逾对高不可攀的周大小姐情根深种,对她从未生出丝毫兴趣。

    充斥整个心口的嫉妒,应该就是自那时而起。

    周倚眉拥有女人们渴望的一切,绝美容貌、出色根骨、无懈可击的家世,乃至对她死心塌地的男人。

    顾昭昭不甘心。

    即便谢逾不喜欢她,她有的是法子叫他上钩。

    于是她开始日复一日地编织谎言。

    周倚眉心疼谢逾,碍于周家眼线,只能托付身边的侍女为那小奴隶捎去伤药和糕点。

    顾昭昭拿着篮子悄悄跑去见他,红着脸告诉满脸戒备的少年:“你别怕,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药膏……你的伤还痛吗?”

    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

    谢逾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柔和,偶尔会向她喃喃提起,为何周小姐总是对他不冷不热,从未来看他一眼。

    后来谢逾向周倚眉提出私奔,顾昭昭毫不犹豫告了密。

    周大小姐被囚,谢逾被打得半死不活。

    而她走到少年身边,挤出一滴眼泪:“你真傻,周小姐那样的人物,怎会心甘情愿同你离开?就在今早,她还向我嘲讽过你的无能无知……她把一切都告诉老爷,今夜注定不会来了。”

    谢逾的两只眼睛都是血红,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顾昭昭继续告诉他:“你走吧,若是来日还记得我,便回来崇岭看看我。”

    在那一瞬间,少年眼底的冷漠土崩瓦解,弥漫开浅浅水雾。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谁能想到,谢逾竟会成为魔君呢。

    眼看曾经无比骄傲的周倚眉从云端跌落云底,而她一步登天,成为了陪伴在魔君身旁的人,那些滋生多年的妒忌终于烟消云散,顾昭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活。

    只有一点。

    谢逾似乎仍对周倚眉旧情未了,哪怕口中说得多么厌恶,可眼睛骗不了人。

    等到去往鸾城,她就可以与周大小姐永远说再见了。

    顾昭昭心头欢喜,本打算继续收整行李,却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方才进屋的那人没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站在门口,不知是否正在看她。

    她胸口一跳,仓惶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周倚眉。

    顾昭昭感觉不太妙,往后瑟缩一下。

    她居然连说话的勇气都不复存在,磕磕巴巴好一会儿,才破了音地惊呼出声:“你、你想干什么?”

    她没有忘记,周倚眉曾经是个根骨卓绝的剑修。

    只可惜在她的怂恿之下,那只拿剑的右手被谢逾生生折断了。

    “你别想打什么歪主意!若是伤了我,谢逾定然饶不了你——侍卫呢?丫鬟呢?都去哪儿了!”

    周倚眉没理会她的大喊大叫,手中白光一现,出现一把锋利长剑。

    孟诀缓声道:“以气化剑,这位小姐修为不低。”

    再看窗外,虽然还未到傍晚,天空却已经全暗了。

    乌云聚成庞大的漩涡,阴沉沉倒挂在天幕上,仿佛要将所有光亮吞噬殆尽,空留沉闷且单调的黑。

    也因此,当月光般的雪白剑意凛然涌动,如汹汹雪瀑映亮女子侧脸时,勾勒出的杀气才会像方才这般冷冽而瑰丽。

    这女人一定是疯了。

    她竟是……以左手拿着剑的,

    顾昭昭被吓得瑟瑟发抖,周倚眉则自始至终面无表情,望向她时不像在看活物。

    像在看一块恶心至极的垃圾。

    剑气嗡鸣,白衣女修上前一步。

    顾昭昭还想求饶,小腹却猝不及防被剑气猛地一撞,浑身剧痛之下,噗地从口中吐出鲜血。

    周倚眉懒得同她多话,语气极淡:“安静。”

    她不想听见这人的声音。

    顾昭昭哭成了泪人,想道歉求饶却不敢,只能一边发抖一边掉眼泪。

    而那提着剑的疯女人一把提起她领口,不由分说将顾昭昭往屋外拽。

    她哪敢反抗,只能跟着周倚眉一步步往前。

    府邸里的侍从丫鬟皆昏昏倒地、没了意识,顾昭昭看得心头大骇,开始盘算如何能尽早让谢逾发觉此等惨状,只有他能治治这疯——

    不对。

    她兀地瞪大眼睛。

    周倚眉拽着她去的方向并非别处,正是谢逾的卧房。

    她隐约有了预感,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不……求求你,不要!是我错了……!”

    她下意识想要求饶,瞥见对方淡漠的脸孔后狠狠一咬牙,哑声道:“你真以为他会信你的鬼话?待会儿谢逾见我受伤,准会立马杀了你!”

    周倚眉沉静如死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笑。

    充满了嘲笑、不屑与怀疑的笑,冰冷如刀,仿佛在一字一顿地问她:“你确定?”

    顾昭昭不确定。

    她知道谢逾对周倚眉怀有特殊的感情,爱恨交织,最是叫人癫狂。

    随即便是破门而入的砰响,当她还在为那道眼神心惊肉跳之时,周倚眉已经踹开了谢逾的房门。

    而正如她所料,房屋里的男人微微一怔,并没有立刻出手。

    谢逾终究还是对周倚眉心存不忍。

    “阿逾,救我!”

    顾昭昭来不及细想其它,涕泗横流地扯着嗓子喊:“她疯了,周倚眉——”

    话音未尽,小腹之上又是一阵剧痛,血花跟旋转花洒似的喷出来。

    ——周倚眉竟然敢当着谢逾的面伤她!

    谢逾对顾昭昭好歹有几分情,见状蹙眉怒起,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周倚眉冷声打断:“上前一步,我会杀她。”

    她没说谎,长剑架在顾昭昭脖子上,剑修杀人不过转瞬之间。

    两张对峙,场面陷入僵局。

    “说。”

    周倚眉面无表情:“当年为他准备伤药的是谁?”

    她就知道疯女人会来这一出!

    顾昭昭目眦欲裂,用颤抖不已的声线大声喊:“我……是我!阿逾救我——啊!”

    一缕剑气毫不留情穿过她右手手掌,剧痛难忍。

    “最后一次机会。”

    周倚眉的语气依旧没有起伏:“当年为他准备伤药的是谁?”

    顾昭昭一边流眼泪一边干呕,快哭吐了:“我、我说!求你别杀我呜呜呜……我全都说!是小姐,是小姐准备好一切,托我去送的!”

    谢逾浑身猛地一震。

    周倚眉微微抬起下巴,仿佛在讨论某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口吻里甚至带了几分慵懒意味:“继续。”

    谢逾那废物男人压根就靠不住!

    顾昭昭气得牙痒痒,迫于威胁只能继续往下说:“所有东西……都是小姐准备的,我、我撒了谎……我愿意做牛做马来赎罪!小姐饶了我吧!”

    脖子上的长剑更靠近了一些,惹来生生的疼。

    周倚眉:“继续。”

    “私奔……私奔也是我告的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顾昭昭不敢看谢逾的眼神,低头死死盯着地板,即便如此,还是感到一阵覆盖而下的浓郁杀气。

    属于魔族的杀气。

    周倚眉对她的声泪俱下与谢逾的惊骇皆是置若罔闻,淡声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她没有杀她!

    顾昭昭的眼瞳瞬间亮起来:“小姐,求你饶了我吧!我愿意用这一辈子来补偿,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周倚眉:“哦。”

    周倚眉:“忘了说,这是你的遗言。”

    顾昭昭的脸色本来就糟糕透顶,听闻此言,立马变得比吃了苍蝇更恶心。

    她本来是想破口大骂的。

    然而横在脖颈的长剑白光倏然,她疼得浑身发麻,大脑停滞,什么也记不起来。

    顾昭昭颓然倒在了地上。

    周倚眉抬眸瞥向不远处的男人,拭去剑上血迹斑斑:“清楚了么?”

    天边的光亮已然尽数消散,在铺天盖地的幽寂里,谢逾面如死灰。

    而跟前眉目清绝的白裙女修仍在自顾自继续说:“药是我送的,功法我给的,请是我求的——你难道就不曾怀疑过,她一个侍女,哪有那样大的能耐?”

    他怎会未曾怀疑,顾昭昭的话里有太多含混不清的猫腻。

    可一旦顺着那个思路想去,背后的真相让他畏而却步,不敢深思。

    ——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俊美无俦的青年浑身颤抖着后退一步,双目猩红。

    他在心底一遍遍问自己:谢逾,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谢逾自出生起,就注定没有未来。

    一个身份低微的奴隶,打骂尽是家常便饭,没有人愿意施舍善意的眼神。

    周家的少爷小姐们犹如远在天边的月亮,想要见上一面都难,以他的身份,更不可能有丝毫接触的机会。

    想来他与周倚眉的相识极为俗套,外出赏花的小姐将玉佩落在路旁,奴隶少年将它拾起,怀揣着跳动不已的心脏朝她靠近。

    他怯怯地说:“周小姐。”

    然后周倚眉笑着转头,也笑着向他道谢。

    谢逾那天晚上辗转反侧,许久没有睡着。他对于外表向来毫不在意,却在那个夜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要是当时能把脸上的灰尘擦干净就好了。

    从没有人对他那样温柔,微微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把所有光芒都聚在身上。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追随那一道光。

    哪怕大小姐并不在意他,对他忽冷忽热,对于谢逾来说,只要每天能见她一眼,那就很开心了。

    周倚眉答应同他离开崇岭的时候,谢逾高兴得像在做梦。

    被家丁们围在巷子里的时候,同样像是身处梦里。

    年少最为小心翼翼的喜欢被毫不留情打碎,他理应恨她的。

    可倘若顾昭昭所说的一切都是骗局呢。

    如果周倚眉从来对他一心一意,如果他……亲手毁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呢?

    谢逾的胸口阵阵发痛。

    他屠尽她的族人、将她的尊严踩在脚底,

    甚至亲自折断她握剑的右手,毁去大半修为。

    ——那姑娘将他从无尽炼狱里拉出来的光。

    周倚眉会如何想他?倘若她知晓这一切都是误会……可不可以原谅他?

    如同即将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谢逾深吸一口气。

    没错。

    她之所以会把顾昭昭带来此地解释,一定是想让他回心转意、再续前缘。

    毕竟周倚眉爱他,他也爱她。

    “觉得我会原谅你?”

    瞥见男人眼底的微光,女修的嗤笑愈发明显:“别做梦了。”

    她开口时毫不掩饰厌恶之意:“有些人生如蛆虫,便觉得世上其他人也定是污浊不堪,真是有够恶心——今日我来见你的用意,莫非你还不懂么?”

    谢逾双目失神,听她继续道:“我恨你,每日每夜都在恨你。我情愿当年放任你重伤死去、不冒着风险为你送去秘典古籍,你若是死了,那便再好不过。”

    每个字都像针扎在他心口上。

    而在须臾之间,剑光乍现。

    周倚眉用了全身气力,而谢逾并未躲开。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周倚眉想闻到它已经太久太久。

    她修为被毁、手骨碎裂,只能佯装成柔弱不堪的模样任人践踏,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以左手握剑,通过卧房旁侧的小道,前往竹林练剑。

    一天又一天,每天都痛不欲生,却也让她在恨意中找到了苟且偷生的意义。

    周倚眉想报仇。

    她本来是不屑与谢逾多说废话的,如果可以,她宁愿一剑将他碎尸万段。

    可她的修为与体力都不允许,要想在今日杀了那两人,必须借助别的法子。

    例如让他悔恨交织,放弃抵抗。

    没有任何风花雪月,也没有怜惜与后悔,周倚眉心底的唯一念头是,和他说话真是恶心。

    “这一剑,为我。”

    剑光如冰,刺入男人右臂。

    “这一剑,为我枉死的族胞。”

    又是一剑,刺入小腹。

    “这一剑……为天下被你所害的无辜之人。”

    最后一剑,深深没入胸膛之中。

    谢逾没说话也没动。

    他在哭。

    “我不知道……对不起。”

    昔日风光无限的魔君眼眶通红,望向她的目光里尽是胆怯与破碎的深情,哽咽得难以分辨语句:“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或许能好受一些。”

    “杀你?我自然不会杀你。”

    周倚眉面无表情地看他,说到这里,语气中忽然带了几分笑意:“‘不要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地活,在无尽屈辱里反省曾经的所作所为’……这是你亲口对我说过的话,可不要轻易忘记。”

    此时此刻,她将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些许,以充斥着嘲弄、不屑与嫌弃的口吻,毫不留情。

    周倚眉稍稍一顿,皱眉。

    她说:“别哭了,恶心。”

    圆镜之后,几人皆是沉默,

    宁宁大概能猜出来,凝成这处浮屠境的执念究竟是什么了。

    炼妖塔中暗无天日,谢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在这一隅天地内,背负满身旧疾蹉跎光阴。

    这要是放在法治社会,都能上当日头条新闻: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某谢姓连环杀人凶手终落法网,坦言后悔不已。

    据悉,该谢姓男子侮辱罪、故意杀人罪、非法侵入住宅罪数罪并罚,若想关注更多后续发展,欢迎关注法制节目《一线》。

    好一出牢底蹲穿的铁窗泪。

    谢逾恨周倚眉吗?

    斩断骨髓、囚他入塔,当然恨。

    可他爱周倚眉吗?

    少年时期永远的白月光,更何况是被他那样无情辜负过的女人,答案不言而喻。

    他的爱与恨都无处发泄,在牢狱般的囚笼中痛不欲生熬过一天又一天,悔恨、暴怒、前途无望、每日每夜都痛苦不堪。

    周倚眉想让他生不如死。

    那么谢逾被困在炼妖塔中,心底最为迫切的执念会是什么?

    ——他想死。

    如若在这一日,周倚眉执剑复仇之时便毫不犹豫将他斩杀,今后的一切苦痛都毋须再去承受。

    太可怜了。

    宁宁做抹泪状:“好惨好可怜,是路过的小狗看见,都会忍不住笑出声的程度呢。”

    谢逾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已经血红一片,变得那样不能描写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脑海里仍然充斥着爱与不爱的狗血套路,奢求得到心上人的少许宽恕。

    而周倚眉一把将剧本砸在他脸上。

    去你的虐恋情深。

本站推荐:斗罗大陆3龙王传说伏天氏元尊医武兵王沧元图斗罗大陆IV终极斗罗修罗刀帝万古神帝圣墟赘婿当道

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海娜小说网只为原作者纪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纪婴并收藏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最新章节